同夜,谢贵妃宫殿内一如既往的冷清,甚至比以往更显得冷寂些。

谢云怜坐在屋里,侧目看着黑黢黢的窗外,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宫女春柳小心翼翼进来。如今这宫里已经没什么伺候的宫女了,自打贵妃失势,被幽禁之后,有本事的都想法子,调去别地伺候了,剩下的不是贵妃原先的心腹,便是如春柳这般既没背景又没门路的。

春柳抬起眼,悄悄打量了一眼坐在窗户边的贵妃,只见贵妃只穿了身淡青的襦裙,单薄的衣衫被夜风吹得扬起,面上脂粉未施,看上去有一种凄冷的美。春柳没念过什么书,说不上来,只觉得贵妃很美,心里又忍不住觉得,贵妃真是可怜。陛下怎么会不喜欢贵妃呢,贵妃虽然人冷冷的,却并不打骂她们的。

不过主子之间的事,哪里轮得到她们当下人的操心,贵妃就算失了圣宠,也依旧好吃好喝着呢,除了出不了门,也并没吃什么苦头,总好过她们这些一日熬过一日的宫女好。

这般想着,春柳也觉得自己委实想多了,收了心思,小心开了口,“娘娘,叫膳吗?”

谢云怜嗯了声,并未开口。春柳也伺候了有几日了,知道这位主子是什么脾性,乖乖退了下去。

过了片刻功夫,晚膳便送上来了。三荤两素一汤,该有的都有的,一眼看过去,卖相也还算不错,也并不是什么残羹冷炙,冒着白白的热气。

即使谢云怜失宠已成定局,可她毕竟与太后同出一族,御膳房还不敢动什么手脚。但这是春柳的想法,她是未曾看过贵妃从前过的日子。

一旁伺候的嬷嬷看了眼送上来的晚膳,脸蓦地便沉了下来,低声道,“这些子小人,惯会踩低拜高……”说着,又瞥了眼谢贵妃神色,见她神情淡淡的,面上不见悲喜,唯恐她生气,便低声劝道,“娘娘别与这等子瞎眼奴才计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谢云怜扯了扯嘴角,道,“他们瞎?最不瞎的便是他们了。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嬷嬷宫女也知道谢云怜心情不好,默不作声便退了下去。

谢云怜静静看着那桌上的晚膳,热菜热饭渐渐成了残羹冷炙,谢云怜面上神色也从淡淡转为阴冷,她忽的动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凉透了的炒芦笋,塞进嘴里,凉透了的猪油变为白白的一层,黏在芦笋上,口感既黏腻又恶心。

她麻木嚼着口里的芦笋,想起年幼时的那些记忆。

记得有一年,谢家设宴,她与几个来赴宴的小娘子吵起来了,其实现在想起来,她愣是记不住当初因什么起了口舌之争,应当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那个年纪时,鸡毛蒜皮的小事仿佛也成了什么要紧的事,争执过后便推搡起来了,她自小力气比旁人大些,推得其中一人一头撞在假山石上,破了皮,流了血,肿了好大一个包。其实小娘子吵闹推搡,并不是什么大事,可那头是个金贵的嫡女,又受了伤,她便遭了秧,被还在世的老祖宗罚了跪。因她是庶女,不配去祠堂跪,便跪在人来人往的正院外头。

来来往往都是人,要跪十二个时辰,且不许她用水用食。她饿得饥肠辘辘,到了夜里,盯着她的嬷嬷都犯困打起了瞌睡,谢云珠便悄悄地来了。

谢云珠自小被当成未来的太子妃养的,小小年纪便端庄稳重,规矩学得比谁都好,从来不会犯错。但这样从不犯错的谢云珠,却违背了老祖宗的命令,悄悄来给她送吃的了。也不知她如何弄来的,一个结结实实的大馒头,掰开了夹着满满的肉。

她那时候饿得狠了,大口大口咬着,不知道谢云珠是怎么瞒着其他人过来的,馒头里的肉其实都凉透了,泛着层白花花的猪油。但她那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吃得很香,哪怕后来第二日便坏了肚子,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养好。

其实,谢云珠待她挺好的,她从来都算得上是个好嫡姐,只是,她做不了好妹妹而已。

她嫉妒得要死,谢云珠对她越好,她越嫉妒,难以抑制的嫉妒。

就像生她的那个女人说的,她骨子里就是恶人,生下来就是白眼狼。她这样的人,死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谢云怜放空思绪,胡乱想着,一口一口咽下那凉透了的饭粒,这些年早已被养得娇气的嗓子,艰难咽着,饭粒犹如粗糙的沙石一般,难以下咽,却都被她一口一口吃尽了。

谢云怜放下空了的碗,丢下筷子,怔怔发着呆,殿里殿外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冷清得可怕。

她忽的伸出手,拽过放在一边的食盒,垂眼看了良久,手缓缓的伸进去。原本平平无奇的食盒,被她抽出一个夹层,那夹层很薄,薄到要用指甲狠狠扣着,才能拉出来。

从夹层中取出一张纸,谢云怜无视了自己折断了的指甲,垂眼缓缓将那纸展开,铺在桌案上,一个字一个字扫过去。

她绝不会认命。

当年的事情,迟早会被翻出来,皇帝对她没有半分旧情,谢太后和谢家早就把她做了弃子,更不可能救她,与其坐以待毙等死,不如搏一把。这般便是输了,她也认了。

……

自从皇帝寿辰过后,京城平静了好些日子,阿梨依旧如以前一般,白日里陪着侯夫人,也渐渐开始跟着学管家的事情。

倒是李玄,多了桩差事,大理寺少卿之外,又领了教导皇子习律法的差事。

再便是阿梨的父亲,苏阁老朝皇帝递了致仕的折子,才递上去,便被退了回来,皇帝没答允,隔日朝堂之上,又把这事拿出来说了,态度坚决,苏隐甫致仕一事,便又那样搁置了。

但经了这一遭,苏隐甫在仕途上倒并无什么野心了,他本就不是有野心的人,且做到首辅,再朝上走其实也没什么晋升的空间了。

阿梨是明白自家爹爹的想法的,也问过李玄,陛下怎么忽的不肯放人了?

李玄看了眼替自己解扣子的妻子,抬手将人拥进怀里,低声道,“陛下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不过岳父一走,内阁便只剩次甫一人做大了,陛下兴许是不愿意如此吧。”

李玄嘴上说不清楚,猜不透,实则心里比谁都明白,皇帝偏要留着苏隐甫,一是苏隐甫刚出狱不久,若此时允他致仕,只怕伤了文官的心,索性便摆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二么,则是因为阿梨的缘故。

皇帝虽被他忽悠得没急着认亲,但那是因为阿梨如今怀着孕,皇帝不敢冒这个险。但这不代表皇帝能忍得了一辈子,李玄心里也明白,阿梨认亲是迟早的事。

若等认了亲,再回过头来看,皇帝对苏隐甫这般不留情面,皇帝只怕女儿会怪自己,故而非要装出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但这些话,李玄自然不会和阿梨说,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阿梨平平安安生产,旁的事,一概都能朝后放一放。

京城一派平静,西北那头却是忽的冒了点动静,倒也不算大事,每年西北都会受外族侵扰,今年动静似乎比以往要大一些。

朝中讨论了一番后,倒是选出了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那便是才恢复身份的厉追。

厉追领了圣旨,要领兵去西北,阿梨便特意赶去送他。

马车追着出了城,到了郊外的十里亭,厉追终于不肯叫家人继续跟着了,翻身下马,抛了缰绳,大步走了过来,示意车夫停下。

阿梨撩了帘子,便见兄长面上笑着,眼里是一如既往的疼爱,手伸了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回去吧,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阿梨乖乖点头。今日爹爹另还有正事,没亲自过来,马车里便也只有阿梨和李玄。

阿梨点过头,轻声道,“兄长一切小心。”

厉追颔首,“我知道,我都打了多长时间的仗了,你不用担心我。”说罢,看向李玄,冲他微微颔首,道,“上回向借了世子一样物件,还未归还,世子可方便随我去取?”

李玄闻言挑眉,旋即颔首,下了马车。

二人便朝前走去,边走,厉追便开了口,低声道,“我不在京中,有一人,你要格外注意。”

李玄抬眼,便听厉追继续说道,“薛蛟如今虽没了动静,可他不是个轻易认命的人,唯恐还有后手。他对阿沅,颇有些痴狂,我与此人共事过,他的行事,非常人所能理解,并不会因为阿沅嫁你为妻,便肯死心了。你要当心薛蛟。”

李玄应下,“多谢舅兄提醒。”

厉追便不再磨蹭,翻身上了马,朝身后那座繁华的京城看了一眼,扬声道,“世子不必送了,带阿沅回去吧,我这便走了。”

说罢,朝李玄爽朗一笑,拱手道,“从前诸事,多有得罪,世子见谅。”

厉追说的是李玄和阿梨成亲前的那些事,李玄自然也清楚,闻言也是回了个礼,道,“舅兄此去,一路平安,大战告捷,届时舅兄凯旋,定备下好酒,与舅兄饮个痛快,一醉方休。”

二人彼此一笑,倒是有些一笑泯恩仇的快意。

厉追扬眉一笑,踢了踢□□马腹,朗声道,“走了,不必相送。”

说罢,便策马奔了出去,厉追遥目望去,仿佛越过了京郊的山山水水,看见了西北遍天的黄沙,遍地的荒漠。

比起繁华的京城,他永远更爱西北,那是他父亲为之付出一生心血的地方,父亲豁出命去守护那里的百姓。即便是父亲蒙冤的那些年,西北百姓亦偷偷建了功德庙、长生庙。

君王无心,百姓却不是如此。

……

送走兄长,阿梨手头便多了桩事,当年厉家出事之后,将军府没了主人,不久便被分给另一个姓赵的官员了。后来那家人外派,宅子便空了下来,后来皇帝便下了圣旨,又重新把将军府给了厉追。

但那宅子荒了多年,要费一番功夫修缮才行,原本这事该由嫂嫂来操持,但兄长还未娶妻,阿梨只得顶上,暂时替他操持修缮之事了。

不过也无需她太费心,叛国一案翻案后,原本那些将军府上的旧仆回来了不少,都说感念将军夫人当年待他们的恩情,主动要回来伺候。其中便有将军府原本的老管家,走路都颤颤巍巍了,却拍着胸脯说自己行。

阿梨看了看老管家那花白的头发,属实有些不大放心,但也不好打击对方的一片忠心,便还是点了头,又给他派了个年轻小厮,跑跑腿帮帮忙什么的。

老管家听完,非要跪下给阿梨磕头,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哭着替自家少爷谢苏家的恩情。

阿梨忙叫人扶他,又叮嘱冬珠让人好生送回将军府去了,老管家这老胳膊老腿的,她还真怕他摔了。

吩咐罢,阿梨又看向那老管家,好声好气道,“您老要保重身子,兄长如今不在京里,我又身子不方便,将军府修缮的事,大部分要落到您肩上。宁可慢慢来,也不能把身子忙坏了,您倒下了,可没第二个人顶上了。兄长既然留了话,说最好是恢复原貌,那还得劳您多费心了。”

老管家一听,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劲儿,拍着胸脯道,“世子妃放心,有老奴盯着,一草一木都错不了。当年将军和将军夫人在世,一草一木都是老奴叫人布置的!”

阿梨含笑应下,叫人送老管家出门,一再叮嘱要送到地方才行。

可才给岁岁剥了个橘子的功夫,便见送人出去的冬珠回来了,一脸无奈道,“老管家非说自己身子硬挺着,不让送,轿子也不肯走,拔腿就跑了。”

冬珠说得一脸无奈,显然也是没见过这么固执的老爷子了没,刚才她一撒手,人就没了,把她吓得不轻。

阿梨闻言也是摆手,“那便算了,由着他去吧。”

过了几日,老管家便来了侯府,递了账册上来,用的木材人工费用什么的,阿梨草草扫了一眼。她如今也跟着管家了,不似从前那样不知柴米油盐贵,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价位的,看了眼便纳闷了,“怎么这样便宜?”

老管家正等着她问呢,立马便答了话,道,“世子妃放心,老奴不敢打着将军的名头去行坑蒙拐骗之事。只是那些商户一听是将军府修缮宅子用,都不肯收钱,个个都说将军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却蒙冤多年才平反。老奴好说歹说,才定了这价位,虽便宜了些,但胜在咱们用的量大,商户们虽让了利,但也是有的挣的。”

阿梨听罢,心里有些感慨。点头道,“即使如此,那您安排吧。”

老管家闻言乐呵呵下去了。

等夜里李玄回来,阿梨便边剥橘子,边把这事拿出来说了,末了又感慨道,“我原先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替厉将军一家不值的。但现在想想,厉将军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厉夫人又是那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连回乡路上都会路见不平,斩了乡里恶霸,夫妻二人坦坦荡荡,岂会有我这般狭隘的念头。”

说着,正好剥出个完整的橘子,掰开就要往李玄嘴里送。

李玄无奈张了嘴,吃了橘子。阿梨最近格外喜欢橘皮清新的气味,手里闲着的时候便喜欢剥橘子,剥完了自己却不吃,随手给身边人喂,被喂得最多的,自然是李玄了。

他又不爱橘子酸酸甜甜的口味,但阿梨塞过来的,他又不舍得不吃,颇有些吃怕了。

咽下那酸酸甜甜的橘瓣,李玄才道,“如今京中有些戏班,编了厉将军和厉夫人的戏,各个园子里都有唱,还有要给他们夫妻立长生碑的,也算得名垂青史了。”

李玄说完,阿梨也正好把一个小橘子喂完,拍拍手,正习惯性要去拿下一个,便被李玄给握住了手。

阿梨疑惑抬眼,“怎么了?”

李玄看了看阿梨清澈的眼,到底笑了笑,眼里有些无奈,还是松了手,道,“没什么。剥橘子伤手,等会儿睡前记得搽些香膏。”

阿梨摆摆手,“知道了。对了,明日章妃娘娘请我进宫说话。”

李玄正抬手给阿梨揉着后腰,闻言温声道,“怎么?不想去吗?若不想去,便告病就是。”

阿梨摇摇头,“也不是不想去。娘娘人挺好的,上回还碰见了三皇子。就是……”

李玄原漫不经心听着,发现阿梨话里的迟疑,倒是抬了头,“就是什么?”

阿梨都忘了剥橘子了,有些发愁地问,“我倒是无妨,但你如今给皇子们上课呢,我若与章妃亲近些,旁人会不会说你的闲话啊?”

李玄可比阿梨想得多了不少,章妃那个性格,他也有所耳闻,最是怕事的人,就算再和阿梨投缘,也不敢把人叫进宫里说话的,至多遇见了多说几句。如今这情形,背后定然有陛下的意思。

既是陛下的意思,便无需忌讳什么了。

李玄继续手里的动作,道,“无妨,你愿意去便去。旁人能说什么闲话。”

阿梨点头,“好吧。”

下一秒,橘子便又递到李玄嘴边了,笑眯眯看着他,道,“最后一个了,吃了便睡觉了。”

李玄沉默了会儿,还是张嘴吃了。

隔日睡醒起来,李玄是早就去了大理寺了,睡懒觉的只有阿梨,出了内室,便见冬珠几个正在往屋里端东西。

阿梨看了眼,都是这个时节常吃的果子,葡萄柚子石榴龙眼什么的,便问,“谁让送来的?”

冬珠脆生生回话,“世子让备的,说看看除了橘子,其他的果子世子妃闻着舒不舒服。”

阿梨哦了声,全然不知道李玄是吃橘子吃怕了,便想着能换种水果吃也行。

阿梨不知道,其他丫鬟也都浑然不知,云润闻言更是一脸羡慕道,“世子待世子妃真好,我家那个若有世子一半贴心,我都算死而无憾了。我怀青哥儿那会儿,吐得厉害,他就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只知道傻站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阿梨被云润逗笑,笑得肚子疼,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用过午膳,又歇了会儿,便去宫里了。一路顺利,便到了章妃殿内。

章妃整日无事,原本也是坐着熬时辰,见了阿梨,不由得满脸欢喜,拉着她说起话来。

阿梨陪着章妃说了个把时辰,便出了宫,马车一路行着,半路却忽的停了下来,阿梨正要问话,冬珠起身出去看了眼,回头道,“是世子的马车。”

说罢,冬珠便下去了,过了会儿,果然见李玄上了马车,一身官袍还穿在身上,显然是刚从大理寺回来,路上同阿梨遇着了。

阿梨见他那身官袍便觉得闷,递了茶水过去,嘴上小声道,“没一会儿便也到家了,上上下下的不累啊?”

嘴上虽这么说,可眼里却是带着笑的,取过车厢里放着的扇子,轻轻给李玄扇风。

回到家里,却是没看见岁岁,阿梨正要问,伺候岁岁的嬷嬷便过来了,看了眼阿梨和李玄的脸色,才小心道,“白日里小娘子在园子里玩,遇着侯爷了,叫侯爷带去玩了。”

阿梨闻言,倒没着急,看了眼李玄,见他神情淡淡的,仿佛并不喜欢岁岁亲近侯爷。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李玄开了口,转过身朝她道,“我去接她。”

阿梨想了想,抬手挥退了嬷嬷,拉了李玄的袖子,柔声道,“她是个孩子麽,长辈乐意带着她,也是她的福分。”

李玄闻言倒是没坚持,点了头,便作罢了。没去寻岁岁。

却不想,等岁岁回来的时候,是武安侯亲自送到院外的,但他没进来,让嬷嬷抱了岁岁,便自己扭头走了。

岁岁见了爹娘,很是腻歪了一阵,抱着娘不撒手,笑嘻嘻在小榻上打滚。

阿梨问她白日里玩了什么,岁岁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从胸口掏出个挂在脖子上的小荷包,费劲从里头扒拉出几张黄色的纸,趴在阿梨膝盖上,道,“娘,这是祖父给的。说是给岁岁和弟弟的,娘帮岁岁收着。”

说完,十分大方递给阿梨了。

阿梨接过去,打开看了眼,倒是吓了一跳,是两张地契,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方的庄子,不说寸土寸金,也价值不菲了。武安侯倒是出手阔绰,说起来武安侯手里还是有些东西的,侯府的家产李玄是从来不沾手的,他有自己的私产,武安侯夫人管着一部分,武安侯那里捏着一部分。

阿梨看了会儿,还是收了,夜里便拿去给李玄,看他是个什么意思。李玄若不愿意要,她明日便送回去,得罪人的事,她来做便是。

但李玄只是看了眼,便淡淡道,“收了便是,日后给岁岁当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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