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不是传说中同寿蛛可能存在的地方么?!

追个人居然阴差阳错的追到了这处,简直歪打正着,也着实是太巧了。有那么一瞬间,薛闲觉得有些古怪,只是还没待那古怪念头真正清晰起来,他自己就下意识将它扫开了。

这墙上的字符活似天书,除了百虫洞这三个字,就没一个是薛闲能认得的,似乎是某个古老氏族自创的文字。薛闲看了片刻之后终于耐心告罄,收回了目光

“这里一地飞蛾,看得人皮肉发麻,着实不是什么适合久呆的地方。”薛闲一边挥扫着面前扑簌直落的虫尸,一边一脸嫌恶地道:“前面还有石道,咱们过去吧,瞧见什么都好,我反正是不想再碰见这些满身是粉的玩意儿了。”

玄悯目光从那些雕刻的古怪字符上移开,“嗯”了一声,也不再耽搁,一边冷冷地用宽袖扫开撞过来的飞蛾,一边大步带着薛闲绕到了前头的石道口。

火龙在石洞中横扫千军,将所有扑上去的飞蛾烤得周身焦糊。

玄悯回头又扫了一眼,就见这短短片刻,地上已然铺了厚厚一层虫尸,乍一看简直让人反胃,可仔细扫上两眼就会发现其中的古怪。

“嘶——这些混账玩意儿居然咬人。”薛闲火气腾腾地拍打了一下手背,要不是他亲水厌火,早将这石洞整个儿烧了。他将自己手背伸给玄悯看了一眼,就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一举动带着点儿告瞎状的意味。

玄悯借着火龙的光,扫了眼他手背上多出的两个血点,指着身后的一地虫尸道:“这当中有一些飞蛾大得不寻常。”

若真能养出同寿蛛这种稀奇东西,那这百虫洞自然不会简单,兴许就是个天然的蛊器。这飞蛾在当中呆久了,一代又一代地活着,一部分发生异变也是可以料见的。

只是这异变着实让人不大愉悦——由小变大不说,居然还开始盯上血肉了。

“走走走!再看一眼我就要吐你一身了。”薛闲黑着脸,头也不回地朝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石道倒是越来越高,两人不用再委委屈屈地弓腰低头,甚至那火龙还被玄悯引了过来,从两人头顶呼啸而过,直接在前头带起了路。

这种时候,即便不耐热的薛闲,看这火龙也开始顺眼起来。

薛闲手背被飞蛾弄出的两个血点有过一瞬间的灼热,只是很快又消散开去。他估摸着那飞蛾应当是带了毒性的,若是寻常人在这里,要么会被那些飞蛾恶心疯,要么被带毒的飞蛾亲遍全身死在洞里,总之,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方才那石洞中的飞蛾虽然被烧得差不多了,但这石道中也趴伏着一些。正如玄悯所说,石道中的这些较之寻常飞蛾就大得多了,最大甚至比巴掌还要大上一圈,也不知平日以什么为食,肚大腹圆,看着便沉甸甸的。

它们大多遵循着本性,直扑火龙而去,还有一些则被薛闲和玄悯吸引。

“越往里走,这些飞蛾便越是生得怪异。”薛闲脸色阴沉,烦不胜烦地抬袖一扫。狂风带着锋利的刃,将那些飞扑上来的玩意儿削落在地,又狠狠地砸在石壁上,震得整个石洞都哆嗦了几下,细碎的石块扑簌簌从顶上落下来,散开一阵烟尘。

薛闲:“……”

所以说有时候能耐过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在这种一不小心就要塌陷的地方,根本没法使力,薛闲为此气了个倒仰,一边又在心里暗道,还好有个能放能收的玄悯跟着。

走到石道深处时,他们再碰见的飞蛾便不再傻兮兮地朝火龙扑了,而是仿佛成了精一般,避让着他们,扇着翅膀逃荒似的朝更深处飞去。

不知是不是薛闲的错觉,他竟然从飞蛾的举动里品咂出了一点儿别的意味。就好似……在赶往深处通风报信一般。

他正琢磨着,就觉得左手小指突然一痒,像是有什么细脚伶仃的东西在他手指上爬一样。

薛闲眉心一皱,抬手看了一眼。

“蚂蚁。”他说道。

就见他小指上正趴着一只伸头摆尾的蚂蚁,只是这蚂蚁较之寻常的大了两番不说,在火光映照之下,躯壳还泛着点儿红色。这玩意儿是个不怕死的,在薛闲眼皮子底下龇开口,从他小指上叮了一点儿血肉。

薛闲“啧”了一声,“又是个吃肉饮血的贪心玩意儿。”

说着,他不耐烦地将那食人的蚂蚁弹飞出去。

薛闲这一指的力道自然非同寻常,那蚂蚁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当即扁成了一滩,身体里溢出的汁液在石壁上化开来,散着股隐隐的腥臭。

单是这股味道,就能得知,这蚂蚁平日里吃的恐怕都是些死尸。至于死尸是误入的虫兽还是人……那就说不好了。

薛闲还没从那股恶心人的味道中缓神,就感觉自己身侧以及背后被人拍掸了两下。

他偏头一看,刚好瞧见玄悯收回手。而在他脚边,则散落着一些细脚朝天的蚂蚁尸体……以及数列从前方爬过来的蚁群,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或是沿着尖石嶙峋的石壁。

那队列长得惊人,从脚边一直延伸到火光尽头。

这东西比飞蛾还令人厌烦,因为它会顺着腿脚一路爬上人身。

薛闲转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玄悯的脸色冷得简直快掉冰渣了,以他这种讲究性子,约莫是半点儿都不能忍受衣衫里爬虫子的。

薛闲借着非同寻常的目力朝火光尽头的阴影处又望了一眼,脸色登时就变了。现在还只是排成列的蚂蚁,再往前去,那蚂蚁都快铺满地了。

那些蚂蚁的速度飞快,仅仅是两人停步的工夫,便潮水般朝这里用来,悉悉索索,一望无边,转眼便要漫到脚前来了,活似突然得到了消息似的。

薛闲又忍不住想到了先前的飞蛾,只觉得这百虫洞里的玩意儿只怕都离成精不远了。

地面不能踩,石壁不能碰,就连头顶也被那些蚂蚁爬满了。

他二话不说,当即从脚底抄起一阵狂风,也不管会不会将这石洞弄塌,拽了把玄悯直朝前去。有狂风扫底,两人脚都不曾触地,几乎是踩踏着风绕过了潮水般的食人蚁群。

那呼啸的狂风劲道极大,撞得整个石洞抖抖索索,头顶碎石纷落,脚下哔剥声响不断,无数食人蚁被狂风甩到石壁上压成扁壳,还有些直接在风中就被撕扯开来。

而火龙呼啸之势依旧未止,将石道顶端燎得处处焦黑,没留一点儿活口。

薛闲终于明白那个翟老头所说的“百虫洞光是听着就去了半条命”是怎么个意思了,得亏来的是他和玄悯,但凡换个寻常些的人,只怕是血肉俱全地进来,白骨伶仃地出去。

这石洞偏生又深又长,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薛闲和玄悯在当中引火招风地奔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脚下已是尸山尸海……

“飞蛾、食人蚁、蚰蜒、百足、蝎子……”薛闲一路数着死在手里的毒虫,又扫量了一眼地面,冷笑了一声。

这些闹人玩意儿毒性一个比一个重,个头一个比一个大,越靠近深处越难对付,有些甚至要被火烧上好一会儿才慢慢蜷缩起来。

不过再麻烦,于薛闲和玄悯而言也不过是些杂虫,大不了脚不沾地,风火并行,总不至于折在这些玩意儿手里。是以这并非薛闲冷笑的原因。

他之所以面露冷嘲,是因为越往深处,地面成堆的便不仅仅是被他和玄悯剿灭的虫尸了,在那成山的虫尸之中,夹杂着越来越多的人骨。

那些裸·露出来的骨头颜色黄白,皮肉被啃食得干干净净半点儿不剩,乍一看好似在此处埋了多年。但细看一眼便能发现,那骨头上沾着的血粘腻而潮湿,残留着熟悉的气味。

“是尸店那拨人。”薛闲掩着口鼻,终于在虫尸尽头落了脚。

玄悯皱着眉回头扫量一眼,又将目光收回来,落在了脚前。

他们此时所站之处是石道的尽头,直行是封死的石壁,脚前有一条盘旋向上的石梯,也不知是何朝何代留下的,歪斜窄小不说,还结了白茫茫的蛛网。

只是原本一张摞着一张,一层叠着一层的蛛网被人扫开了,轻飘飘地垂在石梯两边。

看见蛛网,薛闲便自然而然想起了“同寿蛛”,这名字自然不会只是巧合,想必这石阶上头便是他们最终要找的地方了。

“有人捷足先登了。”薛闲扫了眼那蛛网,“看来尸店里的那些是被招来当人肉铁盾的。”

玄悯沉吟道:“但这石道中的白骨有限,应当还有一些剩余。”

“兴许就在上头呢。”薛闲指了指那石阶。

两人对视一眼,自然不再耽搁,当即抬脚沿着石阶朝上走去。

这石梯上同样沾了些粘腻的血迹,还混杂着一些旁的腌臜秽物,以至于两人全程脚不触地,刚巧也避免了踩在那些东西上发出声音。

这石梯高极了,层层绕绕,几乎百余节,两人却只费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顶头。

一间平坦的约莫有两间屋子大的石室落入他们眼中,只是这石室中嵌着一汪深黑水潭,水潭边落着一面铜镜,铜镜边是大片凌乱的血迹,从墙边一直蔓延到了水潭边缘的石块上。

而其中的一块白石之上,赫然印着五根血指印,活似是什么人在挣扎中抓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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