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乱,昏暗无光,只有扯烂窗帘透进来的一缕光。

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房间门被推开。

周游抱着头,体力巨大消耗让他连整个手指都难。

周承江站在门边,看着坐在床脚的周游,视线移到周游缠着绷带的手腕上,蹙眉出声:“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我以为你学会了,这种消极且没有任何作用的抵抗是我最不希望在你身上看到的。”

周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抬头看他:“所以呢,你希望我怎么样,再下去和家里的保镖打一架吗?被打晕了抬上来?”

“你除了打架还会什么?”周承江声音冷漠。

“那可多了。”周游仰着头,无所谓冲他爸笑了笑,“你看不上的、你不喜欢的、你想让我改变的,通通是我会的。”

周承江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去。

周游重新低下了头。

他不想接他爸的生意,他对买房子卖房子没有任何兴趣,也对应酬酒会厌恶至极,更不喜欢李总王总张总这个总那个总。

他爸倒是不限制他的兴趣,或者是说对他的兴趣没有任何关注,但他喜欢的一样东西超过兴趣的程度之后,他爸的危机铃就会被拉响。

无论是他费劲巴拉开起来的拳馆,还是他肋骨都被踹断打的比赛。

他爸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对他说了一句“没必要。”

就是这一句没必要,他的拳馆关停了,他也不能再去比赛。

那是他的团队,那是他的荣耀。

他爸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就像现在,他想考完期中考试,他想语文上八十分,他想留在那个城市。

他想童桐。

他爸不同意。

周承江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说好第二天回去的。”周游低着头开口。

“周游。”周承江回头看他。

“干嘛。”周游声音很闷。

“你怎么了。”周承江说。

“……我要回去。”周游拧着眉,撑着床尾,站了起来。

“因为你在那边认识的那个男生?”周承江一语道破。

“你知道了。”周游直视他的眼睛。他爸知道了,这件事他一点都不惊讶。

他爸想知道的都会知道。

“爷爷真的生病了。”周承江说,“今天上午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周游皱眉,“爷爷——”

“你陪他最后几天,你跟那男生的事情我们找时间再谈。”周承江伸手开了门,“你去冲个澡,我在下面等你。”

周游僵住了,好半天才手脚冰凉的走进了浴室。

童桐顺利的从李主任那儿拿到了周游填的资料。

他记下地址,心是热的,脑子是凉的。

明天下午放月假,他只要请一天的假。他才有两天的时间去找周游。

他想了很多方法怎么把周游带回来,可是,在这个事情的前提下,他得请明天一天的假。

但这么长时间的假,是家长才能请的。

童桐皱着眉想了一整天,放学回到家也没想到该怎么说。

跟他妈肯定是不能说的,他妈不会同意让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他只能跟他爸说,可是他爸很大的可能会看出他和周游之间的关系。

他再一次打了周游的手机,依旧关机。

童桐仰靠在沙发上,咳了两声,难受的趴着了。

钥匙插进锁孔声音突然响起

童桐立马跳起来,坐的端直。

门被推开。

童桐紧张探头朝门边看了一眼:“爸。”

“吃晚饭了吗?”童京申脱着鞋子。

“没有,妈妈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童桐局促的迎了上去。

“临时补课去了,晚上我去接她。”童京申笑着举起了手上的塑料袋,“你妈说你肯定没吃,要我给你去买你喜欢的酱排骨。”

童桐接过,笑了,“我妈故意的,她知道你吃不了酱排骨。”

“是啊,她太坏了。你这次感冒怎么还没好,声音还哑的。”童京申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单手解着领带,“喘气难不难受?”

“还行,睡觉的时候有一点。”童桐拎着塑料袋走到了餐桌前,缓慢的拆着塑料盒,欲言又止。

童京申解了衬衫扣子,去厨房捧了杯温开水。

坐在了他面前,使劲儿的嗅了一下:“怎么还不拆开?”说着起身探手过去帮他拆外卖盒。

童桐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爸,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童京申把酱排骨和饭摆好了,“爸爸给你加个鸡蛋?”

“不要了,我吃不完。”童桐说。

“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童京申疑惑的问。

“就是……就周游一直没消息,手机也关……关机了,打不通。”童桐嗫嚅着,“我怕他出什么……事……”

说完他小心的看向他爸的表情。

只对视了一眼,童桐在他爸眼里像是看懂了什么,顿时惊惶失措的低下了头。

“我……我想去他家……找他。”童桐硬着头皮,挤出声音。

童京申吹着杯口的雾气,像是没听到。

房子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童京申什么话都不说。

童桐无措扒了一大口饭,食不知味的嚼着。

“童桐。”童京申突然开口,他放下杯子,抱着手臂,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神色不明,声音很低,问的也很慢,“你……和周游,你们什么关系。”

“我们……”童桐慌了,“好……好朋友……”

“不许骗我。”童京申脸色严肃。

童桐不敢说话了,低着头,干咽下了嘴里的饭,嗓子被刮的生疼。

气氛僵持住。

半响。

“我……我……”童桐梗着脖子,表情像是赴死,“我想去找他,我担心他。”

童桐话音刚落,童京申骤然站了起来,蹙眉看着童桐。

手带着刻花的瓷杯摔在了地上。

刺耳的瓷片砸碎声响起,童桐吓得一抖,立马也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童京申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童桐手有些发抖,“爸……”

电话那边好像接通了。

童京申清了一下嗓子,“喂,李主任您好,我是童桐的爸爸。”

“童桐明天请一天的假,是,生病了。”

“好,谢谢李主任。”

童桐愣住了,他看着他爸的动作,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

童京申看着他那样,很轻的叹了口气:“周游的家太远了,注意安全。”

童桐鼻腔一酸,紧接着他眼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哎哟,你妈回来要打死我,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套瓷杯子。”童京申回身去收拾不小心被他手带摔在地上的杯子,“刚刚怎么就刮到了,哎我——”

“爸……”童桐走过去,蹲了下去,眼泪叭叭的掉。

“哭什么,幸好你长得像你妈,你要是长得像我,哭起来可就太丑了。”童京申无可奈何苦笑着,回手抱着他,“别哭了,本来就长了个小姑娘似的,哭起来更像了,大眼睛水汪汪的。”

童桐最烦别人说他长相,立马抹了把眼睛,非常强的硬生生的哽住了。

“东西收拾了没有?”童京申突然又问。

“收拾什么?”童桐疑惑。

“衣服,钱,身份证……”童京申一样一样的报。

“啊?”童桐懵了。

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不是跟他爸妈出去,就是和朋友,再不济还有司机陪着他。

所以他爸说完,他脑子完全是一片白。

童桐还没出发,童京申就开始担心。

他又想起了周游,看着比童桐靠谱,好歹松了口气。

要不然俩傻子在一起,太愁人了。

童桐听他爸的吩咐在柜子最底下翻了个最大的书包出来。

这是去年他和他爸登山用过的包。

背着不累,还很能装。

“这个包好。”童京申拍了拍包上的褶皱,拉开拉链,“带一套衣服就行了,身份证放在这里面。”

童桐点头,打开了衣柜门,他不知道该带什么,平时也穿的校服。想了想,他随便扯了几件衣服放进了包里。

“出门还穿校服呢?”童京申叹着气,又把那几件衣服拎了出来,“我没看出来啊,你说你俩是好朋友还真没骗我,见面穿校服。”

童桐茫然的不知道他爸在说什么。

“想当年,我见你妈一面,那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儿都是经过设计的。袜子都是前一天洗好的,背心压的平平展展,头发刮得油亮油亮。”

童桐听懂了,一瞬间脸色通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拿着校服尴尬的不知道该放进去还是该扔进衣柜。

“你妈什么时候给你买了件貂?”童京申突然伸手拎出衣柜里挂着的一件长及膝盖的黑色大貂,“这貂好看啊,皮光水滑的,摸着真舒服。”

童桐一愣,回答:“……不是我妈买的。”

童京申也是一愣,迅速反应了过来,咳了一声,又在那间貂上抓了几把:“也就那样吧。”

“啊……是……”童桐尴尬的应着。

童京申想了想:“哈尔滨这会儿那边挺冷的,把貂带上。”

“我不要。”童桐听到这里直接黑着脸把貂扔进了衣柜。

他要穿上这件衣服,那浑身都是萦绕不散的尊贵毛绒,跟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似的。

他一直想不明白周游怎么想到送他貂。

胖的人穿着显得瑟,像捡的。瘦的人穿着撑不起来,像偷的。

他记得他问过周游这个问题,周游当时回答说:“东北人,不分男女,只分有貂和没貂的。”

童桐:“………………”

他后来一度想把这件貂退回去,但周游绝对不干,后来他想,他不穿就行了。

收藏着吧。

第二天上午九点的飞机,童桐等裴云出门去上课,才拖着大大的登山包和他爸挥手告别。

两父子都很默契的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顺利登机,靠着窗的位子。童桐坐下后先给他爸发了一条消息。又看了眼旁边哭着不停的小孩,觉得空气都被小孩抢光了。

童桐压着咳嗽了两声,有些呼吸不上来,他拿下自己的包,准备把药拿出来。

刚拉开拉链,童桐僵住了。

包里空间不大,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赛得紧巴巴团着的貂。

貂上面还有一张纸条。

——宝贝儿,爸查了一下哈尔滨的天气,冷。

童桐:“………………”

哈尔滨就算下冰雹,他也绝不会穿。

下了飞机,正好中午十二点多。

童桐穿了件套头卫衣,背了一个登山大包。

他咳嗽着,因为喘气不过来拉下了口罩。茫然在机场转了一圈,看到了门,跟着人流走了出去。

没等他看清这个城市,就被带着细碎雪花的寒风扑了一脸。

童桐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他哆嗦着从里快速翻出了一件衣服。

毛茸茸的,很长,到膝盖,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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