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除了恬园,还有其他小店,各种各样的吃的,非常热闹,吵闹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范安沫很快也上了车,把各处大小杂乱的声音关在了门外,和井柚一前一后地把安全带系上。

车启动的瞬间,不知道从哪传来了声音,滴的一声,宣告零点来临。

井柚好不容易缓和点的脾气,蹭的又上头了。

“十二点了呢范总。”井柚足够阴阳怪气。

范安沫笑了起来,启动车的瞬间把手伸过去,想摸一摸井柚的头。

第一下被井柚躲了过去,范安沫又过去些,第二下成功了。

她轻拍两下,问:“想去兜风还是吃宵夜?”

井柚:“我晚上不吃宵夜的。”

范安沫把手收回来:“是嘛。”

井柚知道范安沫在想什么:“第一次是给你面子。”

范安沫低低笑了声,过了一秒又笑了起来。

井柚转头看范安沫一眼。

范安沫:“好,我们不吃宵夜,我带你转转。”

因为两人都有娱乐会所,会所里又什么娱乐项目都有,导致约起会来一切都容易索然无味。

范安沫这方面还挺懂,没问她要玩什么,想玩什么,毕竟基本有趣好玩的东西,她陪着客户玩都陪腻了。

而除去玩的,就剩下吃的,但好不巧,井柚不吃宵夜。

重点是她现在在气头上,范安沫说什么都不对她的口,最好是不要说无关痛痒的话。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哄不好了。

车开出热闹的街道,很安静的一段路,没多久,范安沫在一家偏远的餐厅门口停下。

餐厅坐落在A市一座山的半山腰上,这会儿客人还不多。

这边风景很好,范安沫带着井柚来到了外头的露天区,从这儿望下去,半个A市都收进了眼里。

餐厅里放了音乐,井柚把包放下后在范安沫身边坐下,像是特意给情侣准备的,她们坐的是一条长椅,长椅边上两张小桌,情趣的很。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服务员把菜单递过去,询问了一句。

范安沫接过来递给了井柚。

范安沫:“不吃东西的话,喝点酒?”

井柚扫了眼,没什么兴趣,把菜单推给范安沫:“你点吧。”

范安沫翻开,问井柚:“明天几点上班?”

井柚想了想,明天好像没什么事:“都可以。”

范安沫点点头。

就在井柚以为范安沫会意思地点两杯鸡尾酒时,她却听见范安沫和服务员要了一瓶红酒。

等到服务员走了之后,井柚才开口问:“你酒量怎么样?”

范安沫:“还好。”

井柚只好露出底牌:“我酒量可不太好,特别是空腹,一会儿你多喝点。”

范安沫笑了笑:“多喝点是多喝多少?”

井柚想了想:“一瓶全喝了。”

范安沫笑意更深:“这么对我?”

井柚转头对上范安沫的视线,也跟着笑了。

今天天气很好,抬头望去还能见着星星,还有一架不知从哪飞去哪儿的飞机,藏在星星里,一闪一闪亮着。

“心情好点了?”范安沫摸摸井柚的头,小声问她。

井柚哼的一声:“我有这么小气吗?”

井柚其实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这么多年下来,她周围发生太多能让她生气的事了,她习惯了,心态也就放平许多。

但不知道怎么的,范安沫这个人就特别容易让她生气。

她自己生气也就罢了,范安沫还喜欢哄她,喜欢哄她这事就不一样了,本来不觉得委屈的,这么一被哄,就特别委屈。

她和范安沫不过三面之缘,再怎么的,也不至于到这份上。

井柚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反省,她大概命犯范安沫,见到她总失去理智。

比如现在,怎么话还没聊几句,就靠人家怀里了。

还不愿意起来。

服务员的酒很快上桌,井柚忙了一天没停歇,现在有点累,她懒得再装献殷勤的服务员,一动也不想动。

范安沫把酒开了,并倒了两杯。

递给井柚的同时,范安沫问:“平常晚上几点休息?”

井柚脱口而出:“十一点。”

范安沫无奈地看了井柚一眼:“认真问你。”

井柚拿杯子,主动和范安沫敲了一下:“不一定,一般一两点。”

两人一起把酒喝下。

井柚伸了个懒腰,又靠进了范安沫怀里:“可不能让我多喝啊。”

范安沫继续倒酒:“多喝了会怎么样?”

“多喝了……”井柚接了过来:“我喝多了,会……”

会哭。

“会吐。”

范安沫轻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这话,而是捡起刚才的话题。

“晚上一两点才睡,”范安沫问她:“有点迟了,加班吗?还是玩到那时候。”

井柚表情稍稍柔和下来:“大多是加班。”

她想了想小翠的身份,又想了想井柚的身份,本来想闭口不谈,但最后还是抱怨了出来:“恬园刚建不久,许多东西不完善,都是小姐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大家都陪着她辛苦。”

范安沫:“井小姐比你们更辛苦吧?”

井柚想起从前那段起早摸黑的生活,不由自主地在范安沫肩上蹭了蹭:“是啊。”

井柚接下会所,改名恬园,她那时什么都不懂,所有东西从零开始,再加上当时才刚回国不久,时常要回井家装模作样,看大家表面温和底下嘲讽的面孔。

可不止辛苦二字。

井家所有人都不待见她,加上父亲又只想要拿她炫耀,从来不帮她。

一个不学无术成天玩车还老打电话和她要钱的同父异母弟弟,和一个只会败家的林娇。

在井家,明里暗里井柚什么话没有听过,当年母亲猝死在新加坡赌场,留她孤身一人被父亲接回国,已经难堪到极点,后来的那些讽刺,那些谩骂,她都听惯了。

但听惯是一回事,喜不喜欢听,又是一回事。

哪有什么人生来就坚强。

人人叫她井大小姐。

人人都觉得她高傲,无法亲近。

但谁又知道她心酸呢。

井柚低下头,从喉咙里发出了很沉的一声长嗯。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她怎么喝着喝着就上头了。

她现在好难过。

她喝多少了?这才坐下来多久?

“范安沫,”井柚声音很小,她抬手指着已经大半的酒瓶,说:“不要再给我喝了。”

范安沫两手空空,有点冤枉,但还是说:“好。”

她把井柚扶好些,抱在怀里:“不舒服吗?”

井柚看着远方的天空:“心里不舒服。”

范安沫抬起手,很轻地摸了一下井柚的脸,接着把她的手抓了过来,放在手心握住。

“范安沫。”井柚叫她。

范安沫应她:“嗯。”

井柚想了很多事,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范安沫的身上。

“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话到嘴边,她刹住了:“针对恬园?”

范安沫把井柚的手握更紧了,看似认真,却又说了不认真的话:“你说呢?”

“范安沫,”井柚突然低下头,咬住范安沫的手,含糊道:“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什么你都抢,什么你都要,范安沫,你让我们很难过,有你这样做商人的吗?”

井柚咬了好久,牙齿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除去第一下范安沫倒吸了一口冷气,井柚再没听到范安沫的声音。

没多久,她也觉得累了,这么一躺,再也不想起来。

井柚整个人都躺在了长椅上,蜷缩成一团,枕着范安沫的手心和大腿。

她看着远处和更远处的亮光,脑子已经渐渐不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范安沫说话了。

“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伴随着井柚再也憋不住的眼泪,直接滑落,淌在了范安沫的手心上。

“对不起有什么用,”井柚声音哽咽:“臭东西,对不起有什么用。”

范安沫立马感觉到不对,她连忙把井柚扶了起来,果然看到井柚脸颊已经湿是一片。

“怎么了,怎么哭了?”范安沫忙抽纸,轻轻地给井柚擦。

井柚:“还不是怪你。”

范安沫低声:“是是怪我,不哭了。”

井柚又呜的一声,身子一倾,把范安沫抱住。

“我喝多了就哭,喝多了就一直哭,喝多了就难过,范安沫你他妈混蛋。”

范安沫嗯嗯地应着,一下下拍着井柚的背。

“你流氓。”

“你有病。”

“没事穿这件西装干什么。”

“再敢亲我撕了你的嘴。”

“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讨厌你。”

井柚越骂越小声,最后变成了一连串的哭声。

范安沫什么都没说,轻轻拍着井柚的背,一直在安抚她。

没多久,哭声渐渐停了下来,井柚压着范安沫的肩离开她。

眼角脸颊全是眼泪,井柚手搭着范安沫,十分委屈的样子看着范安沫。

范安沫眼神太过温柔,她没有同井柚对视,而是很细心地把井柚额头和脸上,粘在一块的头发轻轻撩开。

井柚脑袋一歪,好像有个影子和面前这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也是和今天一样,井柚一直哭,一直着说话。

井柚皱起眉,努力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到。

“怎么这么爱哭?”范安沫终于对上井柚,说了这么一句。

井柚蹙眉更甚,看起来又要哭了,范安沫连忙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发出哄人的啊啊声。

“啊不哭不哭,我说错话了,你不爱哭。”

井柚撇着嘴,直盯着范安沫。

而后,她用还没消下去的鼻音,哽咽道:“范安沫,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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