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胡娇最近几日觉得许清嘉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他酒也不去吃了,约也推了,到点下班就回家,还时不时打量她,虽然酒后不幸他们俩又滚到一张床上去了,但第二晚胡娇就住回了自己的厢房,坚决实行分居政策。

县令大人望门兴叹。

胡娇在镜子前面照了很久,她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前一段时间在太阳下晒太久,起斑了,这才招来县令大人一日三看可惜铜镜镜面太过模糊,照出来的人总带着朦胧美,胡娇就姑且认为自己跟镜子里的人一样美。

那么许清嘉奇怪的眼神从何而来?

难道他认为自己是个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结果自己却未经他的许可跑出去酗酒?

胡娇反省了一下,觉得酗酒这个习惯不太好,便诚心诚意向许清嘉认了个错。

“许大哥,其实……我觉得酗酒都是会传染的,咱们家突然出现俩醉鬼,关键还是你没有当个好榜样。”

像以前多好,你读书我还得练字,大家都向好学生靠齐,如今不向好学生靠齐就算了,还向醉鬼看齐,家风似乎有点不正呐!

她觉得自己这个错认的十分之诚恳,既找到了根源又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认完了错却发现许清嘉的面色更奇怪了。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决定浪子回头?

胡娇脑补了一番许清嘉的心理活动,往好的一方面脑补,就是他在心里向她认错了,但是死要面子开不了口,于是只能每日以实际行动向她保证,再不往风花雪月之地跑了。

往不好的方面脑补,就是他这是先给她点甜头,做出顾家好男人的样子来,直等寻机开口,接郑婉娘回家。

坑爹的是,虽然她是受过一夫一妻制度教育长大的,但是对着三妻四妾的大环境居然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说不。

假如她是个男子,可能会做个一夫一妻的人,但是作为女子,在这个社会上对于婚姻形态是没办法选择的,都是被动承受,这才是最悲哀的。

可是要真让她逆来顺受的接受这一切,那又断然不可能!

于是胡娇觉得,她还是静观其变,看看许清嘉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

反正时间久了总能看出来的。

许清嘉却没有给她这个静观其变的时间,没过两日,高娘子便来向她通风报信,说是听得高正提起,那帮富绅已经定了个好日子,要赎郑婉娘出来,连宴席都订好了,就在本县最好的酒楼太和楼。

胡娇算算日子,也只有一周时间了。

最近许清嘉又忙了起来,等这件事完成,也到了秋收了。

到时候又要盯着全县赋税,到时候红袖添香,倒正是好时机。

她私下里将家中积蓄数了数,索性一劈为二,自己留一份,给许清嘉留一份。

至于胡厚福给她的压箱底的银子,则准备原封不动的带回去。

心里对胡厚福是一万个对不住,她家哥哥拿着自己的脑袋玩命磕,才逼她成了亲,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她便要离婚,真是对不住哥哥一片心意。

因为对胡厚福巨大的愧疚之久,反倒冲淡了她心里那部分即将要离开许清嘉的难言的愁绪。

箱子里的冬衣跟夏衣都被她扒拉了出来,通通试一遍,能上身的都带走,上不了身的就想办法处理掉。

许清嘉下衙回来,就看到厢房门大开着,他探头往里面一瞧,床上桌上全扔着衣服,乱西八糟,而胡娇身上正套着件去岁冬天穿的棉袄,“阿娇你折腾什么呢?”

胡娇正一个人嘀咕,不防被许清嘉吓了一跳,立刻伸了胳膊给他瞧,颇为雀跃:“许大哥你瞧,我居然长个子了!这是去年穿的袄,袖子短了一大截呢。”

春夏换季的时候,许清嘉带她去成衣店又买了新衣,旧衣早就束之高阁了,她都没注意过自己的身高。

许清嘉走了进去,站在她面前打量,以前只在他肩头,现在都到他下巴这儿了,是长高了长大了,可以圆房了!

胡娇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乐淘淘:“要是哥哥知道我长这么高了,肯定很高兴!”

说完了才想起自己说漏嘴了,立刻去瞧许清嘉的神色。

许清嘉也没放在心上,只安慰她:“不如今晚你就写信给大哥,告诉他这事?

!”

胡娇忙忙点头。

她草草将床上乱扔的衣服都整理了一下,借以掩饰自己的不安,“今晚想吃什么?

我去做!”

临近了郑婉娘赎身的日子,许清嘉倒是气定神闲,但胡娇却有几分焦躁,倒好似头上悬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

诚然她不是遇事爱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但如何自救,以使自己不要落入难堪的境地,却是需要好生想一想的。

许清嘉很快发现,他家阿娇最近似乎是迷上了逛街,总是时不时出门逛街,但又不见她买什么东西回来。

他心中暗笑,生怕她万一傻乎乎闯到花月阁去见郑婉娘,鱼龙混杂不安全,便派了个差役悄悄跟着保护她。

都到到她的武力值,且最近她不但勤于上街还勤于锻炼身体,特别委婉的提醒了下差役:“夫人……力气略大,你还是别惹怒了她。”

那差役是县衙里硕果仅存的三名汉人差役之一,人还算老实,接到这个任务好几日都在想县令大人是不是对夫人起了。

疑心?

又或者最近听说大人喜欢上了花月阁的头牌郑婉娘,每有宴饮必召郑婉娘作陪,难道是怕夫人想不开?

他虽然没机会见识夫人的勇猛,但从他那帮以前扮鬼被抓的小伙伴们嘴里听到过实况转播,打定了主意不能得罪县令夫人,只有小心更小心的,完全没想过要去触胡娇的霉头。

这日那差役回来,向他汇报一件事:“大人,今日夫人去了镖局,问了问镖师,可有往沪州去的商队。”

许清嘉手里的茶碗吧嗒一声掉到了桌上,茶碗里的半碗茶倒泼到了公文上,他才回过神来。

她这是……已有归意?

许清嘉从小几乎看着她长大,初进胡家门,就见识过她的暴烈性子,当时是被吓了一跳,心中颇有几分不喜。

可是数年生活下来,却不知不觉被她吸引。

未曾参加过春闱之时,只想着自己若是能考中了,必定要娶她过门,到时候夫妻和美,哪怕她是个刚烈的性子,可是嫉恶如仇,是个真正有风骨的女子。

他从小一门心思便想着考取功名,娘亲活着的时候尚不曾想过,后来执意来投奔岳家,见多了胡厚福对胡娇的小心呵护,说句捧在手心里也不为过。

胡家家底厚,胡厚福在吃穿之上从来不曾委屈过他。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在舅家多年,吃穿用度上还及不上在胡家的一半,常年不见荤腥,胡家却是他每从书院回来,必有大肉肘子上桌,胡厚福还拍着他的肩嫌单薄:“读书到底辛苦,要多吃点补一补。”

同窗里有考了十几年都未曾考中的秀才,寒酸落魄,家计全靠媳妇给人家浆洗缝补,或者做些针线活卖来维持。

许清嘉曾经见过同窗家的娘子,孱弱苍白,身上的衣裙都打着补丁,听说常去挖野菜充饥。

那时候他就想,假如他一年年蹉跎下去,一直不能考中,是不是也要带累的阿娇过这样的苦日子?

不说胡厚福肯不肯忍心,便是他都不会愿意!

就算他无耻了一回,寄住胡家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如果高中了,他必定要娶阿娇进门,若是五年不中,蹉跎年月,却不能误了她的花杏之年。

到时候自己退婚,从胡家搬出去自立。

是好是歹全凭命数。

那时候他便想,一定不能做出更无耻的事情来,不能撩拨的她动了情,到时候累她受苦。

在没有能力为她的人生负责之前,他唯有更加刻苦攻读,以期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索性这方面他倒是极为自律,年龄相当的同窗时不时会给自己的未婚期送封情信或者送个礼物什么的,他却从来只埋头苦读,极力与阿娇拉开距离。

在他有意的疏离之下,阿娇从也不曾表现出亲近之态。

从来没有人知道,当他在长安客栈里,得知自己高中,有多高兴,当夜喝的酩酊大醉,半夜朦胧间低低喊了一声:“阿娇——”

四下空空如也,他被自己这声呼唤给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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