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一月的一个夜晚,寒流来袭,气温陡降。走过冷风穿梭的街道,我领着一个土里土气的半秃老头,走进烟雾缭绕射灯旋转的黑猫酒廊。酒廊中,热气扑面,荡漾着浓郁的荷尔蒙气息。穿过密密麻麻群魔乱舞乌烟瘴气的舞池,我舞来到一张点着红色蜡烛的圆桌前。在摇曳着烛光中,我见到一个体态臃肿并且有着一张面团脸的中年男人。

我指着半秃老头对中年男人说:“这位是李老师,手上捏着好几个项实用专利技术,就等投资商慧眼识珠了。”然后我又指着中年男人对半秃老头说:“这位是陈总,身家过亿,有着数不清的资源,日夜都盼着能找到好项目投资呢。”

这两人相视一笑,如王八绿豆对了眼一般,各自递给我一个红包,便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陈总叫来服务生,要了两杯威士忌,这明摆着没有我的份,我也知道不该再做电灯泡了,反正我已经拿到了自己该拿的那两个红包,于是赶紧告辞。

对了,我还是应该做一下自我介绍。

我叫蓝若海,三十四岁,从事自由职业,名片上写的是专业商业策划,也确实为了些知名企业做过反响不错的商业营销策划,甚至有人将我称为营销奇才、策划大师,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我做得更多的则是中介行业。我认识很多各行各业的精英,而那些跨行业的精英之间却往往并不认识,所以为他们牵线搭桥就成了我的专长,从中赚取红包也是我应得的报酬。好在我所认识的精英大多出手豪爽,我的收入也算可观,当然这也与我在牵线搭桥时所具有的高屋建瓴般的敏锐眼光大有关系。

今天夜里介绍的这笔业务,双方各给我包了五千红包,当然啰,比起日后他们可以预料的收益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零头而已。而对于我来说,今天收到的这一万块钱起码能让我过上几天好日子。

离开李老师与陈总后,我在吧台要了一杯苏打水,朝昏暗的卡座瞄了一眼后,便向一个正半眯着眼睛打量着我的女人走了过去。

那女人约莫二十八九岁,打扮得还不算太妖艳,不太像那些在灯红酒绿里混生活的特种行业女性,更像一个公司白领。或许,她只是想在酒廊里消磨一下时间,顺便找点刺激。

我也清楚自己的优势何在,今天我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羊驼毛休闲西装留着齐肩长发,从发边露出的耳洞上指着两颗耳钉,看上去温文尔雅却并不木讷,甚至还带着几个分艺术家般的优雅。平心而论,对于二十八九岁的剩女来说,我还是拥有一定的杀伤力。

但是,就在我走近那女人身前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我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尖利而又歇斯底里抓逛的喊叫。

“靠!这个世界上有的女人是小白脸控,有的是富二代控,有的是混血儿控,为什么我偏偏是贱人控?为什么我爱上的每个人都是贱人?为什么每个贱人最终都会不辞而别离我远去?”

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之后,便是呜咽的哭声。

我侧过头去,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抱着脑袋,一边痛哭,一边将一大杯黑啤倒进自己的喉咙里。那女孩长相清爽,一张俏脸已经因为饮酒过量而变得绯红无比,眼皮有些水肿,盈出眼眶的泪水几个乎汇成了两条小河。

我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向痛哭的短发女孩快步走去。当我转身的时候,那个端着酒杯等待着我的剩女,立刻露出了能够杀死我的“果然是个喜欢年轻小姑娘的猥琐男人”的目光。我可顾不上这么多,快步超越了几个个也试图走向短发女孩搭讪的猥琐男人,站在短发女孩的面前,放下手中的苏打水,然后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紧紧把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女孩迷茫地瞪大眼睛,望了我一眼,然后我听到她喃喃地叫了一声:“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安悦倩,我的表妹,今年二十四岁,但娇小玲珑,天生一张娃娃脸,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小倩在西川市人民医院任住院医师,早出晚归,还时常通宵值班,我也很少与她见面。说起来我上次与她联络,已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忽然发现胳膊内侧的皮下出现了一个樱桃大小的硬块,很担心是恶性肿瘤,我可不想英年早逝,于是第一时间给小倩打了一个电话,请她帮忙安排检查,还好,在她的安排下,我在医院里接受了一番全面而又细致的检查,最后得出结论,那只是个对健康没有影响的脂肪瘤而已。

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担心医生误诊,死皮赖脸拜托小倩替我安排了两次复诊。

好在最后的结果仍然是良性,除了心脏上有一点点小问题之外,但也不用治疗,只要保证休息好就行了,其他器官则毫无问题,总算让我悬在空中的石头落回了原处。但那次确实也把我吓得够呛,还害我在医院住院部的双人病房里住了两个晚上。

小倩向来给我小家碧玉的感觉,文文静静,所以当我在黑猫酒廊里看到她痛哭失态时,真是吓了一大跳,我怎么都想不到她会一个人在酒廊里深宵买的醉。小倩比我小整整十岁,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所以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看着她哭,我也不禁心急了起来。

我连拉带拽地把小倩拉出酒廊,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想把她直接送回姨妈家。

上车前,小倩又吐了一次,幸好我躲得快,不然这件我才买来的羊驼休闲西装就被她毁了。吐过之后,她显然清醒了很多,看到我招来的出租车,她口无遮拦地嘲笑我:“表哥,你也算月入过万的自由职业者了,怎么出入还打车?干嘛不买辆车?”

这小家伙,每次见到我,都不忘与我斗上几句嘴。

我不买车,当然有着我自己的理由。从事营销策划这一行,需要灵感与发散性思维,我常常会在做着一件什么事的时候突然走神,把心里转移到策划案上。我可不想在开车的时候走神,酿成大祸,所以一直没去学开车。

不过,这会儿我才懒得和她多说,我径直把她推进出租车后排座,也跟着坐到她身边,正准备吩咐司机把车开到表妹家附近的天王广场时,小倩突然开口说道:“去香山路!”

我愣了愣,以前可没听说姨妈给表妹买过房呀,她干嘛要让出租车开到香山路去?再说就算姨妈愿意给表妹买房,也不应该在香山路买吧。从民国时期开始,香山路就是富人云集的别墅区,房价贵得要命,而且离现在的市中心又很远。就算现在香山路修了几个处看似奢华的住宅小区,也是以“自由以来的风水宝地”名义骗骗那些外地来的炒房客而已——说来惭愧,当时为那几个处住宅小区做营销策划的人,正是在下。

据我所知,香山路现在房价依然高居不下,而且出租率低得要命,租金也不少。我怎么看,也觉得小倩不像是住在香山路的主儿,当然,如果她有个住在香山路的男朋友,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我依稀记得在黑猫酒廊里,不是听到她正大骂某个不辞而别抛弃了她的“贱人”吗?难道这三更半夜的她又要去找那个贱人?

不过在这时候,我还是保持沉默为上计。在表妹的伤口上撒盐,让她痛苦倒是小事,万一她发起飙来抡起拳头砸在我脑袋上,那就糟糕了。她从小到大,这种事我可没少经历过。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小倩也曾经失过一次恋,而且男朋友也是不辞而别,如沙漠里的水滴一般突然人间蒸发了。还记得事情是在医院住院病房里认识那男人的,当时小倩是那男人的主管医师,两人一见钟情,情投意合,才交往不到一年便形如谈婚论嫁。

那男人失踪之前,没流露出一点征兆。失踪前一礼拜,他还带着小倩去见了他的单位领导——他给小倩说,自己在一定民间金融机构工作,但事后小倩才知道,这所谓的民间金融机构其实是做高利贷与非法律融资生意的黑公司,而那男人失踪时,还卷走了公司一大笔受委托洗钱的黑金,事后那家黑公司没少找小倩的麻烦,勒令小倩把男友交出来。如果当时不是我及时报案,只怕后果无法设想。

而今天夜里小倩再次在黑猫酒廊里提到了“不辞而别”,这次又是怎么个情况呢?

我正疑惑间,出租车已经在香山路的一座老旧的两层寓所前停了下来。

下车后,夜风凛冽,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我依然保持沉默,缩着肩膀一言不发,小倩终于忍不住了,她朝我大喊大叫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到香山路来?你为什么不问我这次究竟又被什么人甩了吗?”

我只好捋了捋肩后的头发,微笑着回答:“我是想问的,但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而且我也知道,如果你想说,就算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的。”

这以柔克刚的一招,让小倩彻底没了言语,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憔悴万分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然后幽幽说道:“好吧,我告诉你,这次我又是在主管的病房里认识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见钟情,可是,就和上次那个男人一样,薛骏纬也是在没有一点征兆的情况下人间蒸发了。”

哦,这次的男人,名叫薛骏纬,名字听上去还不错嘛。

小倩之所以会爱上那个男人,据她所说,是因为从心底深处,她觉得这个薛骏纬和她的前任男友太相似了,倒不是说相貌,而是指谈吐与气质。

上一个男人,除了卷款潜逃不辞而别之外,其他地方都算得上标准情人。有阳光般的笑容,适时的幽默感,体贴慷慨、聪明亲切、偶尔会有顽皮的一面、长时间的眼神接触、与女友在一起的时候热情如火、穿西装很体面……而且,身体不错。

今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当小倩在病房里邂逅薛骏纬的时候,刚随意交谈了几句话,就发现自己找到了与上个男人在一起的那种感觉,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她堕入情网,而且常常分不清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薛骏纬,还是上个曾经抛弃过她的男人。或许,她一形如只是把薛骏纬当做上个男人的替身吧,但到了后来,她却无法自拔了。

直到一个礼拜前,薛骏纬突然人间蒸发,小倩才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殊途同归,再次找到了与上个男人一样的贱男人。

薛骏纬,就住在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位于香山路旁的二层旧楼里,是他租的,据我所知,按香山路的行情来看,房租肯定不会低,薛骏纬失踪后,小倩曾经问过房东,房东说房租一次性付了一年。得知薛骏纬失踪后,房东不无郁闷地嘀咕着:“天知道薛先生以后还租不租呀!像他那么慷慨,愿意一次性付一年房租的人,可不好找呀!”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和小倩已经走到了这幢二层小楼前。这幢楼很旧,从外墙的颜色,还有旧楼的建筑风格来看,应该是建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虽然小楼修得古香古色,门前还有几株四季常绿的万年青,郁郁葱葱,但一楼大门处的防盗门、各扇窗户外的防盗网,却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小倩瞄了眼一楼的防盗门后,径直摸出钥匙,开门后进了屋。在玄关开了灯,屋里一片光明,小倩小心翼翼脱下高跟鞋,放进门边的鞋柜里,又监督我换了一双拖鞋,然后领我走进楼内。

旧楼里,一楼是厨房、饭厅与客厅。地上铺着深色的强化木地板,钣桌与茶几则是充满复古味道的仿红木家具。茶几对面摆着一台老式背投大彩电,彩电下是一堆摆放整齐的DVD碟片。我随意拣起几张碟片,基本上都是颇有品位的国外艺术片。

见我留意薛骏纬收藏的碟片,小倩不由得“哼”了一声,说:“这些碟片,都是他为了装作有品位,故意摆在电视下的。他真正喜欢的碟片,都在电视柜最下层的抽屉里面。”

我拉开电视柜最下层的抽屉后,立刻看到密密麻麻上百张封面诡异离奇血腥的恐怖片DVD,摆在最上面的是狮门影业出品的《SAW(电锯惊魂)》系列与著名暴力B级篇《隔山有眼》系列。

哈,找到同好了,我立刻叫了一声:“喜欢看恐怖片,这才叫有品位呀!”

对于这句话,表妹也深表同意。我知道,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恐怖片狂热粉丝——当医生的,自然不会晕血——她特别钟意欧美的连环谋杀影片,难怪表妹会与这幢旧楼的租客薛骏纬如此投缘。可惜她没有早点介绍我和薛骏纬认识,不然我们也能聊聊共同喜欢的电影话题了。

我走进厨房看了看,拉开冰箱门,里面有几根切了一半的烤红肠,一把蔫小葱,几盒过了保质期的牛奶,几颗起了白毛的西红柿,拉开急冻箱,里面堆了很多颜色暗红来历不明的肉类。仔细看了看,大部分都是猪心、牛肝、羊肺、鸡胗之类的内脏食品,上面已经蒙了一层薄冰与白霜。这些东西也是我的大爱,于是我嬉皮笑脸不无调侃地对表妹说:“反正你的前任男友已经人间蒸发了,我把冰箱里的肉全拿走,也没什么问题吧?现在正提倡构建节约型社会,杜绝,绝对是一种美德。”

没想到小倩却瞪圆了眼珠,

厉声叫道:“不行!我得保持屋里的原状,就像他一直都在这里一样!说不定哪天他还会回来的!绝对不能让他看到屋里少了什么东西!”

“嘁——”我没心没肺地回了一句,“说不定他早就回来过一次,偷偷拿走值钱细软,只在冰箱里留下一堆没人吃的肉,而你还不准我拿起那些肉……”

“不可能!”小倩大叫,“他绝对不可能偷偷回来过!”

“你怎么知道?”

“因为——因为每次我离开的时候,都会在一楼入口防盗门的门轴处,插上一根牙签,只要门开过,牙签就会折断,刚才进门时我看过,牙签没断。”

我吃了一惊,男友的失踪,竟然把表妹折磨得开始向FBI靠齐了。也难怪刚才进门的时候,小倩朝防盗门瞄了一眼后,才掏钥匙开了门。

另外,小倩还告诉我,除了大门处的钥匙,她还在底层通往上层的楼梯拐角,撒了一层薄薄的白灰,在二楼每间屋的门把手和抽屉把手上,也缠上了几根头发丝。

我和小倩一同上楼又检查了一番,白灰上没有脚印,头发丝没断,果然没有旁人闯入的迹象。

小倩失望地叹了口气,说:“从屋里的迹象来看,薛骏纬应该是突然失踪的,他最贵的那件价值一万二的西装还挂在衣橱里。如果他早就预谋准备要离开我,一定会把这件西装带走。”

“那也不一定,万一他是因为认识了一个富婆,而抛弃了你,他就完全不用再在意这么一件一万多的西装。人家富婆会给他买更贵的呢。”我忍不住打击道。

表妹以蔑视的眼神瞪着我,正色说:“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

“那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翼而飞人间蒸发了?”我问道。

小倩的眼神悄然黯淡了下去。幽幽地说:“我觉得,他大概已经被某个人杀死了!”

小倩的论据很简单,旧楼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带走,衣物洗漱用具也摆在原位,查过薛骏纬的股票与银行账户,资金也没有任何缺少。

薛骏纬应该是突然间就消失了身影,并无任何预谋。

不过,薛骏纬并没有工作。他是靠炒股来维持生活的。他的投资头脑相当好,小倩曾经听从他的建议买入几只股票,全都连赚了好几个涨停。但也正因为如此,薛骏纬失踪后,小倩也找不到他的工作单位,无法询问他失踪前是否遇到了什么工作上的困扰。

小倩也真够不幸,去年这个时候,她那个在高利贷公司里做事的男友就因卷款潜逃而失踪了。今年这个时候,她的现任男友也失踪了。这一年一度的失踪事件,难道说明她是个“男性失踪者吸引器”吗?

表妹也报过警,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加上报警的只是个疑似被抛弃的女友,所以警方似乎也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警方认识薛骏纬有可能是临时起意去哪里旅游了,也有可能是为了与女友分手而离家出走,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不值得浪费警力去寻找。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什么时候真发现了一具身份有可能是薛骏纬的尸体,相信警方还是会打足精神进行搜查侦破的。

不过,如果换作警方办案人员的熟人突然失踪了。就算没证据表明牵涉犯罪事件,警方一定也会打足精神搜寻的,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嘛。我知道前段时间就曾有个地产富豪离奇失踪,警方为了那个案子忙得像皮鞭不断抽打着的陀螺,就连我住的地方也有警察上门询问是否见过可疑的人,想必当时警方承受了不少来自地产富豪家中的压力吧。

看着表妹梨花带雨泪痕未干的可怜样,我真相帮帮她,于是立刻在脑海里搜寻起是否有警局里的熟人。但我毕竟是干策划这一行的,很难与警方办案人员有所交集。

思索良久,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那家伙叫周渊易,好像是西川市武警大队的副队长,长了一张很有棱角的脸,浑身肌肉,说话也极冷静。我与他是在医院里认识的。上个月我去医院检查胳膊内侧皮下的硬块时,在住院部的双人病房里待了两个晚上,当时瓦解住在同间病房的病友,正是这位名叫周渊易的武警。

好像周渊易住院也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具体怎么样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当时我们在病房里聊得还是很开心的,他给我讲了不少警方办案的内幕消息,令我收获良多。临走时他给过我一张名片,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赶快回家,翻出那张名片,给周渊易打了个电话,拜托他给手打个招呼,关照一下薛骏纬失踪的卷宗。

我立刻拽着表妹小倩出了这幢二层旧楼,在香山路上招了一辆路过空驶的出租车,向我家驶去。

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我那位于城西的家中。

我与父母住在一起,到家时已经接近午夜了,平时这时父母早已上床休息了,但大概是因为我在书房里翻抽屉寻找周渊易的名片时,表妹催促的声音太大了,我老妈立刻就从卧室里钻了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年轻女性的声音从我的书房里传出来呢。他们盼孙子,已经盼了很多年,可惜我却一直保持单身,这让他们很是失望。

不用说,当老妈发现发出年轻女性声音的人是我表妹小倩时,就别提有多失望了。

她老人家一脸阴沉扔给我一个特快专递信封,没好气地说:“这是今天下午送来的,我帮你签收了,你这么大个人了,都三十好几了,还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让你表妹帮你介绍个对象吧!她们医院里应该是缺年轻护士吧!听说她们医院的护士,都穿粉红色的护士服,漂亮着呢!”

“得了吧,她们医院的年轻护士,都喜欢外科医生呢。动刀子的都有奖金红包拿,工作确定,哪像我这么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自由工作者?”我接过特快专递信封,趁着老妈发飙之前,赶紧关上了书房房门。

“少贫嘴了!快找名片!”老妈没发飙,表妹倒先发了飙。

好在几秒后,我就在抽屉里找到了周警官的名片,然后摸出手机拨出了名片上印着的手机号码。

“都半夜了,还是明天再打吧。”小倩不无担忧地说道。

“没事,周警官和我住同间病房时,一到晚上就来精神,每天夜里不到两点根本睡不着觉,他说那是长期半夜蹲点办案,搞出来的职业病。他说过,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现在应该正精神着呢。”

我正说话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边的通话效果似乎很差,尽是吱吱乱响的电流杂音,周渊易那略带磁性的嗓音仿佛从外太空飘来一般,模模糊糊,欠缺了大部分的真实度,听上去飘渺无比。

我大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但不知道电话那头在电流声的干扰下,是否听清我说了什么。我正打算说出拜托寻找薛骏纬的事,通话却突然中断了。

赶紧再拨过去,却听到听筒里传来一个冷漠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周渊易的手机信号如此微弱,我猜他此刻应该正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执行公务吧。最近西川市发生了一桩商场劫案,悍匪不戴面具也不戴手套,抢走了价逾千万的金银铁在钻石,弄得整个西川市都翻了天,但那悍匪做完案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过。警方被这个案子与之前发生的一起地产富豪失踪案,搞得焦头烂额,周渊易作为刑警大队副队长,想必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一想到那个抢劫商场的悍匪人间蒸发,我不禁莫名其妙想到了同样失踪的薛骏纬,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算了,还是明天天亮后再给周渊易打电话吧。

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我安排表妹住在我的卧室里,然后我抱了一床被褥回到书房,打开了简易沙发床。

这时,我看到了十多分钟前被我扔在书桌上的那封特快专递。呵,我差点忘了这封快递,说不定又有什么新业务呢。

刚撒开信封,一张薄薄的硬卡片就从信封里飘了出来,落在木地板上,低头一看,那是一张银行卡。

谁会给我寄来银行卡?又不知道密码,有什么用?

我再看信封里,还装着一张写着字的A4打印纸。

蓝若海大师:

你好。

冒昧来信,还请原谅。

久闻大师在商业营销策划界的盛名,亟盼能有机会与大师合作,共襄盛举。

鄙人正欲在西川市郊启动一处商业投资项目,但苦于无法找到契合的市场卖点,期望大师能够拨冗工莅临,不吝赐教。

随信附上一张银行卡,内有微薄酬劳。信后所附手机号码,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如大师有空闲时间,且有意指点,请发短信至此号码,鄙人将随即回复银行卡密码。

急盼回音。

古人有曰,有钱不赚是啥子,必遭天谴。

反正之前的中介中作已告一段落,我有的是空闲时间,于是立刻拿起手机,给信里留下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只过了不到一分钟,我就收到了回复。

六个阿拉伯数字,银行卡的密码。

楼下就有一个ATM柜员机,我换好鞋下了楼,插入银行卡,输入刚收到的密码。

短暂的读机之后,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数字:20000.00元。

我刚心情愉快地抽出银行卡,裤兜里的手机就铃声大作,摸出手机,来电显示的,正是刚才我发去确认短信的那个手机号码。

接通之后,我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年轻女性的清脆声音:“是蓝若海大师吗?真开心能有机会与您合作,大师您好,我叫杜瑜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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