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晕倒之前,留在周渊易脑海中的最后思维,是在考虑着,如果还能醒来,身边会又缺少了谁?铁定又有一个人会遇害,如果是自己,谁又能替他找出真凶,为他报仇?

人最怕的,就是死的不明不白,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日后到了阴曹地府,面对阴司判官时,自己岂不成了糊涂鬼?

好在最终周渊易还是悠悠醒转了过来。

当他回复意识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看另外三人是否还在身侧。

空调已经停止了运转,房门大大地敞开着。

地板上,离周渊易不远处躺着的,是宝叔。

钢管床上,粉笔仍在酣睡。

丸子却不见了踪影,他失踪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床铺上没有发现血迹。丸子没死,只是被掳走了?周渊易却不敢作出这样的判断。有了疯女的前车之鉴,赵连蒲做出任何疯狂残忍的举动,都不会令人惊讶。丸子只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说不定也成了一具被开膛破肚的童尸。至于赵连蒲为何不在这间客房里对丸子下毒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渊易赶紧叫醒了宝叔和粉笔。

当他们发现丸子失踪后,宝叔怒瞪栓眼,狠狠骂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有种就出来和我们面对面地干一仗,别像没胆的东西,躲在暗处耍诡计!”

粉笔则坐在床上哇哇痛哭,抽泣着自责:“要是我不在床上睡觉就好了!都怪我,都怪我!”

没错,催眠气体是从粉笔躺着的那张床的钢管里喷出来的,如果她不睡觉,大家早点去二楼寻找密道,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不过周渊易却不这么想,这幢别墅已经成了杀人工厂,只怕每间房里都设有类似的机关。就算粉笔不在那张床上睡觉,在其他房间也一样有可能会出现同样的事。

周渊易走到钢管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根曾经喷出过催眠气体的钢管。

这张床是靠在墙壁边上的,周渊易推了推,根本推不动,原本床是被几枚铆钉固定在了地面上。那根喷出催眠气体的钢管,则是从墙壁内延伸出来的,只是与钢管床上的气体支撑钢架漆成了相同颜色,使了一招障眼法,才让周渊易和宝叔没有注意到其中蹊跷。

宝叔朝这根钢管狠狠踢了一脚,虽然踢得脚趾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仍觉得不解恨。

而周渊易则做了另一件事,他把钢管床上的床单扯了下来,撕成十多块,拿到走廊一端的卫生间里用水浸湿,然后回到屋里,揉成一团,塞进了曾喷出催眠气体的钢管里。

“这是简易的过滤器,希望催眠气体再度出现时,能够让其失效。”

如果过滤器真能奏效,那么他们三个人呆在这间客房里,应该是暂时安全的。

可是,他们又怎么能一直呆在这间房里?那岂不与囚犯没有区别了吗?就算不饿死,也会被闷死。

粉笔不禁说道:“十多层布条能作简易过滤器,那么能不能当做防毒面具呢?”

“好主意!”周渊易大声赞道。他当即又扯下床单,撕成几十条碎片,浸湿之后,每十多张叠在一起,没人分到了一叠。

如此一来,催眠气体应该不会再对他们有所伤害了。

宝叔将湿布片蒙在脸上后,斩钉截铁地说:“丸子被掳走,更加说明在这幢别墅里有秘道!我们必须把秘道找出来。我猜,秘道多半在二楼的!”

他正要打开房门,却听周渊易说了一声:“且慢!”

“怎么了?”

“我觉得还有点疑问。”

“什么疑问?”宝叔与粉笔同时问道。

周渊易眉头紧蹙,缓缓说道:“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上一次我们在二楼厨房里,赵连蒲选取最合适的时机,当我们全都被催眠后才杀死了疯女,掳走了铁男。而这一次,如果催眠气体早一会喷出,那时房门开着,空气有对流,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被迷晕。可催眠气体恰好就是门关上的时候才喷出。我怀疑——”

“你怀疑在这幢别墅里到处都有摄像头?当摄像头拍到我们关门时,才启动开关,让催眠气体喷出吗?”宝叔猜道。

粉笔立刻站起身来,四下张望,试图找到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

“别费这个心了。我在二楼厨房就细致地找过一次,根本没找到摄像头。同样的道理,在这间房里,也应该找不到摄像头。”周渊易冷冷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宝叔和粉笔同时问道,语气似乎都变得有些紧张。

周渊易极其冷静地说道:“我这话说出来,肯定会有些人不满意,但我却觉得这是最有可能性的一种假设——凶手有同伙就藏在我们当中!”

此话一出,宝叔和粉笔脸上都立刻面露震惊。

这句话也太影响安定团结了。可不如此假设,又怎么能解释钢管喷出催眠气体的时间拿捏得这么准?

粉笔扯下蒙在脸上的简易防毒面具,不管不顾地说道:“反正我知道,我不是凶手的同伙!那么凶手一定在你们两人当中。”

“哼,我还知道我不是凶手的同伙呢!”宝叔也一把扯下脸上的布片,理直气壮地回敬道。

两人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论了起来。

周渊易一言不发,冷冷看着面前这两人互相攻击。其实在他心中,也有另外一种考虑。说不定在他与宝叔在三楼搜索秘道的时候,赵连蒲就已经悄悄循秘道潜入别墅二楼。他和宝叔回到客房时,赵连蒲则正好来到三楼,在走廊上看到客房的门一关,便启动开关,让催眠气体从钢管里喷出来。

但这一切也只是假设,谁也不知道真实情况究竟是怎么样。

周渊易更想看看当粉笔和宝叔争论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路出破绽来。

但是让周渊易没想到的是,很快粉笔和宝叔就将矛头指向了他。最初是粉笔指着周渊易说:“我觉得你才最可疑!你是和林云儿一起来的,林云儿又很可能是制造这一切的幕后元凶!那么你就最有可能是林云儿的同伙!”

宝叔也添油加醋道:“没错,你身披警察身份的外衣,但却从来没出示过任何证件!”

周渊易无奈苦笑,他确实没在任何人面前出示过自己的证件。二十多天前陪同林云儿为流浪汉们体检时,恰逢他休假,证件和佩枪都交回了警局。而昨天与林云儿来接四位患者,他只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能办妥,也没带证件佩枪出门。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粉笔和宝叔指责他的理由了。

周渊易也不想多做解释,倒不是他抱着“清者自清”的迂腐思想,而是他担心越描越黑。

见他沉默不语,宝叔不禁怒从心来,上前一步,抡起拳头朝周渊易挥了过来。

宝叔练过武是咏春拳高手,周渊易自是不敢怠慢,连忙闪开神,想要避开。宝叔又是一个箭步,移动身形,以极快的不法想要继续追打。虽说周渊易过去在警校也习过武,功夫练得也不错,否则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升到刑警大队副队长。但他还是不愿还手,毕竟宝叔也是老人家了。

眼看周渊易被逼到了客房的夹角,退无可退。身畔又是一盆高达的绿叶观赏植物,避无可避。宝叔狞笑一声,击出一记直拳,直取周渊易的面门。眼看周渊易就要挨上这记老拳,好在他急中生智,干脆双足撤力,硬生生地坐在了地上。那一拳恰好贴着周渊易头顶的头发,砸在了墙壁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墙壁被砸出一个小坑,粉灰扑簌簌地落下。周渊易身畔的那盆观叶植物也不禁微微颤动。

好足的劲道,宝叔真实老当益壮啊。但宝叔刚定住身体,却脸色一变,不住地咳了起来,咳得弯腰驼背,似极了一只被烧灼的虾子。

周渊易也趁机躲过了宝叔的袭击,看着猛咳的宝叔,心想看来这位老人家的身体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好。

在一旁冷眼观战的粉笔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呀!”

听到她的惊呼,宝叔一愣,勉强止住了咳嗽,回头望向粉笔。周渊易也循着粉笔的视线朝自己身畔望去。

只见那盆观叶植物的花盆旁,掉落了一件细微的东西。

那时一根观叶植物的短茎,上面还附有几片绿叶。不过,这绿叶看上去怎么都觉得有些颜色不对劲。周渊易仔细一看,那叶片竟是塑料的。面那根短茎则显得稍稍粗了一点。

宝叔拾起短茎,瞧了一眼,立刻捂住胸口,朝周渊易发出了怒吼:“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在这间屋里肯定没有摄像头吗?这根观叶植物的茎,不就是一个针孔摄像头吗?”

果然,这是一个伪装成植物根茎的摄像头,手工非常好,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周渊易对这类的案件中经常出现的电子元件并不陌生,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种经过DIY特制的针孔摄像头,不仅能拍摄影像,还能将所拍摄的影像变作电子数据,以无线发送的形式,输送到距离二十米以内的接收器重。此种偷拍仪器,在私家侦探群体使用极为广泛。

也就是说,丸子出事前,当周渊易关门的一瞬间,凶手在距此客房二十米以内的地方就立刻得知了启动开关的最佳时间,让催眠气体从钢管里喷了出来。

“呃,对不起,我错怪了你们!”周渊易垂下头,不好意思地道歉。

宝叔立即答道:“没事,如果你不怀疑我们,我俩都不起来,还没办法只得真相呢!要是你不说,心里却起了芥蒂,始终有阴影,只怕我们会更不团结!”

没想到钢管床上却传来了粉笔没心没肺的声音:“哼,谁知的这个摄像头是什么时候安装在这里的。说不定是凶手掳走丸子后,担心有人知道在我们当中还混杂有他的同伙,于是故布疑阵在观叶植物里安装了这个摄像头。”

这句话,顿时噎得周渊易和宝叔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我们都活不了的,自从进了这幢别墅,我们每个人的最终结局,就是死亡!”粉笔有气没力地喃喃自语,声音在这间宽敞的客房中飘忽不定地悬浮着,她似乎已经绝望了。

“粉笔,你别这么说!我们必须得振奋起来!只要找到了秘道,我们就能离开这里!”宝叔心有不甘地鼓动道。但即使是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活着离开这幢杀人工厂一般的乡间别墅。

“找到了秘道又怎么样?赵连蒲将这里已经设计成了万无一失的杀人工厂,他可以在两部电梯外砌上一堵墙,难道还会给我们留下生路吗?就算找到了秘道,只怕我们一钻进去,他就会启动另外的机关,把我们困在秘道里进退两难,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粉笔歇斯底里地一边说,竟然一边流下了凄苦的泪水。

其实,这也是周渊易一直在担心的事,他不禁垂下头,静静思索了起来。

如果真能找到秘道,他们又该怎么办呢?是破釜沉舟沿秘道离开这里?还是守株待兔,呆在秘道外等待赵连蒲现身?如果守株待兔,赵连蒲又会不会将计就计,再也不出来,直到活活饿死他们?

宝叔似乎也在沉思,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心无旁骛地思考,还是根本选择了放弃。

连周渊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过了多久之后,忽然嗅到了那股烟味。当他突然嗅到一股焦臭的烟味钻入鼻孔时,吓了一大跳,以为又有催眠气体从不明处喷了出来,他抬起头,却并没看到哪里有催眠气体,倒是看到粉笔坐在钢管床上,在她面前竟莫名其妙生了一堆火。

粉笔似笑非笑,眼神迷茫,手里握着一只一次性打火机,凝视着面前的这堆火,喃喃地说:“反正我们都要被杀死,与其让赵连蒲杀死我,还不如我自己放把火烧死自己。起码这样我可以落一具全尸,免得被他开膛破肚!”

她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周渊易猜,一定是她为求速死,才用打火机点燃床单,生了一堆火吧。

因为床单被周渊易浸过水,所以生出了一股黑色的浓烟,在这间客房的上空盘旋着,微微一颤,沿着客房木门向外飘去。

周渊易正欲站起身来扑灭火焰,望着向外飘去的浓烟却忽然停止了动作。

几秒之后,他欣喜地叫道:“呀!说不定我已经找到离开的通道了!”

“什么?!”刹那间,粉笔也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与宝叔一同诧异地望着周渊易。

周渊易指着向外飘出的浓烟,说:“看到了吗?有风!有一股风正将浓烟吹走。不!准确地说,烟是被吸走的。”

这幢别墅,所有的窗户都是密闭着的。三楼与二楼是靠电梯连接,而电梯此刻是关着的,也算是密闭状况。按理说,整个三层都不应该有风出现。

风,事实上指的是空气运动。或者说,是空气在水平方向上运动。简单说来,风是由于空气受热或受冷,而导致的从一个地方向另一个地方产生移动的结果。也

就是说,只有存在温差的地方,才会有风的出现。

丸子失踪前,周渊易检验室内空调是否被人动了手脚,启动空调时敞开房门,就是为了让室内室外形成温差,产生空气流动,形成对流。而当他们醒过来的时候,空调已经没有再运转了,房门也开着,室内室外的温度是相同的,现在粉笔生了一堆火,虽说火焰肯定会让室温增高,但也不会这么快就与室内形成温差产生空气流通。

而浓烟漂移的最终目的地,极有可能就是别墅之外!此刻,只要跟随浓烟向外飘移的方向,就很可能找到直通室外的秘道。

听完周渊易的解释,大家都兴奋了起来。

为了安全起见,周渊易先灭了钢管床上的火堆,然后将整个床都拆卸了,选出几根称手的钢管,一是可以作为防身工具,二是可以作为点火的火把。

他在钢管上缠了好几圈面条,然后点燃,便与宝叔和粉笔一起走出房门。

当然,他们都没忘记在口鼻外蒙上简易的防毒面具。

在走廊上,看着飘忽的火苗,以及腾起的黑烟,三个人的心中都重燃起了希望。

钢管缠着布条,这简易的火把,引领着周渊易、宝叔与粉笔来到了三楼走廊一侧的卫生间外,黑烟升到天花板,便仿佛遭遇了黑洞一般,倏忽消失了。

周渊易抬起头,凝视着天花板上吊顶的缝隙,说道:“我猜,这吊顶之上,应该是这幢别墅的烟囱!”

“烟囱?!”宝叔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这应该是另一条秘道,而并非赵连蒲潜入别墅杀人时所使用的秘道。

呵,赵连蒲为了防范周渊易等人逃离别墅,想尽千方百计,连夜在两部电梯的门外都砌上了砖墙。但他只考虑到了向下的离开之路,却顾头不顾尾,没考虑到向上也有逃生的通道,这也算是他百密一疏吧。

“推理小说和电影里都说过,再完美的犯罪计划,也多多少少会让人发现一丝破绽。否则正义的主角就没办法击败邪恶了!”周渊易微笑着说道。

粉笔激动得单腿独立,竖起了她的拐杖,朝上捅了捅。不过三楼的空间比较高,她的拐杖根本没办法捅到天花板上的吊顶。这也难不倒周渊易,他和宝叔合力将客房里的钢管床推到走廊上,又搬来屋里的书桌与椅子。书桌摆在床上,椅子又摆在桌子上,固定牢实后,便形成了一个大号的三步阶梯。

周渊易沿这三步阶梯登上椅子,用手揭开吊顶,立刻看到上方出来一个向上的长宽均为四十公分的砖制通道——果然是烟囱。不过,这烟囱早已经被弃用了,四壁没有沾染上一点烟尘,看上去很是干净。

仰头由下至上望去,这座烟囱估算大概有五米长,烟囱之外,则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现在正是深夜,看到烟囱外的黑暗,周渊易感受到的却是光明。

在无法找到秘道的前提下,这座烟囱就是他们唯一的逃生通道。

周渊易面露喜色,虽然烟囱四壁看上去甚是光滑,但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刑警,过去他在警校早已接受过相应的徒手攀爬培训。只要钻进烟囱中,双手撑住两边的砖墙,双腿再使劲蹬踩砖墙,就能顺利向上攀爬。当然,这除了需要一定的技巧之外,还需要过人的体力。

宝叔学过武,是咏春拳高手,手上的技巧肯定不会差。唯一让人不放心的是粉笔,她是残疾人,只有一条腿,又身为柔弱女性,她要想独自沿烟囱逃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有一个办法,必须由一人先行攀爬到烟囱顶端,放下一根绳索,再把粉笔吊上来。

而且攀爬烟囱的顺序,必须将粉笔排在第二个。她无法独力攀爬,自然不能排在第一位,但如果把她放在最后,如果轮到吊她上去的时候,赵连蒲却突然出现,她完全没有任务抵抗力。

绳索倒是好办,只要集中各间客房里的床单,再绑在一起,就能连接一条完整且坚固的绳索。

宝叔本来自告奋勇要求第一个攀爬烟囱,但周渊易考虑到目前烟囱上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暂时不得而知。万一遇到危险,自己身为曾接受专业训练的刑警,又身经百战,总会随机应变找到解决的办法。再说,就算周渊易爬上烟囱,赵连蒲突然出现,宝叔凭着一身过硬的咏春拳,赵连蒲也没办法在一招半式之内制服宝叔。万一宝叔呼救,周渊易再沿绳索而下,就可以当即制服赵连蒲,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立刻让赵连蒲供出秘道所在,那倒也是好事一桩。

抱着这样的念头安排好顺序之后,周渊易乘电梯来到二楼厨房,找到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然后回到三楼烟囱下的走廊,他回到走廊时,看到宝叔和粉笔已经准备好了用床单连接而成的绳索。

这时,周渊易脱下皮鞋,用水果刀在鞋底划出几道明显的凹痕——这样可以有效增加鞋底的摩擦力,向上攀登的时候,可以稍稍节省一点体力。这是可惜了这双皮鞋,昨天考虑到要与林云儿见面,周渊易选出家里最贵的一双皮鞋穿上,当初可是花了半个月薪水买来的,现在拿刀划出这么多凹痕,以后肯定没法再穿了。

不过,只要能安全逃出这幢别墅,就算废了这双鞋也值得。

划好鞋底后,周渊易将宝叔与粉笔接好的绳索斜挎在肩膀上,便开始攀爬烟囱。训练有素的他,只花了不到一分钟,便沿着烟囱攀到了顶端,好在这烟囱已经废弃了很久了,所以他身上并沿沾染到一点烟尘。

到了顶端,他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只看到一片黑暗。摸索着取出粉笔给的打火机,点燃后,他环顾四周,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烟囱之上,竟然不是这幢别墅的屋顶。上面是个平台,头顶四米处才是屋顶,这里以前应该是别墅的阁楼吧,只是赵连蒲在改建的时候,将这层阁楼弃用了。不过,周渊易也没完全绝望,因为他发现屋顶竟然并非水泥浇筑的预制板,而是旧式的房梁加瓦片。只是揭开瓦片,就能在屋顶打开一个出口,让他们逃出生天。

周渊易翻到阁楼上,心中不禁暗忖,阁楼的层高有四米,跳进来都没法摸到房梁,更别说揭开隔壁瓦片,于是他转过身来,一边放下床单接成的绳索,一边大声对烟囱下喊道,“吊一个椅子上来!”

只要吊上一张椅子,周渊易踩在椅子上,就能顺利揭开瓦片,带领粉笔和宝叔离开这里了。

几分钟之后,一张椅子磕磕碰碰地被周渊易拉到了阁楼上,周渊易解下椅子,把绳索抛回了烟囱,便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摆好椅子,站了上去,伸出手,恰好能触到屋顶。

“噼里啪啦”连响几下,十多块瓦片被周渊易拿钢管捅了下来,屋顶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空洞,循着空洞向外望去,依然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那是夜空吗?周渊易不敢确定。

几乎与此同时,粉笔也攀上了阁楼。她不是靠周渊易拉拽上来的,而是凭双手的力量,自己爬上来的。她虽然只有一条腿,但正因为如此,粉笔才更加重视对上肢力量的锻炼,在这危急关头,她竟然能够不借助任何人的帮助,沿一根布条结成的绳索徒手攀至五米高的地方。或许,她的手劲并不比林云儿小多少。

站在椅子上,周渊易猛的跃起,双手枢住了屋顶空洞处边缘的瓦片。虽然双手被瓦片割出了血,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但他还是不管不顾,顺势作出一个漂亮的引体向上,将头探出了这个空洞。然后他腾手取出打火机,点燃。

当他看到屋顶之上的景象时,不禁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哪!周渊易发出一声悲鸣。

难以置信!

屋顶外竟然不是夜空,而是——

目及之处,前后左右,全是一块块巨石。头顶之上十公分的地方,全部是棱角分明的石头!石头仿佛一层罩子一般,由上至下压迫下来,死死将整个屋顶扣在了下面。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赵连蒲殚精竭虑,花了一天一夜用起重机吊来巨石,垒在别墅的房顶上吧?那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也不可能实现。

莫非是这屋顶上还有一层屋顶?而且最上面的屋顶还是由一块块不知厚度的石头垒成的?可是看这些石头全都连成一片,虽人工雕凿过,但也是天然生成的,并无水泥接缝的痕迹。

可是那些黑烟的去处又是哪里呢?周渊易凝视着打火机生出的黑烟,只见那些烟闪动了一下,便四下飘散,如墨汁滴入大海中一般,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完全没有一个可以追寻的方向。

周渊易完全懵了,这已经不再是合理不合理的问题了,而是他根本无法用任何已知常识来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只觉得手指被瓦片割破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不禁双手一松,由屋顶跌落到了阁楼的地板上,他跌落地面的时候,恰好撞翻了搁在脚下的那张椅子。

最后的逃生通道,竟然是封闭的。

这幢别墅,是一座超超大版的密室!

想到这里,周渊易万念俱灰,但在这时,他却忽然嗅到烟囱那边传来一股奇怪的气味,似乎是焦臭味。

粉笔却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渊易双手抠住瓦片的时候,她还站在烟囱顶端的平台边,探出头冲着烟囱下方喊道:“宝叔,你快上来呀!拉住绳索,我拖你上来!”

她的手劲真的应该不小,就连宝叔也能拉上来。

不过,绳索却软绵绵的,下面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宝叔,你快上来呀!”粉笔继续大声喊叫。

布条连接而成的绳索却依然没有绷直。

粉笔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摇了摇绳索,绳索飘飘摇摇的,下端根本没有任何人在使力拉拽。

粉笔正疑惑之际,却忽然嗅到奇怪的气味,是焦臭味。对于这种味道,她非常熟悉,刚才周渊易将布条在钢管上点燃之后,布条燃烧就发出了这样的气味。

为什么现在又嗅到这种气味了呢?粉笔百思不得其解。但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了一股火焰。

火焰是从烟囱下方出现的,由下至上,如攀缘植物一般,沿着布条结成的绳索燃烧了上来。

“啊!”粉笔发出一声惊呼,但火焰已经烧到了她眼前。只见那根绳索转眼间便成了一堆灰烬,然后慢慢地跌落到烟囱下。

这是怎么回事?烟囱下方有人点燃了这根绳索?

是谁?是宝叔吗?

不可能!点燃了绳索,宝叔就没法攀到烟囱上,更没办法逃离这幢别墅了。

一定有另外的人点燃了绳索!是赵莲蒲吗?如果是他,只怕宝叔已经凶多吉少了。

糟糕!赵莲蒲怎么会将时间拿捏得这么精准?居然能够在周渊易和粉笔恰好攀至烟囱顶端,只留宝叔一人在三楼走廊上的时候,突然现身暗算了宝叔。

又是在走廊上安装了摄像头吗?记得在周渊易下楼找水果刀的时候,连续布条的工作基本上都是由粉笔在做,而宝叔则在走廊上搜索是否有摄像头的存在。宝叔搜索得很仔细,几乎将所有可疑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并没找到摄像头的踪影。

那么赵连蒲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情况呢?

粉笔突然想到,周渊易不是说过,他们中间很有可能存在内奸。就连在客房里找到摄像头之后,粉笔她自己也说过,摄像头有可能是赵连蒲故布疑阵而留在那里的。

现在,还活着的人,就只简她和周渊易两人了。

粉笔深知,自己并非内奸。那么,二减一等于一,内奸的名字已经昭然若揭了。

粉笔感到一阵阵心悸,她转过身,却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椅子倒了,周渊易从屋顶的空洞处跌落了下来,两眼似乎充满了绝望。

“他找到了出口,现在却跳了下来,一定是来杀我了吧!”粉笔喃喃自语道:“不行,我不能让他杀死我!”

趁着周渊易还没起来,粉笔单腿站立,顺势抡起了拐杖。

“啪!”拐杖重重地落在了周渊易的脑袋上,激出一蓬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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