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专区的书架比起二楼的普通书架造得更矮,各处都贴着手工的海报和朗读会的通知。径直穿越这个区域之后,便来到尽头的阅览区。

正面墙壁的书架上排列着学研的图鉴和小学馆的伟人传之类的用于查阅资料的书籍,正中央摆着一张椭圆形的大桌子。这张桌子也是比起二楼的桌子要矮,桌面各处的刮痕和铅笔污迹相当显眼。一定是两周之前过来完成暑假作业的孩子们在这里捣蛋弄成的吧。

不过现在是取代小学生的五个大人正坐在这张桌子的旁边。他们都横列而坐地朝向这边的方向。从柚乃看来坐在最右边的是个年轻的圆脸男人。他缩着肩膀,像是在意坐在旁边的女性似地视线偶尔飘向对方。而这名女性则是低下戴着眼镜的脸,用手帕捂住嘴角。从杂乱的直发能窥见到她狼狈的精神状态。仙堂所说的两名第一发现者——记得是叫那须先生和上桥小姐——好像是吧,柚乃心想。

坐在上桥的旁边,桌子中央的是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年龄大概五十多岁左右吧,搭在背后的长发用带子扎成一束,浅黑的鼻子上方戴着黑框眼镜。从眼镜腿的两端垂下的两条金属链子搭在脖子上。是张会让人联想到豪爽而且知性的冒险学者般的容貌。他如同表露不安似地经常改变嘴唇的形状,皮肤上也略微渗出汗水。

坐在他的旁边,与他呈现鲜明对照的是个娇小的女性。脸上的皱纹很多,看上去已经有相当年龄。在大大的眼镜深处能窥见到带有严厉之色的瞳孔,短鲍勃头上参杂着白发,骨瘦如柴的手指交叠着摆在桌子上。虽然身上穿的是米色的对襟毛衣,不过黑色披风和三角帽也许和她更合适。

最后一个是坐在最左边的,戴着圆眼镜的中年男人,不过他却是挺直腰板动也不动。与其他四人相比,至少他在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动摇。尖脸的轮廓,无法判断正看着何处的眼睛,长度及肩的头发。无论是那张容貌,还是那副脱俗的样子,都让人联想到某位倡导世界和平的旧时代摇滚乐歌手。

“让各位久等了,十分抱歉。”站在桌子前的仙堂打开话头。

“我是县警仙堂。这个是我的部下袴田。拜托各位多多指教。那么,各位已经从辖区的人那里听说过事件了吧?作为搜查的一环还需要向各位询问几件事情……”

“能否请教一下。”鲍勃头的女性插话道。

“我们已经知道您们是刑警了……不过那边的两位是?”

五人份的视线都投注到在警部的隔壁旁若无人地吃着寿司卷的少年,以及他身后的柚乃身上。柚乃急忙躲在哥哥背后,不过已经太迟了。理所当然的事吧。因为辖区的两人留在二楼,所以只有自己两个和县警搭档在一起肯定非常引人注目。

“啊……”仙堂用手扶额,“他是搜查顾问。只是让他同席而已请各位无须在意。”

“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就是了。”

“是高中生。不过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他似乎在吃寿司的样子。”

“失礼了,那就订正。他就是个可疑的人,不过还是请各位无须在意。”

虽然她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暂且还是不再深究下去。当事人里染依然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动口咀嚼着寿司。顺带一说让柚乃拿着的袋子已经回到他的手上。这种状况下吃东西很不好吧。各种意义上来说。

仙堂再次轻咳一声,“那么,首先是那须正人先生和上桥光小姐以外的三人——能否请教您们的名字呢。”

“寺村辉树。”坐在中央体格健壮的男人说道。

“梨木利穗。”接着鲍勃头女生也报上姓名,“我也兼任着馆长。”她加上这么一句。

“……久我山,卓。”最后是左端戴圆眼镜的男人以明显的停顿语调回答道。

久我山——是与尸体留下的首字母一致的名字。与被害者圈住的角色相同的姓氏。看来他就是先前谈及的名为久我山的图书管理员。仙堂的眼睛闪过一丝光彩。

“各位都认识被杀的城峰恭助对吧?据说他经常都会来这个图书馆是吗。”

“从他小时候起就已经认识了啊。”寺村举起几乎与桌子同高的手。

“他必定会在每周的某天前来,有时是挑书有时是学习……。以前也曾经在这张桌子上帮忙进行自有研究呢。也经常和母亲或是学校的朋友前来。再有就是,他的表妹之类的女孩子。”

“是呀,借书的礼貌也很好,非常聪明伶俐的女孩子。”梨木接话道。

仙堂像在摸索单词意思似地,“聪明伶俐么。”复述道,“比起那须先生,寺村先生您们跟城峰先生更熟悉对吧。”

“因为跟那须君和上桥小姐不同,我们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了。”

“不过,跟他最要好的不是久我山先生么。他们昨天也好像聊了些什么。”

“喔。久我山先生,您跟城峰先生很要好吗。”

听了梨木的话,仙堂把身体转向久我山。对方淡然地回答道。

“嗯,因为我们阅读兴趣相投。偶尔会相互向对方推荐小说。”

“那么您们昨天谈了些什么?”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只是彼此打招呼罢了。”

“打招呼?这样啊,城峰先生的样子和平时有何不同吗?”

“不,没特别的不同。”

虽然是过于冷淡的回答,不过考虑到要追究随时都能追究,仙堂就没有紧咬不放下去了。他转回身体的角度改变问题。

“城峰先生被杀大概是在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各位昨天都在晚上八点就下班了是吧。即将离开图书馆之前,那须先生和梨木女士曾经检查过馆内是吗。”

“是的。”梨木说。“书库包含厕所在内都检查过了。”

“那时候有没发现什么异状呢?”

“完全没有。”

“离开图书馆之时,有关上柜台和事务室的房门吗?”

“关上了。”

“各位都是一起回家了吗?”

“因为我们都是住在海老铁线沿线上所以都乘坐电车上班。直到风丘站为止都一起同行,然后就会在那里各自分别。”

所谓海老铁线,就是连接横滨和海老名的私铁。本线全部共有十五站左右,风丘位于从横滨出发的第五站位置。

“……各位之中,是否有人在回家之后返回图书馆呢?”

仙堂环视所有在座人员,不过没任何人回答。他摸了摸下巴,进入正题。

“那么各位回家后——特别是夜晚十点时在做什么,以及是否有能证实的方式,可以请各位据实以告吗?虽然也许会让您们觉得不快,不过这是形式上的质问所以敬请见谅。那么,从那须先生开始。”

右端的圆脸青年被吓得肩膀抖索了一下。“好、好的。”他说着摆正了姿势,“我在雪之原的公寓里过着单身生活……昨天九点前回到家,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面。所以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之类的……啊,不过十点的时候我登入过线上游戏,也许可以作为证明吧。”

“原来如此。”仙堂摆出“那种事能成为证明么。”像是想要这么说的不满脸色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是上桥光小姐……上桥小姐,您不要紧吧?”

上桥似乎还未从发现尸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对于警部的叫唤毫无反应。那须“上桥小姐。”对她这么说之后,她才终于抬起头,虚弱地“我没事。”回答道。脸色非常苍白。

“问我昨晚做过些什么是吧。昨晚……我回到双子川的公寓,然后就吃完饭……只是这样而已。我想十点左右时应该是在淋浴,因为我是独自居住所以证明就……对不起。”

“你没有需要道歉的事啊。”仙堂以温和的语气说道。“寺村先生又是怎样呢。”

“我和妻儿两人一起生活。住在隔壁镇。不过昨天家里只有我一个。”

“这话怎么说?”

“妻子去参加同学会了。身为大学生的儿子也因为研究组的聚餐而晚归。所以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任何人。所以无法提供九点到十一点的不在场证明。”

寺村这么说之后,“不对,等下。”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我看了月9的电视剧,可以说出昨晚的节目内容。喏,就是小栗旬去找工作的那个。”

“网络上或多或少会有剧透内容流出。这可无法成为严密的证明啊。”

里染天马突然出声说道。寺村瞪大眼睛望着他。与其说是对发言的内容惊讶,不如说是对身份不明的少年突然发言而感到惊讶才对。

“啊、啊啊。确实是这样……警部先生,我撤回那句话。我果然还是无法提出不在场证明。”

“顺带一说,不是小栗旬去找工作哦。”柚乃说,“找工作的是石原里美。”

“感谢你的订正。”

“多嘴。”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而指正之后,里染便这么说着,把稲荷寿司塞入口中。明明他自己也擅自发言了。

“寺村先生,感谢您的配合。”仙堂取回主导权,“那么梨木女士呢。”

“老实说,我十点左右也是独自一人。回家途中在连王町下了车,去观看夜间的电影。”

“电影。名字是?”

“叫做‘东京教父’,是重新放映的剧场动画。”

“东京教父?”里染天马鹦鹉学舌地复述道。

“我也很喜欢那部动画。特别是梅垣义明配的角色,真是太棒了。不过那是很有年代的作品了为什么又重放了呢,啊啊我明白了,是监督的两周年忌辰所以才重新放映吧。真是间好电影院啊。想着‘梦想机械’能不能尽快完成呢,我一直都在翘首以盼呢啊唔。”

看到他似乎要喋喋不休下去,柚乃便抓起袋子里剩下的寿司卷塞入里染的口中。虽然被他用怨恨的目光瞪着,不过柚乃对此不予理会。

“那么说来,梨木馆长昨天回去时,‘我要去看电影’确实有这么说过来着。”

寺村嘀咕道,那须和久我山也点了点头。

“就您自己一个去看吗?”仙堂说。

“是呀。所以证明就……那是间小电影院,而且电影票也扔掉了。当然,我也可以说出电影的内容。”

正如里染先前所说的那样,“回到白沼桥的自家时已是十一点半左右。这件事丈夫可以替我证实。”

“我知道了。这样可以了……那么,最后是久我山先生。”

仙堂再次把身体转向坐在左端的男人。

“请问您离开图书馆之后,去了什么地方做过什么呢?”

尽管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从话语中却能感受到比起先前更强的威压。哥哥也翻开笔记本新的页面,等待嫌疑人的回答。

柚乃忽然想到,久我山和其他图书管理员是否知道现场留下了死前留言这件事呢。就他们的神情来看,那须和上桥以外的人也许还不知道。仙堂肯定是故意没告诉他们的。为了让嫌疑人疏忽大意。

“……我乘坐电车,去了超市买东西,九点半左右回到在大和的自家。吃过买回来的熟食,之后洗澡,喝了一罐啤酒后就睡觉了。就是这样而已。”

“熟食——失礼了,请问您的家人呢?”

“有个妻子,还有两个年幼的女儿。不过昨晚谁都不在家。”

“是跟寺村先生的家人同样,因为有事而外出了吗?”

“不。大概在四年前,妻子就回去娘家了。带着两个女儿一起。”

对于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这句话,不止刑警们,就连图书管理员们都目瞪口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连身为高中生的柚乃都能轻易想象的出来。

“久我山君,原来你和夫人分居了吗?我初次听说啊。”

寺村说道,久我山静静地回答。

“只是起了点争执而已。以前也有过一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难道说,”哥哥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您说自己今早因为私事而去了静冈就是——”

“妻子的娘家。我打算跟她和解。因为中途就返回了,结果没能见到面就是了。”

驱散内心的动摇之后,仙堂把证言归纳起来。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您在晚上十点身在家里是吗?”

“是的。”他老实地点头同意。

“十分感谢。”如此回应的仙堂眼中闪耀出犹如抓住猎物般的光芒。

久我山没有不在场证明。不对,其他四人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按道理来说,所有图书管理员都有可能行凶。到底是谁——如此想着的柚乃突然注意到。

归根结底,这些人之中存在犯人的这个前提究竟是否正确呢?

“关于事务室的便门,各位有把夜间的密码告诉过什么人吗?”

大概与自己循着相同的思路吧,仙堂向图书管理员们问道。他们都对此摇了摇头,梨木作为代表“并没有。”回答道。

“夜间的密码不会告诉图书管理员以外的人。货运业者和事务员应该也不知道才对。”

“那么,能在夜间出入图书馆的,就只有在座的各位对吧。”

馆长正准备要点头同意之时……

“慢着。那家伙不是知道吗?”寺村以粗扩的声音插话道。

“喏,就是上月辞职的那家伙。密码锁在那时候就已经导入了吧。”

“啊啊,那么说来……确实没错,那个人是知道密码的啊。”

梨木也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说道,放松了严肃的神色。仙堂立刻追问下去。

“那个人是指?”

“三个星期之前,我们馆里还有另一名图书管理员。不过是个有点问题的人……”

“问题?”

“他把废弃处理的藏书转卖给旧书店,将获得的金钱收进自己口袋。虽说是废弃的书籍,但转卖可是严重的违规行为。”

“喔。”

“所以就马上把他解雇了。不过,在那之前密码锁就已经导入,所以也把夜间的密码告诉了他。”

“意思是说如果是那个前图书管理员的话,就能进入闭馆后的图书馆是吧。”

“是的……现在回头再想,没有改变密码实在太不小心了。”

是出自作为馆长的责任感吗,梨木看起来很不快地垂下嘴角。

“解雇的男人名字是?”

“……他叫桑岛。桑岛法男。”

桑岛(くわしま)——柚乃猛然惊醒,和哥哥对望一眼。

带有“く”的姓氏。跟久我山(くがやま)的读音也很接近。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不过印象上就是个总是任意妄为的人。尽管对书籍有着丰富的知识,工作也不会随便应付……可是毫无协调性,行为粗暴很引入注目之类的……”

“外表呢?”

“身材很高大。年龄好像是四十三岁吧。剃着光头,三白眼。还有,左边脸颊有道浅浅的火伤。”

“他说过自己小时候遭遇过事故。”寺村说。“不是什么太显眼的伤痕,不过他本人好像挺在意的。因此应本人的请求,不太会让他担任柜台和自由阅览区的工作。”

“那么解雇之后,桑岛先生就没在各位面前出现过吗。”

“不,因为他家就在附近,所以有好几次以客人的身份前来这里。毕竟他就是这种厚颜无耻的家伙啊。不过也不至于会来借书,也不会来找我们说话……啊,说起来昨天也见过他来着。像这样,深深地套着帽子像是变装似地打扮,直到闭馆时都坐在二楼的凳子上……”

“啊!”上桥光突然大叫道。

“没错,昨天桑岛先生……”

“怎么了上桥小姐。想起什么了吗?”

“昨天我也在图书馆内见过桑岛先生。他在自动门外和恭助君说了些什么。”

阅览区里再次吵杂起来。

“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吧。我在休息时顺便去外面的自贩机买饮料回来。那时看到恭助君和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自动门附近。看起来好像在说些什么的样子……”

“那个男人,就是桑岛法男?”

“因为帽子戴的很深所以看不到眼睛和脑袋,不过能看到脸上的赤色伤痕。所以当时在想,原来桑岛先生又来了啊。”

被解雇的前图书管理员,以乔装般的打扮出现在工作地点。而且,还和事件的被害者聊了些什么——

“上桥小姐,您有听见对话的内容吗?”

“不,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啊,不过,感觉好像恭助君说话时的神情很险恶,或者说是很严肃什么的。”

“既然如此,他和那个男人就不是互打招呼那么简单了吧。”

仙堂以如同讽刺先前的久我山那样的语气说道。说道久我山他则是毫无动摇的样子,依然安静地坐在位子上。

“关于那个男人,稍后也去找附近的居民取证一下吧。感谢您贵重的证言。”

仙堂打住了话头,如同苦恼般抿了抿嘴之后转向里染。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搜查顾问以将吃完的助六寿司袋子交到仙堂手上代替回答。他往前走出几步,环视着五位图书管理员。

“请问各位之中,有跟昨天相比外貌有很大差异的人吗?比如化的妆很浓,眼镜的种类不同,发型改变了之类的。”

五名图书管理员都带着不得要领的表情相互对望,不久后寺村说道。

“所有人都和昨天一样啊。”

“这样啊。谢谢。”

里染天马提出的问题就只是这个而已。他稍施一礼之后准备回到原来的位置,但在转身途中突然停了下来。

“啊,还有一件事。我想问的人是久我山先生,您说过自己和城峰恭助‘阅读兴趣相投’对吧?请问两位喜欢怎样的书呢?”

他又抛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过来。对此即便是久我山也皱起眉头。

“……推理小说。特别是外国的古典短篇之类的。”

“城峰先生最喜欢的短篇是?”里染天马再次问道。

久我山像是困惑似地沉默一会,然后回答道:“他喜欢的应该是爱伦坡的‘失窃的信’……这又怎么了,和事件有关系吗?”

“不,只是个人的兴趣。非常感谢。”

里染天马脸上带着笑意,转身背向茫然若失的图书管理员。

“警部先生,我有个请求。”

当侦讯完毕的仙堂即将离开阅览区,柚乃等人也准备跟过去的时候,听到有人以顾虑的声音问道。回过头去,只见那须和上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二楼的,散落在恭助君身边的书,是否可以收拾一下呢。”

“因为就这么放置不管会伤损到书本……”

“啊啊。现场检证都已经结束了……只要不会妨碍到搜查员就没关系。不过‘遥控刑警’我们是要收押的。”

“明白了。十分感谢。”

两人在道谢期间脸上也带着遗憾的表情,他们赶过柚乃等人往楼梯的方向跑去。那么说来之前听警部说,上桥是为了一本书而特意上早班的。她尽管目睹尸体,被吓得脸色苍白却依然关心书籍的样子,让人感受到图书管理员的责任感。

警部目送他们离去之后便继续跨步行走,来到儿童书专区的入口处之后,他呼地叹了口气。

这里是个与其说是儿童,不如说是给幼儿使用的区域,四周被绘本和图画书的书架包围着,地上摆着色彩鲜艳的凳子和小沙发。警部在其中一张上坐了下来。一直站着而感到疲累的柚乃等人见此也纷纷坐下。来总结一下吧,哥哥这么说着回顾笔记本上的内容。

“所有图书管理员都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由于他们的住所都不远,所以有充分的时间回家一次之后再返回图书馆。按道理来说谁都有行凶的机会。还有另一个人也显露了身份,即是上月被解雇的名为桑岛法男的男人。他曾经有在图书馆里引发问题的前科,而且昨天还曾在图书馆前与被害者谈过话。”

“太可疑了。”仙堂真的抽了抽鼻子,“有必要详细调查桑岛这个男人。不过,最有嫌疑的还是久我山。死前留言指示的人就是他而且又没有不在场证明,几乎都能确定了。在他露出马脚之前要对他重点监视……”

“你们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啊。”里染天马开口说道。他正在打发时间似地翻阅着绘本。

“我刚才都跟你们说过思考死前留言是没意义的吧。”

“我可不记得有这回事。还有这个寿司袋子,给我自己扔掉。”

“啊是被打断了来着。那么让我继续说下去吧。”

“别无视我!垃圾给我自己扔掉……”

“那个死前留言要不和犯人的名字毫无关系,要不就是犯人后来才进行的伪装工作。在关于手电筒的事实中,有九成能够证明这一点。”

正要把袋子推回给里染的仙堂这时突然停住了手。

“伪装工作?你的意思是死前留言是假的吗。”

“我认为并非完全虚假。拿尸体的手指写上死前留言,不但费时间而且还有留下痕迹的危险。若是普通的犯人就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肯定会赶快逃走吧。不过,死前留言可是有两个呢。看到第一个留言的犯人,出于需要隐藏其意思的必要,于是伪装出第二个留言,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为何这么说?”

里染天马把绘本合上,转身面对两位刑警:“就逐一说明吧。尽管有图书馆一直没开灯的目击证言,可是被害者周围却没发现手电筒。从这件事上可以想到的可能性有两种。被害者本来就没带着手电筒,或者他带着的手电筒被某人拿走了。假设是被某人拿走的话,关于此人的身份就又有两种可能性。击杀了被害者的犯人K,或是在柜台留下血迹的第三者X。”

“第三者是X就算了,为何犯人会是K呢。”哥哥问。

“久我山的K?”

“是杀人者的K。”

在聚集文学名作的图书馆将犯人的名字安作K,总觉得有点失礼……柚乃想起在中学时看过的夏目漱石的小说。

“好了刑警先生,假设手电筒被带走的话,您认为带走的人是K还是X呢?”

“肯定是犯人吧。再说,也没有第三者就是犯人以及真的存在的证据。”

“没错。不过我认为X是实际存在的。”

“什么?”

“这个能从亮光的目击证言之中推测出来。工地现场的作业员们目击到图书馆二楼亮起手电筒灯光总共三次。九点半,十点,十一点。行凶的时间是十点。那么,十一点时在二楼发出光亮的人是谁呢?相对于犯人在杀人现场逗留了一个小时,或是逃跑之后再次返回的这种想法,认为除犯人以外还有别人来过现场的想法更为自然。因此,在十一点时发出灯光的是第三者X的可能性很大。假设犯人殴打X和城峰恭助之后逃离现场,一段时间后晕迷的X恢复了意识的话,在时间顺序上就没有违和感了。

“不过按这种情况,X就是独自一人走上二楼的了。正如先前也稍微谈及过的,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要从柜台走到现场,即便是熟悉图书馆内部也相当困难。也就是说,从一楼移动到二楼的时候,X应该带着自己的手电筒才对。如果是这样,X就几乎没有盗走被害者手电筒的必要。当然还能想到好几个可能性,不过至少比起其他的假设,犯人带走手电筒这种朴素的可能性大得多了。”

对于里染长篇大论的讲解反应不过来的警部眨巴着眼,然后他望着自己手上的寿司袋子。

“摄取醋饭的话,能让脑筋变好么。”

“谁知道呢。好像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为什么要看着我呀!”虽然刚才的确是吃过一个稲荷寿司就是了。

“回到正题吧。既然X带走手电筒的可能性很小,手电筒不在现场的理由就缩减到两个。被害者本来就没带着手电筒,又或是手电筒被犯人带走了。”

“……我知道了,不过这跟死前留言有何关系吗?”

“别这么急嘛刑警先生。要问为何的话,因为人类根本无法在黑暗的环境下写文字,”

刚听到这句话,仙堂和哥哥就被惊讶得表情僵硬起来。

柚乃也发觉了。手电筒和血字突然在头脑中有了重要的意义。

“请想象一下。城峰恭助被犯人殴打而倒在地面上。将死之际,他开始思考要留下信息。把血沾上手指,写下字和记号——可是,当时的图书馆是一片漆黑的。只是写‘く’的话也许还是办得到,可是要正确地把书本封面的角色脸部圈起来,在漆黑的环境里是绝不可能的。因此,理所当然的结论,就是被害者的身边应该有光亮才对。

“这时就适用于先前所推导出的两种可能性了。即是被害者没带着手电筒的情况,以及手电筒被带走的情况。前者正如在二楼说明过的那样可能性很低,但为求慎重还是考虑一下吧。受害者没带手电筒——这样的话,当然就是犯人带着手电筒了。”

说着,里染站了起来,像是拿着什么似地伸出右手,“犯人殴打被害者之后,应该是这样子照着他的手边的。被殴打头部而意识朦胧的人,要从血代替墨水留下两个信息究竟需要多少时间呢?十秒?二十秒?不,应该要更多吧。假如这样刑警先生,犯人为何会没注意到死前留言呢?毕竟犯人可是照着他手边的喔。即使殴打别人之后内心再怎么动摇,也难以认为犯人会对此无动于衷。”

没错。犯人肯定已经发现了死前留言。既然发现那个信息是指示自己的名字,就会将其消除而写上其他文字来进行伪装才对。

这么思考的话,里染最初所提示的结论就能理解了。为何着眼于死前留言也没意义呢?因为那个信息根本就和犯人的名字毫无关系,或者是由犯人之手加工过的伪装……。

“那么,”仙堂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另一种可能性就是正确的吧。手电筒是被害者带着的,被殴打之时手电筒掉到地板上,偶然地照到自己的手边。”

“是的没错。可是在那之后,犯人就带走了手电筒。带走的话也就是说,是走近被害者,弯下身,捡起来。那么在漆黑中的手电筒光芒,理应会像舞台的聚光灯那样照在被害者手边的死前留言上才对。像这样走过去,弯身,捡起来……呐,刑警先生。”

里染天马以教导的口吻将先前说过的话抛给坐在小孩子用的沙发上的两名刑警。

“既然这样,为何犯人会没注意到死前留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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