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裹着的报纸放在沛基的写字台上,摊开来,露出里头的凶器。那是一把折叠小刀,旧式的男孩用小刀;在这案子的阴影笼罩下显得沉重、肃杀的一把折叠小刀。

除了已经打开来的主要刀片之外,它的木质把手还包含两只较小的刀片、一只瓶塞钻,以及从前常用来剔除马蹄缝里小石子的一种工具。这把折叠小刀让沛基忆起旧日时光。那时候,拥有这样一把好刀即是长大成人的骄傲象征:可以成为探险家,就像印第安红人那样。这是把旧刀子。主刀片至少有4吋长,上头有两道很深的三角形的刻痕,不锈钢刀身有几处粗糙不平,但并没有生锈,而且还相当锋利。眼前的刀子不会让人想拿来玩印第安游戏。因为它的沉甸刀片,从刀尖到把手处,全染上了刚干涸不久的血渍。

他们望着这刀子,不由得感到不安起来。艾略特巡官背脊一挺,说道:

“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一株矮树篱底下;距离——”柏顿警佐眯起一只眼睛估算着,“距离荷花池大约10呎远的地方。”

“在水池的哪个方向?”

“背对着屋子的话,是在左侧,也就是往南边那排高大树篱的方向。比水池更靠近屋子一点。老实说,各位,”警佐谨慎地解释,“我会找到全凭运气。不然我们很可能找了一个月都还找不到。除非我们把所有树篱都挖开,否则很难。紫杉树粗得跟什么似的。都是雨水造成的。本来我只是用手在树篱上面摸索,也没想太多,你们知道的,只是在考虑该从哪里找起才好。那些树篱都湿了,因此我的手沾了一点红褐色的东西,应该是刀子划过树篱顶端的时候留下的,但是刀割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我把它挖了出来。你们看见了,树篱挡住了雨水,它才能够保持原状。”

“你认为有人把它直接往树篱里丢?”

柏顿警佐想了想。

“是的,我想大概是这样吧。刀子就插在那里,刀尖朝下。否则的话——这把刀子很重的,各位。刀锋和把手一样重。如果把刀子丢开,抛向空中,它落下的时候应该是刀锋先着地,结果就像这样。”

柏顿警佐脸上有种神情,所有人都捕捉到了。正沉湎于某种阴郁思绪的菲尔博士抬起头来,厚大的下唇叛逆地往外突出。

“唔,”他说。“‘把刀子丢开’?你的意思是说,自杀以后?”

柏顿的额头微微一皱,没有答腔。

“这正是我们要找的刀子,一点都没错,”艾略特巡官试图打圆场。“我很不喜欢那家伙身上三道伤口当中特别歪曲不平的那两道,看起来比较像是被撕扯出来的。你们看这刀片上的凹槽,跟伤口肯定吻合的。你们认为呢?”

“关于丹小姐和柯诺斯老先生,长官——”

“对了,问他们要不要进来。干得好,警佐,真厉害。你最好去瞧瞧法医有没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菲尔博士和巡官开始斗嘴时,沛基已从走廊拿了雨伞,跑出去将玛德琳接进屋子。

雨水和泥泞影响不了玛德琳的整洁外貌,也搅乱不了她恬静的好性情。她穿着那种透明的防水油布连帽雨衣,看起来像是全身裹着玻璃纸。一头金发梳成许多卷子盖住耳朵。她有一张白皙健康的脸孔,鼻子和嘴巴嫌宽了些,眼睛长了点,然而整体而言是个极耐看的美人。她给人的印象是从来不抢风头,可以算是那种自谦的好听众。眼睛是极深的蓝色,眼神透着动人的诚恳。尽管她有着健美身躯——沛基常责怪自己留意她的身材——散发的气息却是柔弱的。她将手搁在他臂膀上,冲着他不安地微笑,让他帮忙用伞遮着下了车。

“我好高兴是在你的家里,”她柔声说。“这样就容易多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好的做法似乎是——”

她回头望一眼圆硕的柯诺斯,他正走下车来。柯诺斯即使在这样的雨天里都拿着他的黑色礼帽。只见他踮着脚尖,摇摆着越过泥地而来。

沛基将玛德琳引入书房里,骄傲地介绍她。他很想向菲尔博士炫耀,而博士的反应也不出他所料。他上下打量着她,背心纽扣几乎要迸裂开来似的,眼镜后方的目光灼灼。他站了起来,格格轻笑几声。当她坐下时,为她接过雨衣的也是他。

艾略特巡官则展露前所未有的敏捷和专业。他说话的态度就像商店柜台的服务生。

“是丹小姐?我能为你效劳吗?”

玛德琳低头望着紧握的双手,然后妩媚皱眉环顾着屋内,才将率真的目光转向巡官。

“事情真的很难启齿,”她说。“我知道非这么做不可。发生了昨晚那样的悲剧,总得有人行动啊。可是我不希望柯诺斯惹出麻烦。他绝对不可以,艾略特先生。”

“如果你有什么顾虑,丹小姐,请直说无妨,”艾略特明快地说。“不会有麻烦的。”

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你最好告诉他吧,柯诺斯。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些。”

“嘿嘿,”菲尔博士说。“请坐,老哥!”

“不了,博士,谢谢你,我——”

“坐下!”菲尔博士吆喝。

好像生怕被硬推着坐下——博士的手势极具压迫感——柯诺斯顺从了。柯诺斯是个坦诚的人,有时候诚实得有些过火。他的脸孔每当处于精神压力时就会变得通红,好像贝壳似的能够被看透。他在椅子边缘坐下,那顶礼帽在手中转个不停。菲尔博士想拿根雪茄给他,但他婉拒了。

“我在想,巡官先生,我是否可以直说呢?”

“那再好不过了,”艾略特淡然回应。“如何?”

“好的,巡官先生。我知道我应该直接去找芳雷夫人,可是我不能对她说。我是说我实在做不到。你知道,马戴上校去世后,是芳雷夫人介绍我进宅园。我想我可以说,我关心她甚过我认识的所有人。我对上帝发誓,”柯诺斯出人意料地表露真情,几乎要从椅上弹起。接着他恢复常态。“她是茉莉小姐,医生的千金,来自苏登家族。我知道——”

艾略特耐着性子。

“是的,我们了解。你要告诉我们什么事?”

“是关于去世的约翰·芳雷爵士,巡官先生,”柯诺斯说。“他是自杀而死的。我亲眼看见的。”

除了渐小的雨声之外,屋内一片冗长的沉寂。沛基转头查看他们是否将那把染血的折叠小刀藏妥了,他的袖子窸窣作响。他不希望玛德琳看见。刀子在桌上,用报纸掩盖着。艾略特定睛望着管家,似乎更强悍了些。从菲尔博士的方向传来一丝细弱的声音,半似哼唱半似闭着嘴吹口哨。他习惯不时地吹吹口哨,吹的是法国民谣《偎着我的金发女郎》这首歌曲的调子,尽管他看来像是昏睡着。

“你——看见——他——自杀?”

“是的,巡官先生。今天早上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你没有问我。而且老实说,那时候我也不确定该不该告诉你。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站在绿室的窗户前面,就是书房楼上那个房间。我看着窗外的花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我全部看见了。”

这倒是真的,沛基心想。当他和巴罗一起去寻找尸体的时候,他的确看见柯诺斯站在书房楼上房间的窗口。

“每个人都知道我的眼力有多好,”柯诺斯殷切地说,连他的皮鞋都热烈地吱吱作响。“我已经74岁,可还能够看见60码以外的车牌号码。你们可以到花园去,拿个印有小字的盒子、标志或什么的——”他挪动身体,往椅背一靠。

“你看见约翰·芳雷爵士割喉自杀?”

“是的,巡官先生。可以这么说。”

“可以这么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巡官先生。我并没有真的看见他割——你知道——因为他背对着我。可是我看见他两手举起来,当时他身边连半个人都没有。要知道,我是从楼上直接俯瞰他和花园的,我可以清楚看见水池周围的空地;而且在水池和周边最近的树篱之间还隔着足足5呎宽的砂地。要是有人靠近他,我一定会看见的。他独自站在那个地方,即使我死了还是会这么说的。”

菲尔博士的方向仍然传来慵懒、走调的口哨声。

“‘全世界的鸟儿……都飞来她身边筑巢,’”博士喃喃念了会儿,然后才开口。“约翰·芳雷爵士为什么要自杀呢?”

柯诺斯抱着胸。

“因为他不是约翰·芳雷爵士,博士。另外那位先生才是。昨晚我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了。”

艾略特巡官不动声色。

“你说这话有什么理由?”

“这个很难向你解释,巡官,”柯诺斯诉说着。他生平第一次露出生涩模样。“我都74岁了。恕我这么说,1912年小约翰先生离开家乡的时候,我已经不是愣小子了。您也知道,在我这年纪的人眼里,这些年轻人像是长不大似的,他们永远是那个样儿,不管15岁、30岁或者45岁。天可怜见的,莫非您以为我见到真正的约翰先生竟然会认不出来?真是的!”柯诺斯再度忘情地举起手指。“别误会,我没说当那位过世的先生跑来伪装成新爵士的时候我立刻就识破了。没有,真的没有。我只觉得,呃,他变了。毕竟他去了美国,而且一直没见过面,感觉陌生也是很自然的事,况且我也老了。所以我从来没怀疑过他是真正的主人,虽说我得承认他偶尔会说些——”

“但是——”

“我知道,您会说,我以前又不住在宅园,”柯诺斯继续说,态度极尽真挚坦率。“的确如此。从茉莉小姐请求过世的杜德利先生雇用我,到现在只不过才10年。但是,我服侍马戴上校那阵子,小约翰先生经常跑到上校和少校家之间那一大片果园去玩。”

“少校?”

“就是玛德琳小姐的父亲丹少校啊,巡官。他是上校的好友。总之,小约翰先生很迷那片果园,因为后面还有一片树林。那座果园很接近面屏树林,您知道,可以通往那里。他喜欢假扮成精灵、中古世纪的武士还有别的不知什么,反正我非常不喜欢。总之,昨天晚上,在他还没问我兔子和其他事情之前我就知道,这位新来的先生就是真正的约翰先生。他也看出来我知道。所以他才叫我进去。可是我又能多说什么呢?”

艾略特巡官打开笔记。

“因此他只好自杀。嗯?”

“是的,巡官先生。”

“你看见他使用的工具了吗?”

“没有,恐怕是不太清楚。”

“我要你原原本本说出你究竟看见了什么。首先,你说当时你在绿室里。你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到那里去的?”

柯诺斯集中心神。

“是这样的,巡官先生。大约是在事情发生之前两三分钟——”

“是9点27分或者28分?”艾略特巡官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不确定,巡官先生。当时我没注意时间。都有可能吧。我本来在靠近餐室的走廊,以备不时之需,虽说餐室里只有魏凯先生一个人。后来纳塔奈·巴罗先生出了客厅,问我到哪里去找手电筒。我说我记得楼上绿室里有一支,是过世的——先生用来看书的,我说我可以上楼去替他拿来。后来我才知道,”柯诺斯的语气显示他正试图认真地作证。“巴罗先生在走廊边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支;可是我并不知道那里有手电筒。”

“继续。”

“我到了楼上,进了绿室——”

“你开灯了没?”

“起初没有,”柯诺斯有些失措。“那时还没有。那个房间的墙上没有开关,必须从天花板的灯具直接打开电源。我记得手电筒是放在两扇窗户当中的桌子里。于是我走向那张桌子,顺便往窗外瞄了一下。”

“哪一扇窗户?”

“面对窗外的话,是右手边那一扇。”

“窗户是打开来的吗?”

“是的,巡官先生。接着是这样的。你应该注意到了,书房后面有一大排树木,不过都经过修剪,不会挡住楼上窗口的视线。宅园大部分房间的天花板都有18呎高——像低矮的娃娃屋的新厢房除外——因此就算树长得很高,也不至于遮住绿室的视野。也因此这个房间才取名叫做绿室,因为你可以俯瞰那些树木。现在你明白了,我是站在高处看着花园的。”

这时柯诺斯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在这之前他很少用动作来说明,这么做显然让他痛苦不堪,不过他仍然苦撑着维持这姿势,边继续解释。

“就这样,我站在窗前。我看见树叶,被书房窗口的灯光照得很翠绿,”他用手一划。“我还清楚看见花园里的树篱和小径,以及中央的水池。光线相当好,巡官先生。我看过人家在更差的光线下打网球呢。接着我看见了约翰先生——或说自称是约翰的那位先生——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

说到这里柯诺斯停止表演,坐了下来。

“就这样,”他说,轻喘着。

“就这样?”艾略特巡官重复说。

“是的,巡官先生。”

这出其不意的结论让艾略特忽地跳起,睨着他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哥?你非说清楚不可!”

“就这样嘛。我好像听见底下的树丛里有动静,就往下看了看。等我再抬头——”

“你是说,”艾略特一字一句地说。“你根本没看见事发的过程?”

“没有,巡官先生。我看见他向前跌进水池里。”

“好,还有呢?”

“这个,巡官先生,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足够时间——你知道我的意思——往他的喉咙割上三刀再跑开的。那是不可能的啊。他从头到尾一直是一个人。所以他一定是自杀的。”

“他用什么工具自杀?”

“好像是刀子吧。”

“好像?你看见刀子了?”

“不太清楚。”

“你看见他拿着刀子吗?”

“不太清楚。距离太远了没办法看那么仔细。巡官先生,”柯诺斯突然想起他是有影响力的人那般,傲然挺起腰杆来,“我只是想把亲眼所见真实无误地提供给你。”

“好吧,之后他把那刀子怎么了?把它扔了?刀子呢?”

“我没注意,巡官先生。老实说真的是这样。我一直在注意他,他的前面好像有些动静。”

“他会不会把刀子丢开了?”

“有可能。我不清楚。”

“如果他丢开刀子,你会看见吗?”

柯诺斯考虑许久。“这得看刀子的大小。再说花园里有不少蝙蝠,巡官先生,有时候你连一颗网球都看不太清楚,必须等到——”他毕竟非常老迈了,一张脸阴惨惨的,一时之间他们真怕他会哭了出来。但他仍然极具尊严地说了:“我很抱歉,巡官先生。既然你不信任我,我是否可以走了?”

“唉呀,等等,哪里的话!”艾略特被激得回复年轻天性,耳朵微微烧红。整个过程始终未发一语的玛德琳·丹这会儿望着他,淡淡笑着。

“最后一个问题,”艾略特固执地继续。“既然你能清楚看见整座花园的状况,那么你在——攻击事件发生的当中有没有看见其他人出现在花园里?”

“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吗,巡官先生?没有。出事之后我立刻打开绿室的电灯,那时候花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不过,在那之前,在——出事之前,抱歉,巡官先生,有的,的确有!”柯诺斯再度举起手指并且蹙着眉头。“事发的时候有一个人在那里。我看见了!你可记得,我说过,我听见书房窗口的树丛里有声音?”

“是啊,怎么样?”

“我往下看了。就是那个害我分心的。底下有位先生,正在书房窗口往里头看。我看得很清楚,因为树的枝丫没有挡住窗户,而且树丛和窗户之间光线很充足,就像一条小巷子一样。他就站在那里看着书房里面。”

“谁?”

“新来的先生,巡官先生。我原先认识的约翰先生。目前自称是派翠克·高尔的那位先生。”

一片静肃。

艾略特轻轻放下铅笔,回头望着菲尔博士。博士一动不动,若不是一只眼睛半睁着,人家会以为他睡着了。

“我没误会吧?”艾略特问道。“在那桩攻击事件——或说是自杀、谋杀,或不管怎么称呼——发生的同时,派翠克·高尔先生就站在你视线所及的书房窗口?”

“是的,巡官先生。我从他站立时的左侧望过去,面向南边。所以我才看得到他的脸。”

“你愿意发誓吗?”

“愿意,巡官先生,当然愿意,”柯诺斯睁大眼睛说。

“是在你听见一连串扭打声、水声、跌落声等等声响的同时?”

“是的,巡官先生。”

艾略特脸色发白地点点头,将笔记往前翻阅。“我想念一段高尔先生关于他在那段时间的行踪叙述。听好。‘我先是在前庭草坪上抽烟。然后我从屋子南边绕到这座花园来。我没听见任何声响,只有一阵水声,非常微弱。我想应该是在绕到屋子侧边的时候听见的。’他接着说他一直沿着屋子南边的小径走。但是刚才你告诉我们说,听见水声的时候,他就站在你窗前的楼下,看着书房里。他的说法和你的完全矛盾。”

“他怎么说我无能为力,巡官先生,”柯诺斯无奈地说。“抱歉,真的是这样。当时他的确在那里。”

“那么,你看见约翰爵士跌进水池以后呢,他做了什么?”

“这很难说。我一直在注意水池那边。”

艾略特迟疑着,喃喃自语了几句,然后转头看着菲尔博士。“你有问题吗,博士?”

“有的,”菲尔博士说。

他精神一振,打量着玛德琳,她回以微笑。然后他转而注视着柯诺斯,态度丕变,准备辩论似的。

“你的说法有几个疑点,老哥。例如,既然派翠克·高尔是真正的爵位继承人,那么指纹记录是谁偷走的,又是为了什么?不过,首先让我们来讨论自杀或他杀这件事,”他沉思着说。“约翰·芳雷爵士——过世的那位——他是惯用右手的,对吧?”

“惯用右手?是的,博士。”

“你有印象,他自杀的时候是用右手拿着刀子?”

“噢,是的,博士。”

“唔,好。现在我要你好好描述你看见他站在水池边的双手动作。别管有没有刀子!我们知道你没看清楚刀子。你只要叙述他的两手做了哪些动作就可以。”

“是这样的,博士,他把双手举到喉咙那里——就像这样,”柯诺斯边示范着。“然后他动了一下,接着他把两手高高举到头上,然后往外一甩,像这样,”柯诺斯做了个大动作,把两只手臂摊开来。“最后他跌进水池里,在里头痛苦挣扎。”

“他没有交叉手臂?只是把双手举高然后往两侧一甩?是这样吗?”

“是的,博士。”

菲尔博士从桌边拿起叉头手杖,撑起身体来。他笨拙地走到桌前,拿起报纸包裹,打开来,将那把染血的折叠小刀拿给柯诺斯瞧。

“问题在于,”他辩解说。“假设这是一桩自杀事件,芳雷用右手拿着刀子。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把双手往两边一摊。也许他曾经用左手稳住右手,但握住刀子的应该还是右手。当他甩开双手的时候,这把刀子飞离他的右手。非常合理。但有谁能够解释,这把刀子如何在空中转了个大弯,越过水池上方,并且掉进位在他左侧10呎外的树篱里头?要知道,这还是在他往自己身上连续划了三刀——而不是一刀——之后发生的事情喔。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菲尔博士说着皱眉盯着报纸,浑然忘了他正把模样恐怖的物证举在玛德琳的脸孔前面。接着他回头望着管家。

“但是话说回来,我们又如何能怀疑老哥的好眼力?他说水池边只有芳雷一个人;这说法相当可信,纳塔奈·巴罗也说他是独自一人。芳雷夫人听见水声之后立刻跑到阳台观看,也说水池周边没有别人。因此我们必须抉择。一方面我们得接受这是桩荒谬的自杀事件,但另一方面,这又是桩根本说不过去的谋杀案。谁好心给个合理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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