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赤星的介绍,横井贞章的形象就浮现在眼前——在破烂不堪的榻塌米上,他穿着一身脏得要命的和服,坐在那里,长长地花白头发耸得高高的,还有高高的颧骨,态度傲然,端着一大碗酒狂饮,一副不可一世不肯向人妥协的架式。

“在小吃店里,他说了些什么?”田原典太问道。

“就象我估计的那样,他已经辞去了《税务每报》的职务,没有职业,穷极撩倒。我请他喝酒,酒虽不好,他却高兴极了,因为平时他只喝烧酒。我问他为什么离开那家报社,这时他老泪纵横。”

“难道他受了什么委屈了吗?”

“是的。我听了之后也愤慨极了。”

“什么事呢?”

“刚才我说过,这家《税务每报》是接受国税局、税务局头头的津贴创办的。实际上它是专门寻找国税局、税务署的过错,把它作为新闻,敲人竹杠。大凡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专业报纸都是如此。横井这个人脑子很好用,他抓到一件非常大的逃税案件。”

“哪个案件?”

“是某造船公司十亿元的逃税案。这事情一败露,便转入政治交易,最后只减以三亿元。这件事被横井抓住后,为了纳税者的利益,他一定要公诸于世。我忘了说了,那时他己升任为总编。”

“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田原听到这里,以后事态的发展,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这个《税务每报》的经营者,利用职员的劳动,养肥了自己。也许我说多了。不过,大凡官厅方面的专业报纸的记者,平时都受到的官僚们的款待,到热海、箱根饮酒作乐,临走再拿点儿钱。官僚们善于操纵报纸,和记者互相勾结狼狈为奸。那些大公司邀请税务署长到箱根去吃喝,专业报纸的记者就坐汽车去盯梢,闯进现场,抓住把柄,两头敲竹杠,狠狠地捞一把,这种事情是常有的。横井贞章的《税务每报》就是这样的报纸。横井这个人并不怎么听话,他抓住把柄,打算公事公办,可是社长却打算私下了结。消息打出清样来,社长拿着清样到造船公司一亮,往后的事情不用我说,你就可想而知了。”

“我明白了,给果横井和社长闹翻了,离开了报社,是不是?”

“是的。那时候把十亿的逃税、减为三亿的法人税科料长,现在担任这家造船公司的会计顾问。”

“岂有此理!”

“你不用生气。正因为在专业报纸里有横井这样的人,那种见不得的人的事往往就办不成了。可是他喝酒越来越厉害,终于成了酒精中毒。有一天,他来了劲,独自跑到那家造船公司去骂衔,上了他们的当。他们告他犯有恐吓罪,关了他一年。”

“太不象话了。”

“这且不说,横井从监狱里出来时,老婆跑了,唯一的孩子也被老婆带回娘家。他丈人家认为横井这种人不会再有出息,跟他断绝了关系。”

“这老婆也大差劲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要是一个男人成天价喝酒,喝醉了酒就发脾气,又没有收入,谁受得了啊?他的老婆也算不错的,横井失业时,她还到饮食店找活干,直到横井进了监狱,实在无法忍受,才回了娘家。横井也绝望了,说是为了孩子,这样也好。当然这也是硬着头皮无可奈何。他那老婆很漂亮,是横井初恋的情人。”

“原来如此。”

田原典太听罢,黯然悲伤起来。

“打那以后,他的酒精中毒症更加厉害了。饭可以不吃,可是烧酎不能不喝。他曾经一次一次请我到他家去,也就是你去过的那所破破烂烂的房子,一看他那潦倒不堪的样子,我曾经担心他会不会自杀。上次你想了解税务署的情况,我想横井正合适,于是介绍你去。”

“赤星君!”田原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把横井介绍给我,我知道您的用意。”

赤星副主任羞涩地眨眨眼睛,“你想,你去取材,哪能白干啊?总得给点取材费吧?我让会计给横井送了点钱去。”

田原这才了解横井的心情,横井如此热心协助,那是对赤星一番好意的感谢。

然而,谁想到这样反而害了他。横并贞章接受了田原典太的委托,这才送了命。

“你是怎样托付给横井的?”

赤星这才向田原提问。田原典太说明自己是如何向横井介绍案件的始末及要求他帮助的。

“唔。”赤星副主任若有所思地仰起了头。

“赤星君,你是不是在想杀死横井的犯人是谁?”

“那怎么会知道。”赤星悲怆地说。

“我托付给横井君以后,横井曾经来过电话,那时,横井说已经找到犯人的线索。我问他是谁,他说是‘阶梯’。”

“阶梯?”赤星瞪起了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是上楼去的阶梯啊!我也不知道是指的什么。我要求他说明,横井说,不久就会明白的,便把电话挂断了。”

“简直莫名其妙。不过他这个人不会随便乱说的。总是抓到了什么证据。”

“此外他说还要到旧货店去找。”

“什么?旧货店?”赤星副主任更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时间紧,他在电话里没有细谈。要是他稍为多谈一些,总可以抓住一点线索。赤星君,我一定要拚着命去追查杀害横井的凶犯。”田原激动地说。

“你好好干吧!我拜托你了。因为他是我的老朋友,我要替他报仇。我去跟部长说一说,多批点费用。田原君,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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