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半旬后,五大节度使率领大军陆续抵达白蛉平原安营扎寨。
五大节度使齐聚一堂的晚,为诸位将士接风洗尘的接风宴在襄州知府李鹜府上举办。
同样的事再来第二遍就好办多了。
这次虽说不能靠实地打探来得知众宾客的喜好,也有更简便的法子,李恰和李鹜利益相同,然不愿在另外个节度使和幕僚面前丢了面子。
沈珠曦一封信送了过去,没几日就得到了出席宾客详细的资料和喜好。
有了情报,其他的事情就简单了。
沈珠曦参考了宫宴的流程,将其简运用到了晚的接风宴上,不求宾客觉得宴会宝光『乱』眼,珠『色』璀璨,求一个新奇有趣,不虚此行。
前院杯觥交错,气氛大好,就连沈珠曦所在的后花园也能隐约听见设宴的阁楼里传出的哄笑和拍掌。
她坐在临湖的一个秋千上,媞娘轻轻推着她的背。
“接风宴办得这么成功,夫人怎么不去宴会上『露』个面?”不明内情的媞娘好奇道。
“我不喜欢那种场合,这里清净。”沈珠曦避重就轻道,“你不用像个木头人一样站上两三时辰,能这样陪我『荡』秋千,一会有好吃的送上你的房间——难道不好吗?”
媞娘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太好了——我然觉得好,可是夫人……”
“我怎么了?”
“我在徐州的时候听人说……”媞娘犹豫片刻,说,“镇上的赵家就是因为少夫人的身体不好,有人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给赵少爷做妾呢。”
“赵少爷收了吗?”沈珠曦问。
“然收了。”媞娘诧异道,“只要关系不是太差,谁会拒绝别人送上门的礼?”
沈珠曦不禁收紧握在秋千上的手。
她的心里生出忧虑,可她想到自己已经答应李鹜信他一,所以努力找了个理由自我安慰:不会的,李屁人才舍不得家里多一张嘴吃饭呢。
红通通的太阳已经有一半泡进湖水里,天尽头的湖水闪着碎金般的粼粼光芒,一阵微风吹过,沈珠曦的裙袂跟着湖中的荷叶摇曳。
“起风了——我去给夫人拿件厚衣服吧!”媞娘道。
“不用了,我们……”
沈珠曦刚想说我们回房吧,目光触及从花园假山后走出的王诗咏,声音渐渐微弱,断绝在喉咙里。
王诗咏目不转睛地看着秋千上起身的沈珠曦,用碾磨般迟缓的语速道,“能在这里遇见身体不适的李夫人,真是好巧……”
沈珠曦上次见到王诗咏,是徐州时候,相比那时,她消瘦单薄了许多,身上穿的,也是寻常百姓所穿的布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春果也不见踪影。
“你是怎么来的?”沈珠曦问。
“走过来的,能怎么来?”王诗咏微微一笑,右手拂过裙上一片半干的水渍,“我说要找个地方更衣,你们丫鬟就把我带去后院厢房了。既然都到厢房了——我随意走走,不小心『迷』路至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你,因为『操』办接风宴而病倒的李夫人,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反而穿这么单薄到湖边吹风来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媞娘忍不住冲撞道,“来人啊!来人!”
“你是别大吵大闹的好,引来了别人,你的主子想要掩人耳目的目的就落空了。”王诗咏道。
“你胡说八道!”
媞娘虽然不信沈珠曦有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地方,王诗咏的话成功打消了她大声呼喊的念头。
她犹豫不决是否要唤人,转头看向能够做主的沈珠曦。
沈珠曦看着王诗咏,神『色』镇定。
“宾客名单上没有你,你是跟着李恰混进来的?李恰知道吗”
王诗咏怒道:“拿旁人压我!如今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有什么好怕的!”
“你煞费周折混进接风宴,不去宴会场找李鹜,借口更衣跑来后院——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沈珠曦说。
“明知故问!”
“你找我做什么?”
“我要你离开李鹜!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王诗咏尖声道。
王诗咏的偏执远超沈珠曦的意料,她惊讶道:
“……你想嫁给他?”
“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了!”王诗咏怒视着沈珠曦,悲声道,“你害我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沦落至此,难道不该让李鹜担起责任吗?!”
如果是从前的沈珠曦,真得被她噎到。
今非昔比,见过李屁人的厚颜无耻,王诗咏还是弱了点。
沈珠曦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抢我夫君,我没害你家破人亡,你却险些害我家破人亡,究竟是谁该担起责任?”
“如果不是你,李鹜根本没有理由拒绝我!”王诗咏捏紧双拳,眼中充满恨意,“只要你不在,李鹜就不会逃婚,我父亲也不会气得中风,徐州也不会狼烟起!”
“李鹜逃婚是因为他有情有义,你父亲气中风是因为他助纣为虐,咎由自取,徐州城破是因为邻近诸城都在急修城防,只有你们徐州,宁愿斥重金了结私仇,也不愿在城防上多花一金!”
沈珠曦铿锵有的一席话让王诗咏许久都说不出话,只能气得颤抖,恨恨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你们打劫了徐州的援军,徐州至于生灵涂炭吗?”王诗咏咬着牙说,“我本是百年世家徐州王氏的嫡女,却因为你们家破人亡,你对我,对徐州百姓……难道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沈珠曦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
“我对徐州百姓有愧疚之意,对你,丝毫没有。你若继续胡搅蛮缠,别怪我不留情面。”
“……你要怎么不留情面?”王诗咏『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若四处声张,所有人都会知道李鹜有个妻子。”
“所有人也会知道你在新婚之夜被人逃婚的事。”沈珠曦接上她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在李鹜眼中,你没有抬嫁妆值钱。”
王诗咏被人戳中最深的痛脚,青着脸说:“……你在虚张声势。”
“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在虚张声势。”沈珠曦道,“我只不过一个后宅『妇』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是我相公,只要他觉得不丢脸,我在后宅有什么好丢脸的?”
而李鹜会不会觉得丢脸,答案是肯定的。
他的脸皮比地皮还厚,沈珠曦至今没发现有什么事会让李鹜觉得丢脸呢。
沈珠曦好心道,“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功夫了,天底又不是只有李鹜一个男人,为什么你定要攀扯有『妇』之夫呢?”
“我已经为李鹜失去了这么多,我就要他!我只要他!”王诗咏眼眶发红,越激动,“如果我现在放弃,先前失去的那些又让谁来还我?!”
“那你去和李鹜说。”好说歹说都行不通,沈珠曦嫌这山芋烫手,说,“只要李鹜点头,我就自请堂。”
要是能说动李鹜,她还来这里做什么?
王诗咏恨恨瞪着沈珠曦:“……你会后悔的。”
“你是自己走,是我叫人来请你走?”沈珠曦说。
王诗咏转身往走。
沈珠曦刚松了口气,就见她提起裙角,想也不想地跳入湖中。
“救命啊——”
王诗咏大声哭喊着,在水里不住扑腾。
“混账!”
沈珠曦气得把母妃的口头禅脱口而出。
没见过大世面的媞娘在那儿愣住,早在宫中千锤百炼的预备宫斗人员已经一个起跑,紧随其后跳进了湖里。
这媞娘反应过来了,她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瞬间盖住了王诗咏的哭喊声。
“来人啊,夫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王诗咏提着气刚要大喊,脚传来的拉让她瞬间沉入水中。
沈珠曦憋着气把她往拉,看着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湖水才松开了手。
她踢着脚的水波靠近水面,听见嘈杂的人声后才冒出水面——不忘扯散发髻,让头遮掩住她的面庞。
“救、救命——”沈珠曦喊道,借着呼救的功夫吸了好大一口气憋在肺里。
湖边已经围着许多人,除了府里的丫鬟小厮,有此次参加接风宴的诸多宾客。
李鹜早在第一时间跳湖,看见沈珠曦『露』面又沉入水中后,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快速朝她游来。
湖水幽绿,浮萍飘『荡』。
沈珠曦不断下沉,裙袂和黑都在脸庞上方飞舞。
她伸出的手,被李鹜一把握紧。强大的拉将她拉向湖面,她偏头一看,一脸痛苦神『色』的王诗咏正拼命踩着水,艰难地往水面上探出了半个脑袋。
“救我……”她微弱的求救声飘散在湖面上。
“有一个人……那不是镇川节度使带来的人吗?”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让李恰咬了咬牙,不得不跳入湖中,向再次沉没的王诗咏游去。
李鹜抱着沈珠曦上了岸,立即有准备好的婢女送上干净外衣笼上沈珠曦湿透的身体。
“你怎么样了?”李鹜脸『色』难看,急声道。
“装的……我没事。”沈珠曦小声道,“配合我。”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一边瑟瑟抖,一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哭道:“我没看清谁在推我……”
李屁人果然配合,即大怒,掷地有声道:
“这里总共就三个人,除了你,能是谁推的?媞娘,是你吗?!”
“不是我!”媞娘条件反『射』叫道。
好了,这只剩一个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刚被救上来的王诗咏身上。
告状也是有讲究的。
直接说谁推的显得咄咄『逼』人,说自己不小心失足又显得想要息事宁人,一句“不知道谁推的”,既说明是自己是被人推湖,又显得无辜又无害,不会令人反感。
这些宝贵的宫斗经验都是母妃教的,实际运用还是第一次。
对手是王诗咏,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刚被李恰拉扯上岸的王诗咏翻着白眼,已经只剩半口气,听到沈珠曦先制人,她气得半口气都差点不剩,急忙说道:“分明是你先推我……”
“你胡扯!”已经入戏成功的媞娘叫道,“分明是你先动手推人,看见有人来了才跟着跳下去!”
媞娘扑了过去,对王诗咏又咬又打:“我苦命的夫人本来就病着,你这是要她的命啊!你害我主子,我今日就跟你拼了!”
王诗咏衣衫湿透,线条毕『露』,死死抓着李恰衣襟,狼狈地躲闪着媞娘的扑打,再加上面八方谴责鄙夷的注视,她畏惧地蜷缩着身体,不住往李恰身上贴。
“好了!”李恰跟着也受了媞娘的拳脚,怒而推开媞娘,沉着脸道,“这事之后再说——”
他怒视着王诗咏:“你答应我不惹事,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放心不……”
王诗咏话说一半,恰到好处地“晕”了过去,只剩浮想联翩的观众和面『色』难看的李恰。
全场唯有李鹜内心狂喜:鸡屎粘别人脚上了!
李恰一时心软带王诗咏上门赴宴,闹出这么大的事,自己脸上也抹不开。
他不好再提出借地医治的要求,只能带着王诗咏匆匆离开了李府。
沈珠曦也被李鹜带去后院诊治。
主人家都不在,接风宴没继续一会也就草草散了,只剩下花样百出的流言蜚语,『乱』窜在白蛉平原的联军军营中。
王诗咏衣衫尽湿被李恰救上岸,归属也显而易见了。
数日后,沈珠曦听闻,王诗咏被李恰纳为妾室。
知府之女成亲,该有的一切都没有,李恰似乎有意下她的脸,连顶小轿都不给,就这么纳了她,连夜将她打老家。
那里,有一个彪悍泼辣的正房摩拳擦掌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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