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王府都因为预备沐元瑜进京的行装而忙碌转动起来,对于孟夫人等来说,这件事的发生则是突兀到毫无预兆,让人登时把好奇心都涨到了最顶端。

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来要进京了呢?

滇宁王妃的回答简单而粗暴:“王爷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不过朝廷允许的诏令没下来之前,没有张扬而已,如果不成,不过白说一场。行了,我这里忙得很,这个月你们的请安都免了,没事不用过来。”

孟夫人还待说什么,正好沐元瑜也过来请安,听到两句,笑道:“夫人,我的东西收拾好了就进京了,夫人可有什么话或是物事要我捎带给三姐姐?若有的话,该也可以整理起来了。”

孟夫人共生有两个女儿,三姑娘是远嫁进了京城文国公府里。

孟夫人被一语提醒,“哎呦”了一声,忙道:“有有有,还是世子顾念手足,我这就回去收拾,尽快送回来,劳世子替我捎上京去。”

她说着就坐不住了,忙忙起身告退走了。

葛姨娘的女儿六姑娘也是嫁在了京中,闻言也坐不住了,跟着急忙走了。

滇宁王妃表情甚是无语地向沐元瑜道:“你看看这些人,满心钻营,居然这种事还要你提醒才想得起来。瑜儿,你就是心太善了,由着她们去胡想耽搁也罢了,到时候有她们后悔的。”

沐元瑜笑道:“我是为了母妃,她们有自己的事做,就不瞎打听烦扰母妃了。再者,就算我不说,她们至多两日也该想起来了。”

滇宁王妃为她的贴心翘了翘嘴角,想起来叫过丁香来:“你去和孟氏葛氏说清楚,替她们捎封信并些小物件还罢了,别什么笨重的蠢物都带着,瑜儿上京是公干,不是专替她们捎东西的。”

丁香蹲膝应一声去了。

沐元瑜瞄了一眼旁边桌案上的单子,忍不住摸摸鼻子,道:“母妃,那您还让我带那么多东西。”

滇宁王妃道:“那怎么一样,那些都是你在京里过日子需用到的。”她还很为不足地叹了口气,“唉,只是我问了人,有些实在不便携带的只有算了,你委屈些,娘多给你备些银钱,你缺什么,到了京里自己添置罢。”

滇宁王妃开的那份单子,只差把恒星院的砖瓦拆下来打包带走了,哪还可能缺什么。

沐元瑜招架不住,也不忍拂滇宁王妃的心意,便要出去,滇宁王妃却叫住她:“瑜儿,你明日有事没有?”

沐元瑜想了想,摇头:“没什么要紧的事。”

她的课业已经停了,褚先生知道了她要进京,主动去跟滇宁王请辞,滇宁王考虑过后,还是把他挽留了下来,横竖王府并不多一个吃闲饭的,褚先生学问是有的,当个幕僚使使也不错。

这让她把褚先生拐去奉国将军府给沐元茂的愿望落空,这当口也不适宜去跟滇宁王抢人,只得先算了。

滇宁王妃点点头:“既然得闲,我明日去那边府里,找二太太说些话,你要不要一同去?”

沐元瑜吓了一跳,因为打从她穿来起,就不记得滇宁王妃登过奉国将军府的门,滇宁王妃与沐二夫人这名义上的妯娌俩没有任何私交来往。

不过与滇宁王与沐二老爷间的那种结仇的情形不同,这对妯娌要和平许多,就是不来往而已,不然,沐元瑜也不会逆着滇宁王妃的心意和沐元茂玩在一起了。

“母妃怎么忽然想起来去那边?”

滇宁王妃道:“你跟他家茂哥儿不是玩得好?我去问一问,他要不要和你一起上京,京里好先生好学堂多,他要走举试这条路,在南疆难有什么大出息,还该往人文荟萃的地方去。”

这个话沐元瑜一听之下就懂了——滇宁王妃哪可能会替不亲近的隔房侄子考虑那么多,明面上是这样说,实际上当然是为了她。

她的相貌虽然不属于艳丽那一款,但也不是硬朗型很能迷惑住人的,有沐元茂跟着一起,如同随身携带了个护身符。

按说打掩护的清秀少年不难找,南疆这块也能扒拉出一些,但沐元茂的价值与这些人都不同,他是沐家人呀,与沐元瑜同一血脉,京中人没见过沐大沐二,只见到他们两个去,那多半会以为沐家人都是有些男生女相,从相貌上的怀疑几率大大降低。

沐元瑜感动又好笑,滇宁王妃这是殚精竭虑地在替她考虑了,但她只能拒绝:“母妃,我不能这样对三堂哥,我为了自己方便就千里迢迢把他拐到京城去,这——这不好的。”

“他在家里才真不好。”滇宁王妃道,“他们家去年闹那一场,你还记得罢?我打听过了,他们那府里矛盾越来越掩不住了,二太太不是个多聪明能干的人,娘家又提不起来,两个继子媳妇联手起来,把她挤兑得快站不住,茂哥儿想帮,哪里好和嫂子怎么样,他年纪小,也做不得什么。我看,他再耗在那家里才没意思,不如出去闯一闯,他自己有出息了,别人才不敢瞧不起他。”

沐元瑜不由皱了眉:“怎会这样,二伯父不管?”

祭祖过后,她和沐元茂有过两三回书信往来,沐元茂只是告诉她沐二老爷气还没消,他们家乱着,叫她先别去,并没说有这些事。她自己这里也不消停,自柳夫人有孕后牵拖出的一连串事占了她大半心神,便没空多想什么。

但现在一想,奉国将军府出现这样的情形实不令人意外,沐大奶奶因沐元茂与她来往而生嫉意,那他们不来往她就会消停了吗?

不,只会更没顾忌,踩得更厉害。

裂痕一旦生出,那只会越扩越大。

“二老爷管有什么用?前头两个儿子都成年了,哪里是那么好管的。”滇宁王妃说着,顺带着嘲了滇宁王一句,“譬如你父王,他管得住你吗?”

沐元瑜:“……咳。”

旁边的许嬷嬷都禁不住笑了:“那是我们哥儿能干。”

“就是这样了,”滇宁王妃总结道,“我对茂哥儿没坏心,他进了京,不论是进书院还是找个书香门第家办的学堂附读,对了——他们家还有个国子监的荫监名额罢?不知用掉没有,若用掉了,我们家的给他也是可以的,横竖你用不着。这么多条路,哪条不比窝在云南好?”

沐元瑜听得不由认真思索起来。她是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现在叫滇宁王妃一说,发现她其实说得一点不错。

就师资力量而言,云南和京城差得实在是太远太远了,沐元茂在云南考个秀才乃至举人的还凑合,但要再往上,那必须得往文治发达的地方去,既然迟早得去,那晚去不如早去。

学习当趁年少啊,这时候记忆力等各方面的状态都最好。

沐元茂如想解决沐二夫人的困境,方法绝不是窝在家里跟嫂子练宅斗,他是男人,能考得功名,凭自己立起来,那沐二夫人的腰杆子才会跟着硬起来。

“哥儿,你还犹豫什么呢?娘娘若不是为了你,也不会亲自去那府里的。”许嬷嬷劝道。

“……那就去问一声吧。”

沐元瑜犹豫着应了,就算是双赢的局面,但她自己心里清楚有在算计沐元茂,这令她的良心难免有受谴责之感,她决定明天去就问沐元茂一句,他不愿意她绝不勉强哄骗。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她隔日跟着滇宁王妃到了挺长一段时日不曾踏足过的奉国将军府后,见到了秀色依旧的沐元茂,只刚把这意思一说,沐元茂就跳了起来。

“瑜弟,还是你待我好,有好事都想着我!”

他跳完居然还上来抱着沐元瑜绕了个圈圈。

“好了,三堂哥,快放我下来。”他动作鲁莽,沐元瑜叫他的胳膊勒得生疼,连拍带赶地躲开了。

沐元茂哈哈笑:“我开心嘛,瑜弟,我俩真是心有灵犀,好兄弟!”

又大力拍拍沐元瑜的肩膀。

然后他激动的情绪总算宣泄掉一些,拉着沐元瑜坐下,滔滔不绝地开始大倒苦水,说他这阵子日子有多难过。

沐元瑜责怪道:“那你信里都和我说没事。”

“那时候说了没用嘛,白叫你跟我一起憋闷。”沐元茂说到渴了,豪放地咕咚咕咚灌完一杯茶,把茶盅往桌上一丢,“这个家呆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现在算看透了,什么手足兄弟,就只怕我爹偏着我一星半点,占了他们的便宜。我再懒得跟他们啰嗦计较了,我要凭自己本事出人头地,以后跟他们分家,我领着我爹娘出去单过,这个府里我什么都不要,他们喜欢,自己争去!”

他这番话虽有埋怨但并不自苦,透着的是一股奋发向上的劲,沐元瑜不由向他竖了竖大拇指:“三堂哥,有志气。”

沐永茂摸摸头,又嘿嘿笑了:“我听说你要上京的消息了,到京里涨涨见识多好的事啊,我当时就想找着你一起去,但怕你有什么不方便,我说了,你又不好意思拒绝,再难为住了。现在你来找我,就太好啦。”

他说着又要跳起来:“我这就和娘说去!”

沐元瑜忙拉住他:“我母妃应当在说了,我们等等罢,看二伯母同意不同意。”

沐元茂是这个一拍即合迫不及待的态度,她觉得沐二夫人答应的几率应该是很大了,沐元茂是个男孩子,出去哪怕不为读书,游历几年也是很寻常的事。

沐元茂勉强按捺住了,但道:“我娘要是不同意,我就和我爹说去,我爹肯定同意。哎,三婶人真好啊,还亲自过来一趟,是不是怕你一个人上京,没人做伴,到时候受了别人欺负也没人帮你?哈哈,你放心,”他拍拍胸脯,“以后哥哥管着你!”

“……我母妃是有此意。”

沐元瑜干咳了一声,她那点心虚都快叫沐元茂的激昂情绪搅合完了,不过这样也好,沐元茂自己有上京的需求,总比受了她坑蒙拐骗来得让她舒心许多。

两人干等沐二夫人那边的消息也无聊,就开始聊起上京以后的事来,沐元茂大概真在家里憋屈坏了,特别能展望,说到要选哪里读书,沐元茂倒是知道一点:“我家那个国子监的名额早年间给大嫂的一个娘家侄子了,当时我还小,我们家世代都是武将,我爹觉得这名额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就送人了。”

沐二老爷那时应该不知道小儿子以后居然会从文,后来后悔也晚了。沐元瑜心里有了数,就又说起别的来,受沐元茂的热情影响,她对入京以后的生活也生出了一些轻松的盼望。

她的困境与沐元茂比,其实有相似之处,只是严重程度要重上许多。

易经上说,穷则变,变则通,也许离开这里以后,确实会豁然开朗,另有一番天地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概数了哈,想看切腹的居然比想看男主的多。。

可怕(⊙o⊙)

嗯,我不确定今天能不能出就是因为要把三堂哥一起拐走,不知道这点纲展开有多少~明天就没事啦,目标京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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