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谨深嘴上说得厉害,实际顾虑着沐元瑜就要远走,怕闹凶了耽误她的行程,还是留了情面。爱玩爱看就来网

五更三点宵禁开,晨钟响后,沐元瑜揉着眼睛,还能挣扎着爬起来赶回去。

朱谨深一起起来送她,见她还不大睁得开眼,系个衣带结系半天,自觉地过来帮忙,不过他也不是惯做这样事的人,加上沐元瑜脑袋一点一点的,颓在那里一动不动由着他摆布,模样可怜又可爱,他免不了再捏捏她的脸亲两口,导致最终动作没比沐元瑜快到哪里去。

林安在外面等着要收拾战场,浮想联翩着——这二位爷晚膳都没出来用,从傍晚到现在一直呆在屋里,这战况得激烈成什么样啊?

他这么想着,谁知过了好一会了,把自己都从激动想到了平静,里面还是没多大动静,也没人叫他,只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他竖直了耳朵,总算听见他家殿下低声说了一句:“袖子,手抬起来。”

——什么意思啊?

不、不会又来一次吧?

他眼睛腾腾放光,但不敢进去,只是把耳朵竖得更尖了。

但没有传来什么他想象之中的暧昧声响,再过得一会,倒是听见朱谨深出声了:“林安,去要点吃的来。”

“哦哦,都是备好了的,马上就送来。”

林安答应着,忙出去指使了个小内侍到厨房传话,他自己又回来,这回见到朱谨深拉着沐元瑜一起掀帘走了出来。

就算知道可能要挨骂,他也是实在控制不住好奇心地,大胆往两个人脸上打量了一下。

好像——看不出什么来?

就是被拉着的世子爷形容有一点憔悴,而他家一向冷清的殿下则忽然变得殷勤了一百倍,一路手没松开不说,到了次间里待客坐卧的炕前还把人扶着坐下,见人睡眼惺忪地似乎不太舒服地挪动了一下,用手撑了下腰,又主动抱了个大迎枕来让靠着。

林安大逆不道地想:他家殿下这好像也挺有服侍人的天分嘛,看这设想周到的,事事不用世子爷吭声就全做了——

“去打水。”朱谨深微蹙眉,扫了他一眼,“你是算盘珠子?拨一下才知道动。”

“——是。”

林安吐了吐舌头,他脑补了不知多少个小剧场,只是不敢说出来,忙跑走了。

一时捧了盥洗的青盐热水布巾等物来,朱谨深倒是不需要他手把手伺候洗漱,用过青盐后,自己把毛巾浸得半湿,往沐元瑜脸上擦去。

沐元瑜刚漱了口,正排着等待洗脸呢,一下被热乎乎的布巾糊到脸上,被糊愣了,甚是不好意思,含糊地道:“殿下,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也没残到这个地步。

朱谨深没理她,把布巾拧干了,又给她仔仔细细重擦了一遍。

端着盆的林安眼都瞪直了——他不觉得自己大逆不道了,他觉得自己想的一点都没错,殿下就是很能伺候人嘛!

外面堂屋有内侍禀报道:“殿下,饭食送来了。”

林安代为答道:“知道了,先放在外面。”

里面这个情景,直他一个人的眼就算了。

而他更瞠目的还在后面,沐元瑜洗过了,他打算去换水,朱谨深听说了饭食已经送来,就道:“别动。”

就着同一盆水把自己的脸洗了。

当然沐元瑜这样的贵族少年绝对不脏,她也不用脂粉,跟她同洗一盆水完全没有什么,但发生在朱谨深身上,就极是不可思议了。

这好洁的毛病居然还能挑人发作?

林安脚步飘着出去泼水了,因为精神太过恍惚,还差点把水泼到了自己脚面上。

他定了定神,才放下盆,重新走回屋里,把搁在堂屋的食盒拎到里间去,一样样取出来。

朱谨深和沐元瑜对坐着用膳。

厨房下的鸡汤细面,卧了蛋,飘着青绿的细蒜叶,还配了笋丝等几样小菜,一放到炕桌上,热气合着香气缭绕扑鼻而来,顿时把沐元瑜的困意都赶走了。

她是真饿了,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才觉得饱了。

朱谨深也是一般,这膳便都用得很快。

膳罢,撤下去,重换了清茶来,两个人才开始说话,就着天亮之后进宫的说辞商议了一下。

朱谨深认真嘱咐道:“你不要拖,回去就先叫人把东西收拾起来,万一皇爷没有允准,你就直接走。”

沐元瑜点头,这当然冒险,但她懂他的意思,现在她要紧的就是打个时间差,柳夫人和沐元瑱“病亡”可以告诉给皇帝,但不能与梅祭酒案同时出现,朱谨深这里替她暂时按下了案档,可不能保证别人无法从别的渠道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梅小公子是说不出个什么来,郝连英和朱谨渊可还在运河边上捞着呢,万一捞上点什么,她想走也走不掉了。

又商议过几句,朱谨深沉默了一会,站起来,低声道:“——走罢,我送你。”

沐元瑜昨晚发了回疯,做了她人生中最大胆的一次决定,此刻虽然累,但心中少了不少挂碍,爽快地跟着起身。

快走到门边时,朱谨深想起来,补充道:“你跟皇爷说一声,把李百草一起带回去,既是以你父王病重为由,明知京里有神医,当年还是你找寻来的,那皇爷允不允是一回事,你不提一声,不合情理。”

这一提醒,沐元瑜也想起了一事,下意识道:“对了,我得找老先生去开个方子。”

她说着要走,朱谨深拉住了她:“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早点说?”

“不是,那个——”沐元瑜眼神飘了一下,踮了脚尖凑到他耳边道,“殿下不是还养着嘛,五年以后才能——我怕不好。”

她时间紧,现在外面天还黑乎乎的,店铺都没有开门,这时候到外面找药堂,然后咚咚咚敲门把大夫敲起来让开药就太折腾了,府里现成一个,不如就近用了。

朱谨深拉着她手臂的手刹时一紧。

他第一时间领悟到的重点是——

“李百草知道你是——?!”

沐元瑜:“……”

她瞬间也是一张震惊脸。

完了。

掉智商了。

还觉得自己考虑周全补漏及时呢,这下好,把另一件事漏出去了。

她待要想说辞糊弄,朱谨深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捏着她的手臂又把她拉回了西次间里,逼问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早就知道是不是?”

沐元瑜可怜兮兮地快被逼得贴到了墙壁上:“也、也没有多早——”

“那是什么时候?!”朱谨深毫不放松,沉声道,“他到我身边之前,是不是就知道了?”

“差、差不多吧——”

沐元瑜好心虚,朱谨深问过她,知道她秘密的有哪些人,她当时没有说李百草,没想到走都要走了,却穿了帮。

“你当时跟我怎么说的?”朱谨深比她记性好,果然立刻就跟她翻起旧账来,“你说再不会骗我,还是骗了——你这个骗子!”

他恼得额角青筋都跳起来,原来顾虑她今日要面圣,他几乎没在她脸面上留什么痕迹,此时心里激荡得几乎要满出来,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咬她的唇,“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当时说了,我自然就消气了,你不说,假如我气急了,真报复你伤了你,你说你是不是自找!”

“是,是,”沐元瑜在间隙里讨饶,“殿下消消气,都是我的错。”

朱谨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情绪,才让开了点,再度问她:“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怕殿下就不放老先生走了。”已经瞒不住,沐元瑜也就老实道,“我答应过老先生,等他治好了殿下就仍旧放他云游天下去,倘若殿下为我着想,扣下了他,我就失信于人了。”

神医谁都想在家里养一个,然而李百草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意志与自由,生死各有天命,不应太过强求。

说句不好听的,不放李百草走,他这种级别的神医能救人就能杀人,实在没必要把事搞到这个地步,这不符合她的为人。

朱谨深握着她的手臂,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训她“自找”,是情绪一下激动过头之后的应激反应,实则他怎么可能是对她生气,她没道理把自己的秘密主动告知李百草,只可能是李百草自己窥知,李百草知道了这件事,等于捏住了她的命门,而她没有选择灭李百草的口,仍是把这线生机带给了他。

她早已把自己的命门暴露给他,而他还埋怨她骗他。

她宁肯受他的埋怨,乃至可能来自他的威胁,也没有把李百草说出来,和他谈判。

只因她要守诺。

他早已意识到,但此刻再一次更深刻地想:这样的姑娘,不会有第二个了。

爱上她很麻烦,但同时,也很骄傲。

“你倒是会想,”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而后就有点好气又好笑起来,“我当时还生着气,你就知道我还会为了你扣人?”

“殿下当时已经说了不会告诉人,”沐元瑜干咳一声道,“我觉得以殿下的睿智,明白我的苦衷也是迟早的事,应该不会和我计较的。”

朱谨深忍不住敲她的额头:“你就是觉得拿定了我。”

沐元瑜傻笑一下——她是不敢怎么觉得,不过她面对他的时候,确实不知怎么就是比对别人多了一份勇气跟任性。

“不要去乱开什么方子,那种药也是随便吃的。”虽然这是个很震动他的新发现,但卡在这个关口,没时间聊多了,朱谨深只能接起之前的话题道,“我听说,多少都有些伤身。你不要吃,不至于就这么巧。”

“万一呢——?”沐元瑜表示怀疑,她伤一次身,总比真孕育出一个不健康的孩子来让他(她)遭罪好吧。

对于她这么看得起他,朱谨深还是欣然受之的,微微笑了一下:“那也没事。”

沐元瑜睁大了眼,她领悟到了什么,只是有点不敢置信,又一下飘得好像踩在云端。

“殿下先前——是为了我?”

朱谨深笑了笑:“你不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又怀疑什么。”

天哪——

要不是此刻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沐元瑜简直想出去翻两个跟头!

朱谨深重新拉起了她的手:“走罢。”

沐元瑜晕晕地跟他出去,扑面而来的凌晨夜风都没把她吹清醒。

朱谨深一直把她送到了大门口。

门前道旁已经有早起的下人们在刷刷地扫着地。

当着人,不能再亲近,也不好多说什么,朱谨深只能深深地凝视着她,将这张独一无二的面容镌刻收藏入心底。

他只最后说了一句:“你在云南等着我。”

总有一日——

总有一日,他会正大光明地接她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前面朱二有问过世子哪些人知道她秘密,当时世子没说李百草,我过后看评论才发现没想起来,这确实是个bug,所以我现在要圆一下,把圆回来。(* ̄3)(e ̄*)

剧情党稍安勿躁,我剧透一点点,世子明天就是要走了,不会被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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