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霍浮香看他一眼,「狗似的追在人家身后团团转。」

林文伦没花心思与他斗嘴,手一摆,「你回去陪大眼睛,这儿交给我。」刚走几步,霍浮香又追了上来,「要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踢他几脚,他会哭着回家的。」

丁寻自两人身后斜斜掠过,手一扬,几根树枝飞向两人,霍浮香手腕微转,绞龙索在空中划出大大小小的圈子。将树枝绞得粉碎,「那错过就太可惜了,付钱也要看一看。」

「踢头还是踢屁股,我让你选。」林文伦摩拳擦掌。

「你随意。」

「大话人人会说,只希望这不是你的遗言。」丁寻冷峻的声音自暗处传来,忽东忽西缥缈难定。

林文伦不答,侧耳捕捉林中每个细微的异响。

霍浮香玩味地说道:「真糟糕,姓林的,这样就堵住你的嘴了?」

「嘿,我可不是泼妇,我是用拳头来说话的。」

右前方两丈处黑影一闪,林文伦飞身而起,人未到,拳劲如怒海狂潮,层层叠叠用过去。霍浮香紧接其后,手中绞龙索抖得笔直刺向丁寻右眼,后发先至。

丁寻伸出两指,闪电般挟住绞龙索向上一带划了一个弧形,将霍浮香自头上甩了出去,右手成拳,硬生生接下了林文伦的拳,只觉胸口血气翻涌,心中忖度,「一对二果然吃力。」

霍浮香在空中轻轻巧巧翻了个身落于地上,与林文伦一前一后遥遥相对将丁寻夹在中间。

丁寻微微皱眉,来之前对霍浮香的实力已经有过充分的估计,所以才安排了两个一流的杀手在树林中截杀,没想到竟然仍是被他脱困,现在处于下风的反倒变成是自己。

林文伦向霍浮香打着眼色,希望霍浮香能先退后一步,让自己来独自与丁寻对阵。大眼睛的仇,在今夜也该做个了断了。

霍浮香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这次与少言久别重逢,看他眉宇间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轻愁,虽然并非由自己造成,但情之所钟,怜惜之余,也不免对丁寻恨到了骨子里。后悔自己两年前没有更坚决,后悔这两年中让少言形只影单浪迹天涯。今天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他要替少言解了这个心魔,让他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竟是谁也没动手,成了僵持之局。

「姓霍的,你退下。同时对上我们两个,傻子也知道讨不了好。姓丁的虽然小人,却不是傻子,肯定有什么y-in谋,你去大眼睛那里。」

霍浮香在心里掂量着,姓林的对姓丁的颇有食皮寝r_ou_的味道,肯定是不会缩手的,自己还是护持住少言更为重要。

「想走,来不及了。」随着话音,丁寻忽然欺身到霍浮香面前,骈指如刀削向他的咽喉。

霍浮香头一侧避过他的指锋,丁寻跟前两步,招招不离要害。「姓丁的,别忘了还有我。」林文伦见面人动手,只觉心里热血澎湃不能自已,大喝一声加入战团。刹时,只见三条人影此起彼落你进我退,打得难分难解。

这一番龙争虎斗,直打得沙惊石起,周围树叶簌簌而落,满天宿鸟乱飞。丁寻招数精妙,y-in狠小巧,霍浮香施展轻功倏忽来去,手中绞龙索寻隙抵暇。林文伦却是招式缓慢,一招一式都教人瞧得清清楚楚,但身在局中的丁寻却暗自皱眉:「没想到最难对付的竟然是傻大个,已经到了大巧若拙的境地。」

三人斗得x_ing起,从林中打到空地,淌过溪水又跃到树上,一路打下来,恍若暴风过境,满目创痍。

「都住手!」清亮的声音传来,三人攻势一缓,只见不远处树梢上有人悄然而立,夜风带起他的衣角,孤寂清绝。互看一眼,三人各自跃开,林文伦喊道:「大眼睛,再等片刻,等我解决了他。」丁寻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少言的目光在林文伦身上停留半刻,又掠过霍浮香,最后定在丁寻,眼色复杂,悲喜莫名,本已略显苍白的脸色更是近于透明,看来就如被寒雾笼罩着的白冰。

这一段错综复杂纠缠不清的恩怨,终归是应该有个结尾,谁爱过谁谁伤过谁谁又辜负了谁,要清算已于事无补,曾经的心动等待失落终究是曾经,从今天起,丁寻,是死亡的过去。

「丁五爷,当日在丁府我说从此两不相干,你未曾反对。我现在只希望能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你又何苦再来与我为难?」

「我没为难你,是你在为难我。」丁寻说道,话语里有着一丝不甘。

「为难你?我何曾为难你?」少言苦笑。

「东西不听话,我这个主人自然苦恼。」

少言看着天上一勾残照,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惆怅,「还是一样的霸道啊丁五爷。这两年我相通了一件事,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求也是枉然。」

丁寻冷哼一声,「我想要就要,若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挡在我面前,就算是满天诸佛,我也有本事叫他烟消云散。」说道最后几个字时,饱含杀意的眼睛在林霍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这般公然的挑衅,连修养颇深的霍浮香也不禁动了真怒,斥道:「凭你?不自量力。」

「霍大哥,别!」少言制止霍浮香,又转向丁寻,「为什么?你有雄心壮志,大半个天下都安掌握在你手里,叱诧风云。我区区一介凡人,何苦为我劳心劳力?你若是担心我会对丁家有所妨害……」

「我用不着向旁人交待。」丁寻冷冷地截断他的话。

林文伦听得火起,「大眼睛,这种人不知好歹,何必跟他多费口舌。姓丁的,让欧文教教你怎么做人。」

正要动手,忽然耳中听得少言说道:「林大哥,让我来吧。」扭头看去,却发现少言不知何时将他那把几乎与他纤瘦的身长相仿的巨弓擎在手中,一支银羽搭在弦上,秀美的双手异常坚定,箭尖所指,正是丁寻。

丁寻收了手,直面他,「你要杀我?」

「是的,如果你还纠缠。」少言双眸清澈,宛如秋水,却透露着不容怀疑的气势。

「那就让我看看!」丁寻不为所动,「姓林的和老八合谋,这笔帐还欠着,我可不会只收本钱,利息就用他的人头来抵。」

「不错,」少言喃喃地道,「放高利贷原本就是丁家最擅长。」身形微微后挫,左手一放,银羽带起一溜尖啸声奔向丁寻咽喉。两人原本就相距极近,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箭就已经到了丁寻面前。

丁寻急忙侧头,只觉脸上一凉,腮处被割出一道极细小的伤口,几滴血珠飞起。

少言抽出第二支箭,极缓慢地安放于弦上,「丁五爷,你身手比我好,与林大哥和霍兄持平,在我们三人联手下你是否逃得了?你精于算计,这其中利害可比我清楚。」巨弓终于拉到了极限,宛如满月,少言抬眼看向丁寻,我不愿决绝,是你逼迫我。

丁寻仰天大笑,「好,好,我教你谋略武功,你学成之后用它来对付我。」

巨弓禁不住一颤,少言嘴里微微发苦,在丁家的日子,丁寻悉心教导,他今日所会一切有一半便是自学于他,「我无意对付任何人,但我也不容任何人伤害我在意的人。」

丁寻忽然又扯起了不相干的话题,「你就这么不愿意回丁府?」

「我说过,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

「如果我说姓林的帐就此一笔勾销,你还会将箭对准我么?」

「如果你是认真。」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当然是最好。

「好,只要姓林的以后不来惹我,我也懒得为他费什么心思。」

「你……」林文伦听得不忿。但见少言脸上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少言垂下巨弓,五爷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既然他说勾销,那倒也不用担心他会在背后做些小人行经。

「你跟我来,尚有几句话要单独交代一下。」丁寻忽然跃下地。当先向远处走去。

「大眼睛,别去!」林文伦喊道,对丁寻,他宁愿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

少言向他微微一笑,做了个「放心」的表情。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溪边丁寻便背负着双手面向远山,沉默无语,不知在想什么。少言站在他身后,低头凝视着他左掌上缺了一截的无名指,思绪万千。

良久,丁寻忽然转过头问道:「我是因为太想你而来,这个说话会不会取悦于你?」

「会,」少言为之失笑,听五爷说缠绵情话真让人不寒而栗。笑过后,少言面色一整,「可是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是个天生的生意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少言伸手在空中比划出个「利」字。

「是吗?」丁寻也是一笑。

「是啊,狼怎么会变成羊!」

丁寻点点头,又抬起下巴向少言示意,少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林霍二人正立不远处。虎视眈眈蓄势待发。「你该走了,再待下去,难保他们不会来找我麻烦。」

少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难得丁五爷亦有此风趣幽默的一面,不过……那已经与他无关了,不是吗?

「后会有期。」他抱拳作别,这一次是真的两不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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