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话连语调都没有变,话音刚落,就有侍卫过来将萍儿拖了出去。吓得萍儿高声尖叫:“四夫人……三小姐!小姐,救救我,救救萍儿!”

尚云香也没想到太傅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道:“太傅,萍儿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卫冷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伤了龙体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不死,难道你要领了这滔天之罪?你先回府闭门思过,那个奴才的事情,休要再提。”

一句话将尚云香惨白着脸儿钉在了原处后,卫太傅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阮公公跟在身后,心里寻思着太傅为何发威?莫不是这新娶的欺负了那云妃,太傅到底还是旧情难忘?

还没想明白,太傅的话又扔过来了:“阮公公,云妃有闲情养猫,就说明宫里的吃穿用度丰盈,最近朝廷缺钱,百姓也困顿,自然要节约些才好,以后她的宫中用度可以减了。”

阮公公连忙应下,心里明白,这云妃的苦日子算是来了!太傅这般心思可真叫他糊涂了,尚氏姐妹各打了五十大板,严惩了红颜,难不成真是给皇上出气?

想到这,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哪能啊!

当天夜里,云妃宫中的摆设就被撤去了大半,云妃也脱下了那身曾被情郎赞许的红衣,一身素白,凄楚地坐在椅子上,看那些内侍监的人把东西搬走。她只当是妹妹在卫侯的耳边进了谗言,才招来如此对待。

果然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卫冷侯,你居然为了新人,如此地迫害与我,从此你我无爱,便只剩下个恨字!可是心里决断得利索,颊边的眼泪却似怎么流也流不干……

这天过后,卫太傅大义灭亲的佳话一下子传遍了街头巷尾。之前因为醉酒夜闯皇宫的风波总算是稍稍的告一段落了,就连被迫闭门在家思过的吴阁老甚是满意,把那翘起的几绺山羊胡稍放下了几根。

可是有一个人便开始坐卧不宁了,这个人就是兵部侍郎尚凝轩。

原先想着把这嫡出的妹妹送过去,能拉近一下与太傅大人的感情,却不曾想,妹妹那点子机灵全都糊在了马蹄子上,还有那个云妃,跟她那个短视的姨娘母亲一样,蠢不可及!

俩姐妹斗心眼,结果全折进去了,害得太傅也跟着跌了面子,最重要的是害得他这个当哥哥的仕途艰险,真是对该死的!

整整一宿,尚凝轩都没有合一下眼睛,琢磨着自己的出路。

又过了几日,这天天色正好,又是休朝歇息,他正好要陪着太傅看一看刚刚军器监刚刚铸造的一批新武器,便顺便趁此机会探一探太傅的虚实。

军器监的这批刀、矛采用的是新的铸造法子,生铁的配方是太傅拿来的,铸造出来的武器寒气毕露,异常坚硬锋利。

这古怪的方子一看便不是中原冶铁的路子,也不知这神通广大的太傅是从哪里淘来的。

卫冷侯挥舞着一把似镰刀的绊马□□,挥了挥说:“这个试过了吗?砍完马腿后是否卷刃?”

下面的监工连忙回话,这新方子铸造的兵器很是耐用,连砍了十几匹,也丝毫没有损坏。

卫冷侯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军器监夹紧赶制,务必五天内完成额定的数目。

接着他又拿起一旁的监工端着的托盘上的小弓。

这小弓是太傅前几天特意嘱咐的,制作得甚是精巧,骨架选取的质地精细的桦树木料,弹性极佳,又不太重,弓胎雕着精细的花纹,还嵌着一圈明亮的碎宝石,华贵又不太增添分量,弓胎上用来手握的地方已经包好了一层上好的小牛皮。

卫太傅拉了拉牛筋,想了想,说道:“太紧了,再卸下去些力道,另外牛皮略硬,有些磨手,外再缠上些个绒缎。”

监工连忙应下,心里清楚,这太傅府中尚无小公子,再说男孩子用的弓箭何须如此的精巧?一定是给哪个娇宠爱妾定制把玩的。倒是不知怎样的绝色美人,居然能让太傅亲自下令监督,让最好的弓箭师傅来磨制这把跟玩具似的小弓?

尚凝轩不是他的两个蠢妹妹,可没心思去琢磨太傅的风流韵事。心里却一直翻着个儿,因为兵部兼管着军器监,监制武器必须过他的手,但是从太傅吩咐他秘密监造这批武器开始,就没有明示这些是来干什么的,只说是实验新得的生铁方子,若是生产出来的器具让人满意,便更换一下御林军的武器。

那兵器的份额刚开始不多,可是也是几日再翻新一次数目,他现在突然发现这么多天累加起来,数目惊人!装备十个御林军都够了,简直足够发动一次够规模的战争了。

太傅……这是要干什么?最可怖的是,他身为兵部侍郎,为何太傅不肯明示于他?

存着这份忐忑,尚凝轩将巡视完毕的太傅请去定波楼饮酒。

尚凝轩今儿是包下了这京城最大酒楼,虽然也可以把厨子叫到自己的府上制作酒席,但是定波楼外风景宜人,是赏雪闻梅的绝佳地点。

平日里,这儿总是高朋满座。但是今日,酒楼早早地清了客,肃肃静静的,正好叙一叙家常,弥补一下这妹夫与大舅哥的情谊。

可是刚走到酒楼门口,便看见有人在胡搅蛮缠,大吵大嚷:“是哪家要办丧事?包下这么大的酒楼?连王爷你都敢拒之门外,你个狗眼看人低的,我看你是不想做生意了!”

等到卫太傅他们带着侍卫骑着马来到了酒楼前,那个站在马车上举着鞭子的胖子才止住了喝骂,一脸的惊恐:“哎呦,太傅大人,怎么在这儿碰上了?……这……这酒楼不是您包下的吧?”

说到这时,那胖子溢着肥油的脸腾得一下又冒出许多汗珠子出来。

叫骂的是个聂氏皇姓的王爷,他的祖上是高祖的兄长,陪着高祖出生入死打下了天下,换来了几世的富贵荣华,也养出了这一个无所事事的安荣王爷。

安荣王爷聂胜本来骂得正欢,没想到酒楼要款待的是太傅大人:思及自己方才讲过的混话,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一口吞下去。

可能是因为今儿的天气实在是太明媚了,太傅大人居然没有动怒,反而和蔼地邀请着安荣王爷一起上楼饮酒。

聂胜也是个不懂分寸的,本来担心太傅怪罪,没想到居然邀请自己吃酒,真是个与权倾朝野之臣拉近距离的好时机,居然就这么乐呵呵地答应了。

这让跟在身后的尚凝轩频频扼腕,只恨不得摘下那肥猪王爷的脑袋,狠狠地踢到天边。

等到荣亲王爷下了马车,那马车里居然又下来一个美貌少年,身材纤瘦,穿着件粉红色的衣服,低领微露,描眉画眼的样子,一股子遮掩不住的风尘气息迎面扑来。

看来安荣王爷的玩乐已经上了另外一层境界了,居然玩起了兔爷儿。

太傅没有言语,尚凝轩却不得不开口阻拦了:“安荣王爷,陪太傅大人吃酒,这闲杂人等就不要跟上来吧?”

安荣王爷听了,暗骂自己糊涂。正待转身命令少年折返的时候,太傅又出人意料地开口了:“今儿只是来吃酒放松,朝堂上的繁文缛节且放到一边,酒席上热闹些才好。”听得安荣王爷也哈哈直笑。

尚凝听了,也暗骂自己糊涂,连忙嘱咐身后的侍卫去乐坊找几个出挑的琴娘歌姬来助一助兴。

就这样,那浓妆艳抹的少年也跟着一起上了楼。

等到几个人在窗前坐下,酒菜也纷纷摆上,悠扬的琴声响了起来,伴着歌姬娇滴滴的声音轻柔地变换着,酒席间顿时春意浓浓。

尚凝轩与王爷给太傅敬了酒后,太傅突然问道:“安荣王爷,本侯听闻您的小女将要出嫁,不知许配的是哪家的公子啊?”

安荣王爷的肥脸微微发僵,然后笑着说道:“小女自幼便许配给了平西的都尉王茂为妻。”

卫太傅笑了笑:“王茂?倒是个青年才俊,如果本侯没有记错应该是安西王的亲外甥吧?嗯,倒是门亲上加亲的好事。”

那安荣王爷心知太傅与安西王不大对付,正担心太傅翻脸,没想到又这么轻飘飘地翻过去了,心里不由得一松。

“毕竟都是皇亲,小女嫁过去也有个照应不是?可要是太傅您动了娶正妻的心思,那再好的亲事我也不要,一定把小女嫁到您的府上,您才是大魏朝一顶一的青年才俊呢!哈哈哈哈……”安荣王乐得脸上肥肉乱颤。

只把旁边的尚凝轩气得咬碎了钢牙,自己的亲妹子正在太傅府上做妾,这个无能的王爷倒想做起了太傅的岳父,真是个拎不清的酒囊饭袋!

不过还真佩服太傅,平日里的冷面阎王,可不是浪得虚名,今儿是怎么了?安荣王爷这么冷的笑话他现在居然也能跟着一起笑起来。

“王爷您过谦了,不过您也知道,安西王一直对本侯心存误会,如今朝堂的国库吃紧,还得靠安西王通融一下,本侯与镇守一方的藩王总是这么僵持着也不大好啊!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也聊表一下心意,本侯新得了样宝贝,是上好的碧玉制成的床榻,这么大的上好玉材可是不多见,夏天躺在上面倒是消暑得很,平西那个地方夏天长,酷热难耐,本侯寻思着这份薄礼安西王应该肯笑纳吧?”

安荣王爷一听,眼睛都瞪圆了。那玉床他是见过的,通体的碧绿莹玉,随便敲下一小块,都是价值千金的好玉,加上打磨的工匠手巧,这制出来的玉床可真是价值连城啊!原来这宝贝是到了他卫冷侯那了!

听完了太傅的话,他连忙笑着应道:“那安西王是最喜欢搜罗稀奇珍宝的了,我送小女的队伍后天便出发,太傅只管把他宝贝先送到我的府上吧!”

卫太傅笑着摆了摆手:“那玉床要是运输的话,零件机关都要拆解开来,安装甚是费时费力,我命人精细地打包好,再叫上几十几个熟手的玉匠一起随您的嫁女婚队出发,不然礼物送到,却是一堆碎玉便是不美了。”

安荣王爷本来存着先睡一睡这玉床的心,碧绿的玉床,弄个肤白美人在上面摆弄把玩,岂不是美死了!可惜太傅却不给自己这个机会。虽然有遗憾,但是太傅有心与安西王修好,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又是一阵大笑应承了下来。然后搂着身边的美貌少年痛饮上一大杯。那少年体质纤弱,媚眼如丝,身子软软地靠进了王爷的怀里。

安荣王突然发现卫太傅突然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怀里的少年,顿时心里明白为何太傅让这小倌儿上楼了:

原来这卫太傅也好这一口啊!怪不得久久不立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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