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维序者部队后我才发现事态更加不对。

莫利没来得及给我检查眼睛,因为南半球总部紧急送了一个重伤号过来,也是个少见的人类维序者。送来的时候他心脏被一杆长箭洞穿,只剩最后一口气吊在喉咙里,内脏因为过度使用**术而被剧烈腐蚀,据说成能是眼睛刚刚才复明,还有点不适吧。

我俯身摘下他的心脏,小心翼翼捧到盘子里;转身的时候我眼角突然瞥见什么,顿时一愣。

“组长?”

我挥手喝止了那个组员,大步上前抬起尸体的一侧肩膀。

那一瞬间我再次感到有桶冰水当头而下。

——。

在尸体肩膀比较靠后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刺着这个字,虽然血红的颜色已经淡到不见,但在灯光下还是清晰可辨。

一模一样……跟我肩膀上的视字刺青一模一样。

——这个被杀的维序者,竟然是神之嗅觉的继承人!

我双手都在微微发抖,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刚才是哪里不对:

这具尸体腹部破开,满身鲜血,而我低头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闻到血腥味!

我一把推开前来问询的组员,踉踉跄跄大步走出解剖室,随便开了个通往食堂的空间门。

鲤鱼厨师正指使手下清洗几颗尖叫不已的红色青菜,一看到我立刻哆嗦着往后缩。我没心思理它,大步上前把炉灶上的所有锅盖都扔了。

几个大锅分别烹煮着不同食材,各种五颜六色的翻腾着,一掀锅盖便冒出腾腾热气——而我什么都闻不到。

没有香味,没有血腥,也没有其他任何乱七八糟的食物味道。

什么气味都没有!

我在原地僵立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是真正的失去了嗅觉。

2.

我等了一星期,直到确认自己的嗅觉是真的不回来了。

易天表现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安慰我说:“没了就没了,至少比失明好。想想看以后上公共厕所也不会闻到臭味,你应该感到庆幸呀。”

我很想抓着他说弟弟啊那你哥我以后吃饭也闻不到香味了啊,但想到人一十八岁少年,经过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离奇事件,还能这样镇定冷静的安慰我,也实在不能要求更多了,于是只好作罢。

医疗组组长莫利对我的症状一筹莫展。他在维序者部队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灵异的情况,在强行按住我灌了十八瓶自白剂确认我不是在耍人玩之后,他终于无可奈何的承认:“我治不好,要不你上天山找法则之神解决去吧。”

我松了口气,心说终于可以去上厕所了。

那具神之嗅觉继承人的尸体被保存起来,注射活性成分防腐之后它诈尸了二十多次,弄得尸体处理组人仰马翻。根据规定我起码要站在食堂里连续做一个月的公开检讨,这实在是愁死人,弄得我现在都尽量不在总部出现。

在家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想神之嗅觉的被杀和我嗅觉丧失之间的联系。根据亚当的描述,他发动咒神金雀火的时候我腑脏也有所感应,他性命垂危的时候我丧失了视觉,他一断气我双眼立刻就复明了。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像是巧合。

然而现在做出结论还为时过早,根据我在维序者部队的经验,凡是牵扯到众神的事都无比曲折复杂、诡异离奇;这帮整天吃饱了撑着在天山相爱相杀的神(经病)们,他们之间随便一件小事都能扩展成一本狗血爆棚的悬疑小说。

为了论证我的想法,还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论据:嗅觉丧失的只是我,还是所有神之五感继承人。

我去找亚当·克雷求主意,结果一见水僵尸,他立刻问:“——检讨书呢?”

我:“……”

“脱光了作检讨的话一次就够了哦。”

我:“………………”

有困难找亚当的我实在是太蠢了。

“尸体处理组几百年来都没出现过一个星期诈尸二十次的情况,你知道我那天晚上醒来上厕所,刚推门就看到一排僵尸直挺挺站在门后是什么感觉吗?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易风组长,虽然我也是僵尸,但我是水生的!”

“……有区别?”

“当然有!”亚当怒道,“陆生人类和水生人鱼能一样吗!”

所以你想说你是美男鱼吗!

我默然半晌,说:“亚当大人,我只想找您问问南部人类维序者的情况……我保证问完就去做检讨。”

亚当·克雷十分不爽的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动作之大甚至撞到了观赏鸟笼,笼子里的小翼龙瞬间吐出一团火。

“南部有上百个人类维序者,男女老少都有,大多集中在情报和参谋组,一些格外有天赋的都在特殊行动组。论平均实力比不上你和藏惟,但总体都很听话很好领导。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潜台词是不是我和藏惟很不好听话很不好领导?

……这话要让藏惟听见了,总部明天就要掀起谋反的浪潮啊。

我摇摇头,问:“南部还有神之五感的人类维序者吗?”

“不清楚,这种事我们不可能知道。”

亚当顿了顿,声音嘶哑道:“想想你当时的情况吧,易风。你在北半球总部干了这么多年,多少人知道你拥有神之视觉?”

水僵尸这话其实说到点子上了——维序者部队成分复杂,所有成员来自不同种族,互相厮杀的事时有发生。为了最大程度保护自己,没人会把压箱底的绝招抖搂出来,平时都能藏多深藏多深。

比方说我跟藏惟这么熟了,却至今不知道他的绝招是什么。我只知道他很强,空中移动速度很快,但更多的他根本不会告诉我。

“你想知道其他五感者是不是也丧失了嗅觉?”亚当摇头道:“别想了,问不出来的。”

“……”

“丧失嗅觉意味着从此对嗅觉系幻术毫无抵抗力,放在谁身上都是个致命的弱点。即使他们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异常,也只会牢牢掩盖这个秘密。”

我心里一沉,半晌问:“您认为会不会有人在专门针对‘神之五感’?”

亚当沙哑道:“我认为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我们久久对视着,阴暗的办公室深处传来声声水滴,翼龙在我们头顶发出轻轻的嘶鸣,不时对空气喷出一团火苗。

水僵尸上半边脸都隐藏在黑暗里,我只看见它嘴角微微的寒芒,那是獠牙反射出的光。

突然门咚咚敲了两下,紧接着被推开了。一个身高三米的调查组维序者带着白骨面具,手上捧着一根银色羽箭:“亚当大人,您要的东西。”

亚当起身接过羽箭,对我晃了晃:

“杀死神之嗅觉的凶器。”

调查维序者欠了欠身,缓慢退下。它实在太像移动的小山,每走一步地板就轰!的微微晃动一下。

“这段时间我一直致力于调查谁杀了神之嗅觉,很可惜一无所获。调查组告诉我说是皇白妖,但我不这么认为。”

我也向那根银色长箭望去,只见它尾羽雪白,流光溢彩,仿佛发出如水般流动的微芒——典型的皇白妖特产。

“皇白妖,”亚当缓缓道,“一个自身难保的种族,四面楚歌,濒临灭绝,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去招惹维序者?”

他挥手在办公室里开了道空间门,向我招了招手:“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追风山谷,”亚当说,“皇白妖聚居地。”

追风山谷是储智族遗址之一。

不论来多少次,我都无法适应魔界诡异的气候和阴霾的天空。阳光在这里是根本不可能见到的东西,天空终年泛着铁锈一般的黑,让人一看就心情压抑。

追风山谷已经完全荒芜了,当年被储智桀屿焚毁的建筑七零八落,仿佛焦黑的木桩一般遍布整片原野。远处铁树虬结的枝干直插天空,仿佛无数坚硬的手臂,我一下就联想起某些造型独特的印象派画作。

那些千年老树上缀着很多草团,是皇白妖的巢。

我正极目远眺,突然一根长箭骤然而至,擦着亚当的脸“夺!”一声重重插|进地面,溅起半人高的泥土。

“维序者?”

我一回头,不远处的山涧中飞着几只成年皇白妖,视线毫无例外都带着巨大的敌意。

“各位下午好,”亚当·克雷摸摸脸,淡定道:“我想找一下天空王者杀手团的艾达……请问他在家吗?”

这话口气跟说“美人儿们吃了吗?”没什么不同,我很奇怪皇白妖为什么没立刻冲过来狠狠扇他一翅膀。

“我是艾达,”一个格外清亮的声音回答,“你有什么事?”

队伍后飞来一只格外漂亮的银色卷发皇白妖,我盯着看了几秒,才确定它就是那天出现在人界的杀手团副团长艾达。事实上它脱了战斗装之后形象更亮眼了,不愧是飞妖族里著名的美人啊……

“您好,副团长大人。”水僵尸彬彬有礼道:“我不小心从某处得到这根羽箭,请问是您族中哪位高手丢失的吗?”

“……”皇白妖们面面相觑很久,才小心翼翼飞出来一只,从半空轻盈灵巧的俯冲抓起长箭,瞬间飞回艾达身边。

而艾达只看了长箭一眼,眼神立刻满是哀戚:“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一周前南半球维序者部队一位重要人物被害,杀死他的就是这根箭。副团长大人,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白妖们顿时躁动了。艾达喝了几声才让它们勉强安静下来,继而转向我们:

“您的意思是,这根箭的拥有者便是凶手?”

“我没有这么说,但维序者部队需要您的解释。”

“解释?”艾达突然猛扇翅膀,瞬间便狠狠逼到了我们眼前:“——维序者,皇白妖种族从不畏惧任何战斗!如果你们想挑起战争,也不必编造这么荒谬的借口!”

“这不是借口,”亚当寸步不让:“我说的都是实情。”

艾达顿时尖厉怒吼一声——根据我对魔族语言的了解,这句话十有八|九是“去他xx的实情!”。

亚当再次淡定的抹掉一脸口水,“请相信我,副团长大人。如果我对你们存有半点怀疑,此刻出现在你面前的将是维序者部队所有一级战斗类别组长,而明日天亮时皇白妖这只种族就将永远成为历史。”

艾达冷冷盯着我们,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杀意。我能猜到它在想什么:既然现在只有两个维序者,那召集所有皇白妖出来死战一场,十有八|九也能把我们都灭掉。

寒风从山谷间呼啸而过,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不知过了多久,艾达眼里的厉光渐渐缓解下来,拿着长箭飞退数丈。

“人不是皇白妖杀的,”它说,“这是加百利的箭。”

我和亚当同时一震。

“加百利还被关在神域?”

“你们的箭可以互相借用吗?”

艾达皱眉看着我们:“当然不能,除非借用者实力在被借用者之上。加百利是皇白妖中第一强者,怎么可能有人借用他的箭?”

我和亚当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可怕的猜测。

现在三界之内唯一能近距离接触加百利,实力还在其之上的,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是谁。

“……原来如此,”亚当沉默半晌,最终缓缓道。

我跟着他转过身,只见他一脚踏进空间门,头也不回道:“请收好这根箭,不论发生什么都万勿将其出示他人……打扰了,告辞。”

第一时间更新《维序者》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落雪满南山

明开夜合

总裁他妈是团宠

悲剧初始化

普宁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某某

木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