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个月内,温暖再没有打开那台桌上电脑。

日复一日的忙碌和磨练已使她柔软的心逐渐变得硬朗,那样的软弱,一次已经足够,那天之后她再没有哭过,所有时间全投进了工作里,只期待在年底的股东大会上交出斐然成绩。

星期六上午,杜心同生产出院后约她在君凯喝茶。

两人刚坐下在靠窗的软座里,便看见潘维宁扶着薄一心走进来。

薄一心见到她们,想也不想直接走过来。

“介不介意?”她嘴里淡声问着,身子却已施施然落座在温暖对面。

潘维宁向两人颔首,一桌三位女士,实在没他逗留的理由,借口抽烟走了开去。

杜心同白薄一心一眼:‘不请自来,扰人心情,这顿你付账。“

薄一心淡笑:“凭什么?”

“凭你还欠我一声对不起。”

“是吗?那你和温暖说了没有?”

“跟她说?我怎么也得排在你后面。”杜心同反唇相讥。

“STOP!”温暖举起双手,“这顿我请,OK?”

两姝同时瞥眼看她:“关你什么事?”

意气相通的异口同声,使得薄一心和杜心同重新打量对方。

“烂好人是不是就指她这种?”薄一心率先调转枪头。

“再找不出第二个了。”杜心同马上附和,“就算被人一巴掌打在左脸,剩下的右脸也还是一副玉女观音的慈悲样,真让人受不了。“

温暖抚额长叹:“果然是唯毒妇与小人难养也,恭喜你们两样都占全了。“

薄一心弯唇,杜心同失笑。

不知哪里镁光灯一闪,似有人远远对着她们拍照。

杜心同道:“我们要被大明星提携上报了,不知道明早的标题会是什么样的噱头。“

温暖心中一动。

说笑斗嘴中时间过得极快,最后自然是唯一的男士潘维宁买单。

青山依旧,怎奈流华,时光终淘尽是非恩怨。

分道扬镳后温暖带了些精致的点心回洛阳道占宅。

欢姐赶紧端来早泡好多时的参茶。

周湘苓牵她坐下:“小暖,你什么时候搬过来住?”

温暖笑,每次见着她,周湘苓的第一句话必然是要求她入住占府,理由是方便照顾,还有就是屋子太大她连个伴了没有,占南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她一个闷得慌。

想了想,她道:“就这周吧,找一天让司机去帮我搬些东西过来。”

周湘苓大喜:“你真的想通了?”她微笑:“再过段时间我自己开车也不方便了。”平日里出入还是司机接送安全些。

“唉——”周湘苓继而叹气。“你说南弦这孩子到底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了,连个电话也没有。”过一会儿,温暖才柔声道:“你别担心,该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

午后她驾车离去,驶出古银色的大门后按下车载CD。那是一首很老的老歌,歌中故事荡气回肠,说的是一个女子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然而她愿用一世去世交换他一次真心对待,歌中说:‘我是宁愿改我生命,痴心也不愿改。“

秋阳夕早,山路上的树叶成簇成簇也变成金黄。

每过多一日,便多一分积怨。

十年?不,她等不到了,才三个月,她已经等得全然失去了耐心。

这一次,换成是她不打算放过他。

如果她与他之间的爱情始终洽注定是一场奇特的战争,轨迹重叠的同一条路上需要这样轮回追逐,那么时至今日她亦不介意对他使用手段。她期盼有朝一日,他一贯神闲淡雅的脸容上会乍现精彩绝伦的表情。

周一回到公司。温暖召来市场部经理:“全球最有影响力的杂志是哪几家?”对方报出几个名字。她笑,倾身靠向椅背,眸光温和而坚定:“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让我登上它们的封面。”

浅宇市场部和公关部联手,加班加点在三天之内制定全盘方案。

交由温暖审核通过后,计划被快速而严格地执行。

率先是温暖与薄一心两位容光四射的美人一齐出席某个晚宴,翌日报纸杂志无不对此尽情渲染,一场场旧事被重新挖出回笼加热,在成功地吸引了大众眼球之后,温暖大张旗鼓地搬进占南弦府邸。其后从不在媒休上露面的占南弦之母周湘苓公开陪伴他四处购物,对准儿媳的喜爱疼惜之情溢于言表,为此温暖又赚进半周笔墨。

一群专业人士开进浅宇附楼,负责她的仪容仪表以及对她进行各种训练,譬如面对镜头时的表情表现,又预设百千种问题,但就是始终对占南弦的人间蒸发闭口不谈,只笑着“请让他保持一点神秘感。”

迅速红透半边天后,却将一切娱乐版及报纸全拒之门外,

只接受有限几家商界、财经等专业领域权威杂志的人物采访,为与之配合,浅宇同时对外宣布展开几大重要项目,三个月前占南弦的决定此刻冠上她的荣誉。

各种各样的美名:“最美丽的领导者”、“最具影响力的企业领袖”,甚至夸张如“东方最妩媚的商业杀手”、“全亚洲最出色的牡丹裙”等陆续封衔而来。

如此三四周后,随着浅宇对全球统一发布期投资逾三十亿美元的非实体智能机器人研制计划,已初步取得突破性成果的震撼新闻,至此浅宇机构的最高领导人温暖,终于抵达此趟旅程之颠,在月底时如愿登上了世界性首屈一指商业杂志的封面。

浅宇附楼,布置雅致的高级经理专用咖啡座里,高访放下物中的杂志,唇边忍不住泛笑,曾几何时这个城市里无不仰首翘盼占南弦与薄一心的婚期,不过仅仅只是大半年,担纲的主角已换成温暖,她如假似真的成就像有魔镜佑护,忽然耀眼得无人匹敌。

只除了曾经的神话人物占南弦。

高访看向对面的管惕,终于第一次开口问道:“南弦在哪儿?”

管惕眨了眨大眼:“你问我?”

“你好戏还没看够?”高访端起咖啡,笑道:“别忘了菊含说过,得罪谁也千万别得罪南弦,如果让他知道你知情不报——到时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

管惕嘟嘴:“我本来是真不知道,后来一宇无意触动了卫星系统,我检查时才发现原来占美男开了一条专用的特殊频道,啧啧啧,你想都想不到,他这几个月居然没上过陆地,从菲律宾的博龙岸到普吉岛旁亚湾,过马六甲到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后穿越红海到地中海,再经马耳他出了直布罗陀。”

高访惊讶,不走则矣,这一走就走了半个地球?

管惕牙痒痒:‘你知道他那艘装备精良的快艇时速多少海里吗?也根本早有预谋,航游路线、沿途补给和停靠申请提前安排好了。“

“他现在在哪儿?”“爱尔兰附近的凯尔特海域。”

那是一座极美丽的无人岛屿。岛的一面是高陡的山崖,从崖顶到地面遍布参天密林,把那方屏蔽得连阳光也照不进去,偶见一些阔大枝叶下露出空隙,也黑漆漆如暗夜旅涡,让人看不清内里,即使是白日,森林深处也间或传出一两声野生兽物的啼啸,那种大自然的力量、震开林叶,向天空传递蔓延。

沿密林往岛的另一端逐渐变成稀疏的灌木丛,地面爬生着绿色蔓草,蔓草下是硬实的沙砾,离灌木丛不远地势较高的平台上,凌空两米高处以扎实木桩搭建起一间面朝大海的簇新木屋。

从木屋向前走过百步远的沙滩,赤足踩上去世,越来越觉脚下白沙细如银粉,一步一个浅印,当走到海边,已是说不出的舒适柔软。

离岸不远的海中停着一艘海艇。

海水由浅而深一层层幻变着美丽的颜色,沙滩上的纯白,漾接着清澈见底的嫩绿,既而转变为美得无法形容的透明澄蓝,在一片净蓝中还有些地方因为海底长满珊瑚礁而使水色呈现暗黑,深海中央更似是打翻了黑缸,逐浪到水天相接外处,则是一片视野已不能及的灰蒙。

沿着长长的海滩慢悠悠一路走到尽头,在临海那面峭壁直耸寸草不生的悬崖底下,布满大大小小被海水冲刷得已无棱角的礁石。

冬天阳光柔和无温,照在身上带着一丝挥不去世的寒意,盘起一条腿坐在半人高的褐色石台上,浅薄的海水一抹一抹漫上来,没过垂下的足尖,然后,沙沙作响地退去。

听久了规律的海浪声,会令心口萌生难以形容的愉悦。

望不见尽头的海水更着奇特的磅礴力量,似具有一种无形而极温柔的人力不能抵抗的奇异安抚作用,注视得越久令人内心越宁静,海面上永恒无际一起一伏的水浪,经由眼睛摄入无声洗涤着胸膛,种种不愉快的过往全被冲刷带走,还原出一泓纯净。

收起腿,平躺在褐石上,双手枕的脑后。已经惯了这样远离尘嚣,只置身天地间,看浮云过。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

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

海阔天空,他终于来到地尽头,日出日落,潮涨潮退,几个月时光就这样一掷如梭。自然而然,想起了她,不管漂流到哪处海域岛屿,一直心心念念着她。唇边不自觉弯出一抹如丝笑痕,她会恨他的吧?

以她的的性子,一定会。那种不动声色的暗恨,曾让他恼得想把她咬啐了吞裹入腹。从那日她哭声中发泄出来的难抑怒意,他可以肯定,在回去之后不用幻想获得太好的待遇。

“他……还爱我吗?”问那样怯生生,像初恋的少女,忐忑而期待,还带着太过明显的恐惧。

那一刻他很不厚道地想放声大笑,心口很暖,暖得几乎想放弃这个航海计划马上飞回她身边。

终于还是控制住了那份悸动和冲动。

她与他,都需要一从而足够的时光。

让往事和太过激烈的伤痛及爱意充分沉淀。

在微风抚拂中合上双眼灵敏耳尖却似隐隐听到一丝破空这声。

占南弦起身,眯眸远眺,海面上的黑点随着飞速驶近逐渐呈现出船形。

知道他在这里的,只有负责给他运送补给的公司。

跳下石台,他往回走去。

快艇很快飞驶而至,在驶近海边时不但速度不减,还忽地猛转九十度,在惊险花式中冲出一米多高的白浪浪带,引擎突突声中一个褐发灰眼神情淘气的年轻人站上船舷向他猛挥双手,高声叫道:“嘿!占!你居然还活着!没被寂寞淹死?”艇上跳下几个年轻人,抱着一箱箱东西,涉水上岸,往木屋运去。

桑马斯走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还打算在这鬼地方待多入?”“再一个星期。”桑马斯别有含意地向他眨眨左眼:“我这交华侨你带来了好东西。”

“哦?”他配合地表现出兴趣。

桑马斯目光暧昧,刻意把嗓子捏得尖细:“你寂寞吗?你需要妞吗?请翻开本期XX杂志,找到我的名字,拨打一二三四五六七。“

占南弦浅笑不已。

桑马斯脸上的淘气神色成了迷醉:“天,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东方女人,简直就是童话中走来的公主,太迷人!骄傲英俊如我也忍不信对她一见倾心!占!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占南弦一怔:“什么?”

桑马斯调头对已走近木屋的一位年轻人喊道:“嘿!伙计!等等!”他跑过去,打开那人手中的纸箱,乱翻一通,抽出一本杂志跑回到占南弦面前:“这里面有你的照片,占,你很了不起!为你的皇后建立了一个王国!”

占南弦接过,看到封面人物照,他倏然睁大了双眸。

深紫色洛可可式百花盛放的织锦墙纸,大朵大朵的花形华贵无比,胡桃木长条地板上摆着一张中世纪时期的贵妃椅,同样深紫色的天鹅绒椅面,镶金的象牙扶手上绘有精细的圣经故事。

长椅上侧臣着一位绝色美人。

精致的瓜子脸衬着白玉耳珠,粉樱唇边似笑非笑,一双黛眉下却眸光璀璨,似幽然闪着纤尘不染的明净,又似几不可察地隐隐流动一抹深湖沉渊的波色,极其迷妙。

层次感极强的及肩黑发亮泽如缎,一丝丝垂在她的微则脸颊,身上穿着由几层紫色薄纱缝成的长袖连身裙,方形的蕾丝领口绣有中式古典精致的花纹,领口内露出性感细致的锁骨。

闪着银紫色泽的丝带环缚的前胸下方,修饰出完美的柔软弧度,没有任何腰身的紫纱裙长直用膝,白皙无暇,线条优美的两支小腿贴在一起,在纤细的足踝处轻轻交叠,随意地平曲在深紫色的天鹅绒椅面上,足尖末端着一双黑锦绣紫色菱花缎面的平底鞋。

她就这样阑珊地半卧椅里,右手肘轻搁在椅端扶手,全身上下唯一的饰物,是轻抚腹部的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净铂金指环,整个人说不出的意态慵懒,神色间仿佛有丝无意中发现被人抓拍的讶然,又似高贵坦然接受得落落大方,而不知是否历经多月来的商业磨练,她似笑非笑的唇边不经意地翘含出一抹凝练冷朗,使她典雅灵动的气度添上一丝别样的魅力。

占南弦定定看着封面上温暖以手轻抚的腹部。

迅速翻开内页,当从字里行间确定她真是已婚怀孕四个多月,他脱口叫出:“SHIT!SHIT!”懊恼得扬起杂志拍打在自己头上,“SHIT!”

又到夕阳黄昏,司机载着温暖从浅宇回到洛阳道。

一进门欢姐告诉她周湘苓被除数迟碧卡约了去看音乐剧。晚饭后她习惯上到三楼书房,打算把剩余的一些工作处理好。

推开门时一愣,宽阔的书桌桌面摊放着一幅国画,想着不知道是哪个收拾房间的佣人好奇拆开而忘了收起,她走过去把画卷起,随手放进旁边的青花梅瓶里,然后便皱了皱眉,瓶里的画一幅幅全被撕开了蜡纸。“宝贝……”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受惊的她被人从背后整个儿揽进怀里,“嘘……是我,是我……”她的下巴被一只手强行向后抬起,炽烈而渴切的唇瓣深深印了下来,全是她熟悉到灵魂里的气味。狂喜如潮袭上她的心口,只觉满身新的旧的伤,便连心头那份不时的悸痛,也全因萦绕周身他的体温而抹去无痕,久违的泪水几乎压眶而出,下一刹那神志复苏,思维短暂停顿后怒气骤然巨涌。她奋力挣扎,尖叫:“你放开我!”占南弦不得不松开她,半垂的眼睫飞快隐去潜然笑意。

温暖一把抓起桌面的画砸向他:“你滚出去!”怒为和委屈在胸腔内烧得控制不住,她接二连三抽起瓶中的画卷劈头盖脸地朝他砸过去:“你回来干什么?!别让我见到你!”

“嘿!宝贝,冷静,冷静,你会吓到我儿子的。”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躲不避任她丢砸,但就大大退后几步站到她的安全距离外,以祈让这个凶悍孕妇能平静下来。

低头看见散乱在地上的一幅幅画,他的眼眸里闪起无限温柔。画里面全是他,每一幅。

发泄了一通后,温暖扶着桌面微微喘息。

这些画,就像别人的日记,平均每周几幅,全是她对着报纸杂志上登出的他的照片画下,每一笔,每一抹,三年下来她对他的五官尤其那双清亮眼眸的线条,早已熟悉彻心。

三年,她不记得自己画过多少幅他的脸容,只知道每一幅画的左上角都印着四个,温暖的弦,画里的人他是她的弦,她原以为,哪怕海枯石烂,哪怕蓝田玉暖,他永远会是她的弦。

然而他竟然就这样消失,整整四个多月。

她冷冷地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宝贝。”他弯唇轻唤,眸光柔软入心。

她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压下滑到嘴边的“滚”字,而只是冷嗤出声。

“占大总裁,分手倾斜角也说过了,失踪你也玩过了,不如告诉我你下一步还打算再玩什么?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那样我才能更好地配合你,你说是不是?”

一顿讥讽让他停止向她的行近,怕再次惹起好怕脾气。

“宝贝……”他柔声再唤,唇忍不住向上翘起,“封面上的你非常美,真的非常美,美得——”他侧头,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抬眸看她,瞳色如流光幻彩,“美得……让我很有感觉”。

她恼得又伸手去抽画。

“嘘……别急,我还没说完。”示意她少安毋躁,他脸上笑容愈深,“在杂志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告诉自己,这就是我的女人,是我占南弦想要的女人,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女人,宝贝,你真的让我控制不住地心地。”

她眸中的冷怒终于缓缓平复下来。

出口的语气却仍带着不甘和责备。

“我问你,我生病住院那时,凌执隐是不是你叫来的?”

“嗯,她不让我见你,那我也就让她早点走人。”

只需让她亲眼见着温柔的爱侣,不用他再有什么动作,她自己会斩断这份依恋,亲手将自己送去新加坡。

“临路呢?也是你私底下做了什么时候让他急着去澳门的?”

“他本身就想过去,我只是把他走的速度稍微加快了而已。”

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是在朱临路的后院点了把火,让他自顾不暇飞快滚离她身边。

“这么说占妈妈找我去老房子也是你的意思?”

“第一次不是,钥匙是她自己给你的。”如果他事先知道,绝不会失策到让她撞见他和薄一心,“至于第二次,我只能这么说——她看不下去我闷闷不乐。”

心机深沉得简直绝世无双,她不无戒慎:“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呈?”

“有。”他慢慢向她行近。

“什么?”

占南弦小心地把她抱起坐在书桌上,站进她的双腿间,执起好怕手,带笑唇瓣缓慢覆下,滑过她的耳珠:‘这一生,我永是你的弦。“说完他用力堵住她恍然大悟的尖叫,令她跳也跳不能,动也动不得,骂也骂不出,而只能乖乖地被他吻得伏贴在他怀内。

他悄然翘起的唇线似极力忍笑而终于还是隐忍不住,漾出了绝美弧度。也许,等她生下孩子后,他会告诉她。

他离开前曾写了封EMAIL给高访、管惕和欧阳菊含。

大意是……让他们找点事给她做,别让她在他离开后有时间胡思乱想。

翌年,九月九日。

筹办了许久,辟出浅宇整层五楼作为的神秘画展终于公开对外展出,不过所有慕名而来的各界人士都得排在九月十日之后才能进场,首日仅对画展主人的亲友开放,只接待身份被存储在电脑档案里的人。

主持开幕仪式的不是占南弦,也不是温暖,而是换上礼服装的小一宇。

这组建立有庞大数据库的芯片连通镶嵌在门口以及场内的十多个高精高彩的液晶屏幕,负责守门,监测,检索,收费以及和参观者对话。

不用有疑问,这次画展确实是要收费,而且还因人而异。

当早已复职的刘丹然和迟碧卡并肩而来,拿出职员卡刷过。

一宇彬彬有礼:“刘经理,你好,这次画展拟向参观者收取适量费用,所收费费用将全部捐作慈善用途,请在听到滴声后输入你想捐的数字,该捐款将从你的当月薪资里自动扣除。”

刘丹然大奇,按下一个数目。

“捐款已收到,非常感谢欠的善心。”屏幕上打了一朵玫瑰。

迟碧卡笑着也刷过自己的卡。

屏幕马上打出笑脸:“迟经理,鉴于你的某些特殊贡献,为了表示感谢感谢,本次收费一万元,将从你当月的薪资里自动扣除,两位请进来参观。”

迟碧卡惨叫:“一。万元?!天啊!丹然你听到没?一万元!”天杀的强盗行径!有这么表达感谢的吗?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报复!

刘丹然笑不可支。

紧闭的金属门施施然向两边收起,将人放进后再度自动关上,与此同时场内的所有电脑屏幕全部亮起,闪出一行占南弦亲笔所题的漂亮行书:“欢迎参观,温暖的弦。”

随后到来的是已怀上第二胎的杜心同和郭如谦。

两人按下指纹后,一宇皱了皱眉:“杜小姐,郭先生,很抱歉,由于在全球资讯库里搜索不到两位的结婚证明,按温暖的吩咐,本场画展拒绝两位入内。”

“什么?!”杜心同一急,叫道,“我是孕妇耶!来一趟容易吗?”

一宇为难地苦起脸:“倒是设定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进去。”

“你说。”

“只要你们答应在孩子出生后给他起各叫郭毒。”

郭如谦还没来得及阻止,杜心同已手一挥:“没问题。”

“那两位请进。”金属门再度打开。

郭如谦哭笑不行:“心同你怎么可以答应它。”

“切,我们以后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它管着吗?”

“不管你给孩子起什么,从孩子出生登记之日起它就会连通户籍数据把我们孩子的名字改成郭素养,任何时候只要它发现名字不对,都会自动修改过来。”

杜心同尖叫:“你怎么不早点说?!”她转身想出去理论,闭合门边的屏幕内发出嘿嘿笑声:“杜小姐,你刚进来还没开始参观,请待满五分钟再离场,其实郭毒这个名字很有特色,听上去就像恶毒,老大的老婆真是天才。”杜心同彻底呆住了。

门外管惕和丁小岱手牵到来,丁小岱好奇问:“真的那么神奇?”

“你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

“就叫芝麻开门。”

丁小岱依言而行:“电脑,电脑,请芝麻开门。”

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声音识别的屏幕马上打出无数红心:“亲爱的小岱,请回答以下问题,你最喜欢的掌法是?”

丁小岱咯咯大笑:“天下无敌傲视浅宇的降臀十八掌!”说着一巴掌拍在管惕的屁屁上,引来他哟声呼痛。

“答案正确,请问你最喜欢的晕倒方式是什么?”

“普通晕!”

“完全正确,确认为丁小妹本人。”

丁小岱兴奋地推管惕:“到你了,到你了。”

臀部吃疼的管惕委屈地嘟囔:“死电脑,快开门。”

一宇不悦:“没礼貌的管小猪,请回答以下问题,你和丁小妹上床没?”

管惕傻住,丁小岱又羞又惊:“怎么是占美男改了我的程式。”

一宇催促:“到底上了没?”

管惕斜视它:“没!”

一宇马上倨傲地说:“老大说你不是男人,请你回去上了再来。”

管惕只得忍气吞声:“上了上了,好了吗?”

一宇有点迷茫:“可以回答两次的吗?”

“我是你爹耶,回答十次都行。”趁它解析混乱的瞬间他在具有触摸功能的屏幕上飞快地写入指令,哼,想整他?连窗子户都没有。

来不及自行锁定被修改了程式的一宇惨叫:“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把你给上了,快开门!”

丁小岱掩嘴偷乐。

一宇欲哭无泪地把门打开,当丁小岱走过跟前时,它委屈不已地小小声道:“娘,管小猪上我是不是乱伦?”

丁小岱几乎栽了一个跟头。

在他们进去后,电脑收到网上连线要求视频参观的请求。

一宇惊喜地与之对话:“温大美人,这次画展只对你一人开放,如果你要让身边的执隐先生一同参观,请先回答一个问题。”

凌执隐撇嘴起身:“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

温柔笑着将他按回原地:“什么问题?”

温柔迟疑了一下:“执隐。”

一宇大怒:“回答错误,连线即将切断,请求永不接收,再见。”

温柔和凌执隐愕然地就见面前屏幕一闪,对话窗口已被强行关闭。

一宇继而接通另一个网络呼叫,一判别出来人是谁,它发出邪恶的恐怖的兴奋的喋喋笑声,往对方的屏幕打出一个黑色骷髅。

“朱太子,很不幸等着你到来的是攻击程序,你的蠢材手提会在十秒内死机,一分钟内被格式化,两分钟内被烧掉主板和CPU。”

远在澳门的朱临路懊恼大叫:“该死的占南弦!”

当全部处理完毕正想稍事休息时,高访走了过来。

一宇感叹:“做人难,做电脑易乎?不易也。”

高访笑:“南弦呢?”

“老大在家看碟听歌泡老婆。”屏幕上打出一张女子的照片,“来吧,例行公事。星期六相亲约会,我把资料发到你的邮箱。”

高访惊讶:“谁的意思?”

“太后娘娘。”金属门打开。

高访走进去,:“帮我谢谢占妈妈。”

门再次合上,一宇把全部信息打包发往洛是道一号。

那间全球屈指可数的顶级豪华视听室里,正播放着经典旧片。

温暖记得年少时看这部原音片时,和占南弦在戏院里一坐就是三个半小时,在所有被拍成电影的欧美名著中,克拉克盖博和费雯丽所演这一部完整版《乱世佳人》是最传世的经典。

再没有哪出戏比它更忠实更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原著,从贴切的人物到浏的剧情,从那个世纪浮华的服饰到壮丽场景,那一场大火,那一巴掌,那一个吻,这几乎是唯一一部,她在爱上它的小说之后还深深爱上它的电影。

懒散地躺在舒适软绒椅上的占南弦头枕在温暖腿上,享受着她喂进嘴里的蓝莓,一边打开手机上收到的信息,一边手掌垂在地面的婴儿篮里,轻抚逐渐陷入沉睡的小小占丞因。

脸上漾出浅笑,他把管惕那段递给她看:“老婆,笑死我了。”

她读完,忍俊不禁:“你好坏。”拿起莓子喂他嘴中。

他吮住她的手指,轻噬,微微抬高的脸擦过她胸前的石坠:“老婆,我以前送你的其他东西呢?礼物呢?情书呢?都去哪儿了?”

“锁在银行的保险柜里。”

“老婆。”

“我把你家以前的房子买回来。”

她垂眼看他。

“还有我认识你的学校,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们常去的咖啡馆,我们恋爱的公园,统统买了下来。”

她微微一笑:“你是为了这些才想去赚钱?”

横肘支在椅面撑起身子,他的脸擦过她胸前的圆润,微弯的薄唇往上到达她的唇,清眸有如最初最亮的辰星,勾起的唇角牵出完美浅莞。

“如果那天没被杨文抓走,你会不会来?”

“你问了一千次了。”

“会不会?”修长手指这一次没爬上她脆弱的脖子,而是往她的裙下探入,再探入。

她想抓住他,却反被他的另一只手扣住手腕,三两下拆解了她的反抗,

长指恶意而缓慢地推进,与强硬动作完全相反的是他薄唇间吐出的话,带着宠溺和诱魅而显得轻柔无比:“会不会?”

“呀……早说过了……不知道嘛。”

“宝贝,我们有三个儿童房,你想两年添满吗……会不会?”

他以身体裹卷她一同滚落在地面软毡上,碰巧压到了遥控器,屏幕上电影悄然熄灭,漫起旖旎气息的室内响起WESTLIFE的歌,《THEWORLDOFOUROWN》,我们的世界。

多年以前,当她在他房间里听到这首歌时,几乎一瞬间就喜欢上了。

是他,引领她走进聆听各种曲风的世界,他的电脑里永远一周一换地装载着面世的最新曲目,而他玩世弄各种播放器于指音质娴熟及跟着音乐随意哼唱的浏,常常让她佩服惊叹。

总会不断地遇到某些人,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是自己的引路人。

在被引领的时候,全无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只有当走过了那段历程,从结果处回顾,才有领悟,原来上天安排自己遇见迷个人,正是为了要让他带领自己来到人生之路的这一个地方。

日和夜相继消失,当人变得像歌那么老时,或不复记得从前许多往事,但一定有一个人,此生也不会忘记,当初就是他,把在情路上混沌跌撞的她从山穷水尽中带出来,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推开了一扇门。

于是在浩瀚的人海里就有了那样美好的地方,THEWORLDOFOUROWN。从踏进真爱领域起,是他和她,牵着手温柔地在两人的世界里行走。

从她飞过三万里河山,重新回到他面前的那一刻开始。

有一样东西,不再是一朝一夕,从此以后,亦不止一生一世。

番外

自从温暖做了浅宇总裁之后,占南弦再不肯回去投身于工作,无论她费尽唇舌,他始终有千百个听上去似是而非但她又反驳不得的理由,一次次说服她任他逍遥世外。

当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占丞因出世时,两人有如下对话。

“南弦,你什么时候回公司上班?”沉浸在初为人父惊震与幸福交织情绪中的美男子,因为喜得麟子龙颜大悦而变得很好商量。

“宝贝,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孩子的娘全世界最大,我都听你的。”

“真的?”温暖大喜。

“恩,不过有一点,能不能先让我过足当爸爸的瘾?”温暖笑,“没问题。”估计那种新鲜感不用半个月就会过去。

“那好,我们说定了,等儿子会叫爸爸之后我再考虑回去工作的事。”“什——么?!”某男振振有辞,“儿子不会叫我爸爸,我怎么过当他‘爸爸’的瘾?”一只软枕劈头盖脸地砸来。

到占丞因懂得叫“爸爸”时,他们的二女儿占鸯格也已出世。

温暖又问,“南弦,你该回公司上班了吧?”“宝贝,你太让我难过了,我们的女儿才刚出生,你就叫我离开她?”两三只软枕霍霍声连环袭来。

春去冬来,这年夏天他们迎来了小儿子占晴北。

“南弦,你——”“宝贝,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有必要给三个孩子公平的对待?我怎么能够独独抛下北北不管而回浅宇上班,那绝不是为人父所应该做的。”数不清的流弹轰枕。

再后来,当两人在临睡前又次谈及这个话题,他伸臂将她揽进怀里,唇弧微勾,“宝贝,你觉得在管理和决策上是你的能力强还是我的?”“当然是你。”否则她何必死心不息希望他重回浅宇?“再问你另外一个问题,公司和孩子们,谁对你更重要?”“这还用问?”“答我。”“孩子。”她愿为他们付出一切。

“OK,我的能力比你强,孩子比公司重要,那么,让我来打理孩子,你去管理公司,这不正是最合适的分工么?宝贝。”温暖语塞,明知他是强词夺理,她却反驳不得。

经此一夜,温暖终于放弃游说,此后多年间仍是她日日回浅宇坐镇,做着这样或那样的发展计划,而已闲云野鹤的占南弦,始终只对留在占宅里做一个快乐奶爸倍有浓郁兴趣。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孩子们逐渐长大。

一日,占丞因正在看书,鸯格和晴北在比划着新买的武器,你来我往,大厅内一片刀光剑影。

玩得兴奋,边打边威胁,“等会我拿坦克炸你。”另一个反威胁,“我拿飞机炸你。”丞因受不了干扰,书一搁头一抬,浅浅一笑,“再吵,我一飞毛腿送你们两个到姨妈家去。”

时光飞快,眨眼又已是三几年后。

这日,占宅的亲子休闲室里齐聚着一家五口。

“南弦,我认为你还是回公司工作比较好。”说话声带有警告意味。

“我不是早回过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这次是惊奇和愕然。

“让我算一算。”占南弦执起身边人的柔荑,一只一只掰开她白玉青瓷般指尖,“今年丞因九岁,那应该是——十九年前,而且我一回就回了十年,从十八到二十八岁,那可是男人一生中最宝贵最青春最无价的时光。”语气从对当年意气风发的满含怀念,到最后变成哀悼般沉痛和自我悯怜,“真想不通,我当初怎么会愚蠢到把人生虚掷给了浅宇。”“占、南、弦!从我怀着因因起你就赋闲在家,现在格格已经八岁就连北北也七岁了,你还没玩够吗?”“宝贝。”被质问的人显得委屈又无辜,“虽然你贵为浅宇总裁,但你也会说因因格格和北北都九八七岁了,可见这么多年来我在家相妻教子也不容易,对不对?”“咳咳咳——”哭笑不得的人呛到了气管,最后不得不化作一声长叹,“你天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不觉得闷吗?”“当然不闷,而且谁说我无所事事了?我每天都很忙的。”“你忙什么?”“白天忙着晒太阳,晚上忙着晒月亮。”怒气燃烧的小宇宙终于爆发,美眸一冷,温暖脸上呈现出在浅宇浸练多年的威仪,“别以为我在公司就不知道,你在家天天教两个儿子打暴力游戏,我疯了才会让你和他们这个暑假都待在一起!”

手中软枕毫不客气当胸扫去,家庭教育必须得从丈夫抓起。

“哇!老婆你下手真重……啊啊啊!”某个为人父多年但嚣张不改的美男子被厚实抱枕打得在原木地板上抱头鼠滚,“宝贝,冷静,千万冷静,需知父权乃天赐予——啊!好疼疼,呜呜呜。”

占丞因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扫了眼休闲室里抱枕四飞的混乱现场,复声色不动地低下头去,只口中说道,“妈,容我更正一下,不是两个儿子,和米虫老爸一起打不良游戏的是你的二女儿和小儿子。”正在习画的小小占鸯格抬眸瞪他,“臭大哥,哼,我要把你画成犹大!”

一旁盘腿坐在地板上的占晴北正对着电视幕墙,两只小手操纵着游戏手柄,沉迷得忘乎所以,根本不知室内已经发生家变。

“砰砰砰”的射击声听得温暖心惊肉跳,“北北!”从背后包抄狙击,啪地一声干掉最后一个土匪的脑袋,占晴北这才退出游戏,回过头去,很不以为然地对着被母亲拦腰压在地板上含笑不语的占南弦大摇其头,“爸你也真是的,从我认识你起就见你天天被妈欺压。”他此言一出,在场四人全部爆笑。

占南弦唇弧弯得极高,“儿子,你确定——是从你认识我起?”温暖笑着瞥向占南弦,“恩?这就是你的相妻教子?把儿子教得语无伦次?”果然是丰功伟绩。

占南弦斜撑起身,手一勾把她拉入怀内,浅笑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爸!”占鸯格抗议,“我们还未成年!”“谁说的?我和你妈早就成年了。”“臭老爸!我是说哥哥、弟弟和我!”占南弦掉头看温暖,“老婆,你听见了?女儿说他们还未成年。”温暖警戒地看他,“你想说什么?”“宝贝,以后你得注意言行。”“那个人不应该是你才对?”占丞因再度从书中抬起头来,“妈,爸的意思是,你别动不动就家暴他,这样容易给我们幼小的心灵留下创伤。”占南弦哈哈大笑。

占鸯格撇嘴,“大哥就爱和爸狼狈为奸。”温暖也笑,“丞因,我不是家暴你爸爸,我是调教他。”好让这个为父不尊的一家之主改邪归正。

占晴北马上站起来,“妈,我去给你拿道具!”“什么道具?”温暖奇问。

“你不是要调教爸爸吗?我去给你拿蜡烛和皮鞭!”“占南弦!”温暖尖叫出声,“你在家都教了他们什么东西?!”抄过软枕又是一顿狠砸,“你明天就给我回公司上班!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和孩子们单独待在一起!!”

“妈!”二儿一女同声抗议,没有父亲的暑假,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冷凌眼风往回一扫,温暖柔声问,“谁有意见?”两个小的脑袋缩了缩,只见占丞因浅浅地笑起来,“没有,完全没意见,只是想提醒妈控制一下力道,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爸爸今年三十七,正是含苞待放的年华,经不起太过分的摧残,所以,妈,记得辣手留情。”温暖张圆了嘴。

占南弦一手捂唇不敢笑出声来,另一手却捂着腹部,明显已憋到内伤。

这时周湘苓和欢姐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托盘。

“孩子们,我们去花园里喝冰糖莲子了。”占鸯格发出一声欢呼,放下画笔奔出去,“爹亲娘亲都不如奶奶亲!”温暖失笑,一侧首,迎上占南弦温柔无比的眸光,专注而宠溺,岁月未减分毫,情深一如既往。

占丞因起身,手中书本拍向占晴北的脑袋,“还不走?等着老爸一枪把你的脑瓜打爆吗?”

“嘿嘿,再过两年老爸就不会是我对手啦。”房门被占丞因带上,说话声渐去渐远。

占南弦躺向地面时手臂一带,温暖跌入他胸膛。

“宝贝……”浓情蜜意化为一声丝般吟唤,他轻轻在她鬓边耳语,“你给了我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她满足地合上眼,双手勾上他颈项,伏在他身上听着他胸口内规律的心跳声,唇边悄然逸出一丝美丽得出奇的微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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