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她撒了什么谎?”顾呈询问屏幕里的女人。

声音很轻, 却低冷,沉郁,凝结着岑岑冷意。

听得人心里一颤。

温芷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呈, 一时也呆住。

“呈哥?”

屏幕里的女孩停顿了几秒, 显然也没想到事件当事人就会在眼前。

“呈哥, 我是阿阮,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顾呈微微眯起眼睛。

屏幕里的女孩显然和过去变了许多,但是顾呈还是从中看出了几分熟悉。

“呈哥记得我就好。”女孩微笑了一下, “对不起, 那天,确实是我骗你了。”

女孩停顿了一下,单刀直入道:“当年李雪儿并不是因为你, 而是她自己和那个男的谈恋爱,不小心怀孕了, 然后故意说是因为你…”

“呈哥!”

李雪儿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抢那只手机,“呈哥你别听——”

“你闭上嘴!”

顾呈额头青筋跳了下,声音冷而沉,侧了侧身,躲开她的手, 继续道:“你继续说。”

“故意说是因为那几个混混为了报复你,才去□□她,导致怀孕。”

“但根本不是这样, 她就是谈恋爱怀孕的。”

“她当时来找我,因为那个混混不管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手术又…最后才想出了这么个方法, 让我过去找你。”

“正好…你跟那个男的也刚好干了一架。”

“说是故意报复,你会信的…”

顾呈听到这里,攥紧了手机,下颌线条愈发绷紧。

他亦想到了那一天。

当时一个胖胖的女孩火急火燎来找他,把他带去了校外一个小诊所,然后他看见了气息奄奄的李雪儿。

女孩躺在脏兮兮的病床上,嘴唇没有半分血色,一直在哭。

看见顾呈过来,她下意识要撑起身子要躲,没几步又昏了过去,床单上全是刺目的血迹。

后来,胖女孩来了,告诉他李雪儿因为他被校外混混报复了,□□,怀孕,但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一直也不敢说,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时隔这么多年,很多细节顾呈都记不清楚了,但还记得自己那天的心情——

愤怒的,震惊的,不可思议的。

他当时差点就带把刀直接把那王八蛋给捅了,但是李雪儿一直抱着他哭,告诉他别冲动。她不说,就是怕他冲动,做出什么傻事。

再再后来,李雪儿因为名誉死活不愿报警,顾呈只好找人把那孙子打了一顿,逼出了海城。

剩下的,就是补偿李雪儿了。

一直都在补偿李雪儿。

他不喜欢她,也没法喜欢她,但是可以用很多很多方式来补偿她。

因为那天的雪儿,实在太可怜了。

顾呈回忆到这里,陡然间抬起眼眸,看向了李雪儿。

这一眼猝不及防,眼神寒凉锐利地像把锥子。

李雪儿浑身一震,原本想解释的话,也不知怎的就凝在了嘴边,她下意识地稍稍转过了眼睛,到底有几分心虚。

这一动作,如果说顾呈之前还有点不确定,现在就全明白了。

他嘴角阴冷扯了下,将手机丢在了桌上,发出重重地砰得一声。

视频挂断了。

然后他微微倾下身体,一只手点在桌上,骨节点了点,看向李雪儿,另一只手蓦地攥紧了拳。

“呈哥,我其实…”李雪儿目光落在男人手上,一惊,浑身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顾呈你——”温芷也抱着包站了起来,“这是咖啡厅。”

“我知道。”顾呈听见温芷声音,眼神稍柔和了半分。

“我不会做什么。”他目光冰冷地描摹着李雪儿那张清纯无辜的小脸。

一直以来,他不喜欢李雪儿,但要说多讨厌,那真的算不上。

他一上高中,李雪儿就过来追他,那时的他青春期不懂事,纯粹是不走心的,几天就分了,但李雪儿也没有怪过他,还是很喜欢他,打篮球送水送毛巾,早上送牛奶送三明治。

是挺真诚,挺执着的一个女孩子。

也是因此,顾呈那天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也从未怀疑过。

就算现在,他觉得李雪儿有点烦,小心思不少,但那种愧疚和怜惜,依然存在。

却没想到是这样。

居然会是这样。

“呈哥你听我说…我其实真的不是故意…”她伸手去握顾呈的手臂,眸带祈求。

“不是故意的?”

顾呈微微颔首,冷笑一声,“我也真他妈信!!”

他额角青筋跳了两下,暴怒地说完这句,再也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咖啡馆外面的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阳光滤过绿色树梢,投下斑驳的光影。顾呈目光瞟向外面的那辆mini cooper,他来时其实就看到了,故意和自己给温芷买的一模一样。

他狠狠骂了声脏话。

风吹过,脚底下吹来一只塑料瓶,顾呈再也忍不住,猛的踹了一脚,瓶子直接瘪了下去,滚到路旁。

温芷拉开咖啡馆门,没再看浑身发抖的李雪儿一眼,和夏蜜站在了咖啡馆门口。

“芷芷,我…”夏蜜呆愣地望着顾呈背影,也没想到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跟你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好心。”温芷安慰道。

她今天约出来李雪儿出来对峙,是想知道真相,并没有故意让顾呈来。但是由于让夏蜜约的李雪儿朋友,所以夏蜜是知情的。

“我…我只是觉得你知道了,呈哥还被蒙在鼓里,你再去跟他说,还不如直接让他听到。”夏蜜说。

“我知道。”温芷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没事的,顾呈生气也是人之常情,没关系的,你先回去吧。”

夏蜜见她这么平和,也稍松了口气,又陪了她一会,叫上车回去了。

温芷一直目送夏蜜离去,她转身去旁边便利店买了瓶冰镇的矿泉水,又等了会,这才走向路边顾呈的车。

她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车里一股很浓烈的烟草味道。

温芷扣好安全带,转眸看向顾呈,他手肘搭在车窗,唇边叼着一支烟,正在抽。

但,等了这么一会,顾呈情绪比刚才好点了。

她又等了会,等他把那支烟抽得差不多,将还冰着的矿泉水递给他,“喝一点?”

顾呈扫到她眼,指腹狠狠一撮,将还亮着火星的烟蒂直接给掐灭了。

他垂下脑袋,没接那水,手掌用力地搓了搓脸颊。

温芷帮他拧开瓶盖,送到了他嘴边,“喝一点吧。”

顾呈看了她一眼,最终接过来,喉结滚动,直接灌下了大半瓶矿泉水。

矿泉水冰冰凉凉的,从他喉咙一直灌倒了胃里,顾呈放下水瓶,手指擦了擦嘴角。

“好点了吗?”她问。

“好点了,没那么恶心了。”

顾呈拧上盖子,双腿岔开,背脊倦怠地靠在座椅上。

他是真觉得恶心,也觉得失望。

高中那几年,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情窦初开,人纯粹,感情也纯粹。

至少他那时候的情感,也是纯粹的,单纯的。

他压根想不到,李雪儿会这样骗他。

温芷望着他黑沉沉的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察觉到她看她,顾呈手指捻了捻,也转向了她,对着温芷,他那股子火是一点都不敢有的。

只有愧疚,很多很多的愧疚,惭愧,歉意。

一层层蔓延上来。

“芷芷,我…”半晌,他开了口,声线沙哑,低沉。

“对不起。”他低声认错,修长手指苦恼地插进了寸头,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去解释,去补偿她,

“都是我…”

“我知道。”温芷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其实,没关系的。”

顾呈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他确定自己爱的是温芷,对李雪儿没有那种男女感情,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李雪儿是怜惜的,是愧疚的。

这种感情,也确实让温芷伤心了。

还有那天在医院里,他还故意气她…

还会不相信她。

顾呈想到这里,真恨不得一个大耳括子狠狠抽自己。

“真的没关系。”

温芷看出他糟糕崩塌的情绪,也有点心疼,她沉默了两秒,安慰道:“我能理解你的。”

“其实这事儿说白了也不算你的错。”

温芷想了想,认真道:

“我是因为李雪儿生过气,但是你解释清楚后,也好多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对她的愧疚,她的特殊。但是我有时候也想,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对她不愧疚,不特殊,那反倒我会对你失望了。”

顾呈一顿。

他有些没有明白温芷的意思。

“真的,因为你对她愧疚,对她特殊,才能证明你是个好人,你很善良,有担当,也很负责任。你可以不管她的,但你还是管了…还管了很多…你是打心眼里真的有愧。”

温芷拉过了他的手,沉默了几秒,坦诚地、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挺好的,顾呈,我真的觉得挺好的。”

“当然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但你真不用因此而对我有愧——”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顾呈一下子拉进了怀里,双臂展开,紧紧抱紧了她。

他身上有股浓烈的烟味,温芷下意识躲了一下,却被他搂得更紧。

“芷芷。”男人抱得极紧,将下颌抵在了她纤瘦的肩膀,他发现他的芷芷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好的让他感动,欣喜,心疯狂地跃动。

他眷恋地扣住她的腰,哑声开口,“对不起,委屈你了。”

“但是我爱你的。”

“我真的一直都爱你的,就算前几天,我也是爱你的啊。”

“我知道。”温芷也清楚这点,“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大概都零点更,已经快到最后了,我已经预感到会,卡卡卡,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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