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议室出来时, 已经晚上七点了。

他最近很忙很忙,确切的说,他从归国后一直都很忙。只是为了见她们, 他推了不少工作。

现在既然撕破了脸, 也没再有这个必要了。

“傅先生, 您终于出来了。”周特助已经等了傅廷裕许久了,这次会议是傅廷裕主持, 极严肃,周特助几次想进去却又怕不合时宜。见傅廷裕终于出来, 周特助急急走上前。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傅廷裕回到办公室, 有些疲倦地松了松衬衫衣领。

“傅先生, 夫人…”

周特助刚吐出一个字, 就见傅廷裕的脸色陡然一沉,眉目寒凉。

周特助抿了抿唇,即使领导这样, 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夫人今天考完编制了……然后她正好——”

“说重点。”

“她正好和那个小子在一起,考完试后, 他们…他们好像开车一起去了市郊。”

“你说什么?”傅廷裕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因为您说让我们跟着那小子, 有情况跟您汇报, 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周特助脸上一滴滴冷汗掉了下来, “就一直让阿彪他们跟着。”

上次的事情,夫人发了那么大的火,傅总连续几天都是极低的气压, 弄得整个集团都人心惶惶, 没有得到傅总的允许,他们也不能直接上去把人分开吧,那夫人还不更生傅总的气?也只能一直盯着了。

不过看上去好像是往正规的旅游景点去, 不算太危险。

傅廷裕捏了捏眉心,从衣架上拿上西装外套穿上,“具体在什么地方,联系阿彪。”

他拉开办公室门,声音低沉,可其中夹杂着一丝藏不住的焦急和担心,喝道:“备车。”

彼时,林山脚下的一家民宿。

民宿装修得很不错,是过去村子留下的老房子翻修,木制的结构,又加了很多绿植和剪纸的装饰,悬挂着红色灯笼,保留了山里淳朴的气息,又多了年轻人喜欢的网红特色。

小院子里还弄了鱼塘,水缸,和木制的桌椅。

六月末怕有蚊子,桌子旁还点了盘蚊香。

那蚊香味道有点冲,夏蜜坐在椅子上,有些不适地揉了揉鼻子,低头看着手机。

这里信号仍旧是断断续续的,网很偶尔才能连上,但大部分信息都发不出去,出来一整天,从早上到晚上,她的手机也马上没电了。

她想去问周远洋借个充电器,但有点尴尬——

因为就在十五分钟以前,周远洋和她表白了。

场面不算很盛大,但是足够用心——铺了满地的蜡烛,围绕成心形,每个蜡烛旁边还用小玻璃杯装了一片玫瑰花瓣,中间还摆出I LOVE U的字样。

四周还围绕着周远洋的几个朋友,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

夏蜜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惊喜”,她以为两人只是简单吃个饭谈谈天。

夏蜜既尴尬又感动,在周远洋期待又热切的眼光下,非常愧疚地拒绝了他。

然后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夏蜜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周远洋有些狼狈地离开,他的朋友们也都过去安慰他,留下了她一个人尴尬地坐在院子里。

夏蜜叹了口气,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她说好了晚上要回去接可可,心里也愈发着急。最终,她拿着快没电的手机,硬着头皮往民宿大堂里回去。

“夏蜜!”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周远洋的声音。

夏蜜转过头,看见周远洋站在小院的门廊下。

木制的门廊遮住了一角月光,男人的面孔看上去有几分阴郁。

夏蜜蓦地一怔。

几秒后,周远洋走上前来。

从阴影处出来,他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神色,那丝阴郁褪去,年轻端正的线条,只是有些沮丧。

“抱歉。”夏蜜垂下眼睛,想到刚才那幅尴尬的场景,道。

“没什么抱歉的,已经猜到了,只是不试试,总归有些不甘心。”周远洋随意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将手里的两瓶啤酒放在桌上。他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挑眉,“手机没电了?”

“嗯。”

“大厅里有充电器,我帮你拿过去充电?”

夏蜜想了一下,“没有充电宝吗?”

“没,就出来吃个饭,太重了,谁带那玩意儿。”周远洋道。

夏蜜看了看大厅,说不上什么感觉,攥紧了手机,道:“一会冲吧,还能坚持一会。”

周远洋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都有些微妙的沉默。

“喝酒吗?”周远洋忽然问。

夏蜜摇摇头,“我晚上要去接可可。”

“那就算了。”周远洋用牙直接咬开了一瓶,他也懒得倒在玻璃杯里,直接对口喝了。

夏蜜看他大口大口喝下,眼光微闪。

周远洋蓦地转过头,抓住了她一闪而逝的眼神。

“夏蜜,我的一些事情,其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周远洋默了几秒,忽然问。

“什么?”

夏蜜愣了一下。

周远洋身上带了酒气,也放开了,冷笑了声,“你那个前夫那么神通广大,难道没告诉你吗?”

周远洋其实早猜到了,那个男人能找群混混一天到晚跟着自己,难道会没调查过自己?又会没有跟夏蜜说?

还有那天,夏蜜怒气冲冲去找他,难道两人吵起来不说?

他甚至想好了说辞,只是搞不懂,为什么夏蜜没有来问他。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最奇怪的地方。

夏蜜静了一下,“你是说你用兴奋剂的事情?”

周远洋的脸色微微变了。

“是,我知道。”

夏蜜看着年轻男人的神色,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他是给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服用了兴奋剂,没拿到学位证,就这样了。”

“其他的呢?”周远洋眼睛非常黑。

夏蜜顿了顿,“还有什么。”

周远洋还是紧紧盯着她。

“从大三开始我在夜店兼职,跟有夫之妇同居过。好几个。”他说到这里,嘴角很轻地勾了勾。

夏蜜顿了顿,“…我知道。”

傅廷裕给的那份资料上,确实很详细。

包括他打工的每家夜店名,经理名,他的花名。有的甚至还附了详细的工作记录,出台记录。

当然,也包括他毕业后的情况。

傅廷裕确实神通广大,甚至有些女人的名字,都有。

随之夏蜜“我知道”三个字落下,周远洋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愈发显得阴狠。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周远洋往前走了一步,“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然后装着不知道在这里看我跟你演戏?耍老子玩是吗?”

夏蜜望着男人的脸色,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不是。”

“哦?那是什么?”

夏蜜抿了抿唇,坦诚道:“傅…我前夫给我的那份资料,非常详细。”

详细到周远洋的初中、高中、大学。

也包括周远洋之前的一些比赛,成绩都非常不错。

确切的说,就是很普通的一个男孩子,家境略贫困,长得有点小帅,靠体育上了不错的大学。

使用兴奋剂——可以说是一个分水岭。

往后的人生就不同了,没再走进赛道、没拿到毕业证、后续去夜店兼职、找富婆、被包养等等。

但是夏蜜也看到了,他从今年开始,确实没再做那些工作,还开始准备了考教师编制——他们也确确实实是在笔试课堂上,认识的。

还一起上了面试课。

夏蜜还注意到,周远洋的教师资格证,是在大一考的。也就是说,可能,在很久之前,如果没有发生兴奋剂这件事,或许他会不一样。

在某种程度上,夏蜜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认为他有多坏。

这也是她相信他的原因。

周远洋望着夏蜜,半晌,嘴角微微抿紧。

“那你——为什么又拒绝我呢?”

夏蜜说:“可能…”

“是我确实不是很喜欢你吧。”

她确实在最开始想过,这个男孩子不错,让她想到了校园里的青葱岁月。但是母亲屡次的提到的婚姻,还有她和傅廷裕现在都纠缠不清,让她并不想往前迈这一步。

她相信,周远洋不是太坏的人。

但是,她也没有喜欢到,愿意再次踏入婚姻的地步。更何况她带着可可,不能冒一点险。

周远洋点了点头,沉默许久,嘴角轻轻扯了扯,没再说旁的。

“好了,我要回去了。”

时间越来越晚了,天空彻彻底底地暗了下来,民宿里有些安静。

周远洋没有说话。

夏蜜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扶着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她起得太快还是什么,她蓦地趔趄了一下,感觉头有点晕。

周远洋点了支烟,不动声色,偏头望着她。

夏蜜又往前走了两步,那股眩晕感更重,桌子周围,蚊香的味道也愈发呛。

她往前继续走,只感觉自己根本站不稳,她攥紧手掌,不敢置信扭头望向他。

周远洋往前一步,立刻扶住了她。

夏蜜想要说什么,那股眩晕感更重,与此同时,一种说不出的困倦和乏力蔓延上来,她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很沉很重。

四肢也使不上一点力气,她想往前迈步,却怎么都动不了。

她的意识有一点清醒,像是知道自己中了药,思维却又有些浑浊,涣散;但是无论怎样,她什么都做不了。

……

“周哥,怎么跟这女的谈了那么久?”

周远洋抱着怀里的女人,看着围上来的“朋友”,皱起眉。

“我们怎么着?按照计划来?你先上,然后我们一个个上?到时候拍了片子——这女的还能不听话?”一个和周远洋身材同样健硕的男人道。

“她老公很厉害。”另一个略有些瘦小的男人接话道,有些犹豫,也有些胆怯。

“什么老公?那是前夫,婚都离了。这种男的我见多了,他要是真知道自己老婆拍了这种东西,还不划清界限?不够丢人的?更何况那是前妻!再说这女的傻啊?会让其他人知道?”

“到时候这片子就在咱仨手里,她自己有孩子,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也是。”那个瘦小的男人看着娇美可人的小少妇,也有些动心,伸手想去摸一下。

周远洋抱着夏蜜躲开那只手。

“这事我自己来。”

“别啊,一个人多没劲儿啊?这种就是人多才有看头。”

周远洋冷冷瞪了他一眼,一把将女人打横抱起,往民宿房间里走去。

房间不大,装修不错,床铺边缘还垂着粉色的纱帐。周远洋将夏蜜放在床上,咬了咬牙。

其实这跟他想得并不一样。

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是真心想和她结婚的。

他迫切想回到正常生活来,这也是他突然决定告别一切,来考试的原因。

但是他从来考试那一天起,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戏。市区里的编制啊,几百人挑一个,他没关系,学校也不够好。而且前面报名需要资料不多,只要毕业证和资格证书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真要是上了,难道审查还审查不出来吗?

后来遇见夏蜜——又无意中听说她那么那么有钱,本地人,父母都是退休,还有一套价值几千万的高级公寓。

他是真心想跟她结婚,可能目的是不纯,但是他也想过,要是真结婚了,他会对她好,也会对她女儿好。

那套公寓几千万,换两套便宜点的,一套出租,一套住。后半辈子也有着落了。她一个女人离婚带着孩子,他没结过婚,身材长相也不错,也算变相的适合吧。

更何况在相处过程中,夏蜜那么漂亮,虽然比他大几岁,但一点都看不出来,保养品味都要比他所接触的女人都要好。

他对她,是真心的,也动心了。

但是夏蜜拒绝了他。

周远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站在房子里,想了许久,还是脱了衣服上了床,将手机摆到一边,镜头调好。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来软得不行,硬得一样。

“阿彪的电话还没打通么。”

车速飞快,傅廷裕冷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没打通,这里好像是信号不好。”

傅廷裕看一眼手机上的信号,眉心越蹙越紧。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车上只有周特助和一个私人保镖,两人都被训得低下头。

“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进来通知我?”

“……”周特助低下头,“您当时在开会,我好几次想进去,但是您一直讲一直讲,都是公司高层,我真的没法…没法打断。”

傅廷裕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沉沉地吸口气,自知现在再问也没有用。

但愿阿彪能跟紧点。

“报警了么。”

“报了。”周特助小心翼翼地:“情况特殊,不过李队那边说会尽快出警。”

傅廷裕略安心,但一想到这里距离市区距离也不近,心底又焦灼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了。

两边都是山,林山区域很大,风景区也只是画出一小片最为优美的地方,北方的山大多险峻威严,连绵不断的山脉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车灯投下两道细微的光。

傅廷裕望向漆黑的车窗外,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就在这时,前面黑暗的山路上突然隐隐亮起了光。

“会不会是夫人?!”周特助激动道,一边加快车速。

傅廷裕立刻跟着抬起眼睛,手不由攥成了拳头,往前面望去。

他们很快开过去,离近后,才发现是一辆很眼熟的低调的大众。

“阿彪?”傅廷裕刚升起的希望,陡然间熄灭,“怎么回事?人呢!”

阿彪看见他们,脸上先是一喜,旋即忐忑地低下了头。

“傅爷,车子坏了…”

“所以你们就把人跟丢了,是吗?”傅廷裕声音低了许多,轻轻的。

却像一片薄薄的刀刃,让阿彪他们无端打了个寒颤。

“傅爷,我们真是一路跟过来的…夫人情况挺好的……但是这片路我们兄弟不太熟,也不知道怎么车就坏了。”

为首的男人挠着头,极愧疚道。

傅廷裕脸色铁青,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就在前面往北方向,我们记下来了,是朝着旅游区去的。”

傅廷裕点点头,此刻也顾不上旁的,沉声命令道:“你们留下一个人待在这里,剩下的去旅游区附近的酒店、宾馆,民宿,给我一个个找。”

旅游区他们已经通知了,广播找过人了,当地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帮忙找人。

但是附近范围很大,酒店宾馆很多,找起来确实麻烦。

阿彪心里觉得未免太小题大做,两人都离婚了,还不允许人家姑娘跟别人约会了?弄得跟绑架案似的?

但他们跟了傅廷裕这么几年,也知道他的性子,哪里敢违抗。

“小周,开车。”

傅廷裕捏捏眉心,愈发焦灼。

他不认为他们真能去什么旅游区,朝另一边开去。

夏蜜躺在床上,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不让自己彻底昏睡过去。

还好,可能今晚的风有些大,她吸入的不算多,那药效不算太强,意识断断续续的。

但她仍旧控制不了身体,像是游离到了另外一个空间,能依稀看到感受到,却什么都做不了。

几分钟后,她感觉到有人躺了上来。

夏蜜身上的所有毛孔瞬间绷紧了。

如果说之前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的侥幸,随之一只粗糙的,属于男人的手指触碰,夏蜜的心彻彻底底掉进了冰水里。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周远洋竟然敢这样。

或许和他在一起的都是和校园有关的词语,让她想起大学时的男同学,高中眉飞色舞的样子,还有考试、学习时和学校有关的内容。

都是清纯,简单的。

而且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比他年长,他只是弟弟,他不敢的。

他和傅廷裕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听话,年幼,稚嫩。

但是随之那只手的继续游走,夏蜜渐渐领悟,他是弟弟,却是男人。

几秒后,她下颌被他抬了起来,周远洋拿着手机细细拍着她的脸。

“你真好看。”他看向屏幕里的女人,不自禁道。

“别怕,只要你听我话。我保证不会给别人看。”

“蜜蜜,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周远洋看着那张甜美可人的脸,粉嫩嫩的唇,明亮潋滟的眼睛,因为药效的缘故,湿漉漉的,心跳得极快。

“我会对你好,也会对你女儿好…”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帮她解开衣领。

下一秒,他眼睛里露出惊艳。

夏蜜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富太太,还那么年轻,一点儿都不像生过孩子的模样,腰肢纤细,小腹平坦。

皮肤白皙又柔软。

他有些着迷地望着,只感觉这辈子都未曾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夏蜜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是煎烤在油锅里的鱼,动弹不得。

她恐慌,后悔,也恶心。

想到可可——她似乎有了点力气,努力去挣扎,但那点力气微不足道,男人很快握住她的腕子,将她压在了床上。

他迷乱地吻着她的嘴唇,健硕的胸膛压着她,声音低哑狂热,

“蜜蜜,你不知道我等这天多久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们结婚,好不好?”

……

就在夏蜜感觉自己要昏厥过去,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

民宿隔音不太好,但她仍旧听不太清晰对话,只是觉得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很低沉,却很焦灼。

夏蜜心头莫名一热,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傅廷裕。

会不会是傅廷裕?!!

这个念头窜出来后,夏蜜有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傅廷裕找过周远洋,那他这次会不会刚好也…

这一刻,夏蜜想不了太多了,求生本能让她对傅廷裕有种潜意识的亲近感,心脏也跟着怦怦砰地跳了起来。

身上的男人并没有察觉,他从她的嘴唇,一路热烈地吻到了脖颈。

夏蜜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忍耐半晌,外面却没有什么其他动静了。

夏蜜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甚至怀疑刚才是不是幻觉,或者是听错了,那些声音根本就是其他客人,或者他的那些朋友——

“夫人!!!”

可下一秒,耳边突然传来砰得一声,像是门打开的声音。

身上男人的动作瞬间凝滞。

夏蜜紧紧闭着眼睛,还不等她作出其他反应,感觉到身体上的重压骤然消失,呼吸也略微顺畅一些。

紧接着,她听见周远洋发出一声惊慌的惨叫。

夏蜜绷紧的心脏倏然一松,得救后的感觉慢慢慢慢蔓延过她僵硬的身体。

她略微缓了一些,确定似乎没什么危险了,刚要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清冽的烟草香窜进了夏蜜鼻尖。

夏蜜心里微颤,纤长的睫毛不禁颤抖起来。

耳边惨叫声接连不断。

“你们先出去。”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她身侧传出,平缓的,漠然的,却压抑着谁都能听出来的暴戾。

约摸几分钟后,房间里慢慢静了下来。

傅廷裕垂下眸子,冷冷地看着床铺上的女人。

夏蜜呼出一口气,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刚刚好对上了男人目光。

傅廷裕就站在床侧,双手插着裤兜,微微偏头,俯视打量她。

那眼神很凉,很锋利,让人想起尖锐冰凉的针管,缓缓刺破她的皮肤。

对上她的目光后,傅廷裕视线慢慢往下,路过她白皙的脖颈,印有红痕的胸口,然后是坦诚的胸乳,纤细小腹。

他目光更阴沉了。

夏蜜这才从刚才的困境中舒缓出来,想到自己衣衫不整,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有种难言的羞耻,很想伸手去把衣服穿上,可迷药的劲儿,又动弹不了。

傅廷裕偏偏就要羞辱她,嘴角微微勾起,继续看。

他插在裤子里的手掌攥成了拳,可面上仍是刚才那般,阴郁的,嘲讽的。

时间变得很漫长。

在这种目光中,夏蜜也渐渐无所谓了。

有什么可羞耻的?

他又不是没见过没摸过。

她越羞耻越难堪,他越爽吧。

夏蜜索性无所谓了,干脆闭上眼睛,就那么任他打量。

傅廷裕看着她那副倔强的样子,那股隐忍的怒火又克制不住,仿佛要撕裂他的胸膛。

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为什么非要这么犟?

他都说了不要和周远洋联系,不要和他联系,可到头来还是这样。

傅廷裕忍了又忍,可那些大大小小的红痕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最终忍不下去,也不想再去多撇一眼,伸手揪着她的头发把人从床上抱了起来,拖拉着她往卫生间走,然后一把丢进旁边浴室的木制浴缸。

他拿起淋浴头,朝她身上冲洗起来。

这里不是寻常他住的那些酒店,刚开始的水温很凉,夏蜜不由打了个哆嗦,刚才被他扯过得头皮还在隐隐发痛。

傅廷裕一言不发,将水温调试了下,然后把人按在浴缸边上,一遍遍拿水流对着她的胸部冲洗。

没多久,她皮肤被水流冲得整个泛起红,那些印记没再像刚才那么明显,傅廷裕脸色稍微缓和,仍然不愿意停下,他一手紧按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继续,狠狠地揉搓着。

很疼。

夏蜜疼得咬住了牙。

她再也忍不住,一滴滴眼泪滚了下来。

傅廷裕顿了一下,察觉到手背上有一滴温热透明的液体,他身体一僵,下颌线绷紧,抬头看去。

夏蜜倚靠在浴缸上,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低垂着头,皮肤通红,脸色却惨白着,嘴唇还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

那一瞬间,傅廷裕心脏狠狠抽了一下,内心深处竟迫切地想拥她入怀,好好地安慰她哄她,可又想到她之前那倔强嫌恶的模样,强行忍下来。

十分钟后,傅廷裕转身关掉淋浴头。

他将她从浴缸里抱了起来,拿毛巾擦干净她湿漉漉的头发,换上干净的衣服。等全部收拾好后,抱着她离开。

六月的晚上还有些冷。

一走出院子,风吹过,又洗了澡,夏蜜感觉药效褪去一些,大脑也清醒几分。

她一呼吸,竟闻到风里掺杂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皱起眉,努力扭了扭脖颈往旁边看去,看见角落里似乎有十根带血的手指,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看上去诡异又森冷,眼睛豁然睁大。

她有些惊惧地朝傅廷裕看去,一时也问不出口,也觉得自己或许是天太黑了看错也不一定。

傅廷裕什么都没有说,连看都懒得瞥上一眼,抱着她上了车。

……

夏蜜狼狈不堪地回到市区时,已经是深夜十点了。

她在路上就开始发高烧,不知道是药效的缘故还是那半盆冷水澡的缘故,浑身烫得厉害。

市立医院离这里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傅廷裕没有送她去医院,而是直接带回了傅宅。

这套别墅是他结婚时买的,刚开始新婚那一阵子,两个人都住在这里,但是后来傅廷裕经常加班出差,夏蜜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害怕,他才又在市中心买了那套高级公寓。

离婚后,傅廷裕把公寓给了夏蜜,一个人住在这里。

家庭医生已经到了,快速给夏蜜检查了一遍身体,又接过周特助捡来的蚊香和烟蒂看了看。

“傅先生放心,是市面上普通的迷药,不含其他成分,等夫人醒来就好了。”

“夫人可能是害怕恐惧,身体弱,又加上吹了冷风,才发得烧,和药效无关。”

傅廷裕听见这话,一颗起伏不安的心总算真正地放了下来。

医生又给夏蜜打了退烧的点滴,等夏蜜情况稳定下来后,才告辞。

傅廷裕守在夏蜜的床边——也是他们洞房花烛时的卧室,一时无言。

“傅总。”

傅廷裕去外面倒了一杯水,周特助忽的上前一步,道。

“傅总,您真的不能再这样了。”

傅廷裕顿了一下,轻挑起眉梢,似乎没理解他的话。

“您心里明明那么在乎夫人,为什么不说呢?还老是对夫人…”周特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想到之前在办公室听见的争吵,还有刚才一路上傅廷裕对夫人的暴力与冷漠,深叹了口气。

傅廷裕手指攥紧了玻璃杯。

“夫人年纪轻,女人都喜欢听好话。我——”周特助知道今晚自己有些放肆了,但这样看着老板和夫人纠纠缠缠,永远没个尽头。

“我女朋友就是,哄她,她就好了。我要是凶她,她永远都会那样…”

“你话太多了。”傅廷裕蹙眉,并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回到卧室。

夏蜜高烧已经退了,但脸色还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傅廷裕坐在床边,抿了口水,将水杯放到床头柜,双手绞在一起,垂眸打量着她。

傅廷裕看了她一会,深叹了口气,见她似乎睡下了,痛苦的模样也渐渐舒缓,确保没再有事后,转身往外。

其实周特助说的话他不是不明白。

但两人之间,并不是寻常情侣那样。

他,做不到的。

他就算那样,也没什么用。

傅廷裕起身往外,手指刚碰到门把,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一声。

傅廷裕手指猛的僵住,回眸看去。

那个称呼熟悉,温柔,又亲近。

夏蜜还在沉睡,翻了个身,不再说话了。

或许是幻听吧。

傅廷裕嘴角扯了下,摇了摇头。

“叔叔…”

声音渐渐高起来。

这回儿傅廷裕听得清楚,彻底呆住了。

他转过身,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来望向床铺上的女人。

药物的原因,夏蜜睡得极沉,只是不知道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嘴唇微启,“叔叔”两个字,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恍惚间。

傅廷裕想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会仰着小脸,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天真烂漫地叫自己——叔叔。

“叔叔…”

夏蜜声音轻了。

她眉头皱起来。

梦里,她似乎也回到了那一天。

她这辈子并没有爱过什么人,唯一真正深爱的人——就是傅廷裕,但是也不是。

她爱的,是最开始相遇时的那个男人。

他斯文温润,成熟清俊,在演讲上相识,穿着西装外套,有些许的淡漠,但会弯起眼睛叫她“小姑娘。”

强势却又温柔,声音低沉,清越。

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后来的那个人。

这个叔叔,叫的也是他。

夏蜜今晚真的很想他。

傅廷裕听了一会,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她叫的是谁,但是她叫的样子太温柔了,好像很害怕,好像充满了深沉的想念。

傅廷裕心里忽然酸极了。

夏蜜也是真的很想他啊。

晚上的事情,让她恐惧,害怕,也让她难受,惊慌。可是如果那个“傅廷裕”在的话,她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如果他在的话,她也不会这样了。

她是那么的爱他,思念他啊。

梦里混乱复杂,夏蜜像是一会回到民宿,她恐惧不安,呼吸不过来;又像是一会回到了大学,傅廷裕是第一次见面的模样,温柔地对她说“不要怕”。

但是他说完后,却渐渐离开了。

夏蜜怎么叫他,求他,喊他,他都没有回来。

夏蜜恐惧,害怕,要比之前的恐惧还要放大十几倍,她从未有过的绝望,发了疯地叫他,知道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直到,有人紧紧地抱住了她。

搂得非常非常紧,夏蜜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

耳边传来温柔的,熟悉的几句话——

“对不起。”

“我在呢。”

“别怕。”

那声音熟悉,语气也无比熟悉,胸膛里的心脏怦怦砰跳着,带给了她强烈的安全感。

慢慢的,那股溺水般的绝望感慢慢褪去,夏蜜将头依偎在他怀里,双臂也抱紧了他。

傅廷裕低下头,轻轻地吻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眼底有狂喜,有愧色,有心疼,也有很多很多的怜爱。

第二天是个极好的艳阳天,晴朗的阳光从厚重的帷幔穿了进来,将豪华的房间里映的暖洋洋的。

夏蜜感觉自己身体被人禁锢着,浑身上下都是疼的,她扭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睛。

在看清出是傅廷裕时,她吓得尖叫出声,猛的推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傅廷裕昨夜几乎未睡,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被这么一吵,疲倦地睁开眼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蜜揉揉额头,昨夜的记忆慢慢涌进来,从她考试,到吃饭,再到民宿,最后的事情断断续续,只有些很模糊的画面,但是再模糊,夏蜜也记得,是傅廷裕救了她。

“谁让你上来的?”

她气道,但想到到底是他救了自己,再加上之前他跟自己说过的事情,夏蜜又有些底气不足。

听出她的心虚,傅廷裕神色温和了许多,单手撑着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夏蜜抱紧了被子,她身上是一件睡衣——那睡衣很眼熟,应该是她曾经穿过的。

她愣了愣,没想到他还会留着。

“不做什么。”

傅廷裕懒懒地转动着脖颈,就那么坐着,在阳光下望着她。

夏蜜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眼神是少见的温柔,平和,又有些熟悉。

他是一副很斯文俊美的面相,五官清冷,线条流畅,当他打心眼里温柔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吸引人的。

有一瞬间,夏蜜心动了一下。

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成熟的,温文尔雅的大叔。

但很快,夏蜜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胸口火辣辣的痛,想到昨夜他暴戾阴冷地嘲讽自己。

夏蜜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往房门走去。

“夏蜜。”

傅廷裕叫住了她。

“干什么?”夏蜜侧过头。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夏蜜沉默半秒,有些生硬,也有些尴尬地说:“你昨天救了我,我…很感激你。”

“夏蜜。”

傅廷裕静了一会,声音有些低:“我们重新开始吧。”

夏蜜转过头,眉头皱了起来。

“不可能。”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傅廷裕说:“而是我们最合适。”

夏蜜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往前走。

“周远洋之所以盯上你,也是因为你太打眼了。你一个单身女人,没什么背景,却有那么多钱,还带着个小女儿,你父母年纪又大。夏蜜,你自己说,不盯上你盯上谁?”

“你到底什么意思。”

傅廷裕从床上下来,“我的意思是——只有我可以保护你们。”

夏蜜并不说话。

“你想说你有温芷和顾少他们是吗?他们只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家人,他们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会照顾你,但是毕竟不是你的家人。”

“你和可可,太危险了。”傅廷裕道。

他说的是实话,就算这一次,夏蜜长了教训又怎么样呢?下一次,或许人家直接来硬的,还有可可那么小,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夏蜜抿唇。

在这之前,她确实不知道。

她活在一个很单纯的环境里,父母老实巴交,在本地上大学,也没什么钱。她根本也想象不到,有那么一批人为了钱会做出什么。

她现在想想——是啊,一套房子上千万啊。还有每个月傅廷裕给她的赡养费,给可可一出生买的高额保险。

那一瞬间,她感觉就像一只小白兔,误入森林。根本没有任何的保护。

“夏蜜。”

傅廷裕又往前走了一步。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也没关系,但是不要再排斥我。”

“让我来保护你。”

夏蜜很少听见他这样诚恳的说话,有些不自在,皱皱眉,也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再说吧。”

夏蜜握住门把,“我要先回去了,可可——”

“夏蜜!我真的放心不下你。”

傅廷裕忽然道。

眼看她又要离开,他声音有一点酸涩。

夏蜜顿了下,听出这句话的不同,微微偏过头。

“如果你愿意。”

傅廷裕疏忽想到了昨晚。

那一刻,他知道她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哪怕那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也足够了。

他其实并不想这样,但是想到她走了,过几天,他们又会恢复成过去的样子。

这件事会过去。

“如果你愿意。”

傅廷裕顿了顿,“我可以变成过去的样子。”

“就是最开始的样子,你梦里的样子,那种样子。”

夏蜜脸猛的通红。

她昨天晚上是梦到了那些,因为害怕,因为内心的恐惧,也可能是因为是他救了她,所以莫名其妙的,梦到了最开始的那一天。

她也依稀感觉,有人抱住了她。她也紧紧抱住了对方。

但是夏蜜,不敢确定。

听他这么一说,夏蜜明白过来了。

“你喜欢那样的我,是吗?”

傅廷裕口袋里的手微微攥紧,朝她走进一步,“我可以,演下去。”

“……”

“装成那个人,不会再像昨晚,那样对你。”

夏蜜看着傅廷裕,一时有些不认识他。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些自尊和高傲,好像淡去了。

阳光很灿烂。

她却忽然感觉他很脆弱,还有些苍老,病态的瘦削。

“再说吧。”

夏蜜又想到那个梦,她有些混乱地揉了揉眼睛,拉开门出去了。

傅廷裕跟了出去。

“夏蜜。”

他吸了吸鼻子,说:“我会演的很好的。”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尽力了。

就到这里吧,反正你们知道傅廷裕有改变就行了。

他就是个挺矛盾的人。

哎。

这本文拖拖拉拉的,写了六个月,我也挺抱歉的。刚工作还不太适应,现在适应了会好一些。

这样越拖其实越没感觉,下本我会写个细纲。。

嗯…因为现在收入还算稳定,可能会去尝试别的频道,科幻古言啥的,不过也不一定。

因为小牙医那本我也很喜欢的。开文时间看我心情~

完结后大家打个分吧。(很心虚)。这章给大家发个红包,谢谢你们一路陪伴,谢谢这半年,真的谢谢。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很多不足,态度上我也会改变,非常抱歉,也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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