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观众席暗着，只有舞台上的一束光打在顾忍的侧脸上。

台上的雪下个不停，顾忍的肩上坠着雪，冷白似霜的雪花映衬着顾忍清冽的五官，仿佛隔得很远。

叶栀将顾忍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久别重逢的欣喜让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叶栀生怕她一闭眼，顾忍就像是恍然出现的梦境，被纷扬的大雪掩埋。

尽管叶栀不清楚顾忍是否能看见她，但是她依旧举起她的手，将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朝向顾忍。

可能是徒劳，可叶栀却仍然举着手，希望顾忍的视线能为她停留。

此时，全场的粉丝都沉浸在顾忍刚才说的那些话中，她们大部分都哭了，却同时为自己的偶像加油。

若是那个女人真如偶像口中说的那般，在他低谷的时候陪着她一同度过，那么她们就同样会支持她。

当粉丝都牢牢盯着舞台上的顾忍时，叶栀的动作也不算突兀了。

而另一头，顾忍的经纪人杜衡正在查看着监控，只要是进场的人都会被镜头拍到。

他认为叶初没有从专门通道进来，不一定意味着她没来，如果她不知道这个通道，而是从其他通道进来的话，查看监控就很有必要。

杜衡相信，顾越会这么费尽心力地找到叶初，那么叶初也一定是相同的感受。

杜衡还找来了顾忍的助理和几个工作人员，帮他一起盯着监控视频，生怕自己看漏了。

他们只有叶初的一张照片，就是她的毕业照，因为只有这一张照片能看出叶初的模样，所以每个人都盯着看了好久。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再费多少功夫才能找到叶初。

这几个人就这么站在监控视频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时间越久，他们心里就越不安，心直往下沉。

“刚才那是不是叶初？”

顾忍的助理突然喊了一句，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杜衡一听到这话，立即看过去：“在哪里？往前倒一点，看仔细一点。”

当视频定格，叶初的身影出现在视频的一角时，在场的人都沸腾了，难掩欣喜之色。

杜衡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下一秒，杜衡拍了拍助理的肩膀：“干得不错，给你加奖金。在场人人有份。”

杜衡又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暂停着的视频上，尽管叶栀只是出现了短短一瞬，但是她那时的焦急神情，他们越过屏幕都能看得出来。

杜衡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两个相爱的人找不到对方，还好他们都没有放弃。

既然杜衡确认叶初已经进了演唱会，他立即走出了监控室，向顾忍传递了这个讯息。

此时，顾忍正站在舞台中央，当耳麦里的声音传来时，顾忍竟有些怔住了，因为消息太过突然，他生怕这只是他的美梦。

美梦已至，他却害怕醒来，怕一出声，那梦就被他打碎了。

“叶初已经到了现场。”

一字一句都似乎沾染上了灼人的热意，掠进他的耳中，甚至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这句话在他的耳中循环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凝成了他眼底的期待和不安。

顾忍任何细微的表情都通过大荧幕展露了出来，粉丝也第一时间发现了顾忍的异样。

下一秒，顾忍的声音沉沉落下，唤着叶初名字的时候，好似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尾调颤抖着。

“叶初，你在这里吗？”

台下的叶栀一下子握紧了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嵌进了手心，她都恍若未觉。

一瞬间，叶栀模糊了视线，隔着远远的舞台，顾忍却叫着她的名字。

顾忍的视线落在观众席上，观众席上的光线黯淡，而他的叶栀就在其中小小的一角，等着他找到。

之前他做的种种，其实都带给他深深的不安，因为他根本无法确定叶栀是否也来到这里。

他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只是徒劳无功，他说的话都没有人在听，没有人懂。

在这一刻，顾忍唤着叶栀名字的时候，他才清楚地意识到，台下叶栀一定听得见。

“叶初……”

顾忍一遍遍唤着叶栀的名字，他的眼底倒映着静默的雪地，那洁白的雪地上却燃起了一抹星火。

叶初这个名字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现场，顾忍低磁的声音透着万分的坚定。

而粉丝也开始学着偶像的样子，开始叫起了叶初。

“叶初，叶初，叶初……”

一时之间，整个演唱会只响彻着两个字，声声不息。

顾忍看向台下，可是台下的灯牌太多，他看不见叶栀。顾忍拿起话筒，沉声道：“抱歉，可以把灯牌都灭了吗？”

话音落下，台下寂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左上角的灯牌暗了下来，那块地方陷入了黑暗。又过了几秒，中间的灯牌也暗了下来。

粉丝们纷纷把灯牌拿下，光线交替变暗。现在，全场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叶栀看见周围被黑暗包围，她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她拿起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顾忍一瞬不瞬地看着台下，心里焦急万分，叶栀，你到底在哪里？

这时，寂静的黑暗中，忽的亮起了一簇光，光直直地落了过来，顾忍望了过去。

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纤影。

顾忍的眼底骤然亮起极深的光，心跳蓦地快了几分。顾忍立即转身，朝台下走去。

朝他心里的那个人走去。

前排的粉丝们看到顾忍的动作，空气中响起了惊呼声，顾忍全然不看其他地方，黑眸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叶栀。

这时，顶上忽然亮起了一盏灯，灯光安静落下，跟随着顾忍的脚步，光线沿途照亮往前延伸的黑暗。

顾忍缓慢地走着，每一步都极轻，可顾忍踏下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蔓延起了不灭的灯光。

他明明站在黑暗里，光晕却因他而生。恍若在皑皑白雪里开出了清艳的花，又仿佛在星夜里落下了灼灼的幽光。

顾忍朝叶栀而来，步步履履都为她铺展了最耀眼的光。

从舞台到叶栀身边的路是那样漫长，漫长得哪怕他加快脚步，都觉得离她太过遥远。

但这条路又是那样短暂，短暂得他害怕眼前所见的只是他的幻觉，还未触碰，就已经消散。

行至叶栀面前，顾忍停了脚步。

顾忍近乎贪恋地凝视着叶栀，他的目光那样深，像是要把她的分分寸寸，都深深地映在他的心底。

叶栀痴痴地看着顾忍，黑暗里顾忍倾下的那张脸，依旧英俊，依旧迷人，变得是他的面容，不变的是他的深情。

顾忍没有再上前，叶栀也没有再动作。隔着那簇悠悠的光，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四目相接。

寂静中，顾忍开了口，他的声线极低，轻得恍若梦呓，但每一个字都用尽了他最深的情绪。

昏昏沉沉的光线中，顾忍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为什么不关灯？”

叶栀一眨不眨地看着顾忍，她弯了弯唇，泪水却落了下来。

叶栀极力克制住情绪，她轻声道：“天太黑了，我怕你看不见我。”

顾忍心一跳，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更为热烈，每一分都是入骨的思念。

叶栀定定看着顾忍，她抬起了手，纤白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婚戒。她开了口：“今天我戴了戒指，你呢？”

顾忍薄唇牵起，他缓慢地抬起手，他的无名指上同样也有一枚婚戒。他们相视一笑。

顾忍望着叶栀，心里涌动着汹涌的情感。

这时，当着所有人的面，顾忍抬起了手，冷白修长的手缓慢地触向叶栀，缓慢地触向她的眼睛。

即将碰到叶栀眼睛的那一刻，顾忍却停了动作，他的手微微颤抖。

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他思念了千遍万遍的人，似真似幻的一张脸，太过真实，才更害怕失去。

因为太过惊喜，就连触摸都变得那样小心翼翼。

叶栀倏地抬手，握住了顾忍的手。然后，她闭上了眼，握着顾忍的手，带他触碰上她的眼睛。

叶栀闭眼的那一瞬，眼泪再次落下，她的声音轻轻响起：“顾忍，我在这里。”

叶栀的眼泪落在顾忍指尖，微冷的触感，却灼痛了他的心。

下一秒，顾忍倏地伸手，把叶栀紧紧地拥在怀里。他抱得那么用力，把叶栀完全拢在他的怀里，分寸不离。

他的遗憾，他的绝望，他的不安和惶恐……全部因她而起。

哪怕此刻这样抱着她，哪怕他的鼻尖都是她的气息，但为什么他的心还是这么忐忑？

顾忍垂下头，冷白的下颌抵在叶栀的颈间，他微微侧头，唇轻轻触着她的脸。

顾忍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声线颤抖着，生怕现在只是虚无的惊喜：“叶栀……”

叶栀眼角凝着泪意，她也用力地回抱着顾忍，几乎控制不住她的情感。

叶栀哽咽道：“嗯。”

顾忍又唤了一声，声音更加小心翼翼，隐着惶恐：“叶栀……”

叶栀吸了吸鼻子，她认真地说道：“嗯，我在。”

顾忍一遍遍地唤着叶栀的名字，叶栀一遍遍温柔地回应着，在这片寂静的昏暗中，他们紧紧相拥。

叶栀仰头，在顾忍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顾忍，我终于找到你了……”

顾忍更紧地拥住了叶栀，他哑着嗓子，声音低低沉沉：“我们都是。”

演唱会就快结束了，全场粉丝的热情却更高了。

大屏幕上，镜头切到了顾忍和叶栀身上，两个人紧紧相拥，旁人看不出，那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抱得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不知怎的，现场忽然变得寂静了起来。

顾忍和叶栀安静地拥抱，他们也安静地看着，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难以压抑的情感。

演唱会外面，大雪还在下。

半晌，顾忍松开了手，他捧起了叶栀的脸，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他的一举一动都这般珍重，仿佛她是精致的易碎品。

顾忍拉着叶栀走上台，对着所有人鞠躬。话筒放在唇边，声线干净，认真万分。

“我想告诉大家。”

“这就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随着顾忍声音的落下，演唱会结束，场内的尖叫声骤然响起，似乎能掀破屋顶。

粉丝们陆续离场，外面的人渐渐散了。

顾忍和叶栀走出来的时候，夜色深沉似雪，长街空旷寂静，风伴随着冬季的凛冽刮了过来。

他们仰起头，看着天空落下来的雪花，目之所及，皆是苍白的雪。

地上已经积起了雪，脚落下去，能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顾忍走一步，叶栀就踩在他的脚印上，他们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他们坐到车里，外面的新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无数个未接来电。

人人都想从顾忍口中知道，第一手的消息。

顾忍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是经纪人杜衡打来的：“出现在你演唱会上的那个女孩……就是你要等的人吗？”

顾忍偏了偏头，他的视线在叶栀身上停了几秒，薄唇轻轻牵起，清冷的语调，落下了一句话：“嗯，我找到她了。”

叶栀望进顾忍的眼底，看见他深深浅浅的思念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她弯唇，把手覆在他的手上。

两人相视一笑，接完这个电话后，顾忍就关掉了手机，不再去管一切的纷扰。

夜色很深，白得纯净的雪花被路灯的光映亮，汽车发动，驶进了漫天纷飞的大雪中。

顾忍带叶栀回了自己这里的家，他住在高层，小区里有很多明星名人，安保很严，狗仔无法拍到。

叶栀从没来过这里，她仔细地扫视着，想把每一处跟顾忍有关的地方都记得明白：“这就是你前世住的地方吗。”

顾忍嗯了一声，直直地看着叶栀，他的目光追随着她，仿佛害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了。

叶栀察觉到了顾忍的眼神，她回过头看他：“别担心，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顾忍眸光幽暗，想起了先前种种，他起步朝叶栀走来，垂眸俯视着她：“让我看看现在的你。”

叶栀很听话，站在那，仰着头看他。

顾忍的视线掠过叶栀现在的眉眼，前世的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他恢复了光明，看到的会是怎样一张脸。

他闭上眼睛，四下变得黑暗，再睁眼，看见叶栀。

反复几次，像梦里曾想象的那样。

叶栀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她的存在无比真实，又美好得像是他的梦境。

叶栀伸出手，触向顾忍的眼睛。她的十指纤细，洁白如玉，轻轻地抚摸他的眼，小心翼翼，似乎怕弄伤了他。

“你的眼睛真好看。”

这张脸和她记忆里的病人重合，叶栀的回忆逐渐清晰了起来。

叶栀忽的察觉到手腕一紧，顾忍的力道不重，恰到好处地收住了她的手，他轻环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下移动。

顾忍缓缓地睁开了眼，对上了叶栀的眼睛。

顾忍微一用力，把叶栀拉进了他的怀中。

顾忍的双手环绕住叶栀，手掌落在她的蝴蝶骨上，能感觉到这些天，她好像又瘦了不少，整个身子单薄极了。

他不自觉地收紧了双臂，加重了这个拥抱。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因为两人盲目地寻找，内心的绝望，他们只觉得相隔了好久好久。

积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他沿着脖颈下滑，从她精致漂亮的锁骨开始，细细密密地落下了吻。她的长发袭来阵阵清香，她周身都被他的气息包围。

他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扣进怀里。

细润和柔软的触感，令人心神意乱，暧昧横生。

温热的唇很认真地吻着，缠绵的深吻令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被染上了灼人的温度。

窗外依然大雪纷飞，屋子里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