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零章
礼堂里坐到学生们的低声议论不断, 带着羡慕和看好戏的兴奋:
“两位老师抢一位学生,我的天,这下好看了。”
“天才就是这么抢手,国际大师都挣着要。”
“修罗场啊!夏小沐选谁都是得罪另一方, 看他怎么办?。”
“就是得罪周大师,要我肯定选谢教授!”
抬头对上谢雯的含笑的目光,夏小沐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周亭生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但并不代表他就会愿意拜谢雯为师。更何况她还是谢薇婉的姑姑。
但,这样的场合, 连着拒绝两位画界大师, 以他们的名声和地位,简直是要断了自己画界的路。
谢雯看得出来夏小沐的犹豫,没再继续问他,给他了一个安慰笑容, 转而又对周亭生笑道。
“哎呀,周老师,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才华的学生,实在是心里喜欢。要不您就让让我呗?而且周老师如今已经桃李满天下了, 我谢雯可是一个徒弟都没有呢,。”
她语气轻快,略带着开玩笑的请求一般,惹得下面的学生和老师们一阵欢笑。
谢雯的画多次获得世界级大奖。她的名声和地位是一直都是在国际上享有盛誉, 并远远高于周亭生。
任谁都明白, 拜谢雯为师会更加有前途。
周亭生耸耸肩膀, 笑着掩饰着脸上的尴尬和不快:“谢老师想收徒弟,我周某怎么敢跟您抢呢,只是这位夏小沐同学似乎并不想拜师的样子。”
台上的十几位画界资深的老师,以及周围众多学生的视线,刷的一下又移到了小沐身上。
就连徐哲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居然两位这么厉害的大师都看不上,夏小沐你在想什么!
夏小沐被周围的一道道视线盯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
这位周亭生是不是有心收他为徒他不知道。
但这样的场合,说出那样的话,简直就是要夏小沐背上狂傲自大的名声。
夏小沐无助向周围望去,正对上谢雯的含笑的眼神望着自己。她眼眸很亮,带着一丝温暖,夏小沐莫名的心里竟然安心了下来。
谢雯又拿着话筒,转为对周亭生说道:“周老师,您误会了吧,夏小沐同学只是看上去比较害羞而已。”
又向夏小沐望了过去:“夏同学,要不这样吧,评审结束我们单独聊下这件事,怎么样?”
没有当众说要收他为徒,只是私下聊一下。
给了夏小沐一个而回旋的余地,又解决了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场面。
夏小沐感激的点点头:“谢谢您,谢老师。”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周亭生不好在纠缠,系主任也赶紧出来圆场,说了些祝贺夏小沐获胜的场面话之后,向夏小沐颁发了奖章和一笔奖励金。
结束后,夏小沐被留了下来,一位自称是谢雯助理的年轻女性,带着夏小沐去了谢雯的教授办公室。
谢雯还没有正式开始授课,办公室也是学校刚为她准备好的,里面很空,除了一张办公桌,和一套沙发之外没有其他摆设。
谢雯笑着招呼他:“快坐下说吧。要喝什么饮料吗,我让阿玲去给你买。”
夏小沐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不不,不用了谢老师,我不口渴。”
谢雯也在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笑道:“办公室没有饮水机,这样把你叫过去来,倒是我招待不周了,不过咱们长话短说吧。”
比起在礼堂的远远相望,这会离得近了,互相看的也更加清楚。
她身材小巧,说话语调欢快,笑容又真诚,虽然已经过了四十有余的年轻,但看上去年轻又充满活力。
再加上在西方国家生活过的原因,说话时总带着些肢体动作,让夏小沐十分放松,不由的想跟她亲近起来。
谢雯赞扬着他:“真是个帅气的男孩子,年轻又有天赋,你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
夏小沐被说的不好意思:“您别这么夸我,跟谢老师您这么厉害的人相比,我还差的很远呢。”
谢雯:“不不,不用谦虚,我十九岁的时候,可达不到你这种水品。你都不知道第一眼看到你的《时空》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当时都不敢相信,这么一副有高度的作品竟然是一名学生画出来的。
“而且我明白,能画出这么一副富有想象力作品的学生,是任何一位老师都教不来。这是只有你靠你自己想象,创造出来的世界观,没有灵感加天赋,再好的绘画的技巧也描绘不出这么一副作品。”
说到老师教,夏小沐才想起来被过来的正事:“谢老师,今天在礼堂上,我不是故意冒犯您和周老师的,我......”
谢雯莞尔一笑,示意他别在意:“我知道,我看的出来你的为难。而且你放心,我并没有要收你徒弟的想法。”
夏小沐心里一动,惊讶的抬头看向她。
这么说的话,那谢雯今天就是故意给自己解围了。
可是当场抢周亭生的想收到徒弟,她就不怕跟周亭生闹不愉快,而得罪一个画界的人么。
谢雯安慰他:“你别多想,我能看出你不愿意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我觉得周老师的擅长的画法,不适合教你这样学生。他的技巧有局限性,而你,有无限的可能。”
“而且,他这个人比较功利,这会导致跟着他的学生,也会只看着眼前的利益,而忽略艺术本身所带来的真正价值,明白我都意思么?”
夏小沐再次感激的看看她,微微点头,他大约是明白的。
有一部分画家,单纯为了提高身价而画画,久而久之而忘记了画画本身的意义,使得创作出来的作品渐渐的失去该有的艺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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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雯又撇撇嘴,摇摇头,一脸看嫌弃的说道:“还有,他这个人当众就要收徒,也不考虑学生本人的意愿,这一点我也看不上。”
通过这一会儿的接触,夏小沐看的出来谢雯性格爽快,外向洒脱。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今天您帮过我解围,我真的很感谢问您。但是您这么帮我,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毕竟周老师也是一个圈子里多人。”
谢雯满不在乎:“没事,我谢雯还怕他不成。对了,你说你的画是你父亲教你的?”
夏小沐点点头:“我父亲他.....不善交际,更不懂的去经营自己,所有才一直默默无闻,几乎没有人知道他。”
说到这,夏小沐突然想起来在路爷爷寿宴上,谢璞说过,谢雯曾经带回家过两幅夏千柏的画。
他忙跟谢雯说:“您可能也认识我父亲,他叫夏千柏......”
谢雯一直含笑望着夏小沐的眼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骤然睁大。接着身体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撞到身后的桌角上。
她直直的看着夏小沐问道:“你说....你父亲叫什么?”
一直清脆欢快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发颤,夏小沐吃了一惊,忙问道:“我父亲叫夏千柏,谢老师,您,您怎么了?”
谢雯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嘴唇抖了两下,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一直的望着夏小沐,眼圈似乎渐渐发红。
夏千柏的儿子.......夏千柏的......
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强迫自己扭转了视线,半转过身:“没,没事,我确实......”
她调整了下呼吸,还是忍不住的,又向夏小沐深深的望了过去:“我确实见过你父亲,要是他当年......”
谢雯话说了一半,又紧紧咬住了唇,一直明媚的笑颜,突然变得沉重,伤情。
跟刚才那个欢快的谢老师,完全两幅摸样,表情看上去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夏小沐,紧紧的看着。
夏小沐被她的眼神吓到了,总觉的里面有着过于沉重的东西,就连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后退了两步:“谢老师,您,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我去叫您的助理过来?”
谢雯又一次深深的调整有些发颤的呼吸:“不,不用,你叫夏.....小沐是吧。”
夏小沐疑惑的点点头,他看到谢雯每说一个字,都特别费力的样子。
“我会对外宣称你是我的徒弟,但你......可以不用理会我。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对外宣称自己是她的徒弟?
大约是因为自己今天当众拒绝了周大师,如果再让别人知道,自己也不是谢雯的徒弟的话,肯定会被外人怀疑,自己连谢大师都拒绝了。
从此背负着狂傲自负的名声。
谢老师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吗?
夏小沐心里疑惑,但依旧点了点头。
谢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忙走到办公桌边,拿起自己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因为她的手有些发抖,又太过慌张,还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咖啡瞬间流了一地。
但她全然不顾,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急忙走到夏小沐身边,把名片递给他:“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过来找我,无论是生活,学习,绘画上的,什么都行......记得来找我。”
夏小沐接了过来,看看地上洒的咖啡,又担忧的看着谢雯:“老师,您真的没事吗?”
谢雯看着他,脸色苍白,眼圈明显的泛着红:“没,没事,我没事.....你回去吧,记得有事......找我。”
让夏小沐离开后,谢雯终于支撑不住,双手捂在心口,表情因为痛苦而变狰狞,她紧咬着嘴唇,依旧控制不住得涌出来的一串串眼泪。
她无声的抽噎,似乎因为心口疼痛而渐渐的蹲下身体,略微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脑袋埋在膝间的,不断发出隐忍的啜泣,滚烫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明亮的地板上。
许久,办公室门被推开,助理阿玲抱着一堆资料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地上,双手捂在心口,哭的浑身发抖谢雯。
她慌忙跑过去:“谢教授,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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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夏小沐刚出了校园门,就看到了路景寒的车停在路边。他心里一暖,飞快跑到车前,打开后门坐了进去。
笑嘻嘻的问道:“景寒哥,你等了多久啦?”
路景寒看着又坐到后座上的夏小沐,淡淡回答:“没多久。”
“蛋糕!”
刚坐好,夏小沐就看到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精美的蛋糕盒。
路景寒发信息说过,要给他买蛋糕庆祝他获得青俊杯的胜利的。
夏小沐惊喜极了,开心的探过身体,一脸期待的问:“我现在可以吃吗?”
路景寒淡淡说道:“不行,回家再吃。”
“可是我好饿哦,都六点半了,我还什么都没吃呢。”夏小沐撒娇一样小声说道,眼睛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
路景寒扭头看看他,对着副驾驶座位微微点点下巴:“那,自己过来。”
夏小沐脸一红,自从那晚被推(rou)拿(rou)pp之后,就不敢跟路景寒靠太近,觉得难为情,稍微挨他近一点就脸红,不知所措。
所以一连几天都坐在车后座。
可这会儿,路景寒明显就是拿蛋糕诱惑他坐到副驾驶去。
夏小沐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抵住蛋糕的诱惑。毕竟隔着盒子,就能闻到一丝丝香甜的味道,加上肚子饿,馋的他直流口水。
为了吃蛋糕,不要脸面了。
夏小沐一咬牙,打开车门下去,又从副驾驶上车,提起座位上放置的蛋糕盒子,坐下系号安全带。
路景寒嘴角不留痕迹的抿出一丝笑意。
蛋糕纸盒打开,里面装了六块精致的小蛋糕,两块巧克力慕斯,两块蒙布朗,和两块蓝莓,芒果蛋糕。
夏小沐眼睛发亮,口水直流:“哇,这么多种类!巧克力的是我的吗?蒙布朗也想吃!我可以吃两块吗?”
路景寒忍不住一笑:“都是你的。祝你赢得青俊杯比赛。”
夏小沐笑眼弯弯:“太好了,谢谢景寒哥。”
他把蛋糕盒子放在腿上,先选了一块慕斯拿起小勺子,香香甜甜的吃了起来。
“景寒哥,今天一个评审老师里,有位叫谢雯老师,你知道她吗?”
路景寒认真开着车:“我只知道她的画很值钱,她怎么了?”
“她今天帮了我呢,有个周亭生的老师,当众说要收我为徒,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幸好谢雯老师出来帮我解了围。”
“周亭生是谁?为什么想要收你为徒?”
“不知道,我不太喜欢他。”夏小沐边吃边拧着眉头说。
“而且,我总觉得谢雯老师,跟我爸有些关系。我爸不爱跟人接触,但是二十年前,谢雯曾经拿到过我爸的里两幅画,如今还挂在谢家,真不可思议。”
夏小沐皱着眉头,今天谢雯听到夏千柏的名字时,突然巨变的表情,让他很在意。
路景寒看了他一眼:“别想了,反正你们马上会做邻居,有没有关系到时候一问就知。”
“做邻居?”
夏小沐举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惊喜问道:“你帮我找到房子啦?”
“嗯。”路景寒一只手从车门收纳里取出一份文件给他:“离我家不远,看看怎么样?”
离景寒哥家不远?
他家附近是一大片别墅区啊!
资料拿到手里一看,果然!
他就知道,不能让路景寒这样的人帮忙找房子。
这种豪门少爷根本没有物价观念。
夏小沐苦笑着:“景寒哥,这房子房租得多少钱?”
因为最后一蛋糕口吃的急,他嘴角还留着一点巧克力蛋糕的痕迹,路景寒忍不住看了两秒,又扭头专心开车。
“是一个熟人房子,他欠我钱还不上,把房子抵押给了我。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搬进去住吧,没有房租。”
夏小沐略微为难:“那不太好吧,按市场价的话,这么一栋别墅房租得好几万呢,我不能占你这么大便宜。”
话音一落,他就觉得车里气氛变冷了下来,扭头一样,路景寒果然脸色不太好。
肯定是在嫌自己不知好歹。
确实不该这样拒绝他的好意,但是白白住路景寒一套别墅,夏小沐心理上也过意不去。
但他也拿不当不出按市场价所定的房租。
他试着跟路景寒商量:“要,要不这样,你算我便宜点,我一个月付你一万房租,可以吗?”
路景寒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前面路口等红灯,他扭头看向夏小沐。
神色专注,不再淡然,眼睛里闪烁着不知是生气还是什么的光芒,夏小沐被他看的心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宽阔的斑马线上穿叉而过,一片噪杂混乱。
而车里一片安静,路景寒深邃的眼睛里,似乎在隐忍什么,而且似乎马上就要呼之欲出,夏小沐越来越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啪嗒”一声响,路景寒解开安全带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安静。
紧接着整个身体朝夏小沐倾斜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躲,身体紧紧靠在座椅靠背上。
触不及防的,路景寒亲上了他的嘴角,薄唇微微张开,舌尖在上面轻轻卷过,热热的湿湿的触感。
突入其来的亲吻,让夏小沐惊得睁大了眼睛,浑身都僵硬着,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路景寒的额头和微卷的发丝,忘记了思考。
路景寒松开他后,依旧专注的看着他,低哑的声音问道:
“这就是房租,还要交吗?”
夏小沐呆了好一会儿,才把憋着的一口气呼出来,靠在座椅上急促的呼吸,嘴角处留着湿湿的触感,提醒着他刚才路景寒做了什么。
又明白过来路景寒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后,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怀里抱着蛋糕盒子缩坐在座椅上,脸红的发烫,浑身咕噜咕噜的冒热气,要燃烧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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