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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毓站在门口疯狂朝沈绪眨眼,梁夫人马上笑道:“姑娘是想同殿下一起用?”

芮毓理所应当的点点头。

只是沈绪还是坐在那儿没起身,端着身子,眉间松动了半分:“自己去吃。”

芮毓嘴角一耷拉,眼底散落星星点点的失落,被梁夫人牵着去偏厅,把书房留出来给他二人商议朝事。

不得不说梁夫人是个聪明又贤惠的女人。

丫鬟端上来几道点心,都是夏日解暑的糯米糕、绿豆糕还有凉糕,每块糕点上都雕有精美的纹路,一层层叠起来,漂亮的不得了。

连装糕点用的碟子都是绘有花鸟的图案,看的芮毓移不开眼。

梁夫人以为她是端着规矩不敢拿,就亲自捏起一块递到芮毓面前。芮毓顿了顿,伸手拿过,另一只手却在碟子的边沿顺着彩釉细细描过,嘴角还恬着笑。

梁夫人看过去,顿悟:“喜欢这个碟子?过会儿让丫鬟搬一套到你屋里好不好?”

芮毓闻言,腼腆的笑着点点头,然后才小口啃着糯米糕。

从落云村到平城一路颠簸,舟车劳顿,她这会儿也是饿极了,一下就吃了大半糕点,最后一块凉糕静静躺在碟子里,芮毓伸手在刚触到的那一下,顿在半空中。

梁夫人坐在一旁,芮毓吃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活像个刚得了女儿的母亲,慈爱的不得了,这会儿看到芮毓不吃了,一颗心吊了起来。

“怎么了,不合胃口?还是腻了?要不要喝点汤?”

芮毓蹙着眉头摇了摇,手从凉糕处收了回来,然后兀自起身端起这仅剩一块凉糕的碟子,护在怀里。

梁夫人看她起身往门外走,惊诧之下也追了上去,问她:“是要给殿下的?”

殿下……

芮毓思考一下,点点头,对,是要给殿下的。

梁夫人哭笑不得,没想到芮毓对太子殿下倒是极好,还懂得留一块糕点给殿下。

梁夫人想到沈绪那个人,以前芮太傅在时常带沈绪出宫去芮府读书写字,那时候在宫外梁夫人也常常能同那位太子说上几句话,只觉得是个谦和有礼的孩子,但是总是透着几分冷意,许是养在东宫,纯德皇后又早逝,难免养成那个性子。

如今又多了一人关心体贴他,梁夫人也乐的高兴,就领着芮毓原路返回,只是看着芮毓一路上认真护着那块糕点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可真是孩子心性。

去而复返的二人打断了在议事的沈绪和梁安。

芮毓径直朝沈绪走去,稳稳的将端了一路的凉糕放下,还捏了捏自己有些反酸的手臂。

沈绪一愣:“给我的?”

嗯,芮毓点头。

沈绪盯着那块凉糕,不知道说什么好,眉毛拧成一道,然后才打趣说:“一碟满满的糕点,就剩一块给我了?”

闻言,芮毓难为情的垂了垂头。双手揪在一起,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好,踌躇着走过去,捏着沈绪的手,断断续续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还有,别的。

那种痒痒的感觉又来了。

沈绪抿了抿嘴,默不作声的收回手,当着芮毓的面咬了一口凉糕,芮毓这才高高兴兴跟着梁夫人出去。

梁安不是个会聊家长里短的人,却也不由多嘴一句:“老臣也算看着殿下长大,还没见殿下对谁这么上心过。”

沈绪淡淡瞥了一眼小几上被咬了一口的凉糕,面无表情说:“太傅要是在,会比我更上心。”

梁安顿了一下,提起芮太傅,室内仿佛陷入一阵沉寂。

――

用过晚膳,芮毓蹲在屋外看着平城天上稀稀落落的星星,手中握着跟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断枝,戳着泥地,很无趣的样子。

凝香从屋中出来,俯身朝她道:“姑娘,要不要奴婢陪您到园子里走走?”

凝香是梁夫人在府中挑选出伺候芮毓的奴婢,知书达礼,是丫鬟中最出挑的,只是凝香来的时候便不见原本伺候芮毓的秋水。

听到凝香的话,芮毓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奴婢……

唔,奴婢是她自己么?

她正要点头应下,迎面便撞上了刚从书房回来的沈绪。

沈绪住到梁府一事除了梁安与梁夫人,并未有其他人知道,就连凝香也只知道这是相爷的贵客,轻易怠慢不得。

沈绪站定在芮毓跟前,难得说:“要不要去街上走走?”

平城数十年来的变化都不大,他觉得说不定芮毓能记起一些东西来。

芮毓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盈盈的点头,自觉把手伸过去让沈绪牵着,沈绪低头瞧一眼,虽觉不妥,却还是握在了手中。

罢了,毕竟是个小孩心性的,若是同她对着干说不准她要难过个几天。

沈绪特意选了晚上出门,为的就是不让人认出来。平城墙上贴了大大小小的告示,沈廉虽还禁足在府中,可不知他那个皇叔是不是故意的,竟也没让人把这些撤下来。

现在还没到暴露的时候,他也不想自找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这么出神的牵着芮毓在大街上走着,人来人往,他不觉皱了皱眉头。芮毓却不同了,头一回见这样的景象似的,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把每一处地方都瞧仔细了。

忽然,沈绪的手被握紧了一些,往后扯了扯。芮毓站定在一处地方不肯挪脚步了。

她眼中直勾勾去看卖糖人的摊子,整个人呆在那儿。

沈绪以为她是没见过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便叫身后跟来的凝香去买,凝香买来递给芮毓,芮毓却没伸手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糖人看,可左看右看,偏偏没有想吃的意思。

凝香举的手都酸了,正要换一只手拿,就见芮毓流了两行泪下来,浸湿了遮脸的面纱。

她吓了一跳:“姑娘怎么哭了?”

沈绪心口一紧,抬手另外一只手挑了挑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果然是哭了。

大眼睛里亮晶晶的蓄满眼泪,让人不由心疼了一下。

沈绪半蹲下来,问她:“以前有人给你买过,对不对?”

芮毓茫然的望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抬手擦去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从凝香那接过糖人舔了一口。

好甜。

她伸手递到沈绪嘴边,好吃的。

沈绪一顿,失笑的站起身来,可真是小孩心性,刚刚哭过说忘就忘。

他压着芮毓的头转过去:“自己吃。”

最后在路过的书摊上,芮毓认认真真挑选了几本话本,便困的睁不开眼,什么都没了兴趣。

扒拉着沈绪的衣袖一边走一边靠着,凝香在身后看了不由猜想,这一男一女究竟什么身份……

不像夫妻,兄妹倒是挺像的,可也少有如此亲密的兄妹呢。

回到芮府,方才困的恨不得边走边睡的芮毓洗漱完反倒清醒了,倚在床头翻着刚买的话本。

凝香过来替她又点了一盏灯,才说:“姑娘不睡下吗?”

芮毓抬眼看了她一下,掀开被褥就要下床,凝香忙跟着她出去,见她就这样进了隔壁屋子,不由在外停下脚步,耐心等着。

忽然想起来,姑娘没披外衣呢……

屋里头杨威正在禀报宫里的情况,见芮毓又穿着寝衣跑来了,一下噤了声,沈绪也顿了一下,摆手让他先出去。

芮毓推了推他,让沈绪分一半椅子给自己,然后脱了鞋就爬上来同沈绪挨在一起坐,十分自然熟捻的递给他话本。

沈绪顺手接了过来,牵着芮毓推开门,对正等在门外的凝香说:“以后睡前给她念话本,念到她睡着为止。”

然后像交代小孩儿似的,把芮毓交给他,又自己回了屋子。

坐下再拿起书册时却心不在焉,那小丫头柔软的触感如羊脂玉似的细滑。

他蓦地一蹙眉,是不是该叫人教她规矩,成日穿着寝衣到男子屋内,成何体统。

当晚沈绪心绪不宁,芮毓却睡的酣畅淋漓,凝香的声音温柔,又将话本念的有声有色的,芮毓很快就睡下了。

只是隔天一早就被屋外的争吵声唤醒,芮毓撑着身子起来,茫然的搓了搓眼睛。

屋外是秋水在同凝香争执。

秋水不满道:“原本是我伺候芮姑娘,你只是府中临时安排的,昨日姑娘出门你就该事先同我说,这是规矩!”

其实秋水昨日以为她可以回去伺候太子,谁知一大早她打了盆水进太子屋内,却被太子厉声责备了一番,说她若是不能细心照顾芮姑娘,便领了银两自己寻去处,至于要不要回宫都无所谓。

秋水一下就慌了,趁清早没什么人听见,又巴巴的跑回来伺候芮毓。

凝香不知道秋水哪里来这么大的底气,同样都是做丫鬟的,她莫名其妙高人一等,于是也不客气,直说道:“是夫人让我过来伺候的,住在这里的公子也让我伺候好姑娘,至于这位秋水姑娘,昨日便不见你,你昨日去做什么了?”

秋水被问的哑口无言,瞪了凝香一眼:“我去做什么轮得到你管?总之往后芮姑娘这里我来照顾,你只管给我打下手便好。”

凝香微微蹙眉,还要再说两句,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

芮毓睡眼惺忪的看着这二人,秋水忙热络的拉起芮毓的手:“芮姑娘醒了?奴婢给您梳洗梳洗,今儿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好呢?”

芮毓一脸懵的被拉到梳妆台前,由着秋水在自己头上折腾。

凝香立在门外,哑口无言,叹了口气便去做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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