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体检单子上的项目, 要做的检查全部都做完以后, 梁司月跟着柳逾白回到了病房。

莫莉已将早餐备好,待他们进门的时候, 就将打包盒的的盖子一一揭开。

梁司月洗过手,走过去看一眼, 惊叹:“豆腐皮包子!”

不由转头看柳逾白一眼, 满眼的惊喜,却换得他一个“关我何事”的表情。

莫莉笑了笑,对梁司月说:“整个横城镇上就这么一家早餐店卖这个的, 还远得很。等你们半天了,再放就要凉了。”

梁司月嘴甜道谢:“谢谢莫莉姐, 莫莉姐费心了。”

某人立马扫来一眼。

他把功劳让了出去,梁司月夸别人的时候,他又不高兴了。

这早饭吃得很晚,都已经临近中午十一点。

柳逾白在病房里没待多久就走了,得回酒店一趟, 下午开视频会议。

叫她好好休息, 他结束了再过来。

趁着这个空档,梁司月给池乔打了一个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跟柳逾白的事。

池乔问她:“那三张照片的事儿, 你们聊清楚了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还没松口……我想至少等手术结束了,找个机会单独和他聊一聊。”

“你听听,跟我说话的这个甜蜜语气,松口不松口有什么两样?”

梁司月在电话这边笑一笑。

池乔说, 大后天休息,可以过来探望她,到时候再细说。

-

第二天上午,梁司月手术成功完成。

局部麻醉,意识清醒的情况下,那破肉钻骨的体验惊悚极了,让她差一点心理崩溃。

进手术室是柳逾白送的,出来却不见他的身影。

虽知道他可能忙工作去了,还是觉得几分失落。

梁司月被推回到病房后,便沉沉睡去。

醒来是因为麻醉药已经代谢掉,骨头里开始一阵一阵的疼。

护士叫她忍耐些,实在受不了,会给她开止痛药。

她也说不准什么程度才叫“痛得受不了”,只是性格里最擅吃苦的那一部分开始发挥作用。

微微咬紧了牙关,熬。

小琪可能有些担心,时不时问她,好受些没有。

她开始还会回答一两句,后面就不出声了,也知道自己这样显得有些臭脸,但是实在调动不起来情绪,就小声对小琪说:“我想再休息一下。”

小琪点点头,起身坐到休息区的沙发那边去了。

梁司月现在手臂架了外支架,无法侧身,只有头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她侧过头,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哭了一会儿。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逞强,通知梁国志过来会不会好一些。

小琪虽然和她朝夕相处,但与家人所能给予精神支持还是不一样——她不太敢对小琪有过分的要求,更不敢任性发脾气,出于一个雇主的克制。

一直到了下午两点,柳逾白才回来了。

他还穿着早上送她进手术室时的那身衣服,衣袖挽了起来,纽扣也多解开了一粒。

进屋之后,他径直朝着床边走过来,一手撑在床沿上,躬身,另一只朝她额头探过来,温和的声气:“感觉怎么样?”

梁司月立马将脑袋一偏,躲开他的手。

他愣了下,“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她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酒气,方才看他的那一眼,也发现他脸色微微泛红,眼睛也不如平日里那样的清醒明亮,明显是自酒桌上过来的。

这让她的问句里不免带上一些情绪。

柳逾白轻笑一声,走过去提一张凳子过来坐下,手肘撑在床沿上,手背撑着脑袋,低头看她,这姿势将她整个围拢在了自己的领地里似的。

“醒来没看见我,不高兴了?”他问。

另外一边,小琪自感这氛围她再待下去不合适,找了个理由,跟两人打声招呼,叫柳逾白记得帮忙看一下输液袋,空了的话,呼护士台过来更换,然后就先就出门去了。

梁司月被他说中心思,但并不想理会他的问话,目光也不看他。

柳逾白打量她片刻,笑说:“以为我撇下你不管了?我是趁你进手术室的时候,解决你继续演这破角色的事儿去了,梁小姐。”

梁司月闻言立即转过目光,“那……”

“导演同意等你一个月,之后剧组会配合你恢复的程度,想办法拍中景和特写。远景,以及非正面机位的打戏,找替身代劳。”

这种明显票房和口碑两手抓的电影,一般而言能上真身就不会用替身,否则她也犯不着提前特训了。

确实她受了伤,剧组得负责任,但这类事故都有赔付标准,显然,这标准不足以让一位在乎声誉的导演放弃一部作品的完整性。能这样折中解决,只有可能是柳逾白从中操作了。

“您花了很多钱?”她小声问。

柳逾白没甚在意的语气,向她解释,剧组无非就两个选择,换人或是不换人。换人,一时找不着形象合适,且打戏还过关的,临时培训也得花时间,还要跟其他演员协调进度重拍;不换,那就等她伤好。

“反正都是要等,导演觉得你文戏不错,想保留下来,愿意等你。”

梁司月意识到他是在模糊重点,于是追问,到底花了多少。

“就够做几场特效。”柳逾白瞧她一眼,“反正钱我给了,至于这钱,他们是用来日常开销,还是拿去抠图、AI换脸都无所谓,只要你留着继续演就行。”

他是先兵后礼,今天带了诚意去解决问题,又请了武指邱老师给两方做和。毕竟一个圈里,往后尚有合作的可能,商人凡事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对方原就怕他追究到底,既能有和平解决的办法,自然求之不得。

梁司月不想吐槽,她觉得他人设都崩塌了,不是认真负责、有艺术追求的制片人吗,“抠图”是什么鬼。

“您这样做,我觉得我要被‘黑’了。”她小声说。

“你当这圈子是过家家,淡泊名利就能混出头?规则就这样,和商品的包装逻辑没有两样,实力、运气和资本的扶持缺一不可。你不如努力将自己打磨成合格的商品,甚至于艺术品,有业务能力傍身,到时候舆论‘黑’你也只能‘黑’一些皮毛。”

“……我知道了。”梁司月低声说。因他拿钱解决问题的心理压力,被他几句话打消掉。确实,她已是资本的既得利益者,得了便宜,还想挣个清白名声,就未免显得矫情了。

“知道什么?我看你还差得远,小赔钱货。”柳逾白轻哼一声,“不感谢我不说,还敢冲我发脾气。”

“因为……出手术室没有看见您,我觉得没有安全感。”梁司月自觉这话有些像在撒娇,不大好意思地垂下目光。

这句话倒还中听。

柳逾白伸手捋一捋她额头上的发丝,故意说道:“梁小姐是我什么人,还要我全程陪同?”

梁司月一下便被噎住了。

柳逾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要考虑吗?考虑个够,回头再因为这样的事情怄气,我可再懒得和声细气哄你。”

“……您不是说喜欢我吗?”

“身份不同,待遇不同,懂吗?”

“……”梁司月被他说得当真有点怄,不知道是怄他还是怄自己。

说了一番话,柳逾白也有些乏了,起身去拿了一瓶水,喝下半瓶,瓶子搁在一旁,再坐过来。

对她说,要趴着休息一会儿。

说着,便将脑袋伏在床边,她的右手旁。

梁司月深感柳逾白这个人,实在是很复杂,好像有时候娇气得要死,又好像其实特别的随性,比如现下,这样将就的条件他也不挑剔。

他就这样伏着,许久没说话,梁司月觉察到他好像要睡着了,忙说,“你要帮我看着输液袋呢。”

“自己看,快完了叫醒我。”

“那你去沙发上睡吧,舒服一点。”

柳逾白不理他。

片刻,她便听见均匀而低沉的呼吸声,人已经睡着了。不由地歪过头去看一眼,看见他贴着自己手臂的脑袋。

犹豫地伸手去,轻轻地揉了一下他墨色的头发。

发质竟然出奇的柔软。

手感叫她有些上瘾,不由的多揉了几下。

柳逾白忽地伸手,一把将她右手抓住,抬起脸,瞧她一眼,蹙眉问道:“干什么?”

梁司月扭一下手,觉察他握得更紧,一下就有点慌了。

柳逾白收回目光,却不再看她,而是目光落在她手上,仿佛不过好奇,将她手掌打开,漫不经意地往她掌心里瞅了一眼,再抬眼看她,“好不容易睡着,你吵醒我。手痒了?”

梁司月局促极了,开始轻轻挣扎,他却忽地用力,捏紧了她的手指,叫她挣脱不得。随即将她手一抬,那样自然不过地,嘴唇碰了一下她手掌大鱼际的位置。

不能说这动作有什么意味,因为他做起来实在过于顺理成章了。

而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梁司月一霎便抽回了手,蜷起来往被子里塞。

耳朵红得发烫,甚至几分发疼。

柳逾白说了声“进来”,坐了起来。

如果不是门打开的瞬间,她听见他轻轻笑了声,甚至会怀疑,刚才那个行为,根本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事,今天实在没空写,短了点,见谅见谅。

(小东西,小朋友,小屁孩,小孩儿,小残废,小赔钱货……柳总的奇妙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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