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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年,坐在南下的火车上,为初次离家而兴奋不已。大学在我心中是辽远而神秘的,仿佛一座圣殿。

入学后有几天空闲,利用这段时间走遍了全校每一个角落。只在中午和晚上留在宿舍。那时的我自闭而孤僻,不知道怎么应对陌生人,便永远绷着一张脸。

隐约间听到老公是另外一个班级,也没兴趣去深究,要到半个月后才知道:原来他是二班,因为学校的疏忽而安排在了这个宿舍。

还记得老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欠我二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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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写这篇文,最近常常在回想。这才发现,原本以为已经遗忘的许多细节,都在头脑中慢慢浮现。

入学后第三天,电信公司派人来装电话,201的,一百六十块,每人分摊二十,正巧我不在,老公便先替我付了。

这件事、这句话其实并无深意。若不是今天和老公在一起,绝不会还记得。但是隔了这么久再回头看,倒是让人印象深刻。

对老公说:“第一次说话就是向我要债,真是现实。”

可老公已经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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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异常慢热,与人从陌生到熟悉向来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且最不擅长记别人的长相,见过面,心里有个大概印象,下一次见就会发现这个人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曾经对同学抱怨说:“每次见英语老师都觉得她和上次不一样,整个一百变金钢。”

只是再怎么不擅长,朝夕相对以后,还是轻易就能在心底描绘出老公的一张脸。

短碎发,脸有点长,有很多痘痘和坑坑洼洼,霰弹枪打过似的。小眼睛,一边双一边单,鼻子不高不低,大嘴大下巴。

只能说不丑,老公这样评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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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相对,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腻在一起。真的是只有“朝”“夕”而已。

二十四小时,九个小时上班,一个小时坐车,八个小时睡觉,再扣除一些杂七杂八,真正相对的时间不足四个小时,很短。

聊聊天,看电视,逛街,很快就没了,心中还是幸福得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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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播广告,我侧头看着老公的脸,叹气说:“你就不能学学她,只留青春不留痘。害得我想亲你都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

老公瞪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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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我千山独行没人相送,老公到学校报到是同他哥哥一起来的。

三十岁,胖胖的脸,眉目之间有几分老公的影子。那时没预见老公会是老公,便将他哥哥只当作是同学家人一样处理掉了,没巴结,扼腕不已。

有一次,正和老公聊天,老公忽然看着我笑了,我问笑什么。他说:“我哥和我说‘你们宿舍那个内蒙的最成熟稳重。’”

“你怎么说?”

“我说‘你看人不准,他这个人,幼稚、任性、孩子气、无法无天,七十岁也长不大。’”

扑上去,我踢我踹我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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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语言就是一门艺术,老公的艺术细胞极度欠缺。英语回回不及格,他说:“甘肃学生英语好的没几个,每次英语重修,简直像开老乡会一样。”

四级考了三次没过,第四次我披挂上阵冒名顶替。风声正紧,被抓个现行。我是从犯不予计较,老公被留校察看,检讨、撤销申请都由我捉刀代笔。

鉴于长沙比较严,我们转移阵地,去天水考。他的哥哥姐姐都知道他四级没过,但父母不知道。

在火车上,我问:“我要管你妈妈叫什么?”

“叫阿姨,你还想叫什么?”

我撇撇嘴,人家明明是枕边人的说。

到了楼下,老公的哥哥迎出来,神秘兮兮地说:“我跟妈说你是工作压力大,回来住几天。你这个同学就说是一起来玩的。”

什么“这个同学”,我是枕边人!

我们的关系依然保密,于是一对有情人被生生拆散,老公住父母家,我住他哥哥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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