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迟听他这话,突然就想抹一把辛酸泪,她还抽噎了下鼻子:“是啊,终于定亲了。”再不定亲她就要被裴青临作死了。

裴青临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不由笑意满面,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般激动?你就这么想嫁我?”

“想嫁你。”沈语迟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更想娶你。”

裴青临:“...”

他矫情病上来,斜着身子往她身上一靠,脑袋枕在她肩头,柔声道:“不论是嫁是娶,成了亲以后,我就是大娘子的人了,大娘子可要对我负责。”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含笑:“到时候我的清白身子可就给了大娘子,若是你敢负我,我就找条白绫自尽了。”

沈语迟:“...”就这样,还敢说自己不像妹子。

她想了想,食指勾住他的食指,郑重地道:“我不会负你的。”

裴青临唇角勾了勾:“你自然不会。你若是敢负我,我就把你锁在榻上,没日没夜地弄你。”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字滚落进她的耳朵,仿佛带着某种蛊惑,听起来莫名色.气。

沈语迟脸皮一燥,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到底是在马车上,两人不好多说,裴青临跟她腻歪了一会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跳下了马车。

接风宴上到底只是景仁帝口头一说,他第二日一早正式拟了赐婚的圣旨,这门亲事就算彻底定下了。

白氏和沈南念早就认命了,沈正德更是兴奋地难以抑制,一家子难得目标一致,便坐在正堂里细细商量起婚事流程来。

白氏先看向沈正德:“父亲,旁的不说,妹妹的嫁妆一定得先定下,我和夫君这里还有母亲当初留下来的嫁妆,可以全给妹妹当陪嫁,我和夫君做兄嫂的,也断不会少了妹妹的添妆礼,只是...”

她沉吟道:“妹妹若是平嫁或者低嫁,这份陪嫁已经足够了,可妹妹嫁的是圣上器重的亲王,嫁妆单子还是简薄了些。”言下之意,希望沈正德能出些陪嫁。

既然沈语迟有这样大的福气,她嫁了襄王,带给家里的好处绝对是无穷无尽的,沈正德倒也不吝啬,沈家缺的只是身份,倒也不缺钱,他笑呵呵地道:“闺女按半子算,这钱从我的私房里出,绝对让她体体面面地出嫁。”

他迟疑了下,又叹了声:“幼薇已经被送去庙里吃斋念佛,她这辈子再嫁不得人了,她的那份陪嫁,也算给语迟吧。”反正都是沈家的钱,不过是妹妹的给姐姐的罢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沈幼薇的事儿,沈幼薇当初为了不嫁给吴二,想法子买通吴二身边的护卫,给吴二的药里下了毒,让他直接瘫痪了,她自己害了吴二不说,还嫁祸给沈家,让沈家也受了大牵连。白氏查出原委之后,直接把她送到家庙里严加看管了,沈正德知道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后,到底也没说什么。

白氏对沈幼薇更无同情,闻言笑笑:“父亲自是比我们有见识,不过这事儿传出去怕有损语迟的名声,不若给二娘的那些陪嫁换个名目,再计到语迟的陪嫁里。”

沈正德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

白氏又问:“大娘子的及笄礼,您有什么想法吗?”

沈正德咧嘴笑:“大,排场越大越好。”他要让全京城瞧不起他的人瞧一瞧,他的亲闺女嫁给了一位亲王!

白氏就怕他作妖,劝道:“妹妹才得圣上赐婚,咱们家本就风光已极,高调太多难免引人非议,这及笄礼委实不必太过张扬,当然也不会委屈了妹妹。”

沈正德想了会儿,艰难地点了点头。

白氏抽出三张纸笺:“这是及笄礼过后的三个吉日,您帮着挑一挑,看哪个吉日合适。”

沈正德想也没想就指了最近的一个。

沈语迟年纪也不小了,白氏就没再说什么,继续商讨起婚礼的细节来。

要说成亲这事儿,沈语迟作为主角能参与的反而不多,都是由家里人一手操办的,圣上一下赐婚的旨意,宫里就派了两个教习女官到沈家,前来教导她宗室的规矩和礼数。

这两个女官都十分和气,先让沈语迟把日常坐卧行走的礼数演练了一遍,两人看后都有些讶然:“姑娘这礼数是谁教的?”

沈语迟愣了下:“额...我家原来一位姓裴的先生。”她礼数才艺都是裴青临一手教导的。

女官带了些赞叹,笑道:“您家请的先生真正懂行,教出来的礼数也规整极了,一举一动皆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就是我来教习,也未必能教的这么好。”

沈语迟:“...”

合着裴青临早就开始搞养成小媳妇儿啦?!个不要脸的!

不过她有先前的基础在,接下来的学习就轻松许多,沈语迟没怎么费力就进步神速,女官回去禀告景仁帝的时候都是交口称赞,景仁帝一颗老心总算放下了些。

沈语迟这些日子除了学习规矩,就是准备及笄礼,邺朝的及笄礼规矩和前朝不同,前朝女子满十五岁就能及笄,邺朝是女子定了亲才可以行及笄礼,行完及笄礼才能出嫁,哪怕你二十岁都没定亲,那也是不能及笄的。

转眼及笄礼便到了,大婚将至,裴青临反而不方便见她,只是当天派人送了一对儿芙蓉玉簪子过来。

这簪子通体莹白,雅光照人,簪头雕成盛放的莲花,一段的殷红在簪头晕开,从殷红渐变至浅粉,更难得的是这簪头一点殷红居然是这玉上天然带的,实在称得上天工造物,美妙绝伦。

白氏特地叫了相熟的夫人给沈语迟插钗,又请了平时跟沈语迟玩得好的小姐妹做赞者,及笄礼行至一半,沈语迟刚挽好头发,外面突然有人报道:“和柔公主到!”

这话一喊,屋里前来观礼的都怔了怔,和柔公主回京之后一向深居简出,平常几乎不露面,她和沈家无甚交情,沈家也没有邀请她来观礼,和柔公主怎么就过来了呢?

沈语迟和白氏都蹙了蹙眉,不过毕竟是公主之尊,白氏忙道:“快请进来。”

和柔公主很快被下人领了进来,她一露面,堂内的人又是一怔,目光在沈语迟和她脸上来回逡巡——这生的也太过相似了。

赵梵一身烟紫的大摆广袖齐腰襦裙,裙摆上还绣着盛开的芍药,显得她雍容典雅,华美尊贵,差点将沈语迟的风头都比了下去,她年岁虽长,却格外多了几分成熟风情。

她笑吟吟地道:“我对妹妹倾慕已久,妹妹及笄,怎么也不唤我一声?”

沈语迟还没开口,白氏就忙道:“公主万不敢如此称呼,论地位,您是公主尊位,论辈分,您还算是语迟的表姨,如何能唤她妹妹呢?”

白氏亲戚关系理的贼六,而且妹妹这称呼实在不妥。

赵梵笑容一凝,又徐徐绽开,走到沈语迟身前:“我如今已是宗室女,沈姑娘和襄王婚期将近,更不是外人了,这声妹妹怎么就唤不得?”

沈语迟小声道:“那也不对啊,若按照公主的算法,公主该叫我嫂子啊。”

赵梵:“...”

所幸两人离得近,沈语迟这话没别人听到,赵梵跳开这个话头,她看向盛放于锦盒内的芙蓉玉簪,目光停顿了片刻,又笑:“不论怎么称呼,我和妹妹都投缘极了,这芸芸众生中,独独妹妹和我生的相似,这岂不是莫大缘分?不若我来为妹妹插钗,也算全了你我一番缘法。”

她这话一出,沈语迟和白氏都不乐意。

沈语迟主要是看她不大顺眼。白氏则考虑的多了,前来插钗的夫人必须得是儿女双全,高堂夫婿俱在的,和柔公主如今都是寡妇了,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亲爹娘也早就过世,这,这也太不吉利了!小姑子以后万一跟她似的可怎么办!

但和柔毕竟是公主之尊,她开口,哪有人能拒绝?白氏急的直皱眉,看向原本选中的那位插钗夫人,这夫人见来抢差事的是公主,心里早就怂了,见白氏看过来,她还慌的后退了几步。

白氏气的脑袋发晕,硬着头皮开口:“公主...”

赵梵温雅地打断她的话,眼底透出一股逗猫之鼠的戏谑:“沈少夫人莫非不愿?”她自怜地笑了笑:“莫非是嫌弃我的寡居身份?”

她都这般说了,白氏哪里还敢开口?赵梵微微一笑,伸手要去拿那对儿簪子。

沈语迟正要喊一句按规矩寡居的不能给人插钗,人群中观礼的顾夫人突然开口:“公主且慢。”

顾夫人上前几步,颔首笑:“我知公主心里喜欢沈姑娘,我也喜欢这孩子得紧,方才我就想说帮她行插钗之礼,我腆颜问一句,公主可否把这次机会让给我?”

虽然沈语迟和自家儿子没成,但毕竟圣上亲自下的旨,谁也没有办法,但她确实挺喜欢沈语迟这性子的,沈家明摆着不乐意让和柔公主插钗,她也乐得帮个小忙,沈语迟以后日子过得顺顺当当,自家儿子也免去惦记了。

顾夫人夫家娘家皆是望族,她身份煊赫,辈分亦高。赵梵当初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这位顾夫人已经是京中首屈一指的贵妇了,她纵然再不情愿,这时候也得让出来。

她压下心中不愉,侧身退到一边,笑道:“能得夫人插钗,是语迟的福气。”

赵梵倒也干脆,既然她盘算未成,就默默退至一旁,静静看着顾夫人为沈语迟插钗。

她看着沈语迟精致娇媚,和自己相似的少女脸庞,眉间不免恍惚。

她十三岁的时候初次入宫见到裴青临的时候,当真是惊鸿一瞥,可以说他惊艳了整个年少时的岁月。

当初知道自己是太子妃候选人之一,她激动的辗转反侧,可惜后来变故陡生,她先是被充为官妓,后嫁去北蛮和亲,再见到他是,两人都是物是人非,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明媚的少女了。

真正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她在北蛮反复做着同样的梦,梦境不断提示着她,她似乎在一本书里,而且还是书里的女主角,而裴青临,则是书里专跟主角作对的,权势滔天的反面角色。

不光如此,梦境里还告诉她,想要攀爬至巅峰,就得抓住这个让她惊艳了无数岁月的男人。

后来知道裴青临身边有了人,她心里不是不慌乱,但看见沈语迟这张和她相似的脸,她又生出了无限的幻想。

他...是因为自己远走北蛮,这才会选择这个和她年少时十分相似的沈语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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