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三路守备军已经往荆湖南和江南边界出发,他们将驻守在这,镇压一切反动势力。

这是顾元白的原话。

监察处和东翎卫在暗中将大肆购买的粮食分批运到了守备军处,留作之后百姓逃亡边界时的粮食。一队守备军的将领感叹道:“圣上将一切都想到了。”

东翎卫的队长沉稳道:“圣上就将这些交予将军了,逃亡过来的百姓,也请将军救助。”

“你放心,”将领道,“圣上吩咐的事,我等都会做好的。”

东翎卫和监察处的人还需要留在这两地暗中引导百姓逃亡,战争本就会流血,但力所能及之下,无辜的百姓们能够少伤亡一个就少伤亡一个。

徐雄元说要派兵抢粮,那就真的派兵抢粮了。他本想连附近几个县城之内的百姓家的粮食都给抢了,但刘岩和赵舟极力阻止,这样一是后方不定,乃出兵大忌,二是百姓家中也无甚粮食,出兵只是凭空浪费兵力。

徐雄元听进去了,就领着五千精兵,快马加鞭半日,一举包围了怀化府中的陈府。

陈府吓傻了,抱着一块好玉欣赏的陈金银也吓傻了。

这是什么事?他们竟然有一天被反叛军的军队给包围了?

陈金银还未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他满脸怒火,直接将手中的好玉给摔在碎在地,“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动我陈家!”

没粮吃的饿得眼睛都要绿了的士兵,他们敢动。

徐雄元一声令下,黑压压的士兵顷刻之间如蝗虫一般冲进了陈府,遇见抵抗的仆人就杀,遇见貌美的女人就抱着不放。

值钱的东西拼命往自己身上装,一路砍杀到了内院,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就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都已经被雕梁画栋、奢侈豪华的陈府给迷晕了眼,眼中只看得到金银、粮食和女人,尸体躺了一地,鲜血成河,徐雄元坐在马背上放声大笑,对自己手下兵马的悍勇和狠劲满意无比,他不断吼着:“都给杀了!一个不放!漂亮的娘们捉回去赏给你们,看看这个陈家到底有多少粮食,够不够咱们吃的!”

这就是兵灾。

一边抢,一边杀,杀完之后还要放一把火。

陈金银和儿子们脚步匆匆地被护着逃出内院,士兵们看到了他们,眼中泛起了贪婪。

这道贪婪的目光紧盯着他们身上的真金白银,抬臂就要杀害他们。

陈金银惊声尖叫:“我有钱!我给你们钱给你们粮,什么就给你们,只要你们不杀我!”

士兵不屑,“杀了你这些东西就全是将军的了,还要你给?”

当朝廷的兵要遵纪守法,当反叛军还遵循什么纪法?自古领兵造反的,哪个没纵容过手底下的人弄出兵灾!

火光滔天,哀鸿遍野,官府的人一听,连忙从怀化府跑了。

徐雄元呼吸着鼻尖的鲜血味道,看着烧得都快要舔上云层的大火,许多许多的人在烈火和砍刀之下挣扎,他看着这样的大火,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大业在熊熊燃烧。

喊打喊杀之间,徐雄元发觉这陈府不错,全都烧完了可惜,于是大喊道:“西边的院子烧了就行了,剩下的给我留着!本将军今夜就要把甲申会的据点迁到这处,哈哈哈哈。”

陈府遭殃了,怀化府中的其他豪强自然不能干等着,利益相关之下,几方带着家仆急行往陈府而去。

他们来到的时候,整个陈府中的反叛军们正在狂欢,处处乌烟瘴气,天边都被烟熏成了黑色。各方豪强心中一凝,感觉陈金银不好了。

这一家豪强就这么死去了,剩下的利益全被反叛军瓜分了,这简直就是从他们这群老家伙手里抢食吃。几个豪强脸色很不好看。而徐雄元看这一大批人赶了过来后,看着他们手中拿着的锄头斧头菜刀,不由大笑不已。

随即就是眼冒红光。

短短几日之内,徐雄元就把怀化府上上下下不主动献上军饷的豪强给杀了个干干净净,毫不留情,血染了整个怀化府,彻底是把这地方变成了自己的大本营。

而怀化府的百姓,早就在官府逃跑之后也跟着跑了。

几乎在徐雄元刚刚踏平了怀化府中的豪强之后,反叛军在荆湖南造反的消息就传到了江南。

甲申会中留在江南的人都惊呆了!

怎么就造反了呢?

怎么就开始了呢?

怎么就踏平怀化府中的豪强了呢?

他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止他们不相信,江南各地扎根于此的豪强们也不相信,他们也不愿意相信。

江南的利润太大了,光扬州一个地方,每年都是淮商们汇集的点。不说其他,淮南吕氏就是因为江南的利润才能在荆湖南站稳脚跟,相比于淮南西,江南和荆湖南才是吕氏正儿八经的根。

他们怎么能相信反叛军在隔壁省造反?百姓能逃,他们根就在这,万千农田佃户豪宅庄园……他们没法逃啊!

于是他们打听到了确切消息之后,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豪强们抓住了待在江南的甲申会的人,并以此为要挟让姓徐的安安分分给他们待在荆湖南。

消息传到徐雄元手里的时候,徐雄元已经住在了整个怀化府最大最漂亮的豪宅之中,坐在沉香木制成的椅子上头,笑眯眯地问各位军师可有什么想法。

外头正在挨家挨户的征兵,说是征兵,其实就是抢人,抢了人之后,因为没有军需储备,给个锄头就可以一块上了战场,这就是乱世之中的征兵方式。

整个怀化府最起码能给徐雄元整出一万乌合之众。

军师们挨个看完江南豪强派人送过来的威胁信,俱都沉思起来。在这时,赵舟翩翩起身,一脸严肃地问:“敢问将军心中志向所在?”

徐雄元面色一整,也沉声道:“我徐某人虽然不才,但也想要为这天下尽尽力。”

赵舟从善如流地道:“那将军一定要救江南的同僚们了,若是不救,怕是会背上一个不仁不义之名。”

徐雄云伸手扶起赵舟,笑道:“徐某人也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刘岩端起茶喝了一口,掩下自己眼中的嘲笑。

为这天下尽份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荆湖南和江南所发生的一切事,都如实到了顾元白的桌子上。

顾元白一件件看得仔细,将兵马守卫地点和难民逃亡路线记得清清楚楚,在心中反复推敲,确定没什么遗漏了,才看了豪强和反叛军之间的冲突。

荆湖南的豪强,反叛军可以踏平,但江南的豪强,顾元白觉得反叛军舍不得。

江南一地这么繁华,反叛军能把这当做后勤大粮仓。荆湖南采取强硬手段,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军事硬实力,江南采用怀柔手段,能合作的就合作,不能合作的强行逼着也要合作。

只要徐雄元和几个江南豪强的人家组了姻亲,豪强就上了贼船,提供一切能支持的东西,以确保徐雄元能真正造反成功。

自古以来,面对豪强的办法不过是镇压和限制,限制之中常用的一种办法就是令其迁移,离开自己的扎根地,换到另外一个地方,和另外当地的豪强抢蛋糕,以此来形成限制。

顾元白的原身少年登基,卢风掌政数年,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如今这局面,豪强都被卢风纵容成什么样了。

顾元白揉着眉心,缓声道:“朕看啊,江南的豪强还会牵扯的更大。”

因为皇帝的反腐,让他们看见了如今皇帝的强硬。皇帝如此为百姓着想,那就是不为豪强们着想,就是要动手限制豪强。

先前那几年,豪强们过得太舒服了,只要上供银子就能舒舒服服地当自己的一方土皇帝,规则由他们定,他们就是法律,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极致的放松之下,迎来这样强的反腐力度,不少豪强都心中怨怼不满。

江南豪强们的势力,说句不假的话,几乎整个大恒的商户都能和江南搭点儿关系。这样的情况下,一旦一些人真的被徐雄元拉上了贼船,他们就会拼命拉更多的人上这个贼船,彻底让顾元白坐不稳皇位,让另一个和卢风一样的,只要给钱就能纵容他们发展的上位者上位。

顾元白手指敲着桌子,生怕自己有一丝半点的遗漏,他将众位信任的臣子将来商议,最后突然心中一动,“荆湖南三面环山,但后方还有一条极其迂回的江籼道,江籼道之后就是大越,朕不能给他们逃向大越的机会。”

一直板着脸看着他的薛远上前一步,硬生生道:“臣自请,愿受长缨。”

顾元白对他的能力很信任,面上露出几分笑容,“那就交给薛卿了。”

自从两个人骑着红云回来后,顾元白对待薛远的态度就极为自然,自然的好像薛远之前被他亲了那一口、给他撸了那一下从没发生过一样,用完就他娘的当即就忘了。

薛远其实没吃亏,反而还占了些便宜,他被心上人亲了,摸了心上人,按理说应该就满足了。

但就是两个字,憋屈。

薛远抬眼看了顾元白一眼,顾元白微微一笑,面色不改,“去同枢密院调兵,允你带兵一万,点定远将军为辅,尔等与荆湖南、江南两地三方守备军相互配合,给朕全部拿下反叛军!”

薛远神色一敛,沉声应道:“臣遵旨!”

说完,他朝着顾元白行了礼,暂且将正事放在心头,大步朝着殿外而去。快要走出殿门时,莫名回头看了顾元白一样,又转身离开。

这一眼看得顾元白莫名,他看着薛远的背影,直到人不见了,也没有搞清楚这一眼的内容。

田福生在旁担忧道:“此时就派兵前往,是不是快了一些?”

顾元白回神,道:“不快。”

行兵打仗,粮草先行,等薛远到了江籼道时,江南的豪强们要么被徐雄元灭了,要么就被拉上贼船了。

那个时候,无论是豪强还是徐雄元都成了反叛军,打反叛军就是正儿八经地借口,王师征伐他们就站在了道德上的高位。顾元白无意拉长战线,也无意牵扯更大,等徐雄元搞定豪强,他就会搞定徐雄元。

月余时间,荆湖南和江南受损不大,很好。

这就是皇帝做事和徐雄元做事的不同了。

徐雄元清除豪强那是直接下手,干净利落不需要一个借口,而顾元白则不行,身为皇帝,哪能干出强盗事?

顾元白对徐雄元敬佩不已,并展开圣旨,义愤填膺地痛斥了甲申会草菅人命、扰乱天下太平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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