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干了,他亲上了。

如海浪波涛汹涌,神魂都要出窍,糍粑香味在舌尖上更是甜,甜得顾元白的舌头都好像要被薛远吃掉一般。

失重的感觉再次袭来,带着头皮发麻的酥意,起起伏伏,手脚无力。

顾元白闭上了眼,他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用舌头推着薛远的舌尖出去,可薛远还以为他是在回应,更加凶猛得扑了上来。

这家伙怎么连舌头都这么有力,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顾元白鼻息间炙热,稠黏的气息带着甜腻腻的味道,他用仅剩的力气踢了薛远一眼,薛远才依依不舍地退开,难耐哑声,“怎么了?”

“爷够了,”顾元白大口呼吸一口含着冷意的空气,缓慢地眨着眼睛,“不亲了,太甜。我现在有些胸口发闷,手脚没力了。”

薛远暗藏得意:“我亲的?”

顾元白缓了几口气,才接着道:“心口发慌,不对劲。”

薛远瞬间清醒过来,他使劲掐了自己一把,随后抱起顾元白就从巷子深处飞奔离开,转眼到了飘满莲花灯的河边。薛远顺着河流飞一般的走出了闹市,直直撞上了候在这儿的脸拉得老长的田福生。

田福生瞧见薛远就是冷笑连连,“薛大人,你——”

薛远沉着脸撞开他,“让开!”

宫侍们这才看清薛大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顿时人仰马翻,着急跟着薛远跑了起来。

顾元白抓紧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尽力去感受自己现在的状态,心里慌乱,心跳加快,若说是因为与薛远接吻而变成这样,他不信。

这样的心慌明明是外在而引起的变化,顾元白脑子里都不由有些空白,他咬着牙撑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像是撑过去了那个临界点,呼吸骤然一松,从心口漫上来一股反胃欲望。

他从薛远怀里挣脱,踉跄扶着门框俯身干呕。薛远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在他干呕完后立刻拿着衣袖擦净唇角和额旁汗意,心疼地顺着背,“圣上。”

田福生眼皮跳了好几下,连忙上前一步挡住旁人的视线,高声道:“薛大人,大夫来了,快让大夫给圣上把把脉!”

因为薛府离得近,所以薛远直接将顾元白给抱回了薛府。圣上被扶着坐下,大夫上手把脉,稍后,皱眉疑惑道:“只觉得圣上心口跳得快了些,脉搏紊乱了些,并没有看出什么。”

顾元白神色一暗。

良久,他挥退了旁人,只留下身边的宫侍和硬赖着不走的薛远,“田福生,朕近日走动得多了就会手脚无力,今日更是心口发慌。你日日跟在朕的跟前,朕问你,你会不会也如此?”

田福生没想过这事,此时细细回想起来,摇了摇头,“圣上,小的倒是没有这样过。但说来也是奇怪,小的往常跟在圣上跟前的时候还容易犯困,近些日子却不是如此,反而觉得有了些精神,晌午的时候愣是精神气儿十足,都能去跑上一圈。”

顾元白沉默了一瞬,又一个个问了平日里陪侍在身边的人。

这些人要么是没有感觉,要么就是觉得精神好了一些,没有一个有如顾元白这样的表现。但他们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身子骨都要比顾元白的健康,比田福生的年轻。

顾元白原本觉得自己是遭人暗算了,问完一圈下来之后,又加了一个怀疑的选项,那便是他的身体开始衰败,寿命要走到头了。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看着他的薛远更是捏着椅背,手指发白,死死咬着牙。

死亡对薛远来说不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但现在是了。

沉默的气氛蔓延。

突然,顾元白又攥紧了胸口处的衣衫,他脸上的表情痛苦,感受着重新升起的心慌和焦灼,这种感觉好像变成了真实的火焰,在体内毫不留情地烧着顾元白的五脏六腑。

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滚落,顾元白心道,妈的。

草他妈的。

老子的命,老子保护了这么久的一条命,谁都别想这么轻易从他手中拿走。

*

还好这样的情况只来回反复了两次,顾元白挺过这找不到点的心慌意乱之后,他已经累得没有精力再回宫,“薛远,朕要安歇。”

薛远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宽阔后背正对着皇帝,“臣带您去安置。”

背着顾元白回卧房的路上,披着月色,星辰仍然繁盛,却没了之前的那些轻松心情。

顾元白看他一直沉默不语,突然懒懒地道:“薛九遥,你的舌头挺甜。”

薛九遥手臂一抖,差点把圣上从背后滑下去,稳住脚步,闷声:“嗯。”

顾元白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他的后脑勺,头疼,“你怎么不该说话的时候废话这么多,该说话的时候又不说话了。”

薛远的心口一抽一抽得疼,抱着圣上的手还在抖着,“圣上,我心里疼得难受。”

“……怎么就变成你心疼了,”顾元白轻声道,“我还没叫疼呢。”

他这句话说完,便察觉到了薛远的手一紧,就着月色低头一看,薛远脖颈上的青筋已经爆了出来,顾元白甚至能听到他牙齿碰撞的声音。

顾元白不说话了。

他甚至理不清他和薛远如今的关系,君不君臣不臣,既不是伴侣,又并非玩玩而已的床伴。

剪不断理还乱。

等到顾元白被薛远放在了床上,顾元白伸手勾着薛远的下巴,道:“朕夸你嘴甜,你就没点反应?”

薛远叹了口气,想要拨去他的手,“圣上,臣现在嘴里都是苦的。”

顾元白收回手,闭上眼躺在了床上。

他这幅样子,虽是刚刚难受过,但眉目之间还是充斥着活人的生气,薛远站着看了他半晌,抹了把脸,给顾元白脱去了鞋袜和外衣,搬来了一盆热水,沾湿巾帕给他擦着手脚。

薛远本来以为顾元白已经入睡了,但在他给顾元白擦着手指时,顾元白突然道:“薛九遥,朕身子不好。”

薛远顿了一下,继续擦着手,哑声,“我知道。”

顾元白的声音好像突然变得悠长了起来,又好像夹杂了许多的寒风,同薛远隔着一条长得看不见头的街市,走了再久,也好像只走了三分之一,“我不想死,但有些事却不是我说不想就可以。理智点来说,薛九遥,你最好对我点到即止。”

啪嗒。

巾帕掉在了地上。

薛远弯腰捡起巾帕扔在了水盆里,他沉默了半晌,才道:“什么叫做点到即止?”

顾元白闭着眼,好像没听见。

薛远心底的酸涩肿胀已经逼红了眼,他死死看着顾元白,但顾元白却不看他。

“你当真是厉害,顾敛,你一句话就能逼红老子的眼,”他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忍着,五指捏得作响,“点到即止这四个字,我从来就不会写。”

顾元白终于睁开了眼看他,薛远腾地起身,神情乍然狰狞了起来,“你活着,我寸步不离看着你。等你要死的时候,我先给自己胸口来一刀,堵也要堵了你的黄泉路。”

他转身就走,门窗哐当作响。

顾元白忡愣,可下一瞬门框又响了起来,薛远走进来往顾元白手里塞了一个木雕,又风一般地快步离开。

房内终于没有声响了。

顾元白抬起手,手中的木雕光滑温润,眉目间有几分顾元白的影子,唇角带笑,衣袍飘飘。

手一翻,木雕背后刻着两行字。

[景平十年,臣为君所手刻。

此臣奉上生辰礼,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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