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七流

乔御大晚上出门，引来了门卫郑大爷的注意。

郑大爷放下了报纸，问道：“小乔啊，大晚上，去哪儿呢？”

乔御平静地说着；“我舅舅说家里睡不下，让我自己出去找酒店。”

郑大爷瞅着他表情不太对，琢磨了片刻，开口道：“嗐，是不是吵架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回去跟你舅舅说说，大晚上的，出门不安全呐。”

乔御低下头，小声反驳道：“不是一家人。乔海峰是我外公弟弟的儿子。二爷爷死的早，以前我外公养过一阵。我妈妈以前身体不好，那段时间住院，我还小，他们来照顾了一阵，本来说出院了就走的，结果一直住下了。”

当初，乔海峰一家搬来的时候，王艳就献策，说不能让小区里的人觉得他们是“外地人”，于是撺掇乔海峰说自己是乔月的亲哥哥。

街坊们虽然以前没见过这个亲哥哥，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再加上乔海峰的确姓乔，一来二去也默认了。就是背地里不免嘀咕，一家米也养百样人，乔月那么温和有礼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有这么举止粗俗的哥哥。

郑大爷第一次了解其中秘辛，表情难掩惊讶。

“我还以为……”那房子是乔海峰的呢，郑大爷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脸上浮现了怒容，“那他们有什么脸赶你走？不行，大晚上的，不安全，你跟我回去，我跟他说道说道。”

说完，郑大爷就牵住了乔御的手腕。

乔御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露出了一截苍白的下巴，显得更加柔弱了。

看得郑大爷可劲儿心疼。

“不要了，谢谢你。郑爷爷，我现在每周只有一天时间回家，其他时候都是他们和我妈一起住。要是我回去闹，我妈身体不好，又没办法搬出去……这些年我妈……”

乔御编不下去了，只好把头安的更低。

郑大爷一琢磨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怪不得你妈每次见气色都不是很好。”

“他……他下贱！你别怕，哎，你这孩子，你们一家都是心太软！才让一个外人欺负。”郑大爷苦口婆心道，“别怕，以后出事就来找我。你郑叔叔现在也是这片区的警察。那个姓乔的敢对你们孤儿寡母下手，我让我儿子收拾他去！”

乔御的眼眶微红，这次却不是装的。

“谢谢你，郑爷爷。”

乔御深深明白，在上辈子的少年时期，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尖锐又自以为是。

怨恨命运不公，觉得全天下都欠他的。

但也正是因为有郑大爷这样的人，包括宋天宇，包括他的老师，还有其他一些人，许许多多普通的好人存在，才让他对这个世界依旧充满了热爱。

乔御从来不喜欢委屈自己，揣着身份证找了家酒店入住。

他洗了个脸，收拾了一下，刚准备玩会游戏，耳边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

[提醒：宿主今天的日常任务还未完成。]

乔御神色一凛，顿时放下了手机。

今天的日常任务是完成一套语文的练习题，不用写作文那种。

离今天结束还剩一个小时，只要他做的够快，也不是不行……

乔御翻开了自己的书包，片刻后，神情有了点点尴尬。

“卷子本来打算晚上回来做的，结果放家里了……”

走的时候有点匆忙，没想到竟然把卷子忘了。

系统陷入沉默，

乔御商量了一下：“要不今天的任务就算了？”

系统：“呵。”

“请宿主取出房间内的抽纸。”

乔御不明所以，抽了一张纸出来，然后震惊的发现了一件事——上面竟然印好了语文题！

这狗系统，为了逼他学习，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真是恐怖如斯。

乔御唏嘘了一声，掏出了笔。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再次蹦跶出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声音冰冷，宛如面对杀父仇人，不共戴天：“经检测，乔海峰一家的存在严重影响了宿主的学习进度。现临时颁布系统任务。”

[系统任务]让乔海峰一家搬走。

奖励：1幸运值，1积分，1随机技能卡。失败无惩罚。

时限：30天。

因为乔御把门锁了，乔成嚎叫到了大半夜才歇息。

最让乔成痛心的是，他的手机还在卧室里没拿出来。那是他好不容易存钱买的二手机！存了一学期，花了足足400块钱。现在放里面拿不到，一学期的努力就这样打了水漂。

这让乔成更加痛恨这个大表哥了。

更让乔海峰一家意外的是，平时跟个软面团一样随便让人搓圆揉扁的乔月，面对他们的请求，竟然一声不吭，死活不愿意开门。

王艳气的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醒来憔悴无比。还要急急忙忙赶去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出门的时候，往日和蔼可亲的街坊还对她指指点点，让她感觉格外不自在。

流言蜚语的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原因。

昨天，热心群众郑大爷就拉了个业主群，把乔御的经历大肆渲染了一番，让大家盯着点乔海峰几个人。

现在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乔海峰一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王艳像往常一样和邻居打招呼，平日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们纷纷转过了脸。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因为赶着上班，也没来得及追究。

在她走后，几个老太太朝她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隐约传来了什么“鸠占鹊巢”“不要脸”“想吃绝户”的讨论。

这些老人家最在乎的就是后人，也隐约记得当初那位和蔼可亲的乔爷爷。

一想到他的独女被外人这么磋磨，顿时感觉格外同仇敌忾。

乔御是在上午九点回来的。

乔海峰等了他多时，一见他回来，就怒斥道：“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心眼小成这样。弟弟昨天都没地方睡觉，快点把门给我打开！”

乔御门还没关上，因此乔海峰这声怒吼传的格外远。

于是，对门的郑老太太黑着脸打开了门，“你干什么呢？大清早的，吵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乔海峰没有稳定的工作，电工，修水管，什么都干。平日里生活颠三倒四的，和这些邻居也不常来往，当即就不顾情面地怼了回去：“我教训后辈，你个外人掺和什么？”

“呸，你还有脸教训人！”郑老太太怒气冲冲地上前，把乔御拉到了身边，眼睛转了转，“来，乔御，到奶奶这来。”

门轰然关上。

留下乔海峰的怒气条，憋了个不上不下，难受的打紧。

这群人怎么回事？多管闲事，简直莫名其妙，平时也不见这么热心啊？

乔御和邻居郑老太太聊了一上午天。

他年轻，又好看，嘴还甜，是老人家最喜欢的晚辈。

郑奶奶退休前是高中数学老师，家里还有个和乔御年龄差不多的孙子。

她想了想，对乔御道：“我每周末下午都给自己孙子补课呢，乔御，你也听听吧？”

要知道郑奶奶这样的老教师，在外面一节课都要五六百的。

乔御自然没什么意见，下午拿着笔和纸就兴致勃勃地来了。

郑大爷的孙子叫郑清华，从这个名字，足以见家里人对他的殷切期望。

郑清华也不负众望，以全区99名的成绩考入了天海一中。带着眼镜，整个人都不苟言笑。

乔御小时候是别人家的孩子，郑清华被笼罩在他的光辉下抬不起头。不过自从上了初中，乔御外公去世，他的成绩也一落千丈。这才让郑清华减少了对他的敌视。

郑奶奶估摸不准乔御的学习进度，特意放缓了进度。

郑清华听了一会，就觉得太过简单。于是表面上听课，实际上已经开始自己做起了卷子。

……

“所以，这三种方法，是通常求极值的方法……听明白了吗？”

郑奶奶看向了乔御。

乔御点了点头，笑道：“谢谢您。能听懂。”

郑奶奶家里有打印机，把准备好的课后练习题发给了两个小孩。

郑清华收到了试卷，这才来了兴趣。

“这次题有点难啊……”郑清华面色沉重。

郑奶奶对他期许很大，准备的课后题直逼竞赛难度。

郑奶奶打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乔御打了一份。

让这孩子拓宽一下思维也是好的。

郑清华和乔御几乎同时开始做起了试卷。

半个小时后，郑清华抠掉了一小撮头发，终于解出了两道题，顺便往乔御那边瞟了眼。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片空白。没想到乔御进度竟然比他还快？

因为隔得比较远，郑清华也看不见乔御的答案。

他神色一凛，仿佛间又想起了小学时候，被乔御支配的恐惧……

不，不可能！

他已经超过乔御好多年了，乔御现在还在著名辣鸡学校7中读书，他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

郑清华的思绪混乱无比。导致后面的大题也没个思路，完全冷静不下来。

好在一个小时后，写完卷子的乔御终于回去了。

郑清华在这瞬间如释重负，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催促道：“奶奶，快，看他得了多少分！”

这些题，他，初中毕业考试全区第99名，入校考试全年级88名的男人都没有做出来。乔御又怎么可能做出来？

郑奶奶慢条斯理地带上了老花镜：“我先看看。”

“哎，对了。”

“咦，解题思路和标准答案不一样……”

“这道题，要用穷举法。乔御留了个空，可能是来不及，不想算。”

郑奶奶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了，改卷子飞快。

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同样的时间，乔御比他多做三道题，多得了二十四分。

郑奶奶在那一刻也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最近一年一度的数学竞赛也要开始了……你把你们老师V信发的那个报名网站转发给乔御一下。让他也去试试吧？”

她不忍心看着明珠蒙尘。在她眼里，七中教学质量这么烂，乔御都能做到这个水平……肯定背地里花了大功夫。那她帮这孩子一把，也没什么。

郑清华举起了乔御的试卷，看着上面鲜艳的红勾，在那瞬间，感觉自己丧失了灵魂。

他小学和乔御一个班，总是万年老二。于是中学远走高飞，特地去了外地读书，到高中，听到乔御成绩变差了，才考了回来。

原来真的有那种人，只要想学习，就比得上普通人的多年努力。

郑清华的眼眶湿润了。

郑清华的同桌是个学渣，班上考试的时候，学渣同桌看他的目光总是惶恐又紧张，发了试卷后，又会深深低头。

郑清华对此没什么感触，学习的世界里，弱肉强食，强者恒强，弱者因为自己弱小感到自卑，是应该的。因为知识就是学生们最强的武器。学渣的心思，他为什么要照顾？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经此一役，郑清华莫名觉得，以后要对自己的学渣同桌好点。

至少，以后发成绩的时候，不要故意去问他考了几个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