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二,是阮阮的周岁生辰。

只是阮阮生的似乎不太是时候,满月时因为庄文太子的国丧没能大办,现在周岁了,又因为徐家都在为徐演服丧,也不能大办,甚至连国公府的五房聚在一起为阮阮庆生都不行。

这可是周岁啊。

阿渔有点替女儿委屈。

阮阮是她的心头肉,阿渔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想女儿的周岁有遗憾。

然而事情就是赶上了,阿渔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偷偷准备的女儿周岁衣裳、抓周的各种小东西拿出来悄悄观摩,看够了再偷偷地放回去。

阮阮生辰前一天,徐老太君拄着拐杖来了春华堂。

“母亲快坐。”

阿渔笑着扶住老太君,陪着她往里走。

武官服丧不必服满整个丧期,朝廷会根据官员与逝者的关系放一定时日的假,像徐潜这种死了哥哥的,只放一月假,所以徐潜虽然还在丧期,却早就进宫当差去了。

阮阮在歇晌,只阿渔婆媳俩坐在暖榻上说话。

徐老太君对小孙女的喜爱不比阿渔夫妻少,阮阮的周岁不能大办,徐老太君也觉得遗憾。

“为了避人口舌,明日我就不过来了,这是我给阮阮准备的生辰礼,你先收好,明早给她戴上。”

徐老太君慈爱地道,旁边芳嬷嬷端着匣子走到阿渔面前。

里面是一枚镶玉的赤金长命锁。

芳嬷嬷解释道:“五夫人,这是咱们老太君当年周岁宴上佩戴的长命锁,府里那么多子孙,老太君谁都没送,专门给您与五爷的孩子留着呢。”

那这份礼物可太贵重了!

阿渔受宠若惊,看着徐老太君慈爱的眉眼,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徐老太君拍拍她手,笑道:“这是我给阮阮的,你不用想着跟我说那些客套话,今年没办法,明年阮阮过两岁生辰时咱们再替她大办一场,把你爹你娘他们都请过来,好好地热闹热闹。”

老太君真心实意地待她,阿渔就不客气了,打趣道:“您这么偏心我们,回头二嫂又要说风凉话了。”

徐老太君笑眯眯地点了点阿渔的鼻尖:“谁让她不如我们阿渔招人偏心呢。”

聊了会儿家常,徐老太君要走了,阿渔一直将人送回松鹤堂,才折了回来。

傍晚徐潜回府,阿渔将他叫进内室,献宝似的取出那块儿长命锁,问他:“猜猜,这是谁送咱们阮阮的?”

徐潜看着她欢快的模样,笑道:“母亲?”

阿渔愣住,跟着嘟嘴:“你怎么猜到的?”

他猜得这么准,阿渔都没有享受到那种让他连续猜错的快.感。

徐潜将嘟嘟嘴的小妻子拉到腿上抱着,低头在她耳边道:“如果是岳父岳母送的,你虽然高兴,但你会觉得那是你应得的,只有母亲送的,且这块儿长命锁必定意义非凡,你才会兴奋成这样。”

随着徐潜平缓的推测,他温热的呼吸拂在阿渔白皙的耳垂上,吹得她心头都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两人成亲这么久,阿渔哪里不禁撩拨,徐潜早已摸得个清清楚楚。

阿渔也猜到他是故意的了。

“就你聪明。”阿渔哼着道,抱着匣子跑开了。

毕竟是在服丧,夫妻俩比平时收敛多了,隔五六天才恩爱一次。

徐潜不缓不急的,春寒料峭,阿渔竟出了一身薄汗,帐内全是她身上的清香。

徐潜深深吸了一口。

事毕,阿渔困倦地与他确认:“明日你在家的吧,宫里告假了吗?”

徐潜嗯了声。

女儿的周岁本就很是委屈了,他作为父亲,怎能缺席?

第二天早上,厨房特意为阮阮做了一碗长寿面。

阿渔抱着阮阮,由徐潜来喂。

阮阮长了六颗小白牙了,徐潜用勺子将面条斩成一个个小段,再舀给女儿吃。

阮阮张大小嘴巴,嗷呜含住了一半勺面,可惜爹爹低估了女儿的胃口,只放了一段面条。

没吃够的阮阮伸着小手要自己抓着吃。

徐潜试图继续喂女儿,但阮阮不干了,耽搁时间一长,小丫头脑袋往后一仰就要哭。

“给给给。”徐潜瞬间妥协。

阮阮的眼泪也收得够快,抓着小碗嘿嘿地吃了起来,边吃边玩。

徐潜彻底败给女儿了。

“平时喂饭也这样?”坐到一旁,徐潜无奈地问。

阿渔笑:“这是会抓了,以前比现在还乱,吃的满地都是。”

徐潜看看两只小手沾满面条的淘气女儿,决定现在先惯着女儿,等女儿三四岁能听懂话了,他再教女儿仪态规矩。

阮阮并不知道爹爹的雄心壮志,吃的可开心了。

饭后,夫妻俩抱着阮阮去了春华堂的小花园,权当踏青赏春了,等到了晌午吉时,他们再抱女儿回屋里偷偷地换上大红的周岁礼服,抓周。

徐潜早已不把徐演当长兄看待了,又怎会为了徐演连抓周都不给女儿抓?

枝头梅花娇艳,徐潜摘了一朵,戴在女儿头上。

阮阮仰头朝爹爹笑,然后小手一抬,灵巧地将爹爹送她的梅花摘了下来。

徐潜:……

这个女儿又淘气又不好打扮,脾气到底像谁?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宝蝉突然跑过来,笑着道:“五爷夫人快回去吧,侯爷、夫人他们来啦!”

阿渔又喜又惊,这,现在国公府并不待客……

肯定是父亲非要给外孙女过周岁,父亲那火爆脾气,母亲哪里拦得住?

阿渔哭笑不得地看向徐潜。

徐潜难得一次没有嫌弃他的岳父大人,抱着女儿转身,边走边道:“外公来了,爹爹抱阮阮去见外公。”

不过曹廷安夫妻先去给徐老太君请安了。

“老太君,我昨晚梦见您了,今日是特意来探望您的。”

见到徐老太君,曹廷安坐在轮椅上,嬉皮笑脸地道。

江氏则很不好意思地站在他旁边。

徐老太君摇摇头,嗔怪曹廷安道:“你个混小子,还以为受伤后会规矩点,没想到越来越不懂事了。”

曹廷安笑:“不敢不敢,我们夫妻真是来给您请安的,只是来都来了,顺便再去看看阿渔她们娘俩。”

徐老太君故意道:“怎么,我家守就不值得你看了?”

曹廷安:……

徐潜是个大男人,他也是个大男人,大男人看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江氏红着脸道:“今日是我们冒失了,还请老太君见谅。”

徐老太君摆摆手,笑道:“去吧去吧,吃了晌午饭再走。”

江氏非常感激,赶紧推着曹廷安去春华堂了。

阿渔一家三口从小花园回来,曹廷安夫妻俩也才进春华堂。

外公外祖母的来意,当然是为了给外孙女庆周岁。

“爹爹真是的,以后您可不能再这样了。”高兴之余,阿渔还是劝说父亲道。

曹廷安抱着软团子似的外孙女,哼道:“我又不是来看你的。”

阿渔生气,向母亲告状:“娘,你管管爹爹。”

江氏有事要与女儿说呢,把丈夫丢给女婿,她神秘兮兮地将女儿拉进了屋。

“月初公主替你二哥办了赏花宴,我看中的那些闺秀都去了,你猜你二哥看上了谁?”

阿渔急道:“您快说吧,卖什么关子。”

江氏神色复杂:“他看上了公主的小姑子,谢家三姑娘谢香云。”

谢香云?

阿渔一点印象也无。谢家世代清流,谢老爷子辞官后,谢家中间一代再未有人入朝为官,也少与其他府里来往,谢淮扬这个探花郎算是他这一代第一个入仕的。

见母亲面带忧色,阿渔奇道:“谢姑娘哪里不好吗,娘怎么好像不太赞成?”

江氏叹道:“谢姑娘很好,长得娇美,温柔娴静,你二哥一说,我跟你爹打听过后都很满意,前日我特意去与公主探口风,你猜怎么着,公主告诉我,你二哥犯了一个大错,想娶人家谢姑娘怕是不容易。”

说完,江氏低声讲了曹炯犯的那个错。

阿渔:……

这个二哥,怎么那么笨呢!

虽然京城的年轻公子们大多都有通房,可二哥当着谢淮扬的面品评人家妹妹的身子,而且用词粗鄙,谢淮扬但凡是个好哥哥,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那现在该怎么办?”阿渔揉着额头问。

江氏最近就是因为这个才头疼啊。

嫡长子连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都不肯告诉她,二公子说了,并且老老实实地配合她的安排,江氏别提多高兴了,未成想二公子的婚事也处处艰难。换个人家或许还会因为曹家在建元帝面前得宠乐意巴结曹家,但谢家是清流啊,根本不稀罕曹家的名望。

“二哥怎么说?”阿渔又问。

江氏愁道:“他说他就要娶谢姑娘,别的他都不要。”

死犟死犟的,一看就是曹廷安的种,江氏只盼她的炽哥儿别学父兄那一套。

阿渔想了想,帮母亲出主意道:“现在二哥在谢家众人眼里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如果他真的非谢姑娘不娶,那您就问他愿不愿意遣散身边的那些通房,并且保证婚后也不再收通房或纳妾室。二哥若愿意,您再去谢家请公主帮忙说项,咱们以诚动人,如果二哥不愿,那您就让他别再惦记人家谢姑娘了。”

曹炯是她的二哥,阿渔希望二哥能娶个美好的女子,可阿渔也是女子,她知道女子想嫁什么样的男人。

江氏思索片刻,点头道:“行,就照你说的办。”

回侯府的路上,江氏先对曹廷安提了这个解决之策。

曹廷安皱眉:“他谢家女儿就那么金贵,连几个通房都容不下?”

江氏闻言,不与他比嗓门,只别开眼,幽幽道:“侯爷是在指桑骂槐吗?我身份比谢家姑娘差远了,竟然忘了给您安排通房,真是该……”

“别胡说,我没那意思!”眼看江氏又要落泪,曹廷安急了,一边将人抱到怀里一边对天发誓道。

发誓不管用,曹廷安继续哄道:“我真没有那个心,你与别人不一样,自从见了你,我就再也看不上别的女人了。”

江氏依然闷闷不乐的样子,自嘲道:“侯爷错爱了,我没读过多少书,也没有见识,连二公子的婚事都办不妥当,侯爷还是把我贬成小妾,再娶个……”

话没说完,被曹廷安粗.鲁地堵住了嘴。

江氏推推搡搡的。

曹廷安认栽,攥着她的小手道:“行行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老二不答应,让他继续打光棍去,以后他们哥俩我谁都不管了,只等着从炽哥儿这抱孙子。”

这话太假,江氏扑哧笑了。

曹廷安捏她脸:“终于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把戏。”

这些年江氏越来越喜欢用装哭这套对付他了。

曹廷安都知道,他只是心甘情愿入她的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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