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意的选择是正确的。

甄文君和卫庭煦在与猛达汗和国师纠缠之时, 阿燎和她的青辕娘子们已经在暗中调查女女生子之秘法的所在, 尽心尽力。

“此事只有阿燎你能办到。”

出征之前李延意在怀琛府的蓄春池边宴请阿燎,不仅有好酒好肉还有歌台舞榭。李延意知道阿燎平生所好不过就是“美人”二字,传杯换盏之间一群艳丽的歌姬缓缓云步而来, 为首的娘子仪态万方桃羞李让,让阿燎看得双眼发直, 酒杯到了手边都没魂儿去拿。

李延意见她喜欢就把歌姬赏给她了,阿燎得了美人心中大喜。李延意刚给了美人一转头居然问她婚嫁之事。

“阿燎也是双十年华, 据说长孙家子嗣单薄, 如今嫡系子嗣只剩下你和你哥哥长孙悟了。阿燎可已经有婚约?”

当初李延意为了争取民心东奔西跑赈灾安民时也不是没见过阿燎,不仅见过,还被阿燎一车青辕娘子吓到过。

“阿燎一人如何应付这一车二三十娘子?”因为此事李延意还特意请教过卫庭煦。

“天子后宫三千尚能驾驭, 阿燎不过小小青辕, 又有何难?”卫庭煦的话让李延意恍然大悟。此事还传到了阿燎的耳朵里,阿燎因为此事得意许久。

当年的李延意还是个成天焦虑绞尽脑汁图谋江山的长公主, 需要仰仗各路英豪, 自然能和她们打成一片,以友人相称毫不忌讳。如今的李延意已贵为天子,很多话弯弯绕绕,开始明知故问了。

阿燎听李延意问她是否有许配人家,心里呵呵一笑, 面上还是那副痴痴傻傻之态,唉声叹气地抱怨,说自个儿长得丑, 没有谁家的公子看得上。一来是丑,二来又常年在外抛头露面为陛下谋大事,根本没时间考虑婚配问题,幸好家君也知道她志向,从不强迫。

阿燎还以为李延意要塞给她个什么货色用来联姻,没想到李延意话头一转,将女女生子之秘术跟她娓娓道来,听得阿燎心若火烧,恨不得当场飞向万向之路。

“阿燎切莫心急,此术法不过是寡人道听途说,是不是真的尚且不知晓,寡人只是听说藏有此法的神秘民族正在这万向之路上。或许是流火国也或许不是,一切都要靠阿燎来仔细调查了。若是找不到此物,不说大聿皇储大事,就是长孙家的香火也是个大问题啊。阿燎你是如此,你嫡兄占颖更是如此,难怪长孙司空这几年双鬓惨白,原来是为了子孙发愁。若是阿燎和占颖都不能婚育,长孙司空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长孙家几百年的香火莫不是要断在他手中?”

李延意将长孙家埋在肌肤之下最大的隐患剖开,鲜血淋漓地摊开给阿燎看。

自家的事阿燎可比李延意明白多了。

长孙家主和阿燎占颖的阿母是青梅竹马,成婚之后三年都没动静,长孙家觉得是她阿母无法生育,就暗自给长孙曜送了两个小妾到府上。长孙曜一直都没有搭理过小妾,直到第五年,长孙悟终于出生了,举府狂喜,两年后阿燎降世,从此之后阿母的肚皮便再也没有动静。生怕子嗣单薄,阿父阿母倒是有过继几个宗族孩童,可论起真正的嫡出只有她和长孙悟。只不过天意弄人,她和大哥的志趣若是能调换一番的话也不至于弄到如今地步。

即便如此,阿父阿母也从未强迫过她和大哥“重归正道”。她的青辕阿父阿母都是见过的,还夸过阿诤蕙质兰心大方聪颖,是阿燎的贤内助。阿父阿母如此温柔善解人意,阿燎最是不忍心看他们伤心。

李延意这番话更激起她的斗志。

无论女女生子的秘术究竟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全力寻查。

掘地三尺也要将此物挖出来。

阿燎一路走一路查,虽然不会外族语言,但还有肢体语言可以交流,就算肢体语言都看不懂,还可以画图。阿燎和她的娘子们就是连比带划再瞎猜,终于刨到了一点儿细枝末节。

女女生子之术来自长歌国,而长歌国就在来时她们路过的骨伦草原深处。

出了沙漠往回走,在骨伦草原奔了两日,没有见到阿燎所说的长歌国。

“奇怪,莫非咱们又迷路了?”阿燎拿着地图颠来倒去地看,生怕自己弄错了方向。

随她出门的两位娘子一名叫阿叙一名叫阿鹤,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侧,阿叙道:“公子莫着急,既然已经来了便安心寻找,反正其他姐妹也有落脚地,咱们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回去便可。”

阿叙说话声音略低沉,浓眉大眼瓜子脸,自带着镇定之气,宛若一座不动之山。

“对呀对呀,阿叙姐姐说得对,公子就安心吧,一切有我和阿叙姐姐呢!公子先睡一会儿?”阿鹤又是捏肩又是递茶,整个人几乎黏在阿燎身上,说话又快声音又尖,在同一个马车里的甄文君实在有些受不了。若不是不忍心将卫庭煦独自丢下来受这份罪,甄文君早就飞下马车骑着小雪探路去了。

下次一定记住,无论阿燎怎么说,她一定要带上自己的马车,和卫庭煦两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块儿。

不过说回来,这位阿叙甄文君是见过的。当年在瞿县身怀六甲差点丧命时甄文君也在,阿燎并不嫌弃她脏也不嫌她或许身染重病,脱了自己华贵的衣衫盖在她身上将她救了。不知当初腹中孩儿是否有命活下来,至少阿叙成了阿燎的心腹,对她推心置腹无微不至。

阿燎这个人甄文君一向不太喜欢,不过能让这么多娘子都喜欢上她,甘心服侍她,阿燎一定有不为她知的魅力。

“子卓。她们都叫阿燎为‘公子’……”长歌一直找不到,甄文君和阿燎及其两位娘子面对面坐着,也不好盯着对方看,只好趴在卫庭煦耳边说些悄悄话。

“只不过是个顺口的称呼而已。阿燎向来男装居多,一开始是为了行走办事的方便,如今也是习惯了,不愿换回来了吧。”

“所以青辕车里的娘子们都是阿燎的红粉知己?”甄文君好奇,“阿燎一人应付几十人,如何应付得过来?”

卫庭煦觉得她问得多余:“只要是心爱之人,以诚相待便可,何来的应付一说?”

甄文君本来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

无法想象二三十个卫庭煦同时出现围绕在她身旁是怎样的情景。一人瞪一眼就能把她冻死。

一直奔到太阳西斜,将草原泛黄的草染得更加金黄,马车才停了下来。

车夫本是要安营扎寨,阿叙和阿鹤都下了马车要帮忙,阿叙在打钉子时总觉得夕阳余晖的方向有个什么事物在眼底晃动。跑至山坡之上远望,目光一定,叫道:

“公子!女郎!你们来看!”

阿燎不太经常看见阿叙这般激动,莫不是看见了长歌国?她怀里还抱着个晚膳要用的酒壶没来得及放,向着山头狂奔,阿鹤紧随其后。三个人都跑到山坡上,却没有欣喜之意,反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万分不确定似的不知如何开口。

甄文君牵着卫庭煦慢慢地爬上来,见柔滑起伏的草原和天相接之处有一团巨大的阴影,阴影能以肉眼看见说明已经不算遥远,往此方向不用一个时辰,赶在天黑之前肯定能抵达。那就是长歌国?可,为什么像一团废墟?

帐篷也不搭了,车夫赶着马,阿燎赶着车夫,马车在草原上飞驰得快散架了 ,火速杀到城池之前。

可以确定这儿曾经的确存在过一个国家,巨大的城堡比流火国和汝宁都要高,站在它面前时目所能及之处根本看不见它边缘的尽头。甄文君等人站在它面前就像几只立在大象面前的蚂蚁。

它是一座废墟,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它的城门敞开着,没有任何人守护,只留下半扇门倾斜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城内没有一星点儿的人声。甄文君胆大,穿过城门进去看了一圈,出来时摇了摇头。

果然没人。

城墙被风沙侵蚀,城中到处可见断壁残垣宗庙成丘墟。这座城池就像一只巨兽的残骸,已经死亡很多很多年了。夕阳余晖落在清冷的城市中,无论多温暖多灿烂都无法将它唤醒。

阿燎不死心地在城中疾走、大叫,希望得到回应。

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阿燎颓然坐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怎么可能……怎么会!”

阿叙和阿鹤上来扶她:“公子先起来,地上太凉。”

“我想了一路盼了一路,到最后……却只寻到这处废墟?”

阿叙见劝不动她,便和她一块儿坐在地上:“公子先别着急,咱们找错的地方也不一定。虽说长歌国是在草原深处,可没说草原深处就一个长歌国。可能这是另外一个国家。”

阿鹤也来宽慰:“就是就是阿叙姐姐说得对,这儿肯定不是长歌国!”

她们仨正说着,甄文君被一处石碑吸引,上前看,仿佛有些字迹。将尘土抹了又抹,石碑上的字她居然认识,乃是“长歌市集”之意。

完了。她回头看了眼可怜的阿燎,看来阿燎所愿成空了。

她不敢说出真相,否则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识得此国文字一事,到时候卫庭煦肯定要怀……

甄文君一僵。

对啊,为什么我会认识长歌国的文字?甄文君寻思,它和流火国相距不远,很有可能是由一个国家分裂而成,一国在草原一国去了沙漠。她看流火国的文字有些费劲,以为是时间过得太久,当初阿母教她的她大多都遗忘了,需要一边回忆一边琢磨才能半认半猜地将万道罗盘上的文字看懂。可在看到“长歌市集”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可靠的,阿母教她的正是长歌国文字,而流火国文字只是与之有些相似,不知它们谁是谁的变异。

甄文君按捺着心中的巨大疑惑,尽量放慢步子在这座废墟中寻找其他可以证明自己心中所想的字迹。

马场、酒街、祭天神庙……甄文君全都认得,全部。

她仿佛回到了故土,这儿的所有文字她都能认得出来。

这一处灰突突的街道里曾经充斥着酒香,那处荒废的高台上有人望天长拜祈求风调雨顺。她没来过此地,却因为留存的文字可以幻想出这座死城所有的过往。听不到的巨大声响在一下下撞击她的心,让她澎湃难平。

她问自己,阿母为什么会知道长歌国的文字,为什么又要让自己学习?

甄文君想起阿母和自己的“胡人”长相,莫非阿母是长歌人的后裔?

“你发现了什么?”

卫庭煦的声音从身后突然响起,让注意力万分集中的甄文君猛然一抖。

“吓到你了?”

“我还以为有鬼。”甄文君如释重负,摸着胸口笑道。

卫庭煦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你没发现有件奇怪的事吗?”

“嗯?什么?”

此时阿燎和阿叙阿鹤也来了,卫庭煦指着地面道:“虽然这儿看似一座荒城,可道路却有玄机。”

甄文君顺着卫庭煦脚尖所指看了过去,只见纵横交错的道路中多数布满杂草,可有两条路却整整齐齐,即便有几块坏砖也被踩得与地面十分贴合,看上去像是经常有人行走。

她立即就明白了:“城中有人!”

卫庭煦正要夸她聪颖,双唇刚刚张开脸色变了一变,和她站在一块儿的阿鹤神情也颇为古怪。甄文君立即回头,一片金光之下破败的城垣深处有一团朦胧之物在靠近她们。

“咔哒、咔哒……”

阿燎耳朵竖起来了:“这是什么声音?”

卫庭煦也在听,一个答案浮上心头之时冷汗瞬间狂冒,身子一晃用力抓住甄文君的衣袖。

“怎、怎么了?”甄文君也被她这模样吓着了。

“狗。”卫庭煦从牙缝里好不容易挤出这个字时脸色已经如白纸,“这是,狗爪子的指甲敲在地面上的声音。

卫庭煦没听错,的确是狗。

一只长着灰白相间长毛恶犬从远处走来,充满警惕的双瞳盯着这些陌生人。

甄文君长臂一挡将卫庭煦挡在了身后,抽出长剑对准了那只恶犬。

恶犬嗅到了陌生的气味,后背的毛全部炸了起来,嘴唇颤抖着往上抬,露出发黄的獠牙,从喉咙中发出警告,警告这些入侵者不许再往前半步。

“走。”甄文君道。

恶犬左右摇摆了一番,拔腿向着她们猛冲!

“走!”

甄文君将卫庭煦往后推,阿叙立即护着阿燎和卫庭煦躲到一处立牌之后,甄文君持剑正对着发狂扑咬的恶犬就去。阿鹤也将铁拳套戴上,正要说文君妹妹咱们左右夹击伺机而动,就看甄文君已经冲到恶犬面前。

恶犬四肢比小娘子的手腕还粗,毛皮之下尖锐的爪子犹如能轻易割开人肌肤的锋利之刃。这如何像一只犬,分明比老虎还要凶猛。

就在甄文君要和恶犬对上之时她忽然改变了方向,跃至恶犬上方揪住它后脖子上的肉。

这一刻她想到的是当年在南崖见到阿歆那惊为天人单手制马那一幕。那时她就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阿歆一般神勇。

手中并不是受惊的疯马,却也是只充满力量的恶犬。随着年龄的增长,甄文君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来自身体深处蓬勃之力。她只是想试一试自己的能力已经抵达各种高度,能力是否能够及得上膨胀的野心。

五指如铁钳死死地抠住恶犬的脖子,抠住它的骨肉,甄文君大喝一声将它反向猛压,砸在地面上!

恶犬脑袋撞在地面,“咚”地一声结实巨响,恶犬苦痛地哀嚎着四肢乱蹬想要站起来,撅着屁股往后蹭。无论是乱蹬还是乱蹭都无法摆脱甄文君的桎梏。甄文君抽刀要将它的心刺穿,无意间看见它嘴周围灰色的毛已经发白了。

这是一只老狗,比甄文君想象的要老得多的狗。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和恶犬战了一回合才有个老人姗姗来迟。

那老人蓬头垢面黄发台背,蛇皮似的手臂抓着根木头当拐杖,一寸一寸地往前艰难地推动自己的身体。从开口说话到真正走到甄文君面前,短短二十步的距离他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了大半天。

阿鹤:“有人。”

阿叙:“居然有人。”

阿燎:“这人在说什么?”

阿鹤和阿叙同时摇头。

只有甄文君听懂了那老人的话,情不自禁地顺从了老人之语将手中力道放缓,那只狗趁势逃脱,依旧对着甄文君呲牙,只是不敢再扑,躲到了老人身后。

走得慢还走得大喘大咳,老人到甄文君面前之后疯狂咳嗽,几乎要将所有内脏都咳出来。咳嗽终于停了,他舒了一口气,用仅用的一只右眼打量着入侵者。

“中原人。我已经有八十年没见过中原人了。”

看不出老人的年龄,他的声音就像是旱地里粗糙的砂石,每说一句话都能磨得人的耳膜发疼。老人从她们的脸庞上一一看过去,直到看见了甄文君。老人树枝一般的身子定在了原地,魂魄出窍了一般完全不动了。

“他怎么回事……”阿鹤心里害怕,“不会,不会死在那儿了吧。”

老头的腿往前挪了一丁点儿。

正要上前一探究竟的阿燎和阿叙身子一晃差点儿栽在原地。

“你。”老头缓缓地抬起手,几乎过了一整年,他的手才抬至半空,手指蜷缩着无法全然伸直,他指着甄文君道,“你是夙斓的后人。”

甄文君眼底掠过一抹顿悟之色。

夙斓的后人?甄文君不确定他所说的“夙斓”二字如何写,能够确定的是长歌国一定是阿母的故土,是她的故土!踏上这片土地时心中呐喊便是血液深处的沸腾!

阿母在此长大?不,看这里废弃的时日不短,没有几十年这些建筑和城墙不会被腐蚀到这种程度。阿母应该一早就在大聿了,甚至更早的几辈人就已经离开骨伦草原,阿母对于大聿的历史人文掌故都颇为熟悉,她应该就是在大聿出生长大的。

老头盯着甄文君看了半晌,哼了一声:“你们夙斓家的人都是贪婪的小人。你也一样,也是为了长歌大人的遗物而来的吧?已经百年了,你们竟然还不肯放弃吗?老身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等我一死,长歌大人的遗宝所在便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将会和我一起随着摩罗天神去往乐土,再也无人能来打扰长歌大人的安宁!”

阿燎一脸疑惑地看向卫庭煦:“他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

阿鹤皱眉:“他似乎有点儿不高兴。”

阿叙:“他好像是在骂我们?”

甄文君全都听懂了,但她不能表现出知晓的模样,跟着阿燎她们无解地摇头。

长歌大人的遗宝是什么?莫非就是女女生子的秘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守城老人是不是有点儿无聊?

甄文君不知是喜是忧,叹了一叹,目光还是看着前方,不知在与谁说话:

“不用藏了,出来吧,你偷袭不了我。”在这话的末尾多加了一个像是语气的“哈?”,听似在威胁,其实这个语气在长歌语中的有“出来”之意。

甄文君往后看去,目光落在倒塌了一半的墙后。

阿燎她们也一并看去,半晌,竟真有个小女孩走了出来。

那女孩看上去八九岁的模样,一双髻扎得歪歪斜斜,圆圆的小脸蛋被风吹得发红皲裂,蛇似的双眼不甘又凶狠地盯着甄文君等人。她手里拿着两把和她小个子十分不符的长长马刀,一边看着拆穿她的甄文君,一边走到老人身边,用长歌语和老人交流。

“爷爷,那个女人会说我们的话。”

计策被拆穿,老人愤恨道:“她是夙斓的后代,说起来也大概算是长歌人。”

阿燎听不懂他们的话,只知道以礼相待肯定没错,便换上一张恭敬的笑脸上前施礼,看这老头动作迟缓,估计耳朵也背,特地大声地喊道:“老人家!我们是大聿来的!特地来你们长歌国拜访!”

老人被她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厌烦地把手中拐棍对着阿燎鼻尖的方向点了点,阿燎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拐棍,回头问道:“他这什么意思?让我给他扶拐?”

老人用拐棍在地上缓慢地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阿燎了然地哦了一声:“估计是他们国家的文字,觉得我们听不懂就干脆用写的,不过这长歌国的字儿我也不认识啊!”

待老头在地上划完,阿燎正要研究这长长一横在长歌国里代表的是个什么意思时,那老头朝着她吐了口痰,正好落在横线上,拐棍敲着她让她后退。阿燎恶心地往后一跳,这老头竟是要与她划清界限,赶她走!

阿燎骂道:“你这老村奴!”

卫庭煦见那只恶犬被甄文君制服已不敢上前,心中宽慰不少,脑中焦虑大减,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甄文君:“他是在跟文君说话,似乎是认识文君?”

甄文君正因这突如其来的讯息震颤不已,面对卫庭煦这一问心中发虚,笑了两声:“怎么会?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出大聿,更别说来这长歌国了。而且看这城中破败的样子,估计这长歌亡国都得是上百年的事儿了。”

甄文君实在佩服卫庭煦的观察之力,即便再小的细节都会被她收入眼底。

不过甄文君也不慌了,她知道卫庭煦未必确定,所有的话中有话都是在试探而已。只要冷静否定,虚虚实实,就算是卫庭煦也不好一口咬定。

甄文君思考着如何化解当前的僵局之时,长发的发尾忽然扬到了空中。

“风神!是风神!”老人和小女孩一同望向远处,跪在地上磕头大拜。

风神?

暮色将尽的远空之中阴云如盖,正是龙挂于空,马上就要卷入城中!

“别拜了!还不快逃!”甄文君将老头和小孩一手一个抱起就跑,卫庭煦等人冲上马车时甄文君将他们二人也塞了进去。她就要上车时车夫被龙挂吓得手中一抖,以为她已经上来了,马撒开蹄子箭一般蹿了出去。

“文君!”卫庭煦伸手要拉她,甄文君向前一扑,指尖交错竟没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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