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佐仔细观察了这几个人的境界。

全部都是养神境,但其中那个被折辱的,却是只差一线,就能达到灵神境了。而且看这状况,是随时可以突破。再看他们的年纪,应该都在三四十,他们的内气境界,多在天人境以上,其中被折辱的那人,更已然是人极境。

厉害。

不愧是祁连家。

就算是武者,专心于内气,在三四十的时候,也只有绝世天才才能这么快达到人极境,精英级天才中,少数才能达到天人境,更别说这些还都只是炼药师,全都是以炼药为主的。更别说他们的灵道境界如此不俗了。

特别是那个被折辱的,在这几人中,仍是佼佼者。

也难怪几个祁连家的人口口声声说他是“天才”了,如此强大的综合实力,实为天才中的天才。

但是很奇怪,分明同是祁连家的人,为什么最厉害的反而要被折辱呢?听他们的话中,谈到了“家境”,可作为一名炼药师,除非炼药的水准极其差劲,否则极少有缺钱的时候,更别说还要用家中的灵药来做抵押借钱了。

如此种种,实在是怪异。

为了避免被这些人发现,顾佐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收回。

然后,他就一边挑选药材,一边分心二用,留意那边的动静,试图通过他们的谈话,来推测出一些东西来。

也许是那几个瞧着跋扈的太想侮辱人了,从进来以后,嘴上的折辱就被中断过。而那个被折辱的再怎么愤怒,几乎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却依旧是默默忍受着陪他们在商行里挑拣药材,似乎在等着这些人侮辱完,好能借到一些晶石。

渐渐地,顾佐还真是听出了一些东西。

原来这一尊天才叫作祁连文石,属于嫡脉一员,本身的资质很是不俗,掌中的药珠是十分接近天珠所在穴位的,因此进境极快,在整个嫡脉,都是出众的人才。自然而然的,这样的人在嫡脉就会拥有大量的资源倾斜,从而让他的等级很快上升,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对方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内气境界就已经达到羽化境了,其灵道境界也达到丹神境,要寻找晋级养神境的契机。

后来,这祁连文石就出去历练了。

历练消耗的时间不短,祁连文石在外面很是待了一段时间,又因为进入过一个秘境,在那里困了一些年头,直到十年前,才回归大药天。

在那时候,他的内气境界达到人极境,灵道境界达到养神境,可以说跟嫡脉的顶级天才相比,也半点不弱。

照理说,这样的人才回归以后,那是要大力培养的,可是祁连文石却不同,他不仅没有被大力培养,反而被不断打压,族中应给的资源,是半点也没有。除此以外,他所在的那一支嫡脉也凋零得很,基本上再没有起复的可能,存活的人也极为稀少,可以说,整个一脉中,哪怕算上长辈,他也已经是最厉害的了,曾经远胜过他的长老们,比他只弱一点的天才们,全都陨落。如今的他跟家主一脉相比,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那都是螳臂当车。

祁连文石想要带着这一支的人离开,但是没可能,他们被禁锢在嫡脉之中,被折辱,被嘲讽,没有资源。想要获取什么来提升自己,都只能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外面获得,而且就算这样,机会也是极其的稀少。

一年年下来,仅剩的底蕴用光了,祁连文石竭尽全力,也只能把自己推进到内气境界人极境,灵道境界养神境极限,他并不是不想更进一步,只是如果他贸然突破到灵神境,在没有足够好的药物帮忙巩固的情况下,他的实力会下降很多,而且只要族中有人发觉,说不定都会给他把灵神打散,到那时候,就是得不偿失。

所以,祁连文石想要突破,就得花费很多年积累,等到自己的天赋被耗干之后,才有希望。

现在的祁连文石,忍受侮辱去跟其他嫡脉子弟借晶石,就是为了能换取一些合适的药材,让他能够顺利参加丹道大比。

因为在这丹道大比中,所有的参比者都是自备药材的,这样,才能将他们的实力发挥到更高的境界。

顾佐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

这个祁连文石,就是他们一脉的子弟。如果不是二十年前他正好游历在外,恐怕这祁连文石会是最先被清洗的一批。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他才回来,再让他去死,难免有些明显,家主一脉到底还需要名声,而祁连文石一个人掀不起大浪,所以才能存活至今。

可如果这么下去,这个祁连文石估计也就是不断浪费天赋,彻底失去前途。

——不说别的,只要让他在养神境憋屈个几百年,哪怕他日后终于突破了,又能如何?失去了勇猛精进的最佳年纪,再怎么积累,都没有任何用处,而且通过那许多年的侮辱,再飞扬的意志也会被消磨,突破以后,也永远无法再更进一步。

顾佐心里转过了很多念头。

本来他就想要进入祁连家,通过内部了解来做出一些决定的,但是如果单单只是他混进去,没有一个引路人,估计很难打探到真正的东西。可是没想到,在他们这一脉居然还有一个天才级别的人物留存,如果能从他身上知道更多东西的话,那么对他来说,无疑是更加有利的。

尤其是,顾佐想要在药鼎大陆上建立势力,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人手从哪里来?他和大哥终究要回去,建立的势力又由谁来帮忙打理?

本来顾佐以为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可现在看来,同一脉的人岂不是更好?

并不是说血缘亲情什么的,而是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

顾佐他自己不过是刚出生后就被抛弃,中间早已有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亲人,可这个祁连文石就不同了,他在这里长大,当初的血洗,肯定让他失去了很多在意的人,他对祁连家主一脉的仇恨,一定比顾佐更加强烈。

如果能够沟通的好,这祁连文石又可用的话,那么正可以成为合作伙伴。

至于能不能培养出一些亲情来,倒是不必太过考虑的。

这么想着,顾佐不由更注意那边的情景了。

侮辱祁连文石的几人,是家主一脉的较为强大的旁支成员,他们早先在祁连文石的光环下被压得黯然无光,现在祁连文石却因为种种原因而难以进境,让他们逐渐追了上来——哪怕没彻底追上呢,也让他们快意无比。

自然,他们在祁连文石有事相求的时候,就痛快地在这童年阴影的身上发泄自己的不满,而发泄完了以后,看够了祁连文石的屈辱表情,他们却是得意一笑,根本没有借给祁连文石什么晶石,就扬长而去。

祁连文石被抛在后面,脸色很难看,可还是忍了下来。

顾佐心中念头一动,就走过去几步,关切道:“这位兄台,你没事罢?”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结交的好时机,然而顾佐却想看看,这祁连文石的心性如何。

祁连文石深呼吸,在回头对上顾佐有些关切的目光时,却是摇摇头:“没事,让兄台见笑了。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本来顾佐应该放他离去,但他却坚持在这时候做了个很不讨人喜欢的人,因为他追问道:“兄台要去何处?方才那些人分明是故意……根本无意为兄台解忧,兄台为何不拂袖而去,还要任由他们那般对待?”

祁连文石的脸色微沉。

但他仔细看过顾佐,发现对方似乎只是单纯的为他抱不平,就忍下心中的不快。毕竟,他有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他人的善意了,即使对方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他却还是回答了心中的想法:“若是不忍,一线希望也无,若是忍了,总归还有一丝希望。”

顾佐听到这里,对祁连文石的心性有些满意。眼见祁连文石再度要告辞,他就连忙拦住对方:“相请不如偶遇,顾某对兄台十分佩服,不知兄台是否肯赏脸,让顾某请吃一顿?不瞒兄台,顾某乃是此来是为参加大比,观兄台乃是祁连家人,必然学识渊博,有意请教一二……”

祁连文石本要拒绝,奈何眼前这人实在是很热忱,他虽然很着急,但思忖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顾佐便也将丹阳子、丹青子请过来,大家同去。

丹元门这两人也见到了刚才的情况,心中对那几个祁连家人有些看低,与此同时,对这祁连文石的印象却很不错,自然也过来结交了一番。当他们知道祁连文石也是要参加大比的时候,对他也更热情了。

一个人情的顾佐尚且无法应对,何况又对了两个同样热情的同道中人。

到最后,祁连文石到底还是心情好转了一些,痛快地跟三人一起去了就近的酒楼。

顾佐点了不少好菜,跟祁连文石天南地北地闲聊,丹阳子、丹青子也没忘了跟他讨论一些炼药方面的知识,祁连文石倒也并不如何藏掖,而是跟他们认真讨论。

后来,几人逐渐融洽,都觉得这些讨论很是值得。

随即,顾佐就看着祁连文石,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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