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男人抓着,那温度烫人,触感粗糙,黄单很乖的仰着头,没挣扎。

戚丰吐出的气息一下一下拍打着尘埃,粗而沉重,他出了汗,抓着青年的手掌里汗湿一片。

黄单重复之前的话,“你别抓我的头发,疼。”

戚丰听着耳边压抑的哭声,无意识的吞了口唾沫,他的眼底有什么浮现,沉寂,又翻上来,反反复复着,难以克制。

鬼使神差的,戚丰松开抓着青年额发的手,改为抚||摸他的脸颊。

黄单打了个哆嗦,又疼又痒,他动动嘴唇,眼睛里有水雾,“轻一点,我疼。”

那三个字里裹着奶糖味,浓烈而甜蜜,好似是爱人间的呢喃。

戚丰猛地撤开手退后几步,后脑勺撞到后面的水泥墙壁,他闷哼一声,面部有些扭曲。

黄单拿手背擦擦眼泪,他看过去,眼睛红红的。

戚丰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他深吸一口气,不能再待下去了,一刻都不能待,必须马上走,赶紧离开。

黄单及时把男人的手臂拉住,“你先别下去,会把我爸妈吓到的。”

戚丰没回头,别说你爸妈,叔叔都吓到了,他心里那么想,一个没留神就从嘴里说了出来。

妈的,戚丰咒骂。

黄单正要说话,就被男人抢先了,一副懒洋洋的口吻,还带着笑意,“叔叔是因为有些时间没去火了,跟你没什么关系。”

“是吗?”

说着,黄单绕到男人面前,抬头看着他。

戚丰眼中的欲||望无处遁形,薄唇抿的死死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黄单当做没发现男人的尴尬,恼怒,窘迫,他的视线扫动,不太喜欢,还有点怕,为什么每个世界遇见的都是大字辈?

“系统先生,我比他小好多。”

系统,“在下觉得,以黄先生目前掌握的经验来说,无需在意这一点。”

黄单想了想,“是哦。”

他不喜欢干活,体力吃不消,累,掌握的经验都是如何享受,怎么让自己的疼痛感不那么强烈,“你把我苍蝇柜里的库存告诉我吧,麻烦你了。”

系统主要汇报了菊||花灵的存量,“黄先生只管随意使用,暂时都不需要担心。”

黄单说,“还是要省着点的,它不禁用。”

上个世界后半辈子,男人的身体差了,断一条腿带来的并发症多,黄单每天都在学着照顾他,尽可能的把他养的好好的,让他多活一天,俩人用的菊花灵越来越少,所以到这个世界才有的剩。

思绪回笼,黄单再把视线挪向男人,“你穿的裤子颜色浅,湿了会很明显的。”

戚丰的喉头滚动,他摸根烟点上,往青年的口鼻喷吐烟雾,神情一下子变的模糊,嗓音沙哑,“这么关心叔叔啊?”

黄单吸进去一大团的烟雾,他偏过头咳两声,鼻尖有点红。

戚丰叼着烟,三魂六魄都回来了,还是平日里的模样,刚才短时间出现的怪异情绪全不见了,他心想,在一个小辈面前,我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大家同是男人,从出生就带着一把枪防身,都一个样,不差什么。

不过就是长期没练枪法,不小心让枪走火了而已。

这么一通思想工作做完,戚丰浑身绷紧的肌||肉都放松了,就是那目光还照样穿透烟雾往青年的脸上刮着。

黄单察觉出男人的心理变化,他的嘴角几不可查的抽了抽,把一卷纸放到桌上,“我先下去,你在楼上解决了再下来。”

走到楼梯口,黄单又折回来,“声音小点。”楼上没门,只要有一点动静,楼下的人都会听的很清楚。

戚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个人能搞出什么声音?

黄单没走。

戚丰弯下腰背,喷洒在他脸上的气息里全是烟草味,“怎么,想帮叔叔?”

他难受的很,理智还在,这话纯粹就是故意吓吓这小东西的,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很淡定,淡定的过了头。

黄单说,“我没洗手。”

戚丰,“……”

青年那双眼睛里看不见一丝的肮||脏,戚丰嘴边的烟都抖了抖,搞的就好像肮脏的只有他自己一样,他直接就在对方的背上一推,“下去下去。”

黄单站稳了往前走,“二三十分钟可以吗?”

戚丰看着青年瘦瘦的背影笑,“你当叔叔是你啊?一小时。”

等下楼的声音消失,戚丰背靠墙壁,手揉着额头苦笑,“老伙计,你这回是想玩死我啊。”

结果黄单在楼下待了十分钟不到,男人就从楼上下来了,那张脸黑的没法看。

还好张父张母出去了,不然肯定会问的。

戚丰周身气息阴沉,本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慢慢的是鼻子,嘴巴,最后勾勒出一张脸来。

那一瞬间就完事了。

戚丰在心里骂骂咧咧,鬼知道我在楼上经历了什么。

黄单忍不住问道,“这么快?”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戚丰就炸了,他瞪着罪魁祸首,话到嘴边又没往外蹦,感觉一旦蹦了出去,自己这张老脸也就没地儿放了。

小朋友有个深爱多年的初恋,很痴情,人结婚了还放不下,妥妥的心理正常,思想健康,出这事这还真不怪他,怪自己。

是自己脑子里多了肮脏的心思。

戚丰闭了闭眼,这事越想越怪,不能想了,他开展示柜拿了瓶矿泉水,一股冰凉贴上掌心,快速顺着血液弥漫全身,体内的燥热瞬间得到压制。

黄单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男人。

戚丰是铲平头,发梢硬邦邦的,黄单摸过,知道有点扎手,他的眼角垂下去。

耳边徒然响起声音,“你看哪儿呢?”

黄单回神,他蹙了蹙眉心,有些懊恼,男人的屁||股太翘,自己总会下意识的去看。

戚丰拧盖瓶盖喝水,“身上没带钱,晚点给你。”

他见青年没拿小本子,挑了挑眉毛笑,“不记个帐?”

黄单说,“不用记的。”

青年说的认真,没有半点虚假,戚丰愣住了,他想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戚丰接了个电话,脸色就变了变,他按掉通话,快步离开。

黄单猜测是周阳的父母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不幸无论搁在谁身上,必定都会很难过。

张父背着手回来,“志诚,你进屋拿几包硬中华给我,算了算了,拿两包软中华,三包硬中华吧。”

黄单进了里屋,早上烟草公司的人来过,一条条的烟堆放在小床里侧,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要找的烟,因为贵,所以是单独放着的。

外头传来张父不耐烦的声音,他有事要办,很急,“志诚,你在磨蹭什么?”

黄单趴在床上,手在里侧的木板柜子底下翻找,“马上就好了。”

张父又催,黄单在他进来前拿了烟出去,“爸,我在屋里看到了老鼠,很小一只。”

“老鼠?”张父皱眉,“上次不是打死两只了吗?怎么还有?”

黄单,“……”

他只是随意找个借口,目的是想让原主爸妈整理一下东西,自己也好借机翻动翻动,没想到这里真有老鼠。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相关的片段,老鼠的事应该是在他来之前发生的。

张父找袋子把烟放进去,“下回再看见了老鼠就喊你妈。”

黄单哦了声,原主他妈是个能人,老家楼上有蝙蝠,她把门窗一关,一拍一个准,打老鼠也不在话下,“爸,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张父说不回了,他拿了车钥匙把车开走。

黄单的脚踩在门槛上,眼睛望着车子的方向,很快就看不到了,他不难猜到,原主爸去了公司。

端午节马上就要到了,是一年里面的其中一个要钱的节日。

这次死了人,警方干预进来,兴许公司会有什么变化,张父指望着上刘总他们那儿走动走动,要是有钱了,分到他头上的能多一点是一点。

隔壁渔具店的老板出来,给了黄单一个橘子,“小张,你爸这回没准能要到钱。”

黄单边剥边说,“希望吧。”

老板是个年轻人,大家都叫他小齐,穿着老气,其实只比原主大一岁,他原先在原主爸手底下做事,后来单干了,能开渔具店,是原主爸在里面为他打通的关系。

本来说好的跟原主爸合伙,结果店开起来,那件事就成了个屁。

原主爸心里有气,白忙活一场,好面子所以才没把这事摊开来说,不过他经常在渔具店里白拿鱼料,换个渔具什么的也都是不给钱的,靠这个来让自己舒服点。

黄单收回打量的视线,掰了一片橘子塞嘴里,他蹙眉。

小齐的声音模糊,“这橘子酸了点。”

黄单差点就把嘴里的橘子给吐了,不是酸了点,是酸的要命,很不好吃。

小齐吃掉最后一片橘子,拍拍手笑着说,“再等几个月,橘子多的吃不掉,有特甜的。”

黄单强行咽下嘴里的那块橘子,手里的就没再吃,他知道当地的农民都会种橘子,一种就是一大片,吃不完。

小齐说,“你爸去公司了吧?”

黄单嗯道,“可能是。”

小齐走过来,音量小很多,“听说那小孩的爸妈一下火车就开始哭闹,到公司更是哭天喊地,哎,可怜哦,那么小的年纪就死了。”

黄单看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齐说是公司一个朋友给他打电话说的,“这会儿八成闹的人仰马翻了。”

他拽着桌子把叮在上面的苍蝇们晃走,这才靠着边沿说,“人不是在工地干活时出事的,投资方不会管,公司也是,想要拿出赔偿,难。”

有人来买鱼料,小齐慢悠悠进了店里。

黄单没在外头多站,他拿出手机想给戚丰打个电话,又觉得不是时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午黄单去了公司,主任是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也不顾忌他,就在自己的位置上跟电话里的人聊周阳的事。

黄单听到挺多东西,譬如周阳的父母哭着喊着要为儿子讨个公道,要不是警方及时赶到,他们会在公司门口和门卫们拉扯起来,免不了有个磕磕碰碰。

又譬如戚丰跟公司里的人发生争执,差点动拳脚。

这场风波在周阳的妈妈哭晕过去后才得以消停,只是暂时的。

黄单接到快递员的电话去拿了快递,在门口遇到一人,对方很有礼貌的自我介绍,他也礼貌的打招呼,“徐警官。”

徐伟笑着问,“你这买的什么?”

黄单说,“书架。”

“难怪这么大一件。”徐伟亲和的说,“需要我帮忙吗?”

黄单摇头,“不用的。”

徐伟发现青年的排斥挺强,这让他想到另一个人,对方的排斥藏的深,青年没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耽误你一点时间,我想跟你聊聊,问你几个问题。”

黄单把书架搬进办公室,主任不在,不清楚上哪儿溜达去了,他喝口水,“你问吧。”

徐伟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21号那天晚上你家被偷了现金和烟,周阳在案发前去过小卖铺。”

黄单没回应,等着下文。

徐伟说完那句,想看到青年的情绪变化,对方却不让他如愿,“据说周阳和你发生冲突,你坐在门口哭了很长时间。”

黄单澄清道,“不是,我跟他没有过任何冲突,那是我们不小心撞到了一起,我哭是因为我被撞疼了。”

徐伟皱皱眉头,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只要他一认同,那么掌握的信息就会被推翻。

黄单的语气里听不出东西,“徐警官,你不会是要把周阳的死怀疑到我身上吧?”

徐伟很官方的说道,“在凶手没有抓到之前,每一个看似不相关,微不足道的信息都有可能是关键的线索。”

他的食指点了点椅子扶手,“同样的,每一个在死者身边走动的人都有嫌疑。”

黄单点头说,“也是。”

徐伟噎住,觉得青年是个奇怪的人,情绪起伏非常细微,他在问完几个问题后,就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了句,“你跟戚丰是什么关系?”

黄单抬眼,“徐警官为什么这么问?”

徐伟笑了笑,“别误会,我只是好奇,戚丰之所以照顾死者,是因为死者是他带出来的一批人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被他当做弟弟对待,那他照顾你的理由是什么?”

黄单的眼皮跳跳,“什么意思?”

徐伟还是在笑着,“根据调查,戚丰在外面不止一次的表现出对你的与众不同。”

黄单笃定道,“是不是贺鹏说的?”

徐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我就行。”

黄单把戚丰跟张瑶的遇见经过说了出来,这是真的,后面的他跟戚丰的朋友关系,投缘,聊的来,这些部分都是假的。

至于戚丰对他的特殊,他知道原因,不能说的,说了不会有人信。

徐伟跟黄单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走时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他,“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黄单存了下来。

医院的停尸房里面,一对中年夫妇老泪纵横。

周阳是家里的老小,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嫁到外地,马上就要生了,在医院住着赶不过来,还有个跟男的跑了多年,至今没有回来,也没联系。

重男轻女的迹象在周家也存在,要不是周阳死活就是不肯读书,还闹着离家出走,老两口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让他进大学的。

对老两口而言,儿子是跟着戚丰一块儿出来打工的,离开时活蹦乱跳,现在却死在他乡,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们根本没法冷静,把那些气和怨都撒在了戚丰身上。

戚丰跟周阳的父母讲理也讲不通,听不进去的,劝说更是苍白无力,他一声不吭的承受着老两口的痛苦和悲伤。

“阳阳,你走了,爸妈怎么活啊……”

周母扑上去,手攥着白布,趴在儿子的尸体前痛哭流涕,哭的快背过气去。

一旁的周父佝偻着背,用干枯的手抹着眼睛。

停尸房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分不清有哪些味儿混在了一起,让人吸一口气都很不舒服。

戚丰站在后面,生平第一次觉得死亡很可怕,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周母要去碰儿子,周父拉着她,老两口的哭声令人绝望。

戚丰掩上门走了出去,他低着头,一下一下地啪嗒按着打火机,周阳的死让他意识到,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做不到的更多。

他把打火机摁住,另一只手拿了手机拨号码,那头是青年的声音,“喂。”

“打错了。”

戚丰按掉,过了会儿又打过去,“你在哪儿?”

黄单说,“公司。”

戚丰走开几步,“警方找过你没有?”

黄单说找过了,“有个徐警官问了我几个问题,他人很温和。”

戚丰骂了句,“你是不是傻,小心跳进别人挖好的坑里还高兴的鼓掌欢呼。”

黄单,“……”

他把键盘往前一推,人趴到桌上,“你在医院的停尸房吗?跟周阳的父母在一起?是不是哭过了?”

戚丰有种青年在关心自己的感觉,但那只会是错觉,他的口气突然就恶劣起来,“叔叔的事也轮的到你管?”

黄单说,“那你也别管我的事。”

戚丰瞪着嘟嘟响的手机,这是干什么?跟他来劲了?他再次拨过去,以为对方会生气的按掉,却很快就接通了。

这一刻,戚丰不知道说什么,那头也没出声,他俩竟然默契了一回,拿手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黄单说,“主任回来了,我挂了。”

戚丰叫住他,“叔叔是在停尸房,周阳的父母情绪有些失控,还有,叔叔我没哭。”

黄单说,“晓得了,你注意安全。”

戚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挂电话挂的还真利索,一下都不犹豫。

他继续按打火机,这通电话的效果出乎意料,把他心里的焦躁不安都给抹平了。

周阳的父母不能让儿子死的不明不白,老两口离开医院就去了警||局,求警方把凶手绳之以法,这样儿子才能死的瞑目。

徐伟安抚了几句,朝戚丰所站的位置扫了眼。

戚丰视若无睹。

徐伟不在意,直接走过去,冲戚丰友善的笑了笑,“死者的家属有住处吗?”

戚丰说了个旅管名字。

徐伟说,“戚工头脸上的伤是?”

戚丰的颧骨有块淤青,周父打的,他没躲,这会儿徐伟问起,他眼皮都懒的抬,“你们警方早点把案子破了,老两口才能安心。”

徐伟眼神阻止往这边来的下属,“实不相瞒,要想把案子破了,就目前掌握的线索远远不够。”

戚丰说,“那是你们警方的事。”

徐伟还有话要说,确切来说是试探,观察,戚丰已经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案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破的,周阳的父母被警方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工作,主要就是安慰。

戚丰一直在外面等着,周阳的父母出来了就招辆出租车把他们带去旅管。

或许在周阳的父母心里,戚丰这么做,是想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也有部分原因是不想接的工程因此受牵连。

戚丰没有心思去揣摩老两口的想法,他走出旅管时,天都快黑了。

另一边,黄单在柜台那里忙的恨不得多长一双手。

张父还没回来,张母说他跟几个老总在一块儿打麻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黄单给一个工人找零,他下班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就站这儿忙,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门外进来个人,是贺鹏,他吃过晚饭了,扎在裤腰里的褂子扯出来,满脸的汗,一滴滴的往脖子里淌,被那一头油腻腻的头发一衬,整个人都显得很脏。

让人看了,会忍不住想拿刷子把他上上下下的刷一刷。

黄单不喜欢贺鹏,总觉得他的眼神太浑浊,那里面藏了很多东西。

贺鹏买了瓶绿茶,咕噜咕噜喝下去好几口,他打了个嗝,混着酒菜味儿,“空调没开?”

黄单说,“没有。”

贺鹏咂嘴,“这么热的天竟然不开空调?挂墙上当摆设呢?真是的,这么热的天开空调多舒服啊。”

黄单忽略掉他的叨唠。

贺鹏去架子那里翻翻,从左翻到右,再从右翻到左,翻了好一会儿才拿了包蔬菜味的饼干拆开,咔滋咔滋的吃着。

“你爸呢?”

黄单说,“跟刘总他们在一起。”

贺鹏把两条腿放在凳子上,“端午快到了,你爸如果能要到钱,就可以接活儿做了。”

黄单暗自观察,“嗯。”

贺鹏东一句西一句的跟黄单扯,黄单发现他跟原主爸很像,不知道哪句是真的,聊天很费脑。

张母喊黄单吃饭,贺鹏还是没走。

菜上桌,张母客气的说,“小贺吃过晚饭了吗?没吃就在我这儿吃一点。”

贺鹏说没吃。

黄单的眼角一抽。

张母给了好脸色,没办法,话是自己说的,不乐意这三个字只能咽到肚子里去。

于是桌上就多了一副碗筷。

贺鹏跟张母聊起来,黄单很少参与,他主要是在听。

一盘鱼几乎全进了贺鹏的嘴里,他得瑟说自己吃鱼从来不卡,话刚说完没多久,就被鱼刺卡到了。

张母都替他尴尬。

黄单看贺鹏在旁边干呕,拿手指往嘴里抠,他碗里的几口饭顿时就不想吃了。

贺鹏抠的脸红脖子粗,带着根鱼刺走了。

晚上十点多,戚丰来小卖铺买酒,多给了两块钱,是白天那瓶矿泉水的钱,“你爸回来了吗?”

黄单奇怪,怎么今天好几个人都问,“还没。”

戚丰哦了声,“走了。”

黄单把人叫住,“你那儿有红花油吗?我看你左边的脸伤的不轻,是周阳的父亲打的吧?”

戚丰没回头,哑声说,“少管别人的事,你只要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黄单看着男人离开,他抿抿嘴。

事情还没完,他总觉得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周阳的死,可能跟他的任务有关联。

后半夜,黄单听到车子的引擎声,张父回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坐起来,留意着楼下的动静,先是张父的拍门声,而后是张母开灯,碎碎叨叨的声音。

张母问张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父的心情很不错,哼着《千年等一回》,他说吃过晚饭后就换了个地儿打牌,赢了两千多,还说端午节能要到一笔钱。

之后就是张父洗漱的声响。

黄单躺回床上,把目前掌握的线索整理整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周阳的父母每天都在公司和警局跑,这事还上了新闻。

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采访,小卖铺都被摄像师傅拍下来了,包括在柜台算钱的黄单,死者的工头戚丰,还有他的老乡们。

就连工地的工人都托周阳的福,灰头土脸的上了回电视。

新闻出来了,徐伟一伙人还是没查出名堂,无头苍蝇似的乱转,逮着什么人和事就叮上去,结果就是白忙活一场。

案子的棘手程度让他们烦闷。

在这节骨眼上,黄单接到原主初恋的电话,说是要跟闺蜜来看庐山,问他有没有时间当个导游。

黄单说他很忙,腾不出时间。

原主的初恋说到时候出来聚一聚,还说几个同学也会过来的。

黄单把小卖铺被偷,发生命案的事说了,他刚要说真的去不了,瞥动的视线就停在了左边的拐角,那里的地方有一个烟头,是南京。

工人们发现工头的心情不好。

他们都以为工头是因为周阳的案子没破,所以才闷闷不乐的。

直到工头在饭桌上问他们什么的情感生活。

戚丰拿着啤酒瓶喝酒,“赶紧的,你们谁第一个说?”

有个黑脸大汉说他在外头打工,媳妇儿在家里给他带了俩顶绿帽子,娃都不是他的。

也有工人的情况跟他相反,同样都是在外地打工,他媳妇儿在家把公公婆婆照顾的很好,娃还养的又白又胖。

有个年轻点的跟大家分享自己的异地恋女朋友,本来打算年底结婚的,但是女方家里嫌他一个打工的太穷,文化水平也低,就坚决不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上个月女孩嫁给了一个开澡堂的老板。

没成家的工人唏嘘,说这年头日子不好过,情情爱爱什么的,会随着兜里的钱增加或减少发生改变。

戚丰摩||挲着酒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天后,一场大雨噼里啪啦的降临,地面被砸的冒烟。

反正也干不了活,工人们就想趁机放松放松,这时间一久,会把身体憋坏的。

戚丰从公司弄了辆面包车,来回跑几趟把底下的工人们带去镇上。

这种事都是自愿的,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宿舍里睡觉,打牌,不上工的时间是自由的。

工人们去泡脚,戚丰坐在大厅刷手机。

一个年轻女人坐过来,身上的香水味很浓,“帅哥,我陪你上去吧。”

戚丰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在女人身上扫动。

女人的身材极好,丰胸细腰,肤白貌美,男人见了,会走不动路。

戚丰的眼皮耷拉下去,他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懒洋洋的起身走了出去。

女人失望的摇摇头,做别人的生意去了。

戚丰撑伞在街上走动,他走着走着,就想给青年打电话,很变态的想听听对方的声音,在克制了第三次后就拐进了酒吧。

这个点,酒吧里的人不多。

戚丰喝了半杯酒,抽了一根烟,他觉得无趣,离开前去了一下洗手间。

走廊的灯光昏暗,裹着些许迷离的味道,故意挑拨人们的神经末梢。

有两个男的在角落里抱着啃||嘴巴,两根|舌||头|伸过来伸过去的,老远就能听到吞口水的声音。

戚丰活到这个年纪,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他也不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事了,以往都会事不关己的走开,这次没走,而是找了个地儿旁观。

完事后,少年搂着中年人来了个吻||别,他把钱往皮夹里一塞,“看别人做||爱爽吗?要不要自己试试?”

没回应。

少年哼哼,他闻着烟味儿走过去,看到男人的长相时,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个样子。

他是巴掌脸,眉清目秀,嘴里的话却充满了一股子娴熟的骚||味|儿,“大叔,你上我,我不收钱。”

戚丰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指腹从少年的脸颊上划过,他捏住对方的脸摸了摸。

少年的气息一下子就急促起来,他靠上去,还带着中年人味道的红唇微张着,“大叔,你是干什么的,手这么糙,摸的我好爽啊。”

换个不知情的人听见这句话,还不知道是摸的哪儿。

其实就是脸而已。

到底是干这一行的,少年很会将自身的优点暴露出来,他的上衣领口低,漂亮的锁骨很诱||人,腰身特细,两条腿袖长均匀。

戚丰的脑子里霎那间窜出一双红红的眼睛,有个压抑着哭腔的声音说“轻一点,我疼”,他的太阳穴被扎了一下的刺痛,立刻把少年推开了。

少年猝不及防,直接就被推的跌坐在地,“卧槽,搞什么呢?!”

他抬头,看到男人拧着眉峰擦手,要多厌恶就有多厌恶,顿时就是一脸吃到屎的表情,“大叔,你……”

戚丰转身就走。

不是错觉,对着那个青年的时候,他的心思真的变的肮脏了。

本来打算找个男的试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摸个脸都恶心,这不像是同性恋,那是什么?

戚丰回过神来时,他站在雨里。

好半天,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感觉自己活了三十多年,正常了三十多年,现在要完了。

“完了……”

戚丰自言自语,那声音被雨水吞没,只留个残影。

他在雨里来回走动,试图去理清头绪,却不知道从哪一天,哪一刻开始理。

抽了自己一巴掌,戚丰终于冷静下来,他满脸都是雨水,那迷茫的神情是头一次在他脸上出现。

戚丰好几天没出现在小卖铺了,黄单知道他在躲着自己。

知道归知道,黄单却没去找他,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给他足够的时间来面对内心。

周阳才刚十八岁,他的生活用品都充满青春年少的痕迹,在他死后,那些东西还在原来的位置堆放着。

周父周母来宿舍一样样的整理,准备装起来带走。

周母咦了声,喊来老伴说儿子平时折衣服不是这么折的,“你看看这裤子的折法,儿子是不可能折成这样的。”

周父觉得是她伤心过度,精神不怎么好,记错了。

有些事上面,男人和女人的差异很大。

周母观察仔细,她不那么想,一心认为在儿子死后,有人翻了儿子的东西,这些衣物的折法就是最好的证明,还叫戚丰问是谁干的。

戚丰问了,宿舍里的人都否认,说没干过。

“谁没事会去碰那些东西啊。”

“就是,阿姨,你搞错了吧。”

周母的情绪激动,“我对我家阳阳的大小事都有过问,怎么会搞错,不会搞错的,这肯定是你们当中的谁碰过阳阳的东西,怕被人发现就想还原。”

“但是那个人不知道阳阳折衣服有个小习惯,他会从中间开始折,而不是上下对叠。”

她的眼睛发红,“碰阳阳东西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戚丰皱皱眉头,和周父一起安抚周母。

人多嘴杂,这事就从工人们的嘴里传了出去。

小卖铺是个好地儿,只要黄单在,有人来吃个泡面喝个啤酒,一点新鲜事就都会传进他的耳朵里。

黄单得到消息后就陷入深思。

母亲对儿子的生活细节不会弄错的,周阳的身上可能有凶手想要的东西。

那东西会让凶手暴露。

以周阳的性子,如果真有那种可以拿来获取利益的东西,应该不会放在自己的东西里面,那样太容易被发现了。

周六那天傍晚,黄单趁张父张母都在家,就去了后面的宿舍楼,他问了一个工人以后便直奔周阳的宿舍。

门是开着的,里面有几个工人在乌烟瘴气里打牌,其他人还在外面没回来。

打牌的人每天在小卖铺买东西,都认识黄单,这会儿在宿舍门口见着他还挺奇怪,好奇的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黄单说是来找戚丰的。

那几人就没再管了,打牌要紧。

黄单不用问就知道哪个床铺是周阳的,因为就那一个上面没有席子等用品,空荡荡的。

他在脑子里把周阳的言行举止翻出来,就坐上床,慢慢挪到里面背靠着墙壁,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做出夹烟的动作。

从这个角度看去,黄单的视线正好对着一块吊顶,他的眼睛闪了闪。

就在这时,窗户那里多了一个人,黄单吓了一大跳,对方受到的惊吓更大。

戚丰铁青着脸进宿舍,“都出去!”

几人正到关键时候,被这一声吼给吓的一个激灵,赶紧趿拉着拖鞋出去,还不忘带走扑克牌。

黄单垂头。

戚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把头抬起来,“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黄单说,“我来找你。”

戚丰面无表情,“是吗?”

黄单说,“我昨天没开车去公司,是走路去的,你一路跟在我后面。”

戚丰冷笑,“你有幻想症吧?”

黄单看着男人。

戚丰被看的整个后背都痒起来,好像有上百只的蚂蚁钻||进他的衣服里,在背上爬动。

俩人谁都没说话。

黄单的下巴被捏的发疼,他的眼睛里渐渐多了湿意,忍着没哭。

戚丰的无名火终于压制不住的爆发出来,“你他||妈||在一个死人睡过的床上坐什么?”

黄单被吼的耳朵里嗡嗡响,他捂住耳朵,手被拨开了,男人的吼声再次传进来,震的他头疼。

戚丰吼完了,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眼睛里有深谙的东西在翻滚,明明不应该出现的,现在却出现了。

黄单说,“你睡他对头……”

戚丰大声打断,“那是一回事吗?”

黄单说,“小点声,外面的人会听见的。”

戚丰做了几次深呼吸,还是粗重的不成样子,他下一刻就拽住青年的胳膊往门上一推,低头|咬||上那两片嘴唇。

黄单疼哭了。

戚丰喘口气,双手按着青年的肩膀,“为什么不把我推开?”

黄单哭着说,“为什么要推开?”

戚丰哭笑不得,觉得这小子是被自己刚才那个举动吓傻了,“我是男的。”

黄单的嘴巴流血了,他哭的厉害,断断续续的说没事,“你可以亲我的,也可以咬我,但是你不能这么用力,太疼了。”

戚丰愣怔住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难道是他的年纪大了,耳朵出现幻觉了?

张父的电话来的不是时候,黄单按掉了,他背靠着门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我回去了。”

戚丰背对着他抽烟,没动,也没任何反应。

黄单还没走出宿舍楼,背后就响起脚步声,男人跟了上来,把他送回小卖铺。

在那之后,俩人又没有碰面。

黄单不再开车上下班,因为有人准时在后面默默的跟着。

那人就是别扭了些,还喜欢脑补,他已经说了自己不会对初恋抱什么幻想,对方不信,死心眼的以为他脑子不好使,被失恋弄成了傻子。

黄单没法子,只好让时间来证明了。

他操心任务的事,想找个机会搜查一下周阳宿舍的吊顶,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周阳死在厕所后,工人们还是会去上厕所,有人无所谓,照样进最里面那个隔间,觉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世上是没有鬼的。

有的人觉得晦气,宁愿憋着都不会进那个隔间,甚至连第三个隔间都不用。

还有的人小便直接就在外面找个草丛解决,大号才会进厕所。

到了夜里,胆小的要是憋不住了想去厕所,会强行叫上工友做伴。

毕竟死过了人,多少都觉得那里面有股阴气。

夜里贺鹏去上厕所,他是带着手机去的,半掩的门被推开时发出了吱呀一声响,那响声听在耳朵里,格外的清晰。

贺鹏进的第一个隔间,他蹲下来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那束光把隔间里的一切都展现在贺鹏的眼皮底下,有潮湿的烟头,乱七八糟的脚印,混着尿液的水迹,擦过的卫生纸。

就在贺鹏打算换只手拿手机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在走来走去。

没心思再蹲下去,贺鹏匆匆擦了屁||股拉上裤子出去,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他的脸色变了变,刚迈出一步就停下来低头看去。

地上有一根烟,正燃烧着,是周阳死的那天晚上抽的软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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