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对面的匠人见状,不由问他。

钟离收回目光,摇头,“无事,我们继续吧。”

匠人见他不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皇宫里,傅杳看着手中的古剑,将之缓缓抽出。

大概是时间隔得太过久远的缘故,古剑的剑刃黯淡无光,连刃口都钝了,上面爬着点点的锈迹,论锋利,怕是连菜刀都比不过。

再翻身看背面,上面去却刻有两个被锈迹爬完的字。

钟离。

“我未出阁时,性子争强好胜,总觉得女子未必不如郎,还曾幻想过和祖父一样征战沙场。这柄剑就是那时我祖父赠给我的。”皇后伸手摸着剑身,眼里满是怀念之色,“后来我奉旨嫁给当初还是宁王的陛下,不再肖想墙外的日子,换了妇人衣,封了兵器匣,安心当着宁王妃。这些年来,它一直都在我嫁妆里放着。如果那些怪声是它发出的,想来是它在委屈吧。”

傅杳知道,永安侯府是武将起家,这个侯爵还是当初还在的老侯爷用军功换来的。不过在被封侯之后,老侯爷就主动卸了兵权,一心当一个闲散侯爷。

这古剑怕是老侯爷以前意外得到的。

将剑重新放回去,傅杳道:“这柄剑戾气很重,你带着它这么多年都没被影响,也只能说是运气好,赶上它沉睡的时候。现在它旧主归来,剑也跟着要苏醒了,再放在宫里不太合适。”

皇后不是不明白傅杳的意思,但是她舍不得。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再封住它?”皇后语气暗哑道,“这是爷爷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不想失去它。”

她的童年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爷爷陪同着。如今他已经不在了,她不想连他的剑也跟着一同失去。

“但老侯爷并不是它真正的主人。”傅杳道,“剑有灵性,你得到了它,所以它给你带来了五殿下。但若是太过贪心的话,那就是祸不是福了。”

傅杳能感觉的到,这剑会有动静,应该还是和襁褓里的五皇子有关。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和他体内的那道执念有关。若是一直放在五殿下身边,只会渐渐影响他的心性。

既然已经重新来过,那又何必再为前世所恼。

想到孩子,皇后脸上浮现一抹挣扎。许久后,她才道:“那这剑,就请傅观主你代为保管吧。”

“好。我也不白得你东西。”傅杳在她眉心处一点,道:“但凡以后你有任何事,都有一次向我求助的机会。记住,只限你求助,外人不算在内。”

说着,傅杳拿着剑带着三娘他们俩离开了皇宫。

皇后在寝殿里坐了许久,最后才怅然地叹了口气。

她想爷爷了。

……

傅杳回到道观后,再次拿着剑端详起来。三娘在旁边看着,道:“钟离公子说过,五殿下是他的故人。现在这柄剑又刻着钟离公子的姓氏,这是不是表明这些和钟离公子有关?您要不要去问一下他。”

“没必要。”傅杳视线落在剑身的字迹上,那字迹总体粗犷尖锐,虽然隔着这么久的时光,通过字迹也依稀能看得出当初刻字之人的锋芒,“你以为这些他会不知道?他知道却不露面,显然是不想再有瓜葛。我现在就是想知道,这算不算是神兵利器。”

拿着剑,傅杳去了槐树林。

郑匠人还在,他见了剑后,心里有些发虚,“这剑有些厉害,看的我都心里发毛。不过我不是打铁的,这你得去问老蒋才行。”

蒋铁匠世代打铁,据说以前家族中还打出过一把神兵,但这也是据说而已,名字说出去都十个里面有十个没听过。

傅杳把剑给他瞧过后,蒋铁匠说要仔细瞧瞧。差不多等蒋铁匠研究了三个时辰后,他才道:“绝大多数神兵不是天生就是,得沾了无数的血才算。这柄剑戾气太重,血腥味也购浓,只是里面的剑魂太微弱了,如果想要重新焕发光彩,得要新的剑魂,不然它就是一块废铁。”

“剑魂怎么得?”傅杳道。

蒋铁匠犹豫了一下,才道:“只要是魂魄封在里面就行。最好是自愿的,不自愿的容易变成邪物。”

这是在怕傅杳会滥杀无辜。

“是吗?”傅杳不理会他的担忧,准备去找一些魂魄练练手。

不过在她拎着剑准备走时,却心里一动,推开木门,走进了皇宫。

此时皇宫里,皇后正刚刚睡下,其他的宫侍门守夜的都在外面,里面伺候的正睡在脚踏板上。

傅杳走到五殿下的身边,只见摇篮旁边坐着一个身体虚幻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盔甲,盔甲残破不堪,上面还有风干的血迹。再看脸,胡子拉碴,看不清楚脸,但眼睛却很好看,眼神十分坚毅。

察觉到旁边有人,男子抬头看向傅杳,“你是谁?”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傅杳抱着剑道,“转是投胎执念都跟了来,这执念是有多深。”

男子没回话,他见到傅杳手里的剑,道:“那是我的剑。”

“你的剑?”傅杳将剑抽出,把有字的那一面对着他,“那为何上面写着‘钟离’二字。”

目光触及到上面的字刻,男子盯着字看了半晌,才喃喃念道:“大兄……”

“大兄?”傅杳想再问,那男子却又回到了婴儿的体内。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傅杳有些暴躁,“臭糟老头子!”给她弄出这么一桩麻烦事。

国师府,天玄子打了个喷嚏。

道童见了,忙去关窗。

“不用关没事。”天玄子正在看着面前的请柬,“这些请柬都是让我去祈福算八字的?你明天全都推了。”

他是道士不错,但是并不擅长这些。

道童稍微犹豫了下,回禀道:“这种的请柬,基本上上门一次,都能得到几十两的喜钱。”

国师府上下大多是靠着这些银子维持着,不然靠着朝廷的俸禄,早喝西北风了。至于陛下的赏赐,御赐之物,不能卖不说,还得花钱供着。

“有银子?”天玄子立即改变了注意,“那去。以后这类的帖子,别管银子有多少,我们都接。”

道童:“……是。”

“你就这么缺钱?”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室内的两人不由循声看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窗外靠着床站着一位黑衣女子。

道童正要问她是谁,天玄子却已经站起了身,恭敬道:“前辈。”

“别前辈了。”傅杳从窗外跳了进来,“上次叫是懒得反驳你,你还叫上瘾了是吧。天茗子这是有多穷,死了还要你来赚这些小钱。”

天玄子有些不好回答,他对道童道:“你去沏杯茶。”

把道童打发下去后,他才道:“我和师父不同,师父好歹还有阴阳眼能见到一些东西,我却什么法术都不会,一切都只能靠着国师这个名号装腔作势。想着现在能赚一点是一点,将来赚了银子就回青峰山,用这钱修把道观修一修。”

“还真是朴实无华的梦想。”傅杳鼓掌道,“我和你师父好歹认识一场,也不能就这样看着揭不开锅。这样吧,我教你个法子,你可以赚很多银子。”

“前辈请讲。”

“不,你这句话回错了。”傅杳道,“你应该说,晚辈能有幸得到您的指点,又岂能将银钱独吞。我决定将以后所得的一半都拿出来孝敬您。另外,作为报答,我还愿意帮前辈您去打听一些神兵利器的下落。”

天玄子:“……要不我还是不麻烦前辈了吧。”

傅杳一把勾住了他的肩,笑道:“我再给你个重新回答的机会。回答的让我不满意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去问问你师父,应该怎么回。”

感受着脖上冰凉的触感,天玄子从善如流,回得一字不差:“晚辈能有幸得到您的指点,又岂能将银钱独吞。我决定将以后所得的一半都拿出来孝敬您。另外,作为报答,我还愿意帮前辈您去打听一些神兵利器的下落。”

“这才乖。”傅杳收回了剑,示意他坐下,“你的毛笔呢?”

“在您后面。”

外面倒茶的道童端着茶过来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你眉毛太短了,我给你弄高了些……眼神一定要冷,你越不搭理人别人就越会送上门来……嘴唇要薄,鼻梁要挺,只有美男子才受人待见……”这些声音。

他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敲门道:“掌教,茶来了。”

“进来吧。”

不知是不是道童的错觉,他总觉得掌教这声音低沉冷清了许多。

再推开门一看,他见掌教坐在那里。人还是那个人,但感觉已经大不一样了。

或者说,现在的掌教比之前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从前掌教的皮相也算清秀,但也只是清秀而已。可现在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但就是感觉更精致俊雅了不少,还有那眼神,像极了高岭上独自绽放的雪莲,令人移不开眼。

“这衣服也得换,以后只能穿白色。偶尔换换黑色也行,增加一点新奇感。”傅杳摸了摸下巴,“那我们之间的事就这么说定了,祝你明天开业大吉。”

说完,她朝着门外走去。道童连忙去送,却在出门后,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道童满头雾水的回到了房间,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就听自家掌教告诉他:“以后一百两银子以下的请柬都不要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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