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国开元十四年,冬,正月初一。

一队来自草原的骏马队伍率先进入京城,京中多富庶,街道干净整洁,路不拾遗,百姓衣着厚实,面容红润,有进京探亲的学子抱着一整套小学课本在马路边儿上探头探脑,瞧见那一溜儿的威武鲜卑将军们飞奔过去,气势如虹,不禁感叹:“今日我朝太子登基,他们来做什么?竟然还当街骑马,真是没规矩。”

一旁的本地先生回答说:“你是从山里来的吧?大名鼎鼎薄相之子如今正是草原霸主贺楼单于,贺楼单于与咱们太子打小儿一块儿长大,又蒙受咱们曙国偌大的恩情收复草原,咱们太子登基这样大的事情,当然得来!还得送上一份大礼才行!”

有好事者杞人忧天道:“这位先生说得不对,要我说,是咱们曙国兵强马壮,各业发展迅猛,他们草原能有什么东西?还不是要仰仗咱们施舍才能过活?他们不过是仰人鼻息的一群野蛮人,野性难驯,送上大礼恐怕也没什么大礼可送,不过又是过来打秋风的罢了。”

然而又有人道:“我宫里有人,兄台们说的,和我听的可不一样,宫里我那叔叔告诉我,现在草原煤矿发达,日日供给京城的煤矿成千上万,现下与咱们合作良好,边城贸易也展开得如火如荼,起码咱们太子在位期间,草原与咱们曙国,那是亲如一家,比那些附属国要亲得多。”

“怎么可能?什么叫做合作?阁下念过几年书?读过多少太子语录,懂个屁!”

“那些煤矿都是咱们曙国应得的!曙国支持了多少兵马粮草,你知不知道?”

“真是有辱斯文,我宫里有人!咱叔叔说的,那贺楼单于一分钱没用曙国的,就连粮草都是自备,人家复国,咱们虽说出兵十万,但是根本没上多少,人家智取王庭,背水一战,种种事迹,岂是一句‘咱们出兵了’就能占便宜的?要公正!”

“放你娘的屁!”

“你娘!”

“你娘!”

集市上,茶馆饭店尽是高谈阔论之辈,然而更多的则是喜气洋洋犹如过年一般的热闹。

宫外尚且如此,宫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荣升大内总管的花公公步履匆匆从大殿进入乾清宫偏殿,偏殿早几天就被打扫过,用做如今太子殿下的寝室。

花公公刚一进去,便见着一袭黑色金纹龙袍的身影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衣襟,右边坐在木凳子上的是双腿岔得老开,眸色惊人明亮的三王爷顾温。

左边坐在榻上镇定如常喝茶的,是四王爷顾逾安。

手里捧着金腰带正准备给太子缠上去的,是五王爷顾燕安。

绷着一张脸,紧张看向花公公的,是六王爷顾平安。

坐在轮椅上笑容温和的是大皇子顾山秋。

书桌上、摆满了各位王爷送来的礼物,有碧血玉如意两对、血珊瑚一座,金船一艘,金银珠宝若干箱,名画古董若干件,整个房间珠光宝气,奢华非常。

“殿下,时辰到了,前面温慧大师与董相还有诸位大人已经准备就绪,殿下,该出去了。”花公公微微福身。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王爷和站着的太子殿下便俱是齐齐看向他,花公公被瞧得压力颇大,越发低头含胸,耳朵里却听见殿下悦耳的声音:“好,等五哥帮我把腰带系好吧。”

一般来讲,这新皇登基,那些功成名就的王爷们都不该在这里,可是今朝不一样,即将登基的新皇明显不是个害怕王爷篡位夺权的心思缜密之人,反倒是胆大包天之徒,对各位手握重权的王爷们没有丝毫忌惮,只四两拨千斤的在其中游走平衡,王爷们便没有一个不听之任之。

五王爷顾燕安不大会伺候人,但平常家里十几个侍女伺候换衣裳,看也得看会了,他把小弟的腰系得死紧,勒得小弟抓着他的肩膀就‘哎呀哎呀’的叫,还未笑着道歉,就被老四提溜着后领子离开小弟身边。

“我来。”老四说。

身材纤细的太子殿下立即松了口气,说:“没错没错,还是四哥来吧,五哥手劲儿也太大了!”

“老五是最近在练拳力,我上回看见他徒手捏碎了一个鸡蛋。”顾家老大悠悠笑了笑。

老五嘿嘿抓了抓后脑勺,而后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咱们兄弟都到齐了,就差二哥,哎,可惜了……”

“不可惜,二哥在外办事,办的是有利名声的大事,团聚总还有时间的。”老四一边帮太子腰带重新系好,一边又整理了一番太子的衣领。

最后花公公眼睁睁的看见瘫在床上十年之多的大皇子竟是慢吞吞的从轮椅上站起来,捧起摆在托盘红布上的冕旒走到太子面前,给太子佩戴上去。

大皇子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花公公不知,外界只说大皇子病好了,正在慢慢恢复,可谁能想到曾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现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行路稳健,步步沉着?!

有些事情,可不是花公公这样的太监能知道的,于是他很规矩的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顾宝莛第一次穿上龙袍,戴上冕旒,才发现繁复的龙袍重得不得了,又里三件外三件的裹着他,十分不舒服,头上的冕旒就更不必说了,但凡他举动大一点,或者回头稍快了那么一丢丢,那金色的珠子就要扇自己的脸和眼睛。

他必须行路缓慢稳重,必须昂首挺胸,才能将这一身老爹同款龙袍穿得漂亮。

“怎么样?”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乎要不认识自己了,当真威风极了。

周围的兄长们则鼓掌的故障,点头的点头,每个人嘴上都抹了十层蜂蜜:

“好看好看。”

“十分合适。”

“有父之风。”

“那便好,出去吧,莫要误了吉时。”顾宝莛嘴上一边这样说,一边从四哥的怀里掏出西洋表来看了看时间,到现在,那个说要永远保护自己的人还没有到,却也等不了了,他必须得开始登基。

“出发。”顾宝莛听见自己如是说出两个字,‘唰’地一声,在座的兄长们齐刷刷站起来,每个人都风流倜傥俊美无双,六哥在顾宝莛这里,当然也是帅逼,工作的时候超帅,不接受反驳。

花公公更是被屋里的皇家气势给冲击了个心悸,连忙先一步跑出去打开房门,对着外面的仪仗说:“太子起驾!”

仪仗队伍立马准备就绪,顾宝莛看了一眼那轿子,并不打算坐,说:“走过去吧,没几步路。”

从乾清宫到前面的太和殿再到最前方的偌大的空地广场,当真要不了五分钟,顾宝莛走慢点,也不过十分钟。

他既然这样说,也没有人会反驳,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当然是他说什么算什么,他最大了,但往后的每一日,朝堂之上,他都最大。

顾宝莛走在扫过雪的皇宫青石板上,记得宫砖的下面总共有十五层,他头上冕旒的遮颜帘,看见两边深红的宫墙与前面每隔几步再他路过时便行跪拜之礼的宫人,但这些人根本遮挡不住他的视野,他的正前方坦荡一片,任凭他大步向前!

约莫五分钟后,顾宝莛开始能够听到朝臣说话的声音,他走去,从太和殿正殿站出来,身边的花公公高声喊:“太子到!”

紧接着,他身边的所有人全部跪下行礼。

“拜见殿下。”

顾宝莛一眼看去,天高地阔,余光更是瞧见了不知什么时候竟是真的到京城来送他登基的薄厌凉!

只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先扶起自己的老师董相,再扶起国学大师温慧住持,说:“快快请起。众爱卿也平身吧。”

董相连忙让温慧大师先起来,由温慧大师手持遗诏念于众臣听过之后,就让顾宝莛跪拜天地,跪拜祖宗,最后薄相交予他玉玺一枚,礼乐起,万臣跪,只是这一次,不再高呼‘拜见殿下’,而是每个声音都洋溢着对新朝的期望:

“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陛下万福!”

“陛下万福!”

贺声如潮,却又整齐划一,十分不容易。

顾宝莛正感慨呢,感慨着感慨着,又觉得自己头好重,头发感觉都要被冕旒扯掉一把,脑袋里乱糟糟的,就听见董相小声对他说:“陛下,该您讲话了。”

他该说什么呢?

顾宝莛想起老爹登基的时候,是直接抱着自己说要自己当太子的,其他多余的屁话一个没有。

多酷呀。

他想了想,大声对自己的臣民道:“你们,要听话!”

跪着的臣民们:“臣等遵旨。”

顾宝莛笑道:“很好,朕平常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你们听话,一切好说,如今曙国国力蒸蒸日上,朕相信,只要大家万众一心,努力将那些不该有的精力都给朕放到正途上去,一定能让曙国更加强大!不出五年,定能战胜冰河期,日后什么期都也不必怕!”

“朕不耐烦那些俗事,更不喜欢听见什么贪污**之事,所以要么你不要让朕知道,要么朕就把你交给朕的六王兄为曙国手术医疗事业做贡献。”

“好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既是朕登基的日子,又是朕的生辰,晚上宫中摆宴,也好和诸位爱卿都高兴高兴啊。”

顾宝莛觉得自己说话还是非常有领导风范,威逼利诱的差不多了,就对管着神机营的韩斌点了点头,这位干了自己十多年太子守卫的心腹立马对手下发布号令,开始放炮。

总共五十几架大炮,齐刷刷绑了红绸子,对准了山坡上空‘轰隆隆’地发了一百响!

原本还有烟花来着,然而大白天放烟花着实浪费,啥也看不见,顾宝莛就只能将烟花留着晚上吃蛋糕的时候放了。

此后还有不少流程,顾宝莛全套走下来,累了个半死,晚上在席上和诸位大人觥筹交错,看烟花,吃蛋糕,看舞看戏,听诗听戏,都是他一个人高高在上的坐着,其余所有他爱的人,爱他的人,都在下面,俨然是‘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之态。

顾宝莛感受着老爹给他留下的一切,接受着,努力适应,发现身在其中的时候,孤独是件好事,令他清晰看见席间百态,永远理智。

……

理智的皇帝顾七七今年芳龄十九,是个孤独的王者,吃过自己的登基饭和生辰宴后,继续孤独的和母后告别,和兄长们告别,然后准备回乾清宫给臣子们批奏章改作业。

他要工作到天亮,这个国家需要他!

只是还没工作多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吹开了他的窗,窗外站着个来自草原的绝代佳人。

佳人黑发如藻,剑眉星目,眸色如深海,肤色似冰岩,手里端着一碗长寿面,对他抛媚眼。

顾七七不为所动,佳人进屋,放下长寿面,显摆自己的八块儿腹肌和大长腿,理智的皇帝依旧看也不看一眼,说:“别打搅我加班。”

此话说罢,薄佳人便找了本书看陪顾小七熬夜,原本今晚他打算好好陪小七放松放松,但如果小七打了鸡血要加班,陪着加班也未尝不可。

天色从深渐白,桌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头栽在桌上睡着了,坐在一旁陪伴的薄厌凉便轻轻合上书,走去将傻乎乎还穿着一身龙袍戴着冕旒的顾小七抱起来,放到床上。

“傻七七。”薄厌凉低声笑了笑,又欺身下去,吻了吻他的小七,“这么想当个好皇帝吗?”

“……唔……想。”顾小七迷迷糊糊笑着回答。

“想一统天下吗?”

这是老爹的终极梦想,要想天下太平,首先就要统一,现在这梦想传给了顾小七:“嗯。”他困得要命,声音便像是初生的奶猫,撒娇般甜腻。

“那宝贝你亲亲我,夫君帮你把天下打下来送你怎么样?”

床上漂亮的新帝立即伸手,亲昵软绵得圈住薄厌凉,吻了上去,强悍如狼的草原单于瞬间被一点点软化了骨头,犹如一座小山塌了下去,无可救药的拥抱怀中人,至死方休。,,网址m..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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