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雪完全不能接受温姬的翻脸无情, 脸上凄然又急切道:“温姬,我们不分手好不好?当初你也没问我才学如何,而且我可以学啊, 我真的可以学!”

宋公子:……太拼了,妻弟真的太拼了, 我都不忍心拆散了。

宋公子心软, 但温姬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后来呢,后来奴家数次与你论诗说词,你都几番推诿, 奴家还以为你是不愿与女子论学, 没想到你……你居然是这种人!”

温姬气得脸上全是恼意,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腹内空空的愣头书生给骗了,这让她心里愈发堵得慌, 思及这些日子被陆家人误会多次被佛道为难,她当即冷凝道:“你走吧,奴家是女鬼, 攀不上陆公子的高门。”

宋公子:哇塞,这女鬼也太现实了吧,一听妻弟没文化,称呼就从陆郎变成了陆公子, 啧啧啧,早知道这么容易,他请个夫子回来不久成了, 何必巴巴地跑汤溪来呢。

“温姬,我不是,我的情意,你难道不懂吗?”陆静雪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温姬干脆原地消失,不出现在人面前了。

宋公子见妻弟如此颓丧,便忍不住劝道:“静雪,长痛不如短痛,人鬼本就殊途,你还年轻,她……”

“不!我不离开!我要等到温姬回心转意。”陆静雪猛地一下坐起来,转头道,“姐夫,你帮帮我好不好?”

宋公子:“……怎么办?”

“帮我请个夫子,最好是能短时间内通晓论语。”陆静雪急迫道。

宋公子没想到妻弟的毅力居然真的这般大,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此督促静雪求学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便道:“你可终于想通了,岳母早就为你延请了名师,走,咱们快快回府城。”

陆静雪不情不愿地被宋公子拉着离开,等两人离开,温姬却忽然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哀思。

“既然对他有情,为何这般决绝?”

温姬讶然转头,却对上女子湛湛的星眸,但等她察觉到对方的身份,脸上便有些喜意:“你也是鬼?”

聂小倩闻言微微颔首:“我同你一样。”

温姬便有些好奇道:“姐姐是同程大人……”哎,果然有才学之人,早就是别鬼家的了。

聂小倩听明白意思,瞬间陷入了惊恐:“不不不不不,你误会了。”谁敢肖想程大人啊,又不是嫌命长。

“误会?姐姐这般美貌,程大人居然都不心动吗?”

聂小倩当即自贬道:“我蒲柳之姿,如何能入大人的眼,我劝你也不要妄生邪念。”

温姬:……奴家又不瞎。

见温姬不以为然,聂小倩也不再提醒,只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若不我带你下地府?”

温姬当即抗拒地后退:“不要!你离我远些!”

聂小倩便笑着飘过去,她可是厉鬼,平日里将戾气掩盖,并不代表她制服不了一只小女鬼,她的手放在温姬的肩上,声音也变得柔媚起来:“小姑娘,汤溪衙门可不是什么鬼都收的,留在这里对你没好处。”

温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是她做鬼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恐怖的气息:“你你你你……”

“很惊讶吗?”聂小倩又变回了平和恬淡的模样,“为何执着于满腹经纶的书生?”

这世上,到底是鬼最了解鬼,凡是滞留人间的鬼,大多都是心有执念,这温姬对那陆姓书生显然有些感情,却在确认他无甚才学后,放弃得如此果断。

可见情意不是温姬的执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姬害怕地飘远,只可惜现在是白日,她不好赶路回府城,“既然程大人身边有你,奴家不会多留。”

聂小倩:……好像被鬼误会了呢。

再说另一边,宋公子成功将陆静雪带回了陆府,陆母一听已摆脱了那女鬼,甚至儿子还有心向学了,病立刻就好了大半,喜得拉着宋公子夸了半天。

“那位姓燕的道长呢,可给了厚礼?”

宋公子一听,这才发现自己忙忘了什么,立刻道:“岳母放心,小婿明日就去送礼。”

“这是应该的,你办事,我放心。”

宋公子在陆家吃了饭,这才往家赶,等到了家,又同妻子说起此事,妻子一听,心里也很开心,但到底还是有些担忧:“那万一静雪通读论语后,又去找那女鬼,这该如何是好?”

宋公子:……夫人真是想得太多了。

“夫君为何不说话?”宋夫人有些纳闷道。

宋公子:“夫人放心,论语若是真那般好通读,你夫君我早该是童生了。等静雪读完论语,说不得那温姬早就投胎去了。”

宋夫人却觉得弟弟天资聪颖,不是普通人:“那是静雪从前不想学,他如今想学了,定然进步神速。”

宋公子:……你和岳母不愧是亲母女,说的话都这般相似。

事实上,第二日陆母请的夫子就上门了,陆静雪兴冲冲拿着论语进去请教,不足半炷香的功夫,他就被论语干趴下了。

等三日后宋公子见到妻弟,吓得差点儿不敢认人:“静雪,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怕不是又有女鬼吸人精气?

陆静雪愁苦地摇了摇头:“姐夫,读书好难啊。”

“……”这种事情,不是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可是温姬只喜欢有才学的人,我想变成程大人那样。”陆静雪心里藏着很大的野望。

这话让人没法接啊,宋公子这三日使人去打听过汤溪那位新任县令,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那可真是吓人啊:“那姐夫还是劝你早点断了这念想。”

陆静雪想起那日温姬看程大人的眼神,脸上便怒道:“为什么?姐夫是觉得我如何都比不上程大人吗?”

宋公子:……

“你可知道程大人师从何人?”

陆静雪摇头:“应是所谓的名师吧。”

宋公子看妻弟这般为情所困,到底决定下一剂猛药,再这样下去,妻弟书没读成,身体就要垮了:“程大人师从周大儒,周大儒的名声,你就算书读的少都听过吧,况且他师兄是那位无殊公子,那可是全天下读书人的目标,你确定你可以?”

陆静雪听完楞了好久,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姐夫我的命好苦啊!”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想要温姬而已,再读下去,他可能就要傻了。

“乖了乖了,你今年才十七岁,以后还会遇上比温姬更好的女子。”

陆静雪正是执拗的年纪,显然不愿意就此认输:“我决定了!姐夫,我要去拜程大人为师!”

宋公子:!!!!!妻弟你可真敢想!

宋公子就劝啊,然而陆静雪这小牛犊子怎么劝都拉不回,甚至还跑去跟陆母撒娇,陆母一听儿子想跟周大儒的弟子学习,当即就使人准备厚礼去汤溪。

莫名其妙收到厚礼的程县令:???

“宋公子,你送燕道长的礼,不是前日就送过了。”怎么又送,还送的都是笔墨纸砚,孤本字画?

宋公子也是嘴巴苦啊:“大人容禀,实不相瞒,静雪他……他想拜您为师。”

程晋只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拜本官为师?本官可从未说过要收弟子。”就他这水平,他师兄都还未收弟子,他若是敢收,回京得被老师拿着棍子抽。

“能通融一下吗?”

程县令笑眯眯道:“你觉得呢?”他这么忙,连黑鹿鹿都奴役了,哪有时间去教人读书啊,再说陆静雪读书目的不纯,读书最忌急功近利。

宋公子便大着胆子开口:“程大人,听说汤溪近日在招商?”

招商这词,当然是程晋提出来的,毕竟要建设美丽新汤溪,镇上的店铺实在太贫瘠了,但这会儿的招商只是阶段性蓝图,真正落实还得过段时间。

“怎么,宋公子有意?”

宋公子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他这几日来回汤溪,确实看到了汤溪的巨大前景,但妻弟一事……反正就听糟心。

宋家在府城生意确实做得大,特别布匹胭脂和蜜饯生意,程晋当然也打听过,想了想,虽未松口,但却换了个思路:“本官可以帮陆静雪断了这段缘分。”

“当真?”宋公子可是知道妻弟那执拗的脾气,他和岳母使劲了法子都没一点儿作用。

程晋颔首:“本官从无虚言,有道是堵不如疏,陆公子如今执意,你们强掰,自然不成。”

理是这个理,但……

“好,若大人当真能使静雪回心转意,在下便会来汤溪开设铺面。”

于是第二日,陆静雪便被马车接到了汤溪衙门,送进了陶夫子的小班教育中,跟他一起读书的,只有不弃少年一个。

陆静雪当即不服:“我想……”

陶夫子前段时间心结尽去,这会儿行事恣意了不少,闻言便教了陆姓学子一个道理:不要小瞧比他小的人。

陆静雪望向只到他肩膀的不弃,愣神道:“……这怎么可能?”

他终于发出了灵魂疑问:“你们到底是怎么读书的,为什么可以读得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静雪:读书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PS:有人问“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的意思,这话直译就是:谨慎地对待父母的丧事,恭敬地祭祀远代祖先,就能使民心归向淳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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