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疑问的老柳头用手里打猎用的长把手电筒往下照了照,什么东西也没有,就见里面零零碎碎堆了好多发霉发烂的红薯,老头儿二话不说,顺着红薯窖旁边的沿口就下去了,我本来还想拦住他等天亮再说,可老头子一下去就啊的一声,我也赶紧抱着那只裹了神像的被子顺着口秃噜了下去。这个红薯窖有七米深,足足是两层楼的高度,令人奇怪的是,这么深的红薯窖竟然没有涌水,而且下面透气性良好,简直是奇迹。

我下去一看不要紧,一层虚汗刷地就起来了,只见靠近红薯窖里面的地方被清理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黑黝黝的洞口里似乎有阵阵风声传出来。我们俩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不好,有人已经顺着窖口下了地宫。

老柳头把手里的加长手电筒平端在胸前,然后把身后背的兔子枪递给我:“会玩吗?”我有点激动地点点头,摸了摸贴身携带的“辟邪”,心里一阵忐忑。看老柳头的架势他要进去。可是,我的心里还真是没底儿,因为这次跟上次的韩王陵历险真是差远了,这次跟上次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上次是有备而去,而且装备一流,设备先进,而这次我们是为了打猎而来,除了一把散子儿的长杆兔子枪,身上就只有狗皮袋子里自己炒制的黑火药,以外就是一些零碎的打猎用的小东西。我忙着收拾手里的东西,在检点东西的同时把手里抱的那团东西滚进红薯窖深处,并用红薯小心地掩盖起来。就在我忙活的时候,老头儿开始耐不住了。

老柳头推上了长杆电筒开关。和我手里拿的微型手电不一样的是,这种手电筒是打兔子特制的,十五节二号金钟电池用铁皮仔细地裹好,大功率的灯泡照得前面顿时一片雪亮,从那个黑洞口照进去,里面一阵透亮。

里面的情况让我们吃了一惊,下面不是张老娃曾经向我们描述的那个藏满了珍奇异品的墓室,倒像是一个空落落的旧储藏室,要不是灯光笼罩住正中间的那具石棺,我们肯定会以为来到了谁家废弃的旧地下室。

“这个矮子,现在说瞎话都不眨眼了,里面哪里有东西?”老头儿话随人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一个虎跳,正落在洞口下的墓室里。天啊,这可是一间普通房子的高度啊,他老人家可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啊……还没等我回过神,老头儿就仰头吼叫:“干啥了,还不下来?”我应了一声,说是跳,还不如说是跌了下去,等我站稳身形,拿手里的手电朝四周观察,发现这是一个纯石砖砌成的砖室,和韩王陵那样的战国时期风格粗犷的墓室不同,这个墓室全是用大片的青石打磨堆砌而成,表面光洁,石缝弥合得十分紧密,但是有些地方却故意留了一些间隙。

我左顾右盼了半天,才发现身边的老柳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的电筒牢牢地照着一个物件,而那手电的灯光竟然在微微颤抖。

我奇怪地看了老头儿一眼,只见他枯皱的老脸上激动得胡子乱抖。我又看了一眼他照着的那个东西,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在墓室的一角一尊陶瓷卧虎,线条简约流畅,文饰却异常华丽。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准备上前去仔细看看,老头儿飞起一脚就把我蹬开了:“干啥呢?别碰,小心着道!”我有点迷茫地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心想不至于吧,这么个东西就会着道。

老头儿也不理我,让我把兔子枪给他,把手电递给我。那个手电是绷簧开关,必须得推着才能亮,一松手就灭了,也是为了节省电量。毕竟大功率的灯泡耗电量是惊人的。就在措手之间,灯灭的一刹那,就看到一双绿荧荧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老头儿二话不说拿起兔子枪的枪把就朝那只瓷制的卧虎砸去,一阵碎响,令人吃惊的事情出现了,碎裂的瓷制卧虎里,一尊跟我们在张老娃家里见到的神态相似的狰狞神像伫立在碎瓷片之间,不同的是这个形似地狱煞魔的神像嘴里衔着一根胫骨,右手抓一只人头,左手提一个口袋。

“天啊,难道传说是真的?”老头儿的身形明显地摇晃了一下,我以为他要跌倒赶紧过去扶他,他推开了我,这才发现是脚底下一块石板在轻轻移动。一推之间,老头儿差点失去平衡,紧紧抓住我的手,艰难地吐出来几个字:“乾坤索断了,六尊神道通了,看来是镇不住了。”

我有点害怕此刻他的神情,赶紧扶好他。刚站稳,他拿起手电就往头顶照。

“老天!”我差儿点叫出来,因为此刻我们的头顶已经是漆黑一片,我们下来时的那个洞口已经无影无踪。敢情我们闯的是一个困龙宫!传说很多帝王怕自己陵墓被掘,就会在自己的陵墓周围设置一些类似的伪装墓室,放置一定的陪葬品,等盗墓贼下墓掏明器的时候,墓室里那些被触动的机关就静悄悄地合上,盗墓贼就只有被困死一条路。换个通俗的讲法,我们俩就像被装进了火柴盒的蟑螂,火柴盒现在合上了,我们俩只有闷死一条路。

当我把这个从地下建筑类学术著作《地陵志》里看来的东西讲给老头儿听的时候,老头儿说也只有你们家会藏有这类书,可这不是你说的那种困龙宫,其实从张老娃家开始看到那尊神像开始,我就想到了一个传说,一个有关秋稷寺的传说,以及那个传说里所包含的秘密。老头儿说话的语气已经愈发的沉重,仿佛是不堪这个秘密带来的重负。

“什么秘密?”我还在举着微型手电四处照头顶,妄想从头顶的洞口里找出蛛丝马迹。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要叫秋稷寺吗?”老头儿问我。

我愣了一下,这个还真不知道,好像老钟给我的资料里没有提到,只是说建立年代无考。“秋稷寺,和这个墓室有关吗?”我追问。

老头儿不理我,扭头走向了这个四方砖室中间的那个石棺。

这个石棺显然不是精细之作,但令人惊奇的是,石棺的头顶却蹲着一条S形石刻的蛟龙,蛟龙肩生两片小翼,四爪踩踏石棺顶部,整个造型呈威吓状。据我所知,中国龙里的形象很少有带翼的形象,但是有一种龙却有翼,那就是当年曾随黄帝征伐蚩尤的应龙。相传蚩尤被黄帝斩首以后,身体依然作怪,黄帝就派了应龙前去剿灭,后来就在蚩尤的坟墓上塑造应龙的造像来镇压蠢蠢欲动的尸身。老头儿看到这个龙以后苦笑了一下:“还真的是应龙,看来,当年的传说十有八九是真的!”

四下乱找的我突然很惊奇地看到石棺的四角用粗大的铜制锁链牢牢地锁住了支撑石棺的四个大柱子,而柱子下面好像有一对人脚,我指给老柳头看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动手去推那个石棺盖,就在他刚刚移动了那个石棺盖的时候,就看见石制应龙的两颗眼珠突然红了起来,仿佛是两颗充盈了血液的灯泡,我心里暗叫不好,赶紧去拉老头儿,只见那棺顶的应龙突然发出一阵“刺啦”的声音,从尖尖的龙嘴里喷射出一阵阵的气体。我俩立刻捂着鼻子退后,可是仅仅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气体,臆想中的毒气和烟雾都没有出现,反而是一阵类似于土腥气的味道弥漫在砖室里。

看来设计这个机关的匠师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时间的力量,再伟大的机关在时间的面前其抵抗力等于零,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也许机关匠师有通天的巧术,可是无情的时间会腐朽、摧毁一切。

老头儿几乎是立刻撩起来衣服,扯下一块布用我们在韩王陵里的方法土制了一个防毒面罩。看来人尿解毒这个道理好像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俩都蒙着一块臊臭的烂布,在认定确实没有毒气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具石棺。

老头儿一边围着石棺转,一边示意我搭手一起挪动棺盖。从下到这个砖室开始我就一直在揣度这个砖室石棺里躺的是何人,简陋的墓室,但是却有着阴毒的机关,而且这个石棺处处透出诡异,这些机关似乎不是为了防止盗墓贼窥视墓主的明器,更多是为了防止人们打开这个石棺,难道这个石棺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怀着这个心思我们轻轻地移开了石棺盖,看来当年的机关师对自己设置在应龙里的毒气机关很有信心,认为肯定没有人能逃开那一劫,所以接下来我们没费劲儿就打开了这个石棺。

打开这个棺材的时候,我竟然浑身一哆嗦,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当石棺盖从我面前一寸寸移开,那种阴寒之气更重了,面前的这具石棺突然变成了一块南极地底的千年寒冰,那种寒意彻心透骨,而看到的情况更是让我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骨架奇大、骨骼粗犷的尸骨痛苦地蜷缩在石棺里,在其仰面朝天的头颅上,眼睛、鼻子和嘴巴里赫赫然钉了四根黄灿灿的金钉,而这四根铜钉是透过一副诡异的金黄色面罩盖在这个尸骨上的。整个石棺就像是开足马力的冰柜,寒气刷刷地四处外溢。我抬头看老柳头,他也是一副铁青的面孔,正紧盯着棺材里的尸骨。

但是,如果我没有眼花的话,那么,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只见对面的石棺旁,并排站了两个老柳头,都用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石棺里的那具尸骨,只见其中一个老头儿,轻轻地抬起头,一副煞白的面孔,竟然冲我浅浅一笑,露出来满口赤裸的枯牙,而且他嘴里赫然是一个黑洞。就在我想要惊叫之际,那个老头儿一下就不见了,只见另外一个老头儿依然不停地查勘这棺里的尸骨。我刚想过去,就发现我的身边趴伏着一个人,着装是那么的熟悉,而且他手里的东西也那么的眼熟。靠,这不是我吗?“我”仰起苍白的脸冲我微微一笑,好像是一起看风景的朋友给我一个友好的招呼,看到一个完整版本的“我”在冲我笑,我的后脑一阵发晕,浑身都抽紧了。

就在我准备抽出腰里的“辟邪”给他一下时,就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似的吼声:“你要干吗?”只见老柳头愤怒地看着我,我的匕首正对着自己的胸口。

我结结巴巴地把刚才所看到的东西说给他听,他“哦”的惊异了一声:“你竟然还是个双瞳?”又来了,又来了,拜托大爷大叔们,你们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双瞳吗?

老头儿没有搭理我的要求,而是一个劲儿地追问我到底都看到了什么?我把自己看到的都描述了一番,他才喟然一叹:“看来,老祖宗说的是对的,这个秋稷寺的确是来镇他们的。”

“什么?镇他们?镇谁们?老爷爷,您别打哑谜了好不好,从进墓到现在,我还懵懂着呢,您能不能告诉我,您这么匆忙下到这里,又打开一个这么风格诡异的棺材,还说了一通跟佛家禅理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原因?”

“镇谁们?”老头儿无声一笑,脸上一下就堆积了半个世纪的沧桑,手指一指石棺里的那具尸骨,“当然是镇他们了,无论是从这个道观还是我们见到的六丁六甲阴神像都是来镇守他们的!”

当我随着老头儿的手指望石棺里看的时候,头皮一下就麻了,头发也乍起来了,石棺里哪里还有什么尸骨,只有一大摊黑色的枯炭似的物质,隐约之间看着像个人形,在脸部的位置牢牢地钉着一只黄色面具,颜色已经很黯淡而且缺乏光泽度。

“小子,你刚才真的看到有两个我和两个你?”老头儿一本正经地问我。我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身后,不知道是该答应他的话,还是应该先尖叫,因为就在他的身后,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正惨笑着伸出两只手,悄悄地朝他的脖子伸过去。

“啊!”我惊叫了一声。老柳头吃惊地看着我,而他身后的那个人就在这一声惊叫中无影无踪了,我连比画带指地跟他讲述了刚才我看到的东西,老头儿听了之后脸色轻轻一变:“六丁神将现在被我们找到了两个,而且张老娃和我们打开了两个石棺,那个人石棺里出现的人脚估计是你阴瞳看到的幻象,就和你刚才所看到的那些东西一样,他们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啊,他们终于出来了!”老头儿长叹一声。

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而老柳头此时倒是镇静了心神:“小朋友,我们都低估了这个人的道行,无意中打开的这个棺材恐怕还真要给我们带来点麻烦不可!”

“什么麻烦?”我有点不安地问他。从开始见到他到现在,我从没看到他像现在这么严肃。“你除了知道我们柳家是虫王之外,你爷爷还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们家别的什么事情?”老柳头边察看四周的砖壁边问我。

我摇头,心说,就你们家那点破事我还是听老钟说的,至于别的还真不知道。

“你知道我们家在此地待了多少年吗?”老头儿转到了石棺对面,“从太宗皇帝到现在,差不多一千四百年了。”老头儿摇晃手指,定定地看着我。

我心里大致计算了一下,那是隋末唐初了,至于他说的太宗皇帝没跑,一定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了。但是我心里一阵发急,心说老头儿你别在这里摆弄你那点家史了,赶紧把咱弄出去才是正事。

“我们家为什么在此居住了这么长时间依然没有搬迁,甚至随着人搬往南朝又迁移了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老头儿颇有点激动。

我摇头。

“就因为我们是太宗皇帝赦封的镇陵将军,镇守这一座千古大陵,镇守这里被锁住的一班文臣武将,镇守住这里化解不开的一群冤魂,”老头儿很激动,“为什么要修秋稷寺?我们家最清楚,那是为了镇守此地下面的大陵,以前老祖宗一代一代往下传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跟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以为是老祖宗说故事哄小孩,可是今天我看到了这个,才知道原来在这秋稷寺下面三丈之下,真有这座陵墓,真有这帮人!”

老头儿指着那副石棺顶头的正中间一个劲儿地激动,我凑过去看了看,几个繁体的魏碑字,只见那上写道:“丁亥拘我魂。”我有点懵懂地看着老头儿,老头儿见我一副迷茫的神情,就用了一片衣服托着那个浑身通体莹绿色的恶神像过来,在它的胸口位置也有几个细不可辨的小字:“文仁通神威。”我还是不懂,依然是一副迷茫相,无辜地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可是真急眼了:“你们家是机关世家,就算你爷爷不信邪不教你那些所谓的什么九宫八卦阵,可是这六丁六甲在古书还是有记载的,你该不会连六丁神将都不认得吧?”

我摇头说:“柳爷爷,你别指望我了,我压根就没接触过,我爷爷也没教过我!”老柳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我:“那你是怎么做上巡陵将军的?”

听到他这话我吃了一惊:“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你小子说起你爷爷的时候我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年轻的时候虽然和盗墓贼打交道但是却不喜欢他们,你小子能涉猎这一行,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被招安做了巡陵将军!”老头儿很得意地说完这番话,却又长叹了一声,“本来想指望你带我出这个六丁六甲困龙锁呢,看来这下是没指望了!”

我脊背上一阵凉汗,心说我还指望您老人家呢。

“你刚才说你们家是什么来着,镇陵将军?”对于他虫王突变镇陵将军的身份我有点怀疑。这年头假货太多,自造的品牌尤其多。

老头儿连理都不理我,一个劲儿地看着四周的砖壁,似乎在找什么接缝,直到我又问了一遍他才说:“现在我们要赶紧从这里出去,否则就真的憋死在这里了!”

我这才想起了这茬,赶紧四周查看了一番,却发现我们现在处的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根本无迹可寻。我有点泄气,但是不绝望,因为最多等我们坚持到天亮,老钟他们一定有办法把我们救上去的,相信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把我们挖出来,何况,上面还有一个守候的张老娃呢,看情形不对他肯定会去叫人的。

老头儿听了我的推测冷哼了一声:“你还以为我们现在还在下来的那个墓室呢?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别的墓室里。”

他说这番话我听不懂,老头儿蹲在地上给我画了一幅图:“你玩过轮盘吧?”我点头。“我们现在就在轮盘的一个格子里,可是轮盘一动,我们就到了另外的一个格子里,张老娃那个红薯窖刚好开在一个轮盘的格子壁上,我们掉进来了,轮盘就开始动了!”

“别急,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墓室是会动的?”我的天,那是什么动力啊,催动这么大的砖室,还可以一两千年不停地转动。

老头儿冷哼了一声:“动什么动,你还真当这是个圆形轮盘了,只要封陵印墙够结实,有人凿开口子进来,旁边的封陵印墙砸下来把口堵死就完了,据老祖宗们说,这样的墓室总共不知道有多少个,是一模一样的,这些墓室拱卫着一个大的地陵,而且这些墓室是相通的,这些墓室也都有通往中间大地陵的甬道,这些墓室分别是保驾臣和殿前将军的陵墓,而中间的地陵则是皇帝、天子、龙,所以才叫六丁六甲困龙锁!”

怎么又出来殿前将军和皇帝,难道这里曾经是个帝陵?可是除了郭威以外,我没有听说有哪一朝皇帝埋在新郑了啊,要是皇帝的话,又为什么建了一个六丁六甲困龙锁这么个不吉利的东西来做帝陵?

老头儿没理会我,还是用手里的枪把不停地四处敲打,想从中找出来一些机关窍门什么的。我的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刚才那个狰狞的人脸,我又一次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尸体,这一看不要紧,却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因为,那个尸体的姿势明显和刚才不一样了,如果说刚才是仰躺的姿势,那么现在则变成了侧身,但是那个铜面具还是牢牢地钉在尸体的脸上。

能自己翻身的尸体?这个想法从脑海里一冒出来我就觉得脊梁嗖嗖地冒凉气,慢慢地逼近棺材想仔细地看看这个突然发生变化的尸体,就是一堆枯炭而已,没什么可奇怪的,可是我依然感觉到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叫做阴森。

我也察看过四周,除了四面墙以外没有别的什么出口,而且两间房子大小的斗室里,老头儿已经敲遍了四周的每一块砖头,无奈发出的都是实心的“夯夯”声,要是真的像老头儿说的那样是一个连一个的套间,那么最有可能连接下一个房间的机关就是这个棺材了。

就在我准备用手去摸那石棺里尸体的铜面具时,老头儿一惊一乍地说:“你要干吗?难道你还真的要把他放出来啊?”

“什么?放出来什么?”我感觉老头儿话里有话,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他用枪把突然顶了顶身边的一块砖石,用一种小孩很惊奇的声音说:“好像跟别的不一样。”

这老小子故意岔开话题,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不行,得问清楚,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爷爷,您老得告诉我这个地宫里到底埋了什么,要不,我现在就打电话求救,让政府组织挖掘队把咱们像挖耗子一样刨出去!”说到底,我不怕的主要根源在于我口袋里还放了一部手机,实在不行我就电话骚扰老钟,你把我套进圈里,这回我也不让你好过,我已经找到了地宫,而且还就在地宫里了,而且我还出不去了,您老有什么招尽管使吧,我心里对老钟暗自发狠。

老头儿一见我动真格的似乎有点急,赶紧按住了我掏手机的手,说你千万别,咱们尽量还是找甬道,顺着甬道找金墙,找到金墙应该有一个生死石,启开生死石,咱们就能逃出生天。

老头儿的这一反常举动让我生疑,为什么在我们身涉重险的情况下他还在阻拦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刻意瞒着我。

“爷爷,那您告诉我,这里到底是谁的地宫?埋了什么?”我继续追问。

“埋了什么?”老头儿嘬了一下牙花子,有点为难,“埋了一个人,一个被六丁神将镇了魂魄的人!”

“什么?镇了一个人的魂魄?午马电影看多了吧,你咋不说这里供着封神榜呢?”我不屑地讪笑他。

“你说对了,其实这里供奉的东岳大帝,就是封神榜里的黄飞虎,而六丁六甲神将就是他的护法。这个神像身上既然刻着文仁通神威的字样,我想肯定就是六丁六甲神将里的六丁阴神之一的文仁通,而文仁通最擅长的就是拘魂摄魄。”

老头儿对我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是正对着我的,他背靠着那只石棺,越过他的肩膀,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只石棺里的黑炭一般的尸体轻轻地移动了一点,我赶紧揉眼睛,没错,那只黑炭色的尸体又轻轻地动了一下。

老头儿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跟我说这六丁六甲神的伟大功绩,而我则惊恐万分地看着他身后的棺材里那个干枯收缩成只有小孩大小的黑炭尸体不断地翻动,好像是一个沉睡了多年的人突然被打扰,试探性地翻身,好似要醒来,但是无论它怎么折腾,那个被黄铜面具罩住的脑袋死死地被钉在棺材上,仿佛是一个死扣,紧紧地摁住了尸体,不让它轻易动弹。

我的心情从惊恐很快就变成了彻底的恐惧,我真难以想象这一团黑炭似的尸体怎么还能翻腾着尝试要起身,而且可以看得出来,那具尸体在一次又一次试图坐起来。

老头儿被我惊恐的面容给吓着了,他赶紧回头看,恰巧看到那具尸体动弹了一下,又动弹了一下。老头儿不愧是多年老姜,辣而弥坚,他只是被这具干尸吓得一趔趄,很快就扶住了我,稳住了心神。

在两个人都面对这个东西时,反而不恐惧了,老头儿和我此时表现出来惊人的镇定。而那具石棺里的尸体也没消停,竟然从偷偷摸摸的小打小闹动作向明目张胆的大动作发展,可是越是虚张声势反而让我们失去了神秘的恐惧感。我清晰地记得,刚进来的时候,棺材里可是一具骨骼奇大、身材惊人的尸骸,可一转眼的工夫就变成了只有小孩身体大小的黑炭块,而且竟然蠢蠢欲动。

老头儿把兔子枪平端在胸口,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石棺,把枪口对准了那个不断翻腾的黑色炭块,他的这一系列动作也给我鼓起了勇气,我壮着胆子跟着他来到了棺材跟前。

只见那个黑炭块依然在翻腾,似乎一直在膨胀,不断地变大,我这才发现这个东西长得像一条趴在石棺里的黑狗,匍匐在那副骨骼之上。形似黑狗的这块黑炭,头部死死地咬住黄铜面具下的骨骼头颅不放,好像在撕咬什么东西一般。

老头儿看到这个东西后竟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我当是什么东西呢,原来是这个玩意儿啊!”他这句话搞得我很郁闷,难道你们很熟吗?

老头儿熟练地炒起来火药袋里捅枪杆的一条柏枝轻轻地插进了黄铜面具下面,也就是那只形似黑狗的块状物体的头部,只见那个正在翻动的黑色块体突然不动了,一股清水从面具下面汩汩地流出来。随着这股清水流出来,整个黑炭似的尸体也随即变成了一摊清水,顷刻间那具会动的尸体就烟消云散了,而棺材里依然是那副骨骼奇大的尸骸。原来这块看似黑狗的大软体是附在那个尸骸之上的,刚才我们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怪东西所吸引,所以认为这个尸骸变成了那个怪尸块,有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难免会以为有怪尸出现。

我看着老头儿长吁了一口气,把手里拿着的柏枝条随手扔到一旁,我赶紧上前去看,没什么大的特别,就是一枝普通的柏枝条。

“你是怎么弄的?那是什么东西?”我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发了出来。

老头儿笑了一下,说今天咱们犯太岁了,不宜动土啊。什么?什么不宜动土?我不解。

“这是媪述,是一种在地下自己会长的肉团,经常长成各种动物形状,平常以腐肉为生,比较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最近看电视说这个东西其实就是太岁,是一种什么蘑菇类的菌。”

我笑了一下说:“是蘑菇类的真菌吧?”老头儿点头。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以前我在《太平广记》上面看过这样一段故事:秦穆公的时候,陈仓人挖地得到一个动物,像羊又不是羊,像猪又不是猪,便牵着它准备去献给秦穆公,路上遇到两个童子对他说:“这个动物叫媪述。经常生活在地下,吃死人的脑子,如果想要杀它,可以用柏树枝插进它的头里。”媪述说:“这两个童子名叫鸡宝,如果捉到雄的,就能做国王,捉到雌的,就能够做伯爵。”陈仓人就舍掉媪述,去追赶两个童子。两个童子变成野鸡,飞进树林。陈仓人把事情告诉了秦穆公,秦穆公就派人进行大规模的捕猎,果然捉到了那只雌的,雌的又变成石头,被放到汧山和渭水之间。秦穆公到底也没做成皇帝,依然是以伯爵终老的。后人推测这个东西可能是一团真菌,近来又有很多人发现所谓的太岁就是一种类似于肉质的菌体,照老头儿的说法,这个媪述就是一团肉似的太岁。我还没搞明白呢,可是老头儿却说,这种东西逐阴气而生,刚才我们下到墓室里时这里面什么都是干燥的,也就在我们打开石棺以后不到十分钟,这团黑炭色类似于尸体的团肉就冒了出来,难道这棺材下面有什么玄机不成?

就在我神游六合之机,老头儿在棺材上审视了半天突然蹦出来一句话:“原来秘密就在这几个字上!”我急忙过去,只见老头儿蹲在棺材前面很小心地盯着棺材前那几个魏碑体大字:“丁亥拘我魂。”粗略一看,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仔细一看就出毛病了,在拘字的正中间位置似乎有一个拇指大的圆点,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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