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厚重窗帘曳垂, 透不进一丝光,像晚上。

霍靳珩将怀里抽搭搭的人影更拥紧了些, 轻吻她湿润的眼角, “刚刚, 弄疼你了没有?”

夏树发丝乱了,原本细白的面颊蒙了一层浅薄的粉色。

方才还活泼跳脱, 眼下却像一朵被暴雨打蔫了的花恹恹的。抽泣了两下愤懑地瞪了他一眼翻身不理他了。

霍靳珩无声轻哂。

闹钟响。

已经快一点半了。他扫了眼关掉, 从衣柜随手扯了件自己的衬衫为她穿上。

“下午不用急着走,累就在这儿睡,我先去洗澡。”

卫生间响起水声, 再出来。霍靳珩碎发濡湿着,身上的水珠半干未干。

他睡衣未系扣子, 衣缘半敞, 黑眸神色沉静淡漠,仍是那幅干净清冷的样子。

夏树懒洋洋趴在被窝里眼巴巴看着, 莫名的, 脑海里浮出一个词来。

——斯文败类!

她有点小气恼地咬咬牙,小声嘟囔了一声,“装模作样……”

霍靳珩听见了,望她一眼笑了,没说话。

他方才穿的那件衬衫在跟她玩闹时已经蹂.躏得不成样子。从衣柜里取了件新的换上。

视线向下扫到他左腰.腹部那道突兀的疤, 夏树目光又软了软,抿抿唇。

忽然从床上跃起身,夏树飞快蹿到他身旁双臂揽住他的脖颈埋下脸。

霍靳珩讶了下, 怕她摔下床,拥住她的背往床边挪了挪。

男人身上带着沐浴过的清冷味水汽,夏树扒.开他的衣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猝然吃痛,霍靳珩轻吸了口气,等她放开了用手掌按了按。

他唇角有哂意,“这是报仇?”

“报仇!”夏树鼓着气,伸出手腕委委屈屈地给他指,“你看,你刚刚给我勒的,都红了。”

她两只细白的腕上各一道浅红的痕迹。霍靳珩极爱怜地捧起来看了看,低头轻轻落上吻。

夏树抿唇笑了。在他头抬起来的时候又立刻绷住,板了板脸若无其事。

“领带材质不好。”他指尖轻轻在红痕上抚.摸,边揉边说:“以后要买柔软一些的。”

夏树一滞,眼睛都圆了,气急败坏拍了他一下。

霍靳珩笑出声。

他身上的衬衫还没穿完,喉结下的三枚纽扣散着,露出一小片瓷白的颈肤与锁.骨。

屋内光线本就黯淡,更衬得他的肤色像块隐在夜色里的玉,微微发着点光。

夏树直直盯着俏皮地翘了唇,忽然紧搂住他的脖子低下脸,唇贴住了他的侧颈与喉结。

霍靳珩不自觉闷嗯了声,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忙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了点,声线哑了几调,“下午有会……”

夏树抿唇角盯了一会儿,水濛濛的眸子像有几分失望,“不可以?”

霍靳珩微笑却笃定地摇摇头,“不可以。”

她声调闷闷,“想亲。”

“亲可以。”他瞳眸幽深,深深凝盯着她的眼睛,“别的,不行。”

虽然很失望,夏树低低眼眸还是只轻轻亲了他一口,探出指尖替他仔细将散着的几枚扣子扣上了。

霍靳珩凝神看着她。

她身上穿着他的白衬衫,男士衬衫对她的身量而言有些过大,领口松松垮垮的,松着一颗扣子,小巧的一字骨在其中若隐若现。

几处吻.痕烙印在上面,鲜红色。

黯淡光线下霍靳珩眸色愈渐深浓。

扣子系完了,夏树替她捋平衣襟。

还未放开手,后劲忽地扣上一只有力的手掌,急戾的吻猝地落下。

夏树惊了一下,不自觉闷嘤出声来。

他吻得稍狠,从唇瓣缠到舌.尖。

空气里原本就有暧.昧过的甜腻气味,无形转浓升温。

“夏树。”少顷他放开,唇角滑在她耳畔,略喘的气息喑低,“今晚,在我这里过夜吧。”

-

下午霍靳珩离开后,夏树收整好卧室,出门去补习机构咨询高考补课班。

决定了重头再来,那么一切就都要做好备战。

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

——秦野。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在这里等着的,打扮得极低调。黑卫衣鸭舌帽,脸上扣了个大大的黑色口罩。

尽管看不清脸,夏树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一怔。

坐在小区楼下的木凳上,看见她下来了,秦野也一瞬起身。

他慢慢走到了她面前。

口罩摘下了,是大男生那张帅气英俊的脸。

“嗨。”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他微笑着朝她打招呼。

“……嗨。”夏树仍在怔忡,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回应了一声。

夏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秦野了。

自从那次宴会不欢而散、华壹年庆野营后。

那时的抵触与芥蒂,如今隔久再想起,当时气怒的挣扯的东西似乎早就不见了,只余可笑与幼稚。

工作日,小区安静,周围没有人。

初冬下午的阳光带着清冷。

夏树问:“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在等你。”秦野说:“顾雨淳说,你在这里。”

她更加讶异了,杏眸里漾出不解的神色,迷茫看着他。

凝神望着她,秦野微笑问:“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夏树答着,“你呢?”

他笑,“我也挺好的。”

旋即沉默。

默然同他相对许久,夏树望了望试着主动开了口。

“如果没别的事……”——“夏树。”

两人异口同声。

她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对他温和笑笑,“你说吧。”

秦野垂了垂睫。

“夏树。”

微冷冬风里。

秦野轻吸了一口气,看着她认真说:“我知道你的名字,是树木的树,不是潄流的潄。我都知道了。”

夏树轻轻眨睫,隐约似明懂了点他的来意。

秦野:“我,要出国留学了。”

“……啊?”

“你没听错。”他微笑着,道:“我暂时退圈了,打算出国深造一下,学戏剧,趁年轻,打算好好充一充电,搏一搏。下星期就走了,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告个别,跟你说声再见的。”

夏树默了默。

“很棒呀。”她弯眼对他笑起来,澄明笑意是由衷的祝福,“只要是你决定的,喜欢的,选择了,就往前走,努力去做,加油!”

“谢谢。”秦野看着她,“听顾雨淳说,你要重新进修大提琴了。你也是,加油,你一定能行的。”

“谢谢。”

身旁的绿化带有枯叶打着旋坠落。

凝视着她漂亮的茶色眼睛,秦野忽然低声叫她,“夏潄。”

“嗯?”

有些话,在心里压了许久,斟酌了许久,也踯躅了许久,终是要勇敢说出来的。

他鼓起勇气,说道:“我不打算喜欢你了。”

“……”

“以前……做了挺多幼稚,又伤你心的事,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也希望,你不要再有负担。”

阳光映进夏树清澈的眸子里。

心里有种很浅淡的滋味淌过,像释然,像欣慰。

静静看着他,夏树莫名有种感觉。眼前的大男生,面容和她初见他时没有任何变化,可莫名的,她觉得他像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秦野。”她对他笑起来,“谢谢你。”

秦野的眼睛里倒映着女生小小的影子。

“你很好,你以后,一定会碰到一个,非常非常喜欢你,你也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子的。谢谢你,喜欢过我。也谢谢你,不再喜欢我。真的,很感谢你。”

秦野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起。

“那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他目光诚恳,又有几分小心翼翼,“就是普通的朋友,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和靳珩的,就……就……”

夏树笑了,“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秦野一顿。

风从两人中间吹拂而过,枯叶被吹走了。

“对……”顿了片晌,秦野忽然也笑起来,大男生的眼眶有点泛红,“对……你说得对!对……”

一直一直,都是朋友的。

没变过。

夏树笑着点头。

时间不早了。

按亮手机望了望时间,夏树说:“秦野,我走了。”

“……”

“祝你前途似锦,一路顺风,再见。”

秦野望着女孩温柔的面庞,“好。”

女孩背影渐渐走远。秦野长久望着。

……

——“秦先生您好,我是您的新助理,夏潄。今日起将由我为您确认通告行程,还望多多关照。”

——“我今天要是去了《V星访》我管你叫爸爸!”

——“没事,作吧,继续作。顺便也上网上看看,看看大家都是怎么笑话你的。”

——“其实你再怎么作,也根本没有人在乎什么,真正在乎的,也只有那些关心你的人。”

——“秦野,我不知道,你和阿珩之间到底怎么了,但是我明确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你不该用我来引阿珩生气。是我之前没把话说明白,那么今天我就都和你说明白,我不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

夏潄……

——那就。

——祝福你们。祝福你。

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秦野转身,眼睛里忽然有眼泪坠下。

他随意抹了把脸,把口罩带上了。

手机震起来。

他沉了下气息才接起,“喂。”

顾雨淳的声音没好气传出来,“喂,你到底在哪儿啊?刚刚干嘛不接我电话,你不会是真找小木和宋珩去了吧?!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扰他们俩了啊!你……”

“有时间吗?”他慢声打断她的话,“去陪我喝一杯吧。”

-

夏树咨询完补课事宜已经是斜阳傍晚了。

从补习机构一出门,迎面的道旁恰好一辆黑色汽车停下,颀长人影从后座走下来。

夏树目光一亮,迅速朝他跑过去,迎面同他抱了个满怀,“阿珩!”

霍靳珩手掌放在她头发上轻揉揉她的脑袋,旋即在她额上不轻不重弹了一下,“又跑。”

她一讶,这才想起,从他带着风霜气息的呢大衣里抬起头来,笑吟吟朝他吐了下舌头。

霍靳珩轻哂,“都忙完了?”

“嗯,我之前勾选的几家补习机构都已经好好咨询过了,等回去我再综合选一下,一定挑一个最好的!”

“那带你去吃东西。”他自若接过她怀里抱着的包包和资料,另一只手同她十指紧扣,“想吃什么?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做?”

“在外面吃!”她挽住他的胳膊抱在怀里,笑意柔甜。

先前在青城那两个月,她与阿珩很少会在外面吃。基本都是在家里自己做。

一开始她也会经常下厨露露手艺,直到一回不小心被滚油烫到手,他就不再允许她下厨了,连厨房都不许她进。

他这段日子已经很忙很累了,回去再做太分神了。

不想看他太累,更不想看他累了也硬撑着不说。

霍靳珩都依她,“好,我知道有家餐厅不错,带你去。”

正是下班高峰时,高架桥车密如云。

去餐厅的路上,夏树斟酌良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阿珩……”

同她一同坐在汽车后座,霍靳珩偏头望她。

她抿抿唇,“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嗯。”

他这过于平淡的反应倒让夏树纳异了些,夏树眨睫,“你……都不想知道是谁吗?”

霍靳珩微顿。

男人冷峻的面庞神色平静得没什么变化,声音也平静,“秦野。”

夏树一下更惊了,“你怎么知道?他……你……”

“中午下楼的时候,我看到他了。”霍靳珩说:“但他没有看到我。”

她一顿,心里莫名的有点心虚起来,小心翼翼往他身边挨他更近了些。

“阿珩。”双手捧住他的手轻轻亲了亲,她看着他的眸光水凌凌的像只懵懂的小动物,“他故意等我的,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不是故意要见他的。你不要误会……”

轻柔的吻贴在他的手背上,霍靳珩心底柔软,唇角向她柔和弯了一下,“我知道。”

夏树扁扁嘴,“你知道,怎么都不和我说。”

害得她以为……

霍靳珩目光平和,“你这不是和我说了?”

“那我如果不说呢?”

“那就不说。”

“……啊?”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没什么。”霍靳珩摩.挲着她的手,漆黑瞳眸里笃定也温柔,“信你。”

他爱她、怜她、心疼,也包容。

就始终信任,一直坚定,从一而终。

夏树眼瞳清澈,翘着唇角微微想笑,很快眸里又泛出了狡黠,小脸扬起来声音细细甜甜的,“那,那你都不吃醋吗?”

霍靳珩唇线微微抿了抿。

夏树自然敏锐发觉到了他的变化,吟吟笑意更盛,指尖戳着他的脸颊,“阿珩,你真的都不吃醋呀,这么大方的?”

“吃啊。”怎能看不出她是在特意戏谑调侃他,霍靳珩盎然笑笑,“吃醋的问题,回去用领带解决。”

“……”

回到公寓天空已缀满繁星。

到达小区后霍靳珩没直接回公寓,在附近的超市买水果与零食。

结账时,霍靳珩自若从收银处旁的货架上拿了两个小盒子放进购物车。

夏树脸颊腾地滚烫得厉害,羞恼伸手拍了他一下。

男人笑了,俯在她耳边低声说:“家里的快没了。”

她更觉羞赧,不喜欢被收银员一脸暧.昧的盯着,自顾从未消费通道挤出去不管他了。

手牵手往公寓走的路上,风停了,夏树心线很宁静。

她今天很高兴,也说不出为什么高兴。许是这些天一直没有看到他太想他,又许是单纯的因为有他在身边陪着。

霍靳珩问:“不回家,都跟夏叔叔说过了?”

“嗯。”夏树脸颊有点绯红,眼睛在夜色里像星星一般亮晶晶的。

她爱惜环抱着他的胳膊,“阿珩呀,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很像是……很像是一家人呀!”

“一家人?”

“对呀。”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就是很像小夫小妻。一起吃饭,一起去超市,一起回家。就,就……”她说不下去了,脸埋在他肩膀的位置偷偷地笑。

霍靳珩唇角几不可查地轻弯,“在青城的时候,我们不也是这样吗?”

“那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瘪瘪嘴巴,不知道怎么说,道:“反正就是不一样!”

那个时候……和他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异常珍惜。

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失去,连说爱都要小心翼翼。

霍靳珩明白她的意思,他声线清磁,“那,你什么时候打算真给我这样一个家。”

夏树一愣。

夜晚风轻,他的目色比月光还要明亮诚挚。

她心里开心极了,抿着唇拼命忍着笑,一把扭过头,“不要。”

“为什么?”

“就不要。”她仰仰脑袋糯糯道:“我还是个没参加高考的高中生呢!你可不能影响我学习。”

霍靳珩忍俊不禁。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绿化带绕过来,悄无声息。

一直快到公寓楼下,人影忽地冲过来扑通一下在他们俩面前跪下,声色急戾。

“霍、霍先生,夏小姐,求求你们……你们救救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领带制造商:霍总,强烈推荐您投资我们公司,从此节省开支各种材质花样应有尽有~

珩:好主意。

树:我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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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仙女“”、“大橙子”、“@一禾”、“Racy”、“西贝”、“笙笙漓人”、“静静静静”的营养液灌溉!谢谢仙女“Vicky”、“43028752”的地雷!爱你们啾咪!!(づ ̄3 ̄)づ

昨天本来说二更结果没更,是因为我没写完,求仙女们见谅(T_T)。主要是最后几章了,想好好写,收尾真的有些卡,还望仙女们担待一下,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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