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吃你

下午醒后, 夏树带着霍靳珩去看夏老先生。

如今春寒,正是青城一年里最冷的时候。霍靳珩将她裹成一个粽子, 确认没问题了才出发。

夏老先生的墓在青城郊野外, 葬得很远。

光开做出租车过去, 光单行就需要两个多小时。

郊野墓区与正常的墓区不太相同,那里管理松泛地方偏僻。通常都是周边的村民或穷人家的逝者会葬在那儿。

霍靳珩颇意外。

“夏爷爷……怎么葬在了这儿?”

这个时间, 来看逝者的人不多。

郊野墓区也荒荒凉凉的, 放目过去只有一个个土堆的坟包与卷着冷空气哀嚎。

手拉着他喜滋滋地往夏老墓的方位走,夏树内心里说不明的开心和喜悦。

“嗯,一开始, 本来是想葬在北安墓场的。但是你知道的,北安那边的墓位有多贵。爷爷走的时候, 我家的状况……这边地皮便宜, 而且远,别人都觉得不吉利, 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很安静的。爸爸和姑姑商量了之后就决定葬在这了。”

说话间,已到了夏老的坟前。

夏老的墓与其他周遭他人的墓并无两样,是土葬。土堆成了一处一米半高的坟包。坟前立着石制的墓碑,简单刻了夏老先生的名字。墓旁一米处还有一棵树。

霍靳珩却忽觉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上,沉得些微喘不过气。

他涩声问:“用不用……我重新帮夏爷爷安排一下?换个地方。”

其实有关空白的那七年的一切, 夏树一直都没太很仔细的同他说过,霍靳珩也不曾问过。

不是不想知道,只是更知道那几年对她而言, 并不算是什么很好的回忆。她说出来会难过,落他心上也总如刀割。

可也因为太想知道,就在生活里的许多小细节里寻找空白那七年的影子,再一点点拼凑,试着回顾她经历过的。

“不用呀。”夏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弯弯眼笑了,“你不觉得这里很好吗?”

“……”霍靳珩看了看周围的荒凉,“哪里好?”

“树呀,树!”指了指夏老墓旁的那棵树,夏树连忙跑到树旁向他敬了个礼弯弯腰。

她笑意甜甜的,“阿珩,你看这棵树。这个地方还是我选的呢!就是因为看中了这棵树。这是木槿树,夏天的时候就会开花,开花的时候花瓣就会落我爷爷的墓碑上,很漂亮的,就好像我陪着,难道不好?”

霍靳珩静默听着不禁微笑了。他心里那颗小树,哪怕身处逆境,也总能乐天汲取阳光。

他说:“好。”

……

墓碑前,夏树将花束放好了,又将带来的水果贡品一一摆好。

霍靳珩上一次为夏老先生抄过佛经。余了一份不曾焚烧,她此次一并带来了,压在了花束下。

站立在墓碑前静默望着墓碑上老人的照片,霍靳珩眼眸漆黑。

记忆犹深,那位严厉不苟言笑的老人。因为是军人出身,所以身上总是带着军人的素质,令人又敬又怕。

他选中他,将他带回夏家。教过他正直不阿,教过他为人根本,也曾不分青红皂白的罚过他,阻止过他的情窦初开。

他从来尊敬,也敬畏。如今隔久再回顾起来,突觉感慨万千。

一切弄好了,夏树拍拍衣角的尘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小手牵住他的手。

霍靳珩微顿,到底还有些顾虑,指尖松了松没像以往那般回牵住她。

静几秒,他最终还是曲拢直接将她的手握紧了。

尽管动作无声且细微,夏树也忽然觉得开心极了,也用力将他的手握紧。

她视线落在墓碑老人的照片。

——爷爷,我带阿珩来看您啦!

女孩笑着,在心里一点一点地默默说:

——您放心,家里很好,爸爸姑姑小骏也都很好。七年前我们家的案子,也都已经真相大白,我们夏家没做过,清清白白。您在天上,可以安息了。

——不过……

顿了顿,她瞧瞧向身旁的霍靳珩望了一眼。

——对不起,最终,还是违背了您的遗愿。

——阿珩对我很好,很好很好很好,他是爷爷您和爸爸以外,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

——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只想爱他。

我丢了他七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不能再把他丢了。

——所以,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心里静静念着,夏树眼角微微湿,握着他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在她扭头重新望回墓碑的时候,霍靳珩也悄然望她一眼。

他轻轻阖睫。

——夏爷爷,对不起。

——我向您保证,往后余生,我一定拼劲全力,好好爱她,护她周全。

-

晚饭过后,夏雄海悄悄召唤夏树去了趟他的房间。

帮着姑姑收好了餐桌,夏树悄悄上楼,敲开了夏雄海的房门,“爸爸。”

“小木啊,”夏雄海微笑,召唤她,“来。”

夏树走近,笑眼弯弯,“爸爸,怎么啦。”

屋里的灯光是柔和的暖色调,很宁静温馨。看着自己的女儿,夏雄海笑得很温和,“和阿珩,在一起过了?”

听明白了他问话里隐藏的含义,夏树脸颊腾地红了,“爸爸,我……我……”

夏树知道夏雄海知道她与阿珩的发展程度……只是这种事,心照不宣,总不好放在明面说。

她从小被教导女孩要自尊,要自爱,要坚强,要勇敢。哪怕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主导,她也不觉得是错,可面对长辈也总有些……

“没事的啊,爸爸就是问问,你不要紧张。”轻拍拍她的手,夏雄海仍旧温和,“小木,阿珩对你好吗?”

“好呀!”一说到这个夏树眼睛忽然亮了,十分笃定地用力点点头。

“怎么好呢?”

“就……很好,特别好!”她脸颊泛起红晕,止不住地笑,“他……什么都会照应我,无论什么都会给我提前准备好了,还会照顾我的心情。反正……说不出来,但就是好!”

夏雄海笑了,女儿这般幸福满溢的样子,落在他心里也极欣慰。他目光放在她的无名指的戒指上。

“已经决定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嗯。”夏树使劲点头,听着夏雄海的问话又担忧,“爸爸,您不会还是不看好……”

“别瞎想。”夏雄海笑说:“今天,阿珩给了我和你姑姑聘礼。”

“……啊?”

“嗯。”他从抽屉将那些文件资料拿出来递到夏树手里。夏树怔怔地看了看。

看到了那些协议书合同书,夏树吃惊的同时,心头不禁砰然化开一点暖意,抿着唇忍笑。

他居然几乎用了他全部的身家下聘……

夏雄海说:“我们口头答应了,但是小木,这些你拿回去吧,劝劝阿珩,不用这么做。”

夏树双颊红扑扑的,“他既然想给你们,那你们就收着嘛,反正他自己都不觉得多……”

“我们又不缺钱花。”夏雄海笑着,拍拍她的手,“再说,爸爸知道,阿珩是为了表达诚意。他是个好孩子。这些都是虚的,他对你好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爸爸知道了他对你好,就更不需要这些了,你们俩要好好的。”

从夏雄海房间出来后,夏敏君已经洗好了水果。

夏树心里柔软软轻飘飘的,取了一个新盘子挑了些平日霍靳珩爱吃的,上楼去他的房间找他。

推门进去的时候,霍靳珩正在打电话。

霍靳珩很忙,即便是在休假中,有时空闲,也要远程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他应该已洗漱过,穿了件白色居家T恤站在窗前,从骨子里透出的一尘不染。边说手指边在摆放在阳台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浏览一份表格,在说着:“先前评估部门就已经评估过了诺华不行,主要是江市那边政府在预迁,如果定了,平林那片地……”

瞥眸看见她进来,他顿了下,然后悄无声息比了个等一等的手势。

夏树小鸡啄米点点头。

然后继续,“……平林那片地所有商业价值会下降至少18%,我们的利润会太低。”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霍靳珩清声“嗯”了声。

眼看小姑娘在旁边等得百无聊赖,他无声召唤她过来些。

夏树立刻喜上眉梢,哒哒哒跑到他身边一把将抱住他。

玻璃窗上映出两人拥抱的倒映,霍靳珩弯唇微笑,一边慢条斯理捋着她软绵绵的头发一边说:“所以我预设过两个方案,一是直接和诺华谈判,他们如果不调价,我们就不让步;二是——”

静伏在他胸前,夏树一念忽起,小手悄声无息从他的衣缘探进去触他腹.部的疤。

霍靳珩话语间顿了一下。

眯眼警告式地深深盯了下她的眼睛,他再开口嗓音如旧静冽,“二是,提前终止和他们的合约,最多到六月,否则我们的损失会超过违约金。”

那边没察觉到什么异样,有微浅的声音传出来,“同盛呢?同盛评估数据怎么样?”

夏树偷偷笑。

“同盛的话……”

她非但不听话反而变本加厉,指尖极轻极轻地在他疤上扫了一下。

像片羽毛扫过腰.腹最敏.感的末梢神经。

霍靳珩呼吸乱了一下,话又顿住,飞快拍了她手一下,说话的气息都有点不稳定,“同盛的话……价格的确比诺华低,但是产量和质量比不上。至多是退而求其次的备选,我首选还是诺华。”

电话那边终于感觉到点异常,顿了顿,仿未察觉,“如果和诺华上谈判桌,你有几分把握?”

夏树快要笑疯了,又不敢出声,只能伏在他胸口忍着。

他身上微淡清冷的气息极浓,让她忍不住想靠近,垫着脚尖去亲他的颈窝和脖子。

“一半一半。”极轻盈绵软的呼吸在他侧颈最敏.感的地带喷.薄,霍靳珩汗毛都立起,边艰涩说着边单手去掰她的胳膊想让她离远些。

“我……前些日子查过,诺华两年内……所有的合作项目与报价,数据上他们需要我们君昱支持,但也不是非我们……不可,我……”

可他现在本就一心多用,一只手又根本没法掰开她两只执拗的手臂。夏树吻上他的喉结。

他倒吸了口气语气戛然而止。

“你还能说得出话吗?”那边终于忍不住了,连慵懒的语调都是意味深长的语气,“你要是忙,就先忙。”

霍靳珩压了压呼吸强忍。

“哥,你稍等我。”他咬牙,盯着夏树的黑眸隐约透出危险的气息,“我这儿有只不听话的兔子要收拾一下!”

话一完,电话被直接挂断。

远在千里之外的霍靳琰望了眼手机,接着忍不住笑了下,随手将手机丢到一旁。

叶若近来刚生完二胎,正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婴儿轻哄着。

听电话突然断了,她不禁抬眸望了眼:“小珩那边怎么了?”

“没事。”霍靳琰忍俊不禁,漫步上前同她一起哄孩子,“可能……就是在家.暴吧。”

……

这边挂断电话,夏树第一时间预感不妙,连忙放开他转身就跑。

“回来!”霍靳珩轻松一扯就将她扯回身旁。

“啊!”夏树连忙惊叫一声,喊完了又立马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家里。

她被他按在怀里,根本逃不脱,只能拼命立起一只手指示意他,“嘘!嘘!有人有人!嘘!”连眸子里闪出的笑还是狡黠得意的。

霍靳珩一手紧扣着她的后颈,一只手臂紧扣着她的腰令她压根动弹不得。也不说话,漆黑的眸就这么盎然盯着她,似笑非笑。

“我我我,我——”见他一直不说话,夏树心里发毛,指着桌上的果盘连声解释,“我是来给你送水果的,水果!你看!水果!”

她笑说脸越红,眼睛里亮澄澄的。霍靳珩忽然一手捏住她的下颌微仰起她的脸,咬牙切齿说:“不想吃水果,只想吃你!”

他俯身,发狠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预告:吃掉那只兔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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