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心在听见镇南王的怒吼声时就想起来了,前世她刚进府的时候也遇上了这件事。

只是过去的时间太久,她一时没有想起来。

沈玦偷偷带着人去猎虎,虎是成功的猎杀到了,但是下山的路上那个怂恿他们去猎虎的公子哥,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腿。

那个公子哥叫卢韬,是广州曹知府的小舅子,也是个被宠坏的纨绔。

虽然这事是他挑起来的,摔断了腿也怪不了别人,但镇南王是个很好面子的人。

而且广州府明面上由曹知府管辖,可谁都知道知府上头有镇南王,这广州就是镇南王的天下。

如今卢韬出了事,就算不关沈玦的事,镇南王那也得拉下面子的去赔礼道歉,把面子功夫都给做齐才行。

在外面赔了罪丢了人的镇南王,回到家里自然是要训斥罪魁祸首的,偏偏沈玦又是个倔脾气,不认错。

最后镇南王请了家法,鞭笞了沈玦整整十鞭。

上一世她身体不好,被杜妈妈领进府后,就直接的送去了院子里休息。

连老太妃也是第二日才见的,这些事情也是她事后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

以至于她刚进府对沈玦就很畏惧,她觉得这个表哥太凶戾气太重,平日里都是绕着走的。

杜妈妈在听见声音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她跟着老太妃已经半辈子了,自然不会是个蠢笨的。

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文锦心看到这一切,赶紧要带她回别院,没想到一直安静乖顺的文锦心会突然往里面跑去,根本就拦不住。

院内,一个高大的背影正跪在地上。

这会是四月,天气刚转暖一阵风吹来还带着凉意,文锦心还生着病仍穿着夹袄。

而跪在地上的沈玦,火红的上衣褪到了腰间,赤/裸着上身,露出了健硕的背脊。

若是平日文锦心看了,定要脸红不敢看,但此刻他的背上可怖的交叉着两三道粗粗的血痕,血珠顺着伤口往下渗。

别说是文锦心了,就是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低着头没人敢看,镇南王今日是真的生气了。

他提着干了坏事的沈玦回来时,就提前交代了不许老太妃插手,不然他就要替儿子去自请家法。

儿子和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妃被逼无奈,只能看着沈玦领家法,捂着帕子哭得不能自己。

“我再问你一遍,知不知错?”

沈玦微微一仰头,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发,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皮半掀,嘴角一勾挤出一声哂笑。

哑着嗓子道,“小爷我就不知道错字怎么写。”

明明是在挨鞭子,可他偏偏就像是一只骄傲的虎,不向任何人低头。

鞭子划破空气,干脆利落的落下,背脊上又是一条血肉模糊的血痕,看得周围的下人都忍不住的抽气。

其实镇南王又何尝不疼惜儿子,但凡沈玦松口认个错,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

偏生沈玦一声疼都没喊,倔强的咬着牙,甚至连身形都没有摇晃过。

一想起沈玦这些年四处闯的祸,镇南王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根本不听任何人求情,手下的力道越发的重。

“好好好,就你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镇南王不再心软,又高高的举起了鞭子,凌空一响,迅速的往下挥舞。

沈玦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前方,等着鞭子落下来。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等来却是一个柔软的怀抱紧紧的抱着他。

淡淡的体香,瞬间充斥着他的五官。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听见了一声细细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喊他,“表哥。”

镇南王全是凭着惯性,那一鞭子下去哪里还刹得住手,结结实实的挥了下去,直到听见女儿家的闷哼,他才发现不对了。

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冒出来一个身穿素白色夹袄的小姑娘,生生的护住了沈玦,替他挨了这一鞭。

“表姑娘!”后头紧追进来的杜妈妈都看傻了眼,惊呼出声。

我的老天爷,方才还生着病走路都不利落的表姑娘,居然替世子爷挨了一鞭子,这还得了。

老太妃原本还在抹眼泪,她是不敢看也不敢听,就掐着次数在等机会出去救宝贝孙子。

这会被杜妈妈的惊呼声给吓了一跳,一眼看过来,也跟着看傻了眼。

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朝这边扑了过来。

“我的心肝儿!”

文锦心只觉得疼,不仅自己疼也为沈玦感到疼。

她穿着厚厚的衣服,仍然觉得被撕裂了一般的疼,而硬生生挨了好几鞭的沈玦,他该有多疼啊。

这是她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想法,然后双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沈玦的身体瞬间僵硬,脑子一片空白,他现在只想骂脏话。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女人保护过,最要命的是这个女人还替他挡了一鞭子。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广州府小霸王还需要女人挡鞭子,传出去不得被人活活笑死。

可还不等他把脏话骂出口,刚挺直了背就感觉到伏在他身上的重量,正在一点点的往下滑。

刚明白过来,身体就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转身接住了身后的人。

沈玦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呼吸一滞,只觉得气血往上翻涌,真他娘的漂亮。

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不像话,便是他生平所学的所有词汇放在她身上,都不足以描摹她的轮廓。

镇南王下手重,那一鞭子下去,就算是夹袄也破了一层,血水瞬间浸湿了里衣,显出长长一条血痕来,衬着她娇小的身板,格外的狰狞吓人。

而她就像是朵被风雨摧残了的娇花,奄奄一息。

沈玦觉得更他娘的丢人了,他不仅被个女人保护了,还是个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他这广州府一霸的面子是真的没了。

老太妃已经被人扶着快步的冲了过来,近距离的看到了沈玦的伤口和昏迷的文锦心,捂着嘴就开始哭。

“你这是要把你儿子活生生打死你才甘愿,我的心肝儿,我的锦儿,快去找大夫,快!”

老太妃已经管不了文锦心是为什么突然蹦出来挡鞭子,只知道她的两个宝贝孙儿都被打了。

气得举起自己的拐杖就往镇南王身上胡乱的打。

镇南王是有苦说不出,他也委屈的很,好好的教训儿子,谁知道这娇滴滴的外甥女会突然跑出来。

要是早知道,他就算是往自个身上挥鞭子,那也不敢打外甥女啊。

杜妈妈和兰慧跑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把文锦心和沈玦分开,赶紧把这小祖宗给抱去看大夫。

可文锦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抓着了沈玦的衣服,昏迷了手还紧紧的抓着不放,兰慧不敢让沈玦脱衣服,只能要去掰文锦心的手指。

兰慧怕把文锦心给伤着了,又因为离沈玦近,被他恶狠狠的盯着,急得手忙脚乱的,额头一直冒冷汗。

“扯什么扯,别扯了,一起送去我院子让大夫瞧瞧。”

还是老太妃发了话,才算拍了板。

沈玦站起来的时候碰到了背上的伤痕,冲着他爹挑眉呲了呲牙,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镇南王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兔崽子,我这家法还没打完,谁许你走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老太妃的拐杖就落了下来,“是我老太婆准许的,沈剑青,你喊谁小兔崽子呢?”

镇南王也不敢躲只能继续挨拐杖打,老太妃一想起两个小辈身上的伤,只觉得打了还不够出气,继续教训。

“没我的准许,今儿你哪都不许去,在这给我好好思过。”

等到了老太妃的福熙堂,大夫早就等着了。

沈玦背后有伤,衣服又被文锦心死死拽着不好脱,最后只能剪开了。

为了省得大夫两处跑,沈玦也没避嫌换屋子,等文锦心的床前挂下了幔帘,就大大咧咧的在房里坐下了。

沈玦一坐下,血就顺着背脊往下流,大夫赶紧捧着药箱要给他止血上药。

其实就算不是他的伤更重,就冲着他是世子爷,大夫也要先给他看。

但沈玦却是一皱眉,恶狠狠的盯着大夫,“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小爷我还能比个小丫头弱不成,给她先看。”

杜妈妈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表姑娘虽然只挨了一鞭,但她本就身体弱,病还没好全,这一鞭子下去是个人瞧见都觉得心疼。

原先她就有打算先让大夫瞧瞧文锦心,又怕这小霸王会生气,沈玦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全天下大约只有老太妃一个人的话他会听一些。

兰慧撕开了文锦心后背的衣服,背上的血痕就露了出来。

饶是做了准备,兰慧也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即便是穿着衣服,这道口子也还是很深。

大夫不敢耽搁赶紧给她止血上药,而期间,沈玦就这么坐着外间,神色莫测的盯着里面瞧。

床前挂了幔帘,中间又有隔断,按理来说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但不知怎的,沈玦就是能感觉到里面的动静,小姑娘就算是昏迷中也是疼的皱眉,还伴着低低的抽泣声。

一声声的直听的他,心烦意乱,气息不稳。

沈玦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浑身的柔软,颤抖着用身躯护住自己,一呼吸好像满鼻都是她的身上的体香。

还有耳边那软糯的一声,“表哥。”

他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朝外头冲了出去。

艹!真他娘的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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