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跌得手肘膝盖上都淤青了, 丫鬟拿着药酒给她揉按,疼得她嘴里一直骂。

“那个死丫头居然敢这样阴我,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鹅出现, 自打她来徐家后就没让我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曹妈妈心疼的把炭火又加旺一些, 怕穿着中衣的任氏冻到:“也好在这会儿还穿着厚实的衣裙,不然这怕是要破皮。”

任氏翻了个白眼, 心里对初宁怨恨不已。

等到徐大老爷回来的时候,便一通哭诉:“三弟妹这算什么, 连自己人都坑!老爷,这事您可不能不管啊, 这都是银子啊, 足足翻了一翻啊!”

徐大老爷闻言也是心肝肉的疼, 他也没想到初宁那个年纪, 居然还会有这心眼!

他被哭得,瞪了妻子一眼:“当初要换的人是你,现在要拿回来的人也是你!给人加码送东西的还是你!你现在要我怎么去说?!”

任氏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徐大老爷忍受不住,把门一甩直接走了。

任氏又心疼又绝望, 哪里还顾得上与徐大老爷恩爱不恩爱,直接就指着空空的屋子骂起来,什么烂心肝, 窝囊废一通乱骂。

丫鬟们都噤声缩成鹌鹑一样,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骂大老爷还是在初宁。

徐老夫人那里很快就听说了, 任氏憋不住,给女儿送信,老人就是听回府来的大孙女说的。

“她没脸来找我,就让你来?!”老人冷冷睃着孙女, “你三婶娘是什么样的性子,能拿刀逼着她换不成?以前以为是赚了,结果是亏了,这就耍无赖了?初宁才十六呢,连十六的生辰都没过,又懂得什么古董不古董,这就成了别人算计她了?!”

老人一通骂,徐琇云也替自家娘亲脸红,可她也是被逼着来的。不然她娘就一直哭个没完,还不让她进回夫家,若是被她夫君来接瞧见,她在夫家也得没脸。

到底是念着孙女如今怀着身孕,徐老夫人骂了两句之后就缓了缓神色:“得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已经开始显怀了,就别再乱跑了!以后她要给你送信,你直接派人来告诉我!”

徐琇云唯唯诺诺应是,心里头松口气。

她也不想回家来的,一回来就是烦心事。

在走的时候,老人又补了句说:“你三婶娘过几日十六生辰,先前是出嫁了,出嫁后的及笄宴都没法办摆,我准备对外说是给她庆生辰,到家里给她办一场。虽然是分家了,但我是婆母,在这儿办倒也省得她操心,你届时让你婆婆来吃宴。”

徐琇云再度应是,这才转身离开。

走到半路就遇见一身青袍和蓝袍的两兄弟,三人就游廊背风处站着说话。

徐立轩听说她回来,叹气道:“可是娘又烦你了。”

“没有的事,大哥和三弟这是要去正院吗,我就不去了,见着娘说我家中有事先回去。”

徐立安嘴里啧了一声:“你怀着身孕,瞎跑什么!什么都不及你现在金贵!”

有着兄长和弟弟关切,徐琇云心里总算好过一些,顺嘴说起了祖母要给初宁办生辰的事,又由着兄弟俩送到马车上。

徐老夫人那头派林妈妈去敲打了任氏一翻,告诉任氏如今琇云身怀有孕,再让她乱跑回家,有一丁点劳累就拿她是问。再告诉任氏过两天请宴的事。

这可没把任氏气晕过去,双眼赤红地和曹妈妈说:“她这是专程来膈应的我吗?!还要在家里设宴给她庆生辰?!连我过生辰都不敢大肆宴请,都是偷偷摸摸喊来娘家人,也只有三十整寿摆了一回!宋初宁就那么得她青睐!”

曹妈妈吓得忙让她小声些,紧张得一直看外头:“我的夫人啊,您别着急!您前些天不是还想着再怎么约显伯爷夫人的吗?这也是个机会,您让她再带着三姑娘来,让我们大少爷看一看也成。”

任氏闻言便呜呜地趴在桌上哭起来,哭过后咬咬牙,一抹眼泪:“对,凭什么就让她春风得意的!给我磨墨,我要给显伯爷夫人写贴子!”

她就一定要把显伯爷家的三姑娘嫁进来了!

次日,显伯爷夫人那头就收到了来自任氏的请贴,她拿着请贴翻来复去地看,脸上并不怎么高兴。

她身的一位妈妈精乖地去接过,在她耳边说:“夫人何必不高兴呢,这也是一条退路。与徐家联姻了,许多事情有拉扯了,徐家人也不能真丢了亲家的,那可是会一块儿倒霉。”

“我就是觉得任氏那样的品性,儿子也教养得不好。虽然看着一表人才,就是怕我儿委屈。”她叹气,那位妈妈又笑道,“这个徐大少爷听说几年前就由徐老夫人教导着的,我觉得您尽可放心。”

“可徐家老夫人也未必看得上我们家,我听说她有意别人家的。”显伯爷夫人手指敲了敲桌案,想着既然下决心了,还是要争取,“给回个信说一定去,也给三姑娘准备好看些的衣裳,不要太过华丽,要大方得体。”

那个妈妈应了,恭着身下去。

不过一会,显伯爷世子过来请安,一脸不耐烦。

显伯爷夫人便问了两句,听到儿子厌恶地道:“陈同济真是教出个好儿子,居然就赖在我们这里,还威胁一定要送信给父亲,让父亲去救陈同济出来。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三皇子自打带了陈同济一起捞银子,广州那边也有陈同济的分红,他手上确实是有帐册。

显伯爷夫人想了想,说:“如今他人呢?你可要稳住他。”

“他暗中来的,知道我们不敢暴露出跟陈家的关系,如今就赖在府里头了,看样子是要住下去!”

“这真是无赖,这个时候谁敢捞陈同济。”

显伯爷夫人也觉得恶心,但转念一想,不捞的话恐怕他们也得难受,毕竟牵连太大。如今三皇子那里传不进去话,也递不出消息,他们现在不能乱才是。

想着,显伯爷夫人又想起一件事情:“当年陈家与宋家定过亲事对吧。”

显伯爷世子一愣,不知道娘亲提起这事是要做什么,就见她沉思着,然后突然一笑。朝他招手,让他附耳过来,说了几句什么,他越听越觉得此计可行!

这样一来,陈同济想威胁也没有办法了,总要舍弃一个的!

就看陈同济要怎么选了。

初宁那头得知老人要给自己过生辰,感激得一劲儿抱着徐砚胳膊笑。她极容易满足,笑得傻乎乎的,徐砚抬手朝轻轻捏她鼻子:“到时我们的寿星可要穿漂亮一些。”

小姑娘心里早有打算,想到自己偷偷从公主府带回来的东西,抿着唇一直偷笑。

徐砚也不知道她有小算计,觉得她高兴就好,近些日子她就只顾着圆房和孩子的事情了。

希望吴馨宜也别那么早怀上孩子,不然他这里恐怕得撑不住。

若不然,还是分房睡吧。

徐砚默默叹息,终于明白什么叫难消受美人恩。

晚上的时候,齐圳把查一天的事情汇报给他:“陈大少爷出门后绕了许久,然后消失在榆钱胡同,一直就没有出现。”

“榆钱胡同?”徐砚思索着说,“那里住了二三品大员。”

“对,显伯府崔家也在那里,整条胡同加起来有四五家人,若是穿过小巷子往后也有官员。所以不好确定他去了哪家。”

“肯定是身份显赫的人家,他应该是想搬救兵。”

徐砚不用想都知道陈家人如今要做什么。

陈同济在劳里还没用刑,但明德帝的耐性也快磨没了,只等去杭州查办的锦衣卫回来,势必要用刑。到时一逼供,陈同济肯定受不住。

这是最后的机会,陈家人走投无路。

“那就都派人盯着,其它事情先放下,他肯定得再钻出来!”

徐砚吩咐,齐圳应是,然后他又回房跟初宁说一声要到宋府去,一直在宋家呆到三更过后才回房。

宋霖在那五家人里,重点圈出来了两户人家,一个是国子监的一个就是显伯府。

只是齐圳的人和宋霖派去的人埋伏了两天,还是没有等到陈大少爷再露脸,第二天更是初宁生辰,徐砚已告了假陪着小姑娘回老宅。

在上妆的时候,徐砚就站在边上看她,初宁以为他是怎么了,结果在梳发的时候他拿了支琉璃烧制的簪子出来。

那簪子颜色绚丽,烧成并蒂同心样式的簪头,坠着五彩的琉璃珠流苏,簪在发间轻轻一动便是流光溢彩。

本朝琉璃向来少见,更别说烧得如此精致和漂亮的颜色,不然海外带回来的琉璃能卖到天价。

初宁又惊又喜,连声问他在哪儿寻到的。

徐砚微微一笑,眉目如画,只说是寻到一位友人帮忙做的。

他可不敢说为了烧这一支簪子砸了万两银子,光是烧坏了的就十余支。

那小姑娘能心疼到明年去。

女人都爱美的,而且初宁相信她的徐三叔无所不能,也就没有深究,带着琉璃簪子高高兴兴地回了老宅。

她到的时候家里还没来多少客人,都是本家。

她给长辈们见礼,个个见着她发间的簪子都吃惊,听到是徐砚送的,就个个都羡慕到心酸。

人家嫁夫君,她们也嫁夫君,怎么就没有一个这样肯砸银子在自己身上的夫君。

心里都想着,果然老夫少妻,这少妻就会被宠上天!

何况人家如今身后还靠着皇家。

这头想着皇家,那头就有人来禀庆贤长公主和安成公主的仪驾快到门口了,初宁忙整了整衣裙,领着众人去迎接。

不想显伯爷夫人的马车碰上两位公主殿下,便跟在两人后头一块儿进来。

徐老夫人见到她的时候皱了皱眉头,她似乎没给崔家贴子的,今儿来的都是极亲近的几家人。

等她看到任氏在给两位公主殿下见礼后迎上前,心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视线就扫过显伯爷夫人身后的崔三姑娘,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个任氏!又想做攀龙附凤的事!

若不是宾客在场,徐老夫人真是要当场发作,忍得手都在发抖。

林妈妈是她身边的老人了,发现自家老夫人手在抖,顺着她视线,大概明白了什么事情。脸色也有些不好。

老夫人已经有相中的小姑娘,家世清贵,可比这个不太摸得清的崔家好多了。与崔家来往,还上回本家一个人引着见的,来来回回的,这才偶尔会喊上,也算有来有往。

结果任氏是想要坏事。

初宁招呼着外祖母和姨母,没发现徐老夫人这儿出了些问题,小姑娘一直笑吟吟的,被两位长辈又夸得害羞。面若芙蓉,再美不过。

在众女眷回到园子的时候,有徐家下人引着车马再到胡同口去,顺带把跟着主子前来的下人们带到一边喝茶。

今儿显伯爷世子也到场,身边带着两个小厮去了前院,还没走到地方,一个小厮就闹肚子了。徐家的下人只好带着他去官房。

显伯爷世子一拍那小厮的后脑,笑道:“你别带他去了,指条路,让他走吧。今儿客人多,不给你添麻烦。”

那下人忙说不麻烦,但显伯爷世子坚持,只好指了路给那小厮听。然后还得到了显伯爷世子的赏,足足二两银子,喜得他眉开眼笑的。

众人都知这宴其实就是为初宁补去年出嫁时没办的及笄宴,送来的礼都多为簪子发钗一类的,不过有着徐砚送的那簪子在小姑娘头上,就连庆贤长公主和安成公主送的都被压下去。

安成公主搂着小姑娘直笑:“你这夫君,敢情是不想让人越过他?这心眼有多小,可辛苦我们初宁呢。”

庆贤长公主被逗得哈哈大笑,倒是徐老夫人心里骂了句幼子,简直给她丢人!

听戏的时候,任氏就挨着显伯爷夫人说话,没忍住小声抱怨了初宁几句,唉声叹气的。

其实家丑不外扬,但任氏是为了拉近两人的关系,家长里短地说,让人也觉得亲近。

显伯爷夫人听到任氏吃亏,心里更加觉得任氏是蠢。

但她面上不显,看向衣着华丽的小姑娘,双眸突然一亮:“一会儿我故意弄湿衣裳,我去换衣裳,你趁机把人叫过来,我劝说她几句看看。”

“哎哟,哪能劳烦你啊。”

任氏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关切自己,还想着化解两人间的问题。

“我听说她也开家铺子,我自己也做着熏香的生意,正好能说一块儿去的。而且就是说两句,又没多大的事情。”

她笑吟吟地,眼里都是善意,任氏想了想就应下了。

这也算是崔家想要结亲的诚意了。

在午宴前,显伯爷夫人果然是不小心弄显衣裳,任氏找了个空来到初宁身边说:“弟妹,我得到厨房里看看,显伯爷夫人那头出了小问题,衣裳湿了。我怕有人不机灵,你跟着去看看。”

初宁这会正好没事,对方又是伯夫人,便走了这一趟。

前院那里也准备开席,徐立轩三兄弟趁这个机会去官房,正好碰见两位不是穿着自家下人衣裳的小厮匆忙走过。

三人都没在意,应该是哪家客人带着的,怕耽搁了主子的事,来去匆匆。

但徐立安在走出三步的时候却是步子一顿。

其中一位小厮的面相......好像有些熟悉?

他停在那里,徐立轩回头就见弟弟落在后头,问道:“怎么了?”

徐立安摇摇头,等到从官房出来的时候,走到廊下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

刚才他看到那两个小厮从这游廊连着的月洞门出去的了。

那个地方能通到后边的园子,园子里如今都是女眷。

他脸色一变,猛然想起在哪里见过那张脸!

他想也没想,跑走两步,徐立宇忙住喊他,并拽住不让他走。

徐立安心中焦急,想着一定要去寻人。徐立宇看出他想去的方向,低声警告道:“三弟,那是园子!三婶娘和一众宾客都在那里!你说过不会让她难做的!”

徐立安心头猛然颤了颤,闭了闭眼,脸色有一瞬苍白。他甩开二哥的手:“我说过的事情一定会遵守!但我现在要先过去,你现在去找三叔父过来!快!”

他说完,头也不回往前跑。

徐立宇本想追的,但听到说找三叔父。徐立宇惊疑不定,是小姑娘那头要出什么事情?

他知道三弟心怀不轨,只是既然说找三叔父,那么肯定事情很严重,严重到三弟知道自己兜不住!

徐立宇当即也往前院跑去,徐立轩听到一半的话,只听到什么找三叔父,愣了片刻也忙跟上。

这是怎么了?

而此时的初宁已经问清楚了丫鬟显伯爷夫人在哪个屋子,顺着小石道往前去,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就遇到显伯爷夫人身边的丫鬟。

丫鬟说:“夫人里衣都湿了,我去马车里取一下。”

初宁忙让她去,自己继续往前走,在想居然是湿得那透。

是整杯茶都泼上去了?

园子里更衣的地方是一个小四合院,平时就是用来歇脚的,喝茶用的,再往前走就是外院。

小姑娘脚下仓促,结果迎面就撞上跑得直喘的徐立安。

她一愣。

徐立安见到她好好站在这儿,也是愣了愣。

吓了一跳的小姑娘杏眸圆圆的,可能是因为走得急的关系,双颊嫣红,比四月海棠还要娇艳几分。

徐立安怔怔看着她,情不自禁喊了声:“凶丫头。”

初宁被这久违的别名一个激灵回神,忙后退两步:“三少爷怎么往这闯,前头可都是女眷。”

徐立安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做什么,听到三少爷三字心里头苦涩,勉强笑了笑问道:“你一路来有遇到什么人吗?”

初宁摇头,有些莫名奇妙。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脚步声。

她一惊,忙回头看,结果身子一歪,已经被人扑到一边。

就是这一扑,她跌坐到灌木丛边上,还没来得及喊疼,就先看到跌坐在边上的徐立安又爬起来往前再一扑!

“——快跑!这人是陈辉!”

陈辉?!

初宁被汐楠和绿裳扶了起来,这才看到陈大少爷手中居然还有把短刀!

两个丫鬟扶着她就要跑,但是徐立安为了避刀尖,不得不放手退了一步,结果陈辉就脱离了受制,转头就看向初宁。

小姑娘想也不想,见他看过来,当即是转身就往后跑,顺势高喊来人!

这个时候,徐立安见陈辉转身,又是扑到他背后。

园子里本来就有侍卫,听到第一声尖叫的时候就已经冲过来,再看到初宁的时候,二话没说往前走。

正好就看到徐立安和陈大少爷扭成一团,险现横生。

陈辉也是精明的,看到有人来了,知道不能善了,当即就甩开徐立安跳过灌木丛跑得飞快。

他刚才走错了一段路,不然就能直接遇到宋初宁的,用她来威胁徐砚,肯定能救他爹爹。

他潜进来,也是为了这样行事!

结果迟了一步!

还被人认出来了。

陈辉慌慌张张,不择路,专选树木密集和有建筑的地方跑。

徐砚来到的时候,徐立安捂着手臂,而初宁被护卫簇围着。

“怎么回事!”

徐砚见到三侄子手上的血迹,伸手拿开他手,发现是被利器划了一刀子。

初宁忙上前挽住他胳膊,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徐砚,神惊未定。

——陈大少爷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而护卫又来告诉徐砚,前头有个丫鬟受害,初宁听着抖了抖,说:“徐三叔,陈辉来之前应该还遇到了显伯爷夫人的丫鬟,可是不她?!”

陈辉杀人了!

徐砚心疼她好好的受了惊吓,将她搂在怀里,然后又让齐圳当场先给徐立安止血。

齐圳到处跑,身上一直都带着止血一类的伤药以忙不需,倒也是便宜。而且徐立安的伤口不太深,主要还是衣裳厚。

显伯爷夫人换过衣裳出来见到一堆的人,忙装惊讶地问怎么了,徐砚不好说多,只说混进来了歹人让她去认认那个丫鬟。

显伯爷夫人认过丫鬟,面无血色,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追查陈辉的护卫在他走投无路,想跳进一方小池子里暂躲的时候将人揪了出来,直接打晕堵上嘴,先关了起来。

徐立安止了血,初宁给他道谢。徐砚冷冷扫了眼他,送初宁回去宴会场,把事情简单地和老夫人说了,该了解的他在初宁那儿了解过,便又回到前院。

他回去并没有先见陈辉,反倒把徐立安喊到跟前,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徐立安被打得头一偏,却是一言不发。

徐砚冷着眼,神色极厉:“你救了卿卿,我倒是该谢谢你。但你同时又在算计,你明知道出现在那里,肯定会被人追问为什么出现在园子,还有上回柳娘子的事情,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三叔父认为我是想做什么?”徐立安终于抬头,微微一笑,眼里有着狞色,“如若不是我,初宁肯定就要面对上陈辉,护着她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徐砚险些想再给他甩一巴掌。

可是徐立安笑着笑着,却是突然蹲下身,抱着头呜呜地哭了。

这一幕反倒叫徐砚怔了怔。

“我只是喜欢她,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小少年哭了几声,猛然又站起来,从怀里取出一支簪子狠狠砸在地上。

那也是一支琉璃簪子,不过成色比起小姑娘头上带的差不是一丁半点,那簪子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其实他早看明白了,他再争取也就这样了。

柳娘子事发后他就看明白了,宋初宁眼里的三叔父就没有不好的。

他喜欢她,却又看过她被兄长伤害的事,他同时又害怕伤到她。他忍了再忍,没忍住闹了一出柳娘子。

她生辰,他还是满心欢喜为她准备礼物,但她头上带的簪子却是刺疼着他的眼。

他怎么也比不过三叔父。

她凭什么喜欢自己。

徐立安摔了簪子,一把抹了眼泪,恨恨瞪着徐砚说:“我从此不会再乱来,今天的事情,我也会解释清楚,是我认出了陈辉才跟过去。我会指证陈辉杀人。”说着,他突然垮了肩膀,目光里多了哀求,“三叔父,只这一次,只让她念我一回好。我算来算去,什么也不会有,只求您让她念我一回好......一回就好。”

徐砚手握了握拳。

知道侄子喜欢小姑娘是一回事,如今听到他痴心的话又是一回事,心里的愤怒在不断积聚着。

可他难道还能打死侄子不成?!

徐砚最终拂袖离开,徐立安就坐在地上,看着粉碎的簪子,直到徐立宇找过来硬拉着才把人拉走。

事情有着徐砚在处理,除了显伯爷夫人,倒没有惊动别人,知道也就是徐家罢了。

等散了宴,徐砚那头已经审过陈辉。

陈辉挨不过,自然是拖着崔家下水,徐砚亲自审了两回,都是得到这样的结果。

他便把任氏喊到前院来说,跟她说这是显伯爷夫人的算计。

任氏却是不会相信,给显伯爷夫人辩道:“小叔,人家多无辜,若不是她要帮我劝初宁,会婢女也死在这里。如若是显伯爷夫人,她的婢女也被杀了,小叔莫要叫人心寒才是!”

徐大老爷听着也颇有道理,徐老夫人沉默着,初宁是当事人,除了丫鬟拿东西,她其实也没有闹明白情况。

徐砚冷冷地说:“人都是有几面的,不管如何,崔家肯定脱不了干系。我以为,大嫂莫要和人来往了。”

任氏却是脸色变了又变,扭着帕子不说话。

徐老夫人也觉得不管陈辉是不是显伯爷夫人带过来的,还是疏离地说,用拐仗一敲地面,厉声道:“任氏!你可听清楚了?!”

不想任氏在这个时候却是往地上一跪:“娘,我已经收了崔三姑娘的庚帖了!”

此言一出惊四座,徐大老爷也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什么?!!”

“是老爷您也同意了啊,我们给崔三姑娘和立轩合八字!”

徐大老爷忙高喊:“我什么时候同意了!我说我要问过娘的!”

“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先合八字,如若不合适,还能回旋一下!”

徐砚见此哪里还有不明白,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崔家要把徐家拖下水,看来崔家还留有后手。

徐老夫人被任氏气得当场就要拿拐仗打她,徐立轩在边上冷眼傍观,对一片混乱无动于衷。

初宁初次办生辰宴,闹到最后,算是不欢而散。

老人十分抱歉,初宁反倒还得安抚她,把错揽自己身上:“谁能想到陈辉会占空子进来,想拿我威胁徐三叔和我爹爹的。也是我不该和大嫂换物件的。”

“你还帮她说话。”

初宁不好意思地笑笑:“您是偏心我,知道我是故意的,但我也不能腆着脸说自己无辜。”

老人感慨,任氏要是有小姑娘一半的通透就好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徐砚握着她的手一直沉默不语,脑海里都是徐立安那些话。

这次不管徐立安怎么算计,确实是在紧要的时刻救了小姑娘一次。

他视线扫过她的面容,她似乎是有些累了,倚着他头都一点一点的,打瞌睡都那么可爱。

所以总能引得一堆一堆的烂桃花。

徐砚心里头突然不安。

今天是徐立安,明天的呢。

随着小姑娘长大,她只会越来越出色。

而他比她大了九岁。

徐砚松开她的手,转去揽了她的肩头,让她窝到怀里。

初宁在下车的时候就醒来了,虽然受了点惊吓,精神倒还好。

宋霖晚上过来用晚饭,也是给女儿庆生,在徐家他只是在前院,也只见女儿一面。

徐砚把事情前后都说明白,如今很被动。

但徐砚却说,不会让崔家人得逞的,想巴上他们徐家,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他忍任氏也很久了!

宋霖自然是信他,说明儿他就上折子,把陈辉先给关起来,杀人一罪是逃不掉的。即便是奴婢,也是人命,不是他杀了就杀了的事。

岳婿俩议完事,宋霖又坐了会,吩咐女儿明天晚上回家里用饭,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初宁想到自己的准备,勉强打起精神,先去了沐浴。

在等徐砚沐浴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捣鼓了半天东西。

这时其实还算早,徐砚出来却见她已经让人把屋子里灯都灭了,只留了床前高几上的一盏。

徐砚想着她今儿受惊,陪着她早些歇息吧。

哪知才撩了帐,就闻到一股甜腻的香风。

他嗅了嗅,然后望向千工床头的小柜子,中空的一格上正放着个小小的银色镂空香炉,那些香气就是从里头飘出来的。

他再转头去看小妻子,她已经红着脸坐起来,然后主动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喊:“夫君......”

她极少这样的喊他的,总感觉不了喊徐三叔这个坏毛病,这会却是喊得缠绵。

温热的呼吸就洒在他耳边,鼻尖又是那个种香的气味,徐砚身上的血似乎一下子就沸腾了,耳根亦是酥麻。

可他压抑着,没理会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伸手去拿香。

初宁见他的动作,眨巴眨巴着眼说道:“夫君,我过了十六的生辰了,我们圆房吧。”

她以前只是想,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如果说出口,自己臊得脸先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害臊地紧紧贴着他,还那鼻尖蹭蹭他的。

徐砚怀里是温软,他努力撑起身子,还是要准备去把那个香丢出去!

心里是恼怒,小姑娘哪里来的这种香!

在他沐浴到现在,应该没多长时间。

可是初宁就是不让他动,徐砚抓开她两回手,又被挂回来了。

他终于闭了闭眼,就那么拥着她说:“今天我本就不太冷静,你再抱下去,我真要欺负了你,你上哪里哭去?!”

出了陈辉的事,又有徐立安的种种,让他免不得还想起三皇子的事,再有是徐立轩。一样一样下来,他不安到极点!

这是他的妻子,却被人觊觎着。

他宠在心尖上的人!

初宁这是也顾不上害羞了,就那么抱住他不撒手:“夫君,我们说好了的。”

徐砚脑子嗡一下,有瞬间的空白。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柔柔地哄他一样说话。

这是他的妻子......在这方面上一直懵懵懂懂的,又一直期盼着。

徐砚知道男人一旦卑劣起来,就会不管不顾。

他此时就是一样的,心里藏着的那些野兽瞬间就在她懵懂中冲出牢笼。

他知道自己不该,但还是问道:“你会不会后悔。”

初宁扯了扯衣摆,像是紧张,但又很坚定地摇着头说:“我不会。”

她的徐三叔父那么好,她为什么要后悔。

可是小姑娘并不知道他此时说的后悔并非她所想的意思。

她才说了不会三字,徐砚突然就转过身,一把抓了她的手。

她轻轻啊了一声,抬着一双水眸看他。

目光深情缱绻,徐砚欺沙哑的声音说着:“你会后悔的。”

后悔这样撩他!

他什么都不管了,宋霖也好,承诺也好。他不安,说实话还有后怕,以后不管她去哪里,他都要陪着!

初宁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初宁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后悔,自作自受,只能睁着眼落泪。

徐砚看着她的眼泪,心里懊恼,他就知道最后她得哭。

他暗骂自己一声,手探过去,一下一下摸着她的长发长叹道:“都说你要后悔的。”

初宁又羞又臊,缩着不动,然而徐砚再想到的是,说好不让小妻子过早圆房怀上身孕,这回跪在宋霖跟前能逃一死吗?

徐砚想到这点,心虚得很。

虽然很多女子都在这个时候生了孩子,但他并不想要让她过早受生育之苦。

徐砚轻哄着她,看着她缓缓睡去,心里乱糟糟的。

想了许多的可能,也想了要怎么跟宋霖交代的话,可是最后都没有觉得不能交代。

他叹气。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以后还是控制着吧。

夜里安静,耳边小妻子的呼吸平静,让他心中安宁。

不管如何,他都要护好她的。

徐砚轻哄着她,看着她缓缓睡去,心里乱糟糟的。

想了许多的可能,也想了要怎么跟宋霖交代的话,可是最后都没有觉得不能交代。

他叹气。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以后还是控制着吧。

但是这么想着,他突然就坐起来,低头看她的睡颜。

心里在想,这如果是两人有了孩子,那会像谁?

他突然就觉得有趣,细细端详她。

如果是个女儿,像她一定很美好,他会宠她一样捧在手心里。

一点一点看着她长大,为她寻最好的夫婿。

如果是男孩儿……长得像她就太过秀气了,还是随自己吧。

那他就教他读书写字,然后教他为人道理,教他强大,让他保护娘亲。

这么想着,徐砚心尖都软了。

但也意识到现在想这些都为时尚早,他连忙打住这些念头,就怕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这样想着,睡意也没有了。

正好外头传来了说话声,他竖起耳朵细细辨认,居然听到是男子的声音。

那个声音……似乎还是齐圳。

大晚上的,他来做什么,难道有什么突发的事件。

他低头再看一眼熟睡的小妻子,轻声走出去。

“去通传一声吧,却是有要事。”齐圳在那里跟着上值的丫鬟说话。

就在此时,门突然吱呀就被打开了。

徐砚穿着中衣站出现在几人眼前:“怎么了。”

齐圳见到他,一颗心都踏实了,连忙上前跟他低语。

“三爷,你还得浙江的事情吗?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还联系上了鞑子。”

“鞑子?”

徐砚也诧异。

齐圳就细细说来。

丫鬟看到他们嘀嘀咕咕,连忙躲到一边。

徐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即去了书房,连着写了好几封信。一封还让送去给宋霖,在让送信的时候,他脸色又古怪了一下。

他是不太想去见宋霖,但也知道能多一时,不能躲一世的。

徐砚第一次知道,自己也能那么的怂,连自己都想唾弃自己了。

果然自古难过美人关啊,实在是叫他一世英明都毁在妻子身上了。

徐砚哭笑不得,慢慢这才会到屋里。

初宁累得对外界一无所知,但是他一回到身边,就又滚过了,依偎着他。

嘴里还嘟囔着喊他的名字。

徐砚就乐了,在她耳边说:“喊夫君。”

她在睡梦中偏不,还是一如既往喊徐三叔。

他不耐其烦的一遍一遍让她改口,可是睡梦中的人哪里有意识,说了几句梦话,就安安静静的不再出声。

徐砚在一边瞪了眼。

好家伙,他说得口干舌燥,她还是呼呼大睡。

但今日确实是累着她了。

他低头,轻声说了句:“梦里都是我,放过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章,码到现在啊,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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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霸王一直都没有坏透,除了前期欺负小姑娘,从小姑娘定亲拿走那套猫的时候,就开始慢慢好一些。他就是个熊孩子,柳娘子的事他想离间小姑娘和三叔,结果没能成功,也不是故意洗白他的,大纲一直是这样走的。

就是给徐三叔下决心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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