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贾宝玉知道自己把什么东西的脑袋给咬掉了之后, 整个人都僵硬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荔枝满脸同情地执行了林黛玉的命令,将贾宝玉赶出了林黛玉的船舱。

关门之前, 荔枝还对贾宝玉说道:“宝二爷,这萝卜虽然不值钱吧, 但是这一口咬掉脑袋……”

荔枝欲言又止,表情为难下是藏都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心大如贾宝玉都看出来了:“荔枝,你……你倒是帮我说说好话。”

还有不要笑得这么快活了,你这样让我连装都没办法装。

荔枝忍着笑,对贾宝玉福了福, 这才回了屋子。

林黛玉正坐在榻上生闷气,看着手里面没了脑袋的白素贞, 林黛玉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荔枝本来还想着和林黛玉说笑两句,结果看着林黛玉的苗头似乎不对,荔枝也有些慌了手脚:“姑娘姑娘, 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抬起头来看了荔枝一眼, 小脸上神情莫名地委屈:“你……你将将才刻好的,我尚未……尚未端详个仔细, 便叫他……”

说着,林黛玉又生起气来:“再有什么好东西, 我再也不要与他看了。”

荔枝忍不住笑了, 她说道:“姑娘倒是不必为着这个不高兴,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 若是姑娘喜欢的话,我再做一个好的。”

林黛玉这才收了泪意,她好奇地看着荔枝:“你居然还会雕刻?这倒是个好的。”

荔枝表情有些微妙:“……还……还行吧, 只是姑娘叫我雕个石头,怕就是不行了,但雕个萝卜茄子什么的我倒是可以。”

林黛玉一怔,随即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既是如此,那就要你再给我雕一个,不拘是什么东西,只要有趣儿便是了。”

荔枝笑了笑:“这船上的萝卜可不多,若是被我糟蹋了,姑娘不心疼?”

林黛玉已经忘了刚刚的不快,她直接大气地挥了挥手:“到了扬州,拉一车的萝卜给你。”

——

贾宝玉第二天的时候,真的拎着一壶酒去找船老大了,同样的他还让荔枝给他做了些吃食。荔枝耐不住贾宝玉的软磨硬泡,只能够给他做了几样菜。

船老大看到贾宝玉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贾宝玉真的来了,后头跟着的小厮手上还端着菜。

船老大一时有些局促:“这……小公子,咱们是下等人,莫要污了你的衣裳才是呀。”

贾宝玉摇摇头:“投缘便是投缘,又分什么上等下等呢?”说着,他还请船老大坐下来,和他一起对饮。

看着贾宝玉一个小小少年,满脸看透人世的表情,船老大有些想笑,他本就是粗豪的汉子,既然贾宝玉自己不介意,他便也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主要是这菜闻起来确实是香,船老大都能听见自己肚子在叫了。

贾宝玉和船老大相对而坐,船老大喝了一杯酒,感叹道:“这一个年头,大半时间都在船上,能喝到酒的日子,倒是真的是不多。”

贾宝玉道:“若是你喜欢的话,回头下了船,剩下的都送你!”

船老大却摇头拒绝了:“小公子,你有所不知,这船上放东西的地方不大,若是放了酒,别的物件就没地儿摆了。再说了,喝酒误事,我也就过个干瘾。”

贾宝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船老大又自己喝了一杯,心情舒畅了不少,话匣子也打开了。他继续给贾宝玉讲着这么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那些奇人奇事,中间夹杂一些神鬼故事,倒也把个贾宝玉唬的一愣一愣的。

酒过三巡,桌上已经杯盘狼藉,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贾宝玉听那些故事听得特别开心,船老大因为喝到了好酒,也显得很快活,尽管很多时候两个人都是鸡同鸭讲,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交流的开心。

到最后,一个人消灭了大半瓶酒的船老大红着面皮说道:“其实,这么些年,我遇到的客人那么些,最厉害的,想来还是那位陈月堂陈老爷。”

贾宝玉一愣,听到陈月堂这个名字,立马就从微醺的状态当中清醒了过来。他看着船老大,下意识地追问道:“这……你还载过陈月堂?”

“嘿嘿,可不是嘛,”船老大很自豪地笑了笑,“说起来这陈月堂倒也和小公子你似的,拉着我说了半宿话。”

贾宝玉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这次去扬州,就是在家人的安排下,去陈大儒那儿拜师。”

“这不是很好嘛?”船老大瞪大了眼睛,“噢,我晓得了,小公子是怕自己拜不了是吧?”

贾宝玉神色纠结地点点头——也不一定是怕自己拜不了,还有少部分的原因是他不想去。

船老大没有注意到贾宝玉的纠结,他直接仰着下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满脸的得意:“小公子你等我片刻!”

说着,船老大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贾宝玉坐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船老大这才匆匆地回来了,当他坐下来之后,船老大将手上握着的一样东西递给了贾宝玉:“小公子,这东西便给你吧。当初陈老爷说,我若是有孩子想要进学,凭着这个可以去找他拜师。只是我家中舍不得孩儿,倒不如今儿与了小公子你,也算是结个善缘。”

贾宝玉赶紧伸出手去接船老大递过来的东西,听说是陈月堂给的,贾宝玉一开始还以为是玉佩之类的信物,结果刚刚将东西握在手里,贾宝玉便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这东西毛茸茸的,底部又是个圆圆的铜板似的东西。

贾宝玉将那东西捧在手里,仔细一看,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他还真没有摸错,船老大居然给了他一个毽子!

……弄错了吧?这哪有给个毽子的?

然而船老大却很肯定地说道:“就是这个了,小公子你且拿着,到了扬州,去拜见陈老爷的时候带上这个,便可以了。”

贾宝玉犹犹豫豫地将毽子收了下来,心里面依旧直犯嘀咕——这么一个半新不旧的毽子,管用吗?

——

在贾宝玉和船老大聊天的时候,荔枝正躲在船上的小船舱里,手里面握着刻刀,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几个……萝卜。

实在是无法,船上本来菜蔬便不多,这冬日里耐放的便是萝卜了。荔枝取了青萝卜,开始琢磨要怎么雕才是。

雕刻也是做菜当中的一门学问,和寻常的雕刻不同,这时候的雕刻更讲究的是画龙点睛,或者锦上添花。荔枝还在现代的时候,学习家中的厨艺,也是从刀工先开始的。

今儿林黛玉既然喜欢,那到不如给她雕些花儿,摆起来也漂亮。

荔枝决定了之后,便先动刀将青萝卜切成了几段,接着又拿起头里的那一段,手中小刀挥舞的飞快,三两下便将青萝卜的皮给削掉了。

接着,荔枝又在削出来的平面上用刀划了两道半弧,闭合在一起,做出一个花瓣的形状。然后小刀便贴着那一瓣花瓣,将它缓缓切下,也不到底,只是还留一些连接在根部。

削出一圈均匀连接的花瓣之后,荔枝将青萝卜略微翻转一下方向,小刀伸进了花瓣和萝卜相连的地方,先是把多余的部分削去一些,接着便又重复刚刚的动作,只是这次花瓣的位置要和上次的不同,略微错开,显得更有层次感。

雕花并不十分复杂,荔枝略微来回了几次之后,几朵盛开的花便出现在了桌子上,看起来水灵灵活生生,精致又可爱。

只是似乎还差了点。

荔枝想了想,认命一般地又拿过了一根胡萝卜。削头去尾,手中的小刀几下起落,便掏出了一个金鱼的粗胚。接着她又拿过了一个小小的半弧形铁环,手指灵活地用它在粗胚上按压雕刻着,又过了一会儿之后,重新拿起刻刀,削去多余的部分,略微掏深一些,狮子头金鱼的头部花纹便完成了。

接着便是继续小刀雕刻,将刚刚的粗胚再加工一下,让它更像一条金鱼,同时小刀掏出了两边鱼鳃,连接着鱼鳞,一起挖了出来。就和方才雕月季花一般,不要到底,根部略留着便是了。

接着,她将金鱼背上划开一道,手里取了一块略大的胡萝卜,横刀勾出一些沟壑,最后再切一刀弧线,将削好的萝卜插、入金鱼背部,这便是鱼鳍。

最后,便是用方才剩下的青萝卜,雕出了鱼尾巴和另两个较小的鱼鳍,当荔枝将鱼尾巴略略劈开的时候,两瓣鱼尾巴轻轻展开,荔枝看着便开心了起来。

同样将雕好东西插、进金鱼的身体,荔枝拿着那条金鱼,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想了好半天之后,荔枝恍然大悟,她站起身来,跑到放调料的地方,最后拿了一粒花椒。回来之后,将花椒往鱼眼睛的部位一按,最后的鱼眼珠子便也完成了。

荔枝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花朵点缀,金鱼游荡,看起来好一派诗情画意。

……就是船舱里萝卜味有点重。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个问题,我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那种种田流基建文,想要问一问意见_(:з」∠)_

PS:有人说船夫把毽子给贾宝玉不可能,我在作话详细说一下,古代作为平民阶级,基本是不可能上得起学的。

首先在农耕时代,能供养出一个完全脱离农业劳动的人口其成本就不低,需要消耗好几个农业劳动力,绝不是普通穷人家能允许的。古代一般孩子七岁就出来捡粪了。

接着进京赶考,这是最大的花销。古代旅行的相对成本要远远高于现代,别说古代,就算80年代,一张北京到四川的火车票也够很多偏远地区农民种地一年的收入了。

这样的路程要走两个月,一路上住旅店的成本要多少?而且读书人一般要有书童,这也是成本。事实上古代长途旅行的危险也很大,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两说。

当然,陈月堂是当代大儒,总是要牛逼厉害一些,和寻常读书不同。但是船夫依旧是供不起的,这就牵扯到笔墨纸砚以及杂七杂八的其他费用了,陈月堂只负责教书,不负责给钱,至于宗族供给……若是家中有田地有宗族,何必出来当船夫?士农工商,当然是种地为本。

所以我说船夫将东西给宝玉,并不突兀,如果我解释过了还觉得不行,那我也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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