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本意是想要和晴雯开个玩笑, 谁知道玩笑没有开成,偏偏还被晴雯精准地攻击到了小腿。荔枝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把手里头的食盒给丢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 更惨的是荔枝刚刚撤回手弯下腰,晴雯就和个兔子一样窜进了屋子里头, 荔枝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在她眼前“啪”地合上了,门扇差点没有砸到她的鼻子。

荔枝:……

这么多年不见, 晴雯姐姐好像生动了很多啊。

荔枝实在是无奈,只能够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前,抬手开始拍门:“晴雯姐,是我啊, 快开门快开门。是我回来了。”

然而不管她怎么敲门,里头就是没有人回应。荔枝又尝试着敲了一会儿, 这回倒是有人回应了,只听屋子里头传来了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冤有头债有主,你……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从来没有害过人。”

荔枝:???

荔枝哭笑不得, 又拍了几下门:“晴雯姐姐你在想什么, 我是荔枝啊。”

屋子里头没有动静了,过了一会儿, 门吱呀一声,突然又打开了。只是这回开门的却是袭人。

袭人看着眼前这个拎着食盒的姑娘, 只见她梳了一个发髻, 鬓发间插着一根碧玉簪, 一张俏脸欲语先含笑, 身段窈窕,漂亮纤细,眉眼间依稀有着过去那个小姑娘的模样, 特别是嘴边的那一颗痣,叫袭人一眼就确定了,这确实是荔枝。

袭人顿时就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呢,原来真的是你。”

说着,袭人把荔枝往屋子里头让。荔枝走了进去,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左右环顾了一圈,却没有能够见到晴雯。她不禁有些纳闷:“晴雯姐姐呢?”

“她被你吓到了,”袭人憋笑道,“如今正在里屋呢,你等着,我去把她拉出来。”

袭人给荔枝沏了杯茶,便进到屋子里头去拉晴雯了。荔枝坐在外面,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里屋不时地传来动静,诸如“我不出去!”“你拉我出去我就死给你看!”“肯定是鬼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此类。

荔枝垂着眼帘看着茶碗——这茶不错,看来袭人和晴雯的日子过的还是可以的。

没过一会儿,袭人拉着一个鬓发略有些散乱的晴雯出来了,晴雯看到坐在灯下喝茶的荔枝,忍不住愣了一下。

旋即她便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荔枝的面前。荔枝满脸感动,冲着晴雯张开了双手:“晴雯姐姐,你是不是很想我……”

她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晴雯跑到她面前之后,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了她的面颊。

晴雯一边揪着荔枝的面颊,一边恶狠狠地笑道:“好啊,你这个日子过得挺开心的?都有心思来消遣我了?”

荔枝睁大着眼睛,努力尝试着说人话:“木有!木有木有!”

晴雯并不放过她,将荔枝的面颊好一顿揉搓之后,晴雯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我早早地就听说林姑娘回来了,也猜到你应该跟在林姑娘的身边,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荔枝得了自由,赶紧将放在桌子上的食盒打开,一边将里头的盘子端出来一边说:“我实在是对晴雯姐姐想念的紧,这刚刚收拾好,赶紧便过来了。还给姐姐们准备了吃食呢。”

晴雯本来还是有一点生气的,结果看到荔枝带来的点心,心里头的那点愤怒一下子就不翼而飞了。她对荔枝的手艺本来就喜爱的很,隔了许久之后重逢,荔枝还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晴雯哪儿还能抵抗得住?

看着晴雯和荔枝其乐融融的模样,袭人抿着嘴轻轻笑了笑,便打算避出去。结果荔枝却叫住了她:“袭人姐姐,莫要见外了,过来一起坐吧。”

袭人猝不及防被荔枝招呼到了,先是愣了一下——她当然还记得当初和荔枝之间的那些不愉快,原本想着荔枝也会记着,只是看样子,这丫头反倒比她要豁达的多。

袭人的心里头不禁愧疚了起来,面对着晴雯和荔枝的好意,袭人没有再三推脱,只是点了点头,也跟着坐了下来。只是她也不怎么说话,全是听晴雯和荔枝在说。

——

夜晚的皇宫总是要比别的地方凉一些,地方空旷,人却不多,每每到了晚上,在那四四方方的地方看着天空,便叫人觉得心里头泛起一阵阵的冷意。

那是一种从四肢百骸流出来的冷,一直倒灌到心里头,怎么都无法排解。

年轻的帝王正看着天空,他穿着皇帝常服,微微仰着头,因为黑夜的原因,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不太清楚。

看了许久,皇帝听到身边有一阵轻微的响动声。他没有扭头,只是继续眺望着星空:“今儿这天气不错,天上星星甚多,想来明儿又是个好天气。”

“你还有心关心这些?”旁边的人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现在最该关心的,应该是自己的身体。”

皇帝笑了笑,抬起手撑着下巴:“不要这么说,朕可是有天底下所有的名医,生病又如何,治好了便行了。”

“对,治好了是行,若是治不好呢?”那人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扎心,“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力金刚转世?身体好到可以上这屋顶来吹风?”

皇帝终于没有办法装惬意了,他扭过脸来,看着旁边的男人,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足够让朕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回答他的是男人的一个干脆利落的白眼。

皇帝撇了撇嘴,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朕这个皇帝当得着实无趣,没有个人将朕放在眼里的。柳湘莲,朕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朕的时候的那副模样呢。”

充满了不耐烦和愤怒,不想听话却又不得不听话,这就是当初柳湘莲刚刚见到皇帝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模样。

而此时的柳湘莲则十分平静地看着自己身边的皇帝,开口说道:“哦。”

皇帝:……

“快点下去吧,”柳湘莲十分不耐烦地拉过了皇帝的袖袍,“再吹下去就真的要感染风寒了,到时候你倒下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是一大堆。”

说着,柳湘莲便拽着皇帝跳下了屋顶,皇帝眼前一花,便已经重新脚踏实地了。

他有些遗憾地跺了跺脚:“……朕本来还想多呆一会儿。”

柳湘莲毫不客气:“你还是想想今天晚上翻哪个牌子吧,你再不在后宫出现一下,你的那些妃嫔们怕是要一个个活生生地把我给撕了。”

皇帝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哈哈乐:“这又怎么了,你现在是朕的御前带刀侍卫,这都是你分内的活儿,再说了,后宫不得干政,你怕什么?”

柳湘莲看了看眼前的皇帝,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八成是在装傻。

“嗯,不过近日里也确实没有什么要事,”皇帝看看柳湘莲,突然说道,“不如,朕与你放个假?”

柳湘莲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你想要做什么?”

“不是朕想要做什么。”皇帝幽幽地说道,“朕只是想出去玩玩。”

柳湘莲:……

看着柳湘莲面露菜色,皇帝总算是出了一口心中恶气,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说道:“罢了罢了,朕又不是那等子闲来无事之人,逗你而已,莫要当真啊,柳侍卫。”

柳湘莲皱着眉头,还是不肯放松警惕:“你怎么想起来要放我假?”

皇帝面色奇异地看看他,思忖了片刻之后,慢吞吞地说道:“朕听下面的人说了,林如海先前不是妻子过世了么?为了教养孩子,这几日,林如海让他的一双儿女带了不少人,全都上京城来了。”

柳湘莲不是傻子,听了这话,脑内电光火石之间便明白了什么,他愣了一会儿之后,旋即双目便迸发出了强烈的光亮来:“……真的吗?”

这下轮到皇帝翻白眼了:“自然是真的,朕可是金口玉言。”

柳湘莲只觉得胸膛里的一颗心跳得飞快,自从从扬州城奔回到京城之后,柳湘莲就再也没有同荔枝联系过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毕竟他现在为皇帝做的都是些隐私的事情,其中危险不足旁人道,若是因为他而给荔枝带来了什么危险的话,柳湘莲是决计不会原谅自己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柳湘莲却并没有忘记年少的时候,曾经和他飞鸟穿书的那个小丫鬟。

如今乍一听林府的人来了京城,眼前的皇帝又要放他的假,这……

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柳湘莲咽了口唾沫,恭敬地对着皇帝行了礼:“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柳湘莲便飞快地消失在了殿门外,徒留皇帝一个人站在御书房里,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发呆。

……他是说放假,但是没说从今天就开始啊!

——

荣国府中,荔枝正在给自己铺着被褥。荣国府虽说这两年显得较为收敛,但出手还是十分大方的,好比这屋子,荔枝便能够自己独占一间。

生活条件这么优渥,怪不得荣国府的下人们都不愿意出府呢。

荔枝铺好了床铺,又坐到了镜子前。她摘下了头上的簪环,放下了那满头的长发,抓起了旁边的梳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梳头发。

回到了荣国府,总给荔枝一种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感觉,只是看着那些同样的人做着不同样的事情,荔枝却又高兴了。

想来命运还是可以改变的吧?

就在荔枝沉思的时候,窗户的棱格处突然微微响动了一下。荔枝向来警醒,她下意识地回头,向窗口看去。

窗口什么都没有,依旧严丝合缝关的好好的。

荔枝蹙着眉头,重新掉转过头来,继续给自己梳头发。

等她收拾完毕,夜已经深了,今儿不用荔枝当值,一路奔波之后她也是困顿无比,便赶紧钻进了被褥里,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当中,荔枝总觉得自己的鼻尖似乎有什么东西拂过,痒得很,却又躲不掉。

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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