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布赖恩特把车停在泥地上。他们花了四十分钟，开了八英里的路，从伯明翰市中心开到这里。

金拉开车门。“去找道森，看看他有没有事。”

“好的，老爹。”

金匆匆跑向第三顶帐篷。这块旧址看起来越来越像节日特惠卖场，而非犯罪现场。她在入口处停下，转过身，望向山脚中间那座房子和房子里的囚犯，轻轻挥了一下手，以防万一。

金走进帐篷，塞丽丝刚好转过身。

金俯视着土坑。“她去哪儿了？”她问道，不自觉地给尸体定下了性别。目前还不能确切地说这一定是一具女性尸体，但她的直觉这么告诉她，而通常来说，她的直觉总会告诉她正确答案。

“丹把尸体移到了另一顶帐篷。大概是半小时前。我们把土坑三分之一的部分细细筛查了一遍，或许你想听听我们是怎么找到更多的……”

“珠子。”金替她把话说完。

金耸了耸肩。“还有别的吗？”

塞丽丝重重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我们对现场进行了一遍全面排查，接着找到了……”

“第三个异常读数。”金再次打断了塞丽丝的话。

塞丽丝右手叉腰。“要不我现在回家吧？”

金笑了笑。“抱歉，我只是有点累。今天过得有点糟。明天可以把这第二个土坑搞定吗？”

“明天一早，我们会开始对第三个位置进行挖掘。我们没把它标记出来，毕竟我们不想被‘秃鹫’们抢占先机，”塞丽丝这番比喻暗指媒体，“我们还不能确定第三个异常位置下埋着另一具尸体。”

金的内心很确定土坑下埋着的就是一具尸体。

“记者们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排查结束之后，我就让相关人员收拾好设备，离开那块地方，免得媒体起疑心。”

“但没有标记的话，你怎么知道该在哪里挖呢？”

“我踱了一遍从帐篷边到那个位置的距离。相信我，我知道的。”

金的确相信她。

“好消息是，明天我们就可以把一号土坑封闭并进行填埋。我只需要签个字就可以移走帐篷了。”

“还有其他相关的事情吗？”

“我们找到了几块碎布，已经全部贴上标签，装袋送回实验室了。或许有助于鉴别。”

和妮古拉谈过话之后，金猜这只可能是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还有别的事情吗？”

塞丽丝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金欣赏这个女人的不屈不挠。她意识到，驱使自己前进的，并不仅仅是解开这桩案子。不管她如何说服自己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她都知道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她清楚那些女孩曾经遭受的痛苦。她们在某天醒来，就这么被迫接受了摆在眼前规划好的未来。她们行为举止的成因无法回溯到某个确切的年月。她们渐行渐远，历经高峰低谷，直到生活的境况最终扼死了希望。

她们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人。除了“孩子”，金不记得自己还被唤过什么名字。她们所有人都被唤作“孩子”，那样，护工们就不需要记住她们的名字了。

金想为这些被遗忘的孩子寻求正义，她知道自己的动力来源于此；不达到目的，她绝不会停下脚步。

正因如此，她感谢那些努力跟上她脚步的人。

“嘿，”走到出口时，金说道，“谢谢你。”

塞丽丝微微一笑。

金走向多用途帐篷。丹尼尔背对着她，但她看得见他和其他两个人正忙着给塑料胶袋贴标签。

“嘿，医生，有什么发现吗？”

“怎么，不嘲笑我也不骂我了？”

“听着，我今天有点累，但我还有力气……”

“不用了，谢谢。今天就免了。”

金注意到，医生比往常忧郁了些。当他密封装有头骨的塑料胶袋时，他的双肩微微拱起。白色胶带上列着用黑色马克笔写下的现场编号，标明里面装着的骨头。

他的助手伸手去拿储物箱的盖子，但丹尼尔摇了摇头。“还用不到这个。”

金有些迷惑。她见过尸体和最重的骨头被放进最底下的盒子里，依次而上，盒子重量逐渐减轻，这样一来，较轻并且脆弱的骨头会被摆在最上面。

通常来说，头骨是最后打包的。

她站在他一旁，看着他拿来一个三明治盒大小的容器，里面垫满了纸巾。桌子最右边堆放着一些细小的骨头。他的手微微颤抖。

“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金问道。

“绝对是未成年人。目前我还不能告诉你她是怎么死的，因为初步检查没有在她身体上发现明显的创伤。”

他的声音既安静又克制。

金迷惑了一阵。“等等，医生。因为第一具尸体是个孩子，所以我不能强要你进行性别鉴定，但这一次你甚至还没把骨头带回实验室就能说这是一具女性尸体了？”

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没错，对于二号受害者的性别鉴定，我毫不犹疑，警探。”他回望着三明治盒。

“因为这位年轻的女士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