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阮音书告白的羞涩男生脸红了又红,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隐秘心事一般。

程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色更冷了几分,周身涌起一大团黑气和戾气,非常不爽地舔了舔上牙膛。

像是在瞄准猎物,上膛击毙。

羞涩男生现在不止是脸红了,还有点害怕。

他哪里知道对面这个人,是学校大名鼎鼎的盖世魔王。

只是觉得这位同学怎么来者不善的模样……

羞涩男生又小声问了句:“不、不可以吗?”

程迟危险地眯了眯眼,这会倒是笑了,“你送这个——是什么意思?”

“啊,”羞涩男生愣了愣,“就是,想告诉她我的心意来着。”

“她学习很忙。”程迟言简意赅,把所有通道通通堵死。

“我知道的……但但是,这个不会耽误她很久的,而且,如果那个什么……我们可以共同进步,一起努力学习啊。”男生说着,从脖子红到耳根。

程迟点头,行,还开始构想你和阮音书的美好未来了。

他颠了颠手里的盒子:“你们不适合。”

“还没开始呢,怎么就知道不适合,而且你都没有过问她的意见!”青春期的男生总是有超乎寻常的决心和羞耻心,“帮我送到她手里,拜托了!”

男生把另一张纸条一起塞进程迟手中:“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她想加……随时可以加!”

说完,羞涩男生低着头跑走。

程迟非常缓慢地阖了一下眼睑,半耷着上眼皮垂头看手里的纸条。

纸条叠成一个爱心,里面是羞涩男生的联系方式。

她想加个屁。

程迟收回目光,眉无意识地蹙了起来,抱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示爱礼物”走回了座位。

邓昊正坐在位置上舔冰棍,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你怎么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去收保护费了吗哥?”

程迟没搭理。

邓昊本来也打算继续看自己的综艺节目,结果余光瞟到了一个红呼呼的东西,像个椭圆似的。

“这啥啊?”他指了指程迟手里的东西,“你真的收到钱了吗?这么大个盒子是什么?”

程迟不耐烦:“不关你事。”

明显感觉到程迟进来之后有点走神的邓昊更好奇了,“我看你和门口那个好像说了很久呢,走的时候那男生脸还红了……”邓昊越说越觉得有问题,目光逐渐变得深奥而变态,“不会吧,程迟你干啥呢!”

阮音书听到后面的声音,也禁不住回头看。

热爱作死的邓昊趁程迟不注意,做贼似的飞快伸出手去拿他抽屉里的盒子,谁知道被程迟发现,一个眼刀扫过来,邓昊手抖了一下。

盒子被从抽屉里扯出,盖子不经意间掀开,露出里面粉色的信笺和折的千纸鹤,而盒子旁边的,是一个纸叠的,红色的爱心。

时间静止了,邓昊就那么伸着手不敢动作,眼睛睁得挺大,满脸写着“活久见”。

阮音书看着那个爱心,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知往哪里落的时候,正对上程迟的目光。

少年眸色沉沉,懒散而轻佻,眼底压着不悦。

她想了想,小声问道:“你现在的荷尔蒙……已经波及到男孩子了吗?”

程迟:“……”

左右不过就是个路人甲的告白,其实无关紧要。

只不过……他喜欢的姑娘,怎么还有人敢抢。

那个盒子连带着告白也不知道后来跑到哪儿去了,等程迟想起来似乎还有这码子事的时候,盒子早就不翼而飞,不知去向。

他对着空荡荡的抽屉,还没来得想点什么,就看到邓昊神秘地跑进来,小声地附耳道:“罗欣霞回来了!被开除了!现在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滚蛋呢!!去共赏人间美妙时刻吗?!”

程迟倒是挺意外:“这么快就被开除了?”

“是啊,好像还罚了不少钱,补习班之前收的钱也都退给家长,还有以前多收的资料钱也都填到班费里头去了……”邓昊说,“之前二班的人就陆陆续续得到通知了,只不过罗欣霞今天回来我才知道的。”

邓昊又小声:“赶紧去看呗,好多人都在凑热闹呢!”

说完,邓昊又摁抐不住地慷慨激昂地抬头:“二班班主任被罚了,就在语文组办公室里头,大家去送行吗!”

“……”

所以刚刚小声的原因是什么?

李初瓷听了这个消息,大仇得报似的立刻站起身:“哇,上头的速度真够快的啊,走走走,音书我们去瞧瞧!”

阮音书被李初瓷拖去了语文组办公室,远远就看到大家围在了门口。

李初瓷杀出了一条血路,挤到了围观前排。

罗欣霞今天看起来很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弃了自己粉紫色眼妆所导致的,黑眼圈特别浓地挂在眼下,脸上的雀斑遮都遮不住了。

因为消瘦,她颧骨更凸,脸颊陷进去很深,以往就刻薄的脸现在更加尖锐,无限度逼近于圆规。

“之前不是还挺张扬吗,又是赶狗又是罚人跑圈的,感觉她一个支点她能撬起一个地球,”李漾挤过来说道,“这就是人品差的后果吧,没人喜欢她。”

有人道:“更惨的是二班好像根本没人为她求情,之前好像也是有一次有个老师要走了,但是那个老师人挺好,全班就一起写联名书,后来老师就留下来了。但是罗圆规他们班,大家都没有要挽留争取的意思。”

“罗圆规?哈哈哈这个形容怎么这么贴切。”

“对了,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要叫罗圆规不?”二班的人也在围观之列,“因为我们之前讲到初中的一个课文嘛,里面就形容一个反面角色的女人很刻薄,像个圆规一样,结果她就问班上人:你们觉得我们班谁比较像圆规啊?”

“不是吧——老师上课问这种问题,这对学生敌意也太大了。”

“是啊,我当时就觉得这个老师真的一点分寸都没有,这种话题已经有侮辱学生的意思了吧。”

外面风起云涌讨论的热烈,里间的罗欣霞像个笑话一样被观看着,在众人围观中一个个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箱子里去。

别的老师都在工作,好像她那一块儿变成了黑白的,反差强烈。

罗欣霞也没有以前的趾高气昂了,许也是觉得丢脸又难堪,抱着箱子低头从走廊中穿过,偶有陌生的学生指指点点,议论声重重。

她能感觉到他们在聊她,能听到那音节一个个摞叠着,但却听不清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嗡嗡嗡一样在她耳畔来回激荡。

她也很想把手里的东西就这么扔出去,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嘴回去上课,但她做不到了。

她被革职了,她没有权利了。

被踩入泥土,似乎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人群里打眼的程迟。

少年很高,无论站在哪里都足够惹眼,无论是自身条件还是家庭条件,都并非优越二字能简单概括。

想到这里,罗欣霞忽然顿住脚步,有些歇斯底里地恶狠狠瞪过去:“是你举报我的吧?”

否则她怎么只知道自己被人举报了,却不知道举报的人是谁呢?能把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的,除了程迟还能有谁?

程迟皱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触动了罗欣霞哪根神经,她骤然抬头,笃定地指着程迟:“肯定就是你!你对我怀恨在心,所以那天我在一班补课的时候,你去举报了对不对?”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在此刻全数倾倒出来,也不管自己对与不对。

“你也不用狡辩了,我知道你城府深得很,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我告诉你,你迟早要把这个学校带的一团糟,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只是没有被……”

“罗欣霞!”忽然有人从拐角里快步走出,打断罗欣霞的话,“你怎么还没走,站在这里干什么?”

“校……校长?”罗欣霞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我跟学生说事。”

“我不是让你收拾了东西就尽快走吗?你是不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事??”校长眉头紧锁,指指她身后,“你看看这里都围了多少人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等会还要不要上课了?学生出事了又怎么办,你能负责吗?!”

“换而言之,你自己清楚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男人咬咬牙,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你给学校造成了非常大的名誉损失,所以别再逗留了,我希望一切都到此为止,你别再招摇,我也不想事情更坏。”

看到校长亲自出来赶人,围观群众又是一阵沸腾。

阮音书站在人群里,目光却放在程迟身上,有些奇怪罗欣霞刚刚为什么一直在指控程迟。

罗欣霞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愤愤不平,憋屈道:“我知道了。”

她最终也没能发泄完,连一个眼光都没敢再丢给程迟,揣着一肚子自找的气走出校门。

一高的大门在她身后吱呀着关上。

邓昊晦气地掸掸衣角,看着程迟:“你们的事都多久之前了啊,难为这傻逼现在还记你记这么清楚,你哪有那么多时间跟她闹,要整早就整了好不好?”

程迟勾了勾唇角:“大概有臆想症吧。”

“当时她们指控你的场面我都还记得呢,”邓昊抬头,“风水轮流转啊,谁能想到我们亲爱的罗老师现在就下马了。”

两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校门口看了一会,也回去了。

///

罗欣霞离职以后,乔瑶先代她上了一个星期课,一个星期之后,学校安排了新的老师教二班物理,班主任也换成了数学老师。

大概是学校怕了,二班新的物理老师人不错,是口碑挺好的一个老师。

罗欣霞就此蒸发,听说换了手机也退了班群,换了个城市生活。

总之没有了她的校园,比以往和.谐了许多。

但是阮音书总是容易想起,罗欣霞走之前指着程迟鼻子骂骂咧咧的场景。

程迟和罗欣霞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她仍然无从得知。

……会和程迟之前隐瞒身份解题有关吗?为什么罗欣霞那么针对程迟呢?

也不知道这个谜团,什么时候才能被解开。

周末的时候阮父买回来一个烤箱,阮音书和母亲一起研究了一会,打算做点小饼干。

东西都买回来之后,母女俩各种调和加料,在桌上忙得不亦乐乎,一团白就在底下吐着舌头看。

差不多弄好之后,阮音书把面压平,然后用模具把饼干的基本形状给定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阮母一开始对一团白进家门并不积极,但一团白实在可爱,没一会儿阮母就抵抗不住这攻势,缴械投降,变成了“一团白奴”。

现在阮母比阮音书照顾一团白还要积极,甚至还给一团白做了小鞋子。

饼干送进烤箱之后,阮音书边听英语听力边等待,阮母则在逗一团白玩儿,一团白摇着尾巴,一双大眼眨啊眨。

一套英语听力听完的时候,饼干刚好烤好了。

阮音书戴着手套把饼干端出来,烤箱的时间控制得刚刚好,饼干没有碎也没有炸更没有焦,表面金黄。

她这次选的模具有小熊的、哆啦a梦的,还有个笑脸和一箭穿心的。

晾了一会之后,她选了块饼干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非常酥脆。

阮母问她:“要不要明天带一些去学校给同学?”

阮音书点头:“我刚刚正在这么想。”

她找了四个袋子,一个袋子装了一种模板的饼干,周一就顺便带去了学校。

早上李初瓷来得急,刚好没吃早餐,阮音书就顺便给了她一份饼干加一杯牛奶,李初瓷简直感激涕零了,边夸她心灵手巧边把饼干吃完了。

后来下午自习课两个人又一起吃了一袋,大概是袋子捏动的响声被邓昊听到了,他揉揉肚子,忽然说:“我好饿啊。”

阮音书停了一下,送了一块饼干进嘴巴里,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自制饼干递过去:“喏,吃吗?”

邓昊受宠若惊:“给我的吗?!”

“嗯,”阮音书点头,“我昨天自己做的,今天带了几包来学校。”

“好啊好啊,”邓昊来者不拒,伸手收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一边百无聊赖的程迟看过来一眼,旋即懒懒散散道:“课代表搞区别对待啊。”

“我们这就四个人,三个人都有的吃。”他继续“控诉”。

“你也有呀,我怕你不吃,”阮音书长睫颤了颤,“毕竟你那么挑剔的。”

“课代表给的,哪有不要的道理。”程迟摊开手,示意她赶紧把东西放上来。

桌子里还剩下一包小饼干,阮音书递了过去,程迟接过之后,颠了颠手里的分量。

很快,他打开袋子,一边玩游戏一边吃了起来。

虽然程迟没发表意见,但看他一直在吃的样子,应该对饼干也是满意的。

阮音书转过头继续写题了,写题的空当李初瓷说:“我才发现这里面都是笑脸的诶,你做的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阮音书慢慢咀嚼,像只仓鼠似的:“不止,我做了四种样子。”

“还有呢?都是什么样的?”

“还有一套哆啦a梦的,一套熊的,还有一套一箭穿心的。”

李初瓷惊叹了声:“我怎么没看到穿心的啊?你的心呢?”

“可能……在程迟那儿吧,”阮音书说,“我也不知道,刚刚随手给的。”

程迟听到这番对话,手指停了停,旋即低头,看向自己手指间夹着的那一块小小的心。

饼干的样子挺可爱,爱心上还有个箭头穿过,真的是一箭穿心的样子。

他无意识地抬了抬眉。

放学之后大家三三两两离开,程迟饼干还没吃完,便顺道准备带回去。

邓昊的手不安分,视线也定在他的饼干上:“带回去干啥呀,多麻烦,不如现在……昊昊帮你……”

程迟目光非常不善地挪过去,眼睑下压着一半瞳仁,冰冰凉凉的:“好啊。”

“……”

邓昊很快发现情况不妙,摇摇头,吞吞口水,很违心地笑了笑:“奇怪,可是我现在又不想吃了呢,呵呵。”

两个人走到后门门口的时候,程迟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向正门靠近——是之前给阮音书送告白礼盒的那个。

很快,阮音书也从正门方向出去,两个人打了个正着。

邓昊本来以为程迟要走,但是谁知道程迟居然站定了,邓昊一头差点撞上,幸好自己及时刹住了车,顺着程迟目光看去。

那边的羞涩男生说了几句话,说着说着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说完就看着阮音书,像是在等什么。

阮音书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一会之后也开口了,重复说了几个字,然后鞠了个躬。

程迟看出她说的是“谢谢谢谢”。

还鞠了个躬,大概是没成。

果然,男生有点沮丧地点点头,但还是勉强微笑着说了句什么,这才离开。

很意料之中的结果。

程迟笑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饼干,满意地回了基地。

回基地之后,晚餐时邓昊免不了提起这个事,敲敲碗沿:“我又目睹了一起大型告白被拒惨案,执行者又是我们语文课代表。”

桌上涌起断断续续的笑声。

“你懂啥,人家那是先下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没听说过吗?”有人说,“这种就像抢购,你不够快,最后就只有眼馋别人的份儿。”

讨论逐渐多了起来。

“虽然抢手的女孩子,是要讲究一个先下手!但是怎么讲,阮音书这种女孩子,就属于特别难搞定的类型,太他妈难追了,而且她也不跟人示好你知道吗。”

“对,就是追又追不到,但是你不追,又被别人追跑了,反正就是,这玩意是一种很悬的东西。”

“反正我觉得现阶段的阮音书是特别难追的类型,属于玩命追也追不上的那种。”

程大少爷高高挂起,听着四面八方涌入耳的讨论。

她虽不爱示好,但对他也还算不错,起码今天的饼干挺好吃,形状也正合他意。

过了那么半晌,众人讲得更加激烈。

程迟散漫地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柜子上的那袋手工饼干上。

声音淡淡的,又很有力量:“很难追?”

“是啊,看起来就很难啊……”

“到底难不难追——试试不就知道了?”

程迟沉声,语调里带着一点跃跃欲试的,撩动的火星。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饼干的程迟不仅有点膨胀——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膨胀城池:试试就试试

在火车上颠簸码字的作者发出呐喊:本章也有66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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