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抬手擦了一下湿漉漉的发丝, 双眸间几乎扩散成充满野性的、兽类的瞳孔。

他从未展现过这样的面貌。

他本就是一只伪装成小猫咪的凶兽, 充满着可怕的野性和恐怖感, 只是过分美丽的面貌掩饰住了这种危险。

“秦钧。”长夜眯着眼望过去, “我跟师尊说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滚开。”

秦钧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勾着唇看向对面的长夜。

“尾巴炸开了,小师弟。”

长夜身后还有一条没有收回去的尾巴,不仅如此, 他的耳朵和尖牙也还在逐步显现。

长夜不再搭理面前的秦钧, 而是转过视线看向江应鹤, 声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低低地道:“我陪师尊去妖族,找回小云师叔。师尊……要怎么样, 才能原谅夜儿?”

江应鹤的肩上是李还寒的外披,通体纯黑,只有边缘处才交织着血红的花纹,就如同他本人一样,在最低调沉郁的地方,翻出鲜血的腥甜气息。

江应鹤伸手拢了一下衣领,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语气略微疲惫地道:“原谅你?……我本来就没这个力气责怪你。”

他转过身离开冥河畔,从漆黑的披风下压着一捧似雪的纯白。无论是他的肩膀、腰身、还是走远后稍显单薄的脊背,都曾经被这个少年用手指抚摸过、丈量过。

长夜望着他离开, 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尖利的兽牙发出渴血的预警,袒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秦钧站在远处,从喉间翻出一声沉而微冷的笑意。

“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是你随手掌控的棋子。”

长夜没有说话,而是偏移开目光,眸间阴郁而病态地注视过来。

秦钧捏了捏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道:“你只知道师尊情根不复,为众生而无情,但你知不知道,追根到底,这是为什么?”

他的话语稍一停顿。

“你既然要反叛混沌,就一剑钉死了他,之后也不必有这么多事端。”秦钧转过身,望着生魂涌动的冥河。“也不必让那么多人为一个半死不活的凶兽,殚精竭虑。”

长夜咬紧了牙:“我自会杀了他。”

“说得容易。”秦钧陡然想起那一日周正平对自己所说的几段话,“你与他相斗时,妖族内部死了多少?”

“……”

“加上波及的人族呢?”

“……不知道。”长夜有些恼怒,“蝼蚁性命,你也要让我记得吗?”

秦钧目光考量地看了他片刻,忽地笑了一声,语调讽刺。

“那两百年前,师尊怜惜你这只蝼蚁时,你如果直接说出这番话,也不会有如今了。”

他舔了舔唇。

“长夜小师弟,”他极罕见地如此称呼,“我忽然,开始可怜你了。”

————

与此同时,幽冥殿。

幽冥殿的主殿并不难进。今天似乎是轮到金童玉女守着,两个小朋友在殿外打盹,一个比一个困得厉害,依偎着睡在一起。

江应鹤进来的时候,玉女抬起眼眸扫了一眼,看到是大美人,就没有出声,沉下头继续睡了下去。

江应鹤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伸手解披风的系带。他眼帘低垂,看起来有一点点脆弱感。

一只手按住他的手指。

江应鹤抬眼望去,对上一双鲜红如血的眼眸。昏暗之中,李还寒的气息熟悉又陌生,有一股淡淡的刀兵出鞘般的寒意,但更多的……是温柔。

他一向是这样的,即便差别很小很小,但江应鹤也能辨别出李还寒有没有在此时受到心魔影响。

昔日在天魔教的他,虽然态度温柔依旧,但总有一种令人悬心的感觉。仿佛对方是缓慢涌动着的、随时能激起毁灭的岩浆。

江应鹤浑身都弦都松下来了,很沉地叹出一口气,有些没劲儿地前倾身体,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手被李还寒的手指握住了。

“不用还给我。”耳畔的声音低沉平静,“我很久没有……离你这么近了。”

江应鹤无话可说,一时哽住,半晌才低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还寒没有回答,而是环绕过他的肩膀,掌心从对方散落的墨发间缓缓滑过。

他嗅到熟悉的冷香,淡而疏离,像是梅花的味道,又带着一丝松柏的甘冽。

静默许久,江应鹤才闭着眼又问道。

“夜儿不是会突然失控的人,这是你们做的?”

“嗯。”

幽冥殿的光线实在太暗了,只有主殿两侧点了几蘸磷火,幽蓝的冷光投映过来,照在怀中人轮廓清晰的手背上。

肌肤之下,有纤秀的骨骼和血管,随着动作的变化,能见到经络的隐约移动。

李还寒被他回握住了。

江应鹤的手指有些冰冷,才沾过冥河的河水。

“你在天魔教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江应鹤抬起头,语气稍微轻松了一些,“锁链加小黑屋,跟谁学的?把我最听话的徒弟都带坏了。”

对面那双幽邃微亮的血眸对视过来。

“师尊还在生气吗?”

江应鹤收回目光,低垂着视线,叹道:“我还生什么气?我就只有不记仇这一个优点了。”

“不是的。”

江应鹤抬起眼眸,觉得对方握住自己的手指的动作收紧了,连话语语速都快了一些。

“不是这样,师尊有很多优点长处。”

江应鹤觉得他这种奇奇怪怪的紧张感有点可爱,心情好了很多,继续问道:“还有什么,比如……长得好看?”

李还寒的话语突然顿住了。

磷火幽然,把那双鲜血般的眼眸照的发沉,江应鹤觉得他似乎是怔了一下,但短暂地又似乎没有。

光线之下,他墨发散落,衣衫单薄,肩膀上还披着对方的披风。双眉之下的眼眸宛若星辰,唇瓣很薄,轮廓柔和,却能从中看出一股很淡的冷意。而锁骨边缘,还隐隐映出一块被舔红的皮肉,像是白宣上落了一滴殷红的朱砂。

越是相貌看着冷的人,越有靡艳的特质。

那双血眸仓促地收回了目光。

随后,他听到了大徒弟低沉柔和的声音。

“……师尊长得,是很好看。”

明明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能把人说得陡然心跳——江应鹤觉得自己刚要心跳起来,就仿佛差了一截似的,被骤然掐断,上不上下不下的。他抬手压了压胸口,轻轻蹙起了眉。

“怎么了?”李还寒问道,“这里不舒服?”

他的手贴上了江应鹤的手背。

江应鹤抽回了手指,摇头道:“我没事……倒是你,若是你一直能是现在的样子,我也不必封印你的境界才可同行。心魔、执念,听起来,实在是很玄的东西。”

李还寒沉默片刻,道:“……我也想过很多办法。现下,正在尝试控制它。”

“……控制?”

“对。”李还寒道,“只是才刚刚开始,如果全都交给我自己来掌控……也有可能会伤到你。而且也需要适时把它放出来,否则会更容易脱出掌控。”

江应鹤想了一会儿,问道:“伤到我?是什么程度的?”

李还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迟疑了一瞬,低低地道:“伤到你的……身体。”

江应鹤没转过这个弯儿来,觉得他在天魔教时都没怎么自己,怎么如今还愈发厉害了,下意识地追问:“哪种程度的?”

他心里考虑的是,如果情况不严重,他就不必封印还寒的境界了,毕竟其他两人一个比一个凶残,大概只有三角形才是最稳固的……相处方式。

李还寒抬眸望去,低声道:“要试一下吗?”

“……什么?”

“试一下……是什么程度的。”

江应鹤莫名有一些突如其来的危险预感,他刚想拒绝,就见到面前温柔气息还未褪干净的李还寒,血眸之间弥漫上一股阴暗光泽。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被咬一口的感觉。

江应鹤略微紧张,刚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就被吻住了。

他的唇瓣本来就有些发红,刚才冥河河畔就挣扎不出来,现如今到了幽冥殿,还是折腾不过对方。

江应鹤让他咬了一口,渗出一点血痕来,又被温柔而充满占.有.欲地舔舐过唇瓣。

他把对方的肩膀往后推了一下,有些晃神地碰了一下被咬破的唇,刚想着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就觉得衣带松了。

……出大问题。

他拒绝得太慢了。

江应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抽开衣带的,明明那件外披还好好地留在身上,可里面的雪白薄衫却被拉下来了。

漆黑的披风衬着他的肤色,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透出一股特别的香丨艳。

江应鹤感觉他在拨弄那个环。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一脚把这只心魔占领神智的邪修踹开,但无奈关键的地方落在他手上,又慢了一步。

肯定会扯疼自己的。

江应鹤缓缓地深呼吸,觉得自己把身体的伤看得太轻了……就算是小伤口,也是分地方的啊。

特别材质与魔族的花纹遍布在银环上,随着李还寒拨动的手指缓慢亮起。

“你,”江应鹤握住他的手,“取下来。”

李还寒微微沉默,随后竟然道:“好。”

……这么轻易的同意了?

就在江应鹤还有点迷惑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个银环的内侧有些发热,他稍微忐忑地动了一下腿,问道:“这是做什么……”

“为师尊取下来。”

他说这话时连眸光都不变,若不是江应鹤听到他逐渐沉重的呼吸,都要怀疑这个人其实一点欲丨望都没有。

但事实证明,他不仅有,而且还非常地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那个银环一点点地脱离,接触到的地方有些变热。江应鹤被他抱着,能抓紧的布料只有对方绣着鲜红花纹的衣襟。

“只能这么……取下来么。”江应鹤有一点点想哭,不是疼,是觉得太奇怪了,连触感都跟着乱,比那次被藏起来的时候还让人头晕眼花。

而且这里还是钧儿的正殿,对方可能随后就会到,也许就是下一瞬。他却衣冠不整……

江应鹤有点着急了,抓着李还寒的衣襟,气息有些乱:“为什么,这么……这么奇怪……”

他话语未尽,又被抵着唇亲了一下。

“是师尊想取下来的。”那双血眸幽然发光,“坚持不住么,那我们停下来、戴回去,好吗?”

……哪有戴回去的说法。

江应鹤咬了下牙,闭着眼道:“你、你继续吧。”

之前还觉得他温柔听话来着,怎么切了模式就是这种样子了……这哪里是心魔,这简直就是小黄文无缝过渡器,一把这东西放出来就开始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止是那里热,浑身都不太对劲。江应鹤环着他的脖颈,等到银环彻底取下来的时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就在他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忽地听到耳畔低沉平和的声音。

“师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

他的话语被打断了。

“准确来说,是……有没有哪里觉得……需要安慰?”

江应鹤:“……?”

“后面。”李还寒道,“感觉如何。”

江应鹤一边有些震惊于他如此流畅地问了一句话,一边有些对这个问题发懵,愣了一下,才问道:“该有……什么感觉?”

李还寒抬眸望他一眼,抬起手将指间的银环展现在了江应鹤的眼前,上面的魔纹时亮时暗。

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神态平静地道:“欲求不满。”

江应鹤:“……你在开玩笑么。”

“没有。”李还寒抱住他,“师尊说自己清心寡欲、并无大碍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会妨碍的。”

江应鹤不知道这只心魔什么时候才能缩回去,但他已经相信了对方问出来的这几句话。

因为他确实已经……感觉到了。

“我说的受伤。”李还寒低下头,轻轻地用唇碰了碰他通红的耳根,“也是这个意思。程度大概是,腰伤,或者……”

江应鹤被他从耳根亲到脖颈,随后感觉到对方微凉的手指温度,碰到了……

“这里会疼。”

李还寒看着他道,“不过那位妖族老板送的药,我替师尊收着。”

江应鹤憋了半天,才道:“谁让你收那种东西?!”

他有些气不过,可又被紧紧地抱着,连召出忘尘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李还寒像是并无所觉一般,静静地看着他。

反而是江应鹤被他手指戳到,闷闷地哼了一声,才从药膏味道里,闻出那个鹿妖小老板给的药原来不是小雏菊的味道。

江应鹤眼角通红,尝到了李还寒身上鲜血的味道,松口时也跟着低下了头,嗓音发哑地说了一句:“我自己来。”

“你碰不到。”

“我碰得到。”江应鹤气道,“又没有那么深……”

他的声音骤然停顿,即便不看,都能感觉到李还寒的目光笼罩了过来。

“没有……那么深?”

他的语调是一贯的感觉,如果不是正在做这种事,还以为他真的孝敬师尊。这人的心魔和本人区别分明,但只有这种平静温柔、情丨欲内敛的特质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其实,师尊有感觉的地方,很浅?”

江应鹤耳朵彻底红了,他用尽力气把对方推开,还没等说什么,就听到幽冥殿门口响起的、另一个人的声音。

“李还寒。”秦钧站在不远处,灰眸看了过来,语气莫测,“别的不说,趁虚而入的本事确实很强,吃独食的水平,一直很高。”

李还寒眸色骤然变深,面不改色地将刚刚给师尊褪到一半、半遮半掩的衣衫重新系好,确保只能露出一截脚踝时,才把没有力气的对方横抱起来护在怀里。

“独食?难道你想跟我说,”他语调冰冷,“见者有份?”

作者有话要说:  鹤鹤:什么见者有份啊!?你看你们两个说的是人话吗?!

秦钧:……我没有这么说啊……

李还寒:不是人。

声援一下起点那边的作者,著作权都要让阅文给搞没了。阿江能有今天真是全靠同行衬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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