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苦牢,时不时传出沙沙声,四个人都在埋头苦干。

红衣守卫过来巡视的时候,他们就拉过破烂的稻草,盖在上面,挡得严严实实。有别的囚室的囚徒看见,饶有兴趣地看着,但没一个人去告密。

灵玉由着他们看,挖地道这种事,瞒得了守卫,瞒不了同坐苦牢的牢友,再说了,他们告密也没有好处。

挖了一整天,才挖出个小坑——坎离剑实在不是件趁手的工具,她的真元又处于停滞的状态,想要悄悄地挖,难度太大。

灵玉吐出一口气,盘坐下来,正要调息一番,另一边囚室的囚徒忽然叫她:诶,妹子。

她顺着声音看去,指着自己:我?

废话,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是妹子?

灵玉看了一圈,也是,除了她,都是男的。

大哥有事吗?

这人拨开头上乱草一样的头,指了指墙角:你们想挖出去?

灵玉点头承认:是啊。

这人就道:妹子,我劝你们省省心吧。你以为就你们想过挖地道?

这么说,有人已经挖过了?

可不是。这人撇嘴,就在你这间牢里,有个人被关了一年多,天天琢磨着挖地道出去。

那后来呢?

后来,只挖了一个小坑,就被打死了。这人目光轻蔑地瞥过他们四人,表现出智商上的优越感。

妹子,我好心才跟你说,省省吧,有这功夫,还不如请求去矿场做苦工,指不定有一天能还清债务。这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灵玉不解:债务?

是啊,刑期可以用做苦工来还。我们这些人身子坏了没办法,看你一身光鲜,应该没什么隐疾吧?

灵玉顿了一下,哈哈笑了两声:多谢大哥良言相告,我考虑考虑。嗯,如果这条路行不通,去矿场也不错,说不定出去她的实力就恢复了。不过,目前还不到时候,她还没搞懂,这第二世的目的何在。

别考虑太多,那几个,这里有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挑了下眉,一副你懂的表情。

这人是个话痨子,从此以后,只要灵玉停工,就拉着她说东说西。

从他口中,灵玉知道了很多事情。

血衣教,是这个世界的国教。十多年前,它只是一个源于偏远地区无人知晓的小教派,渐渐地,势力越来越大,吞并了众多道门,排挤得佛门无法生存,最后一举成为国教。

所谓血衣,并不是所杀之人足以染成血衣的意思,那只是这里的牢友们被血衣教迫害,出言讽刺而已。其实血衣教,一开始是个苦修门派,凡血衣教徒,必是万里苦修,芒鞋踏破,热血浸衣。血衣的血,不是别人的血,而是自己的血。每个教徒,都会以虔诚之心,不远万里,凭着双腿走遍天下,传播教义。

正因为这样的虔诚苦修,他们的信众越来越多,逐渐成为天下第一教。

灵玉听着,觉得这血衣教的教义,与佛门的苦修士极像,偏偏行事又带着明显的道门特征。他们宣扬的功德成仙,追求的法术力量,属于道门;以肉体的苦修精神的虔诚来获得神的认可,又极像佛门教义。

而道门与佛门,教义大不相同,可以兼修,难以相合,这使得血衣教像个怪胎,让灵玉这个现实世界来的人,感觉别扭至极。

这个三世镜,果然奇妙。第一世,明显仿造她的真实身世,仿造得几乎丝毫不差,不但成功与她的记忆对接,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能找到痕迹。比如,她离家时,程老爷二夫人比现在年轻了十来岁,三弟和坠儿都只有七八岁,三世镜里,他们的年龄性格都有变化,偏偏又与记忆相合。

如今经历的第二世,更是奇妙,这个独特的世界,鲜活而立体,与她交谈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性格与爱好,灵玉几乎不相信,这些人都是假的。

啪!啪!皮鞭抽打人体的身体传来,杂夹着有气无力的惨呼。这一幕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次,正如那书生所说,守卫的注意力都在几名重犯身上,并不找他们的麻烦。这使得他们挖地道的行为得到了很好的隐藏。

在他们几人的带动下,周围几个囚室的囚徒,开始默默地收集筷子,学他们挖起了地道。

渐渐地,加入挖地道行动的囚徒越来越多,各囚室几乎都挖出一条通道,在地底会合。

灵玉乐见其成,她在此处真元受困,能调动的灵气很少,靠自己很难挖出一条通道。

妹子。一个人头突然从稻草底下钻出来,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吓死个人。

不过灵玉已经习惯了,自从地下挖出通道,各个囚室人员频繁流动,串门很常见。得益于苦牢周围森严的防备,苦牢守卫在内部看管得不严,每天又有固定的巡视时间,苦牢变成土拨鼠地洞的事,没有泄露出去。

其实,灵玉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因为知道这是三世镜创造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很想试探,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真实度。如果地道没有被人现,她就逃狱离开,如果地道被人现那她就观察一下,三世镜真实到什么程度。

哦,庚辛大哥,什么事?灵玉随口应了一声。

苦牢的囚徒很有意思,他们不报名字,只通编号。十几个囚室,关着几百个囚徒,以天干地支组合为编号,比如,庚辛壬申乙午辛己等,灵玉的编号是辰丁,庚辛便是隔壁那个劝她不要挖地道的汉子,后来看挖的人多了,便也跟着挖了起来,现在时常到她这来串门。

——说起来,苦牢的囚徒都是男的,只有她一个女犯,这群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有这点,让灵玉感觉到,她身在三世镜中,而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庚辛从地道里爬出来,唉声叹气:妹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我们一天只吃一顿,挖地道是个力气活,好多人都挖不动了。

苦牢的冷水泡馊饭,灵玉不用吃也知道有多难吃,这群人没病倒已经不错了。她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自己那碗饭总是给挖得最多的人吃,但这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没有体力,积极性只是空中楼阁。

另一边的囚室,书生乙午挨过来:庚辛,妹子已经把她那碗饭省给我们了,这种事,她也没办法。

庚辛苦思片刻,道:要不,我们把口粮省一省,给几个人吃饱,让他们负责挖?

这确实是个办法。问题是,他们吃得本来就少,谁愿意省?再说,挖地道的人少了,一样拖慢了进度。

事情又绕回了原点,没有东西吃,体力活撑不住啊!

吃的东西灵玉坐在囚室里,盯着远处守卫吃剩的酒菜。

这些红衣守卫,除了打人,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巡视囚室潦草得很。要是能把他们的酒菜弄过来就好了

她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他们的兴趣,能换酒菜的?

灵玉在乾坤袋里掏来掏去,最后摸出来一块灵石。

不管血衣教修的是佛是道,他们总是修炼人士,既然要修炼,那就需要灵气,这灵石总能换点吃的吧?在囚室里关着,神识不大管用,她只能感觉到,这几人眼中灵气很微弱,只比普通人好一点,灵石这东西,他们肯定感兴趣。

有了决定,灵玉悄悄地通传下去,大部分人都回到自己的囚室,免得人员变动太大,让守卫起疑。

来人啊,快来人!隔壁囚室的高手,代号壬申的那位有气无力地喊着。

很快,守卫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干什么?肥头大耳的红衣守卫走过来,喝斥。

壬申抓着栅栏,可怜巴巴地捂着肚子:大人,我吃坏肚子。

整天吃冷水泡馊饭,吃坏肚子简直不是病,守卫大怒:敢戏弄本大人,找死!

大人,我没有壬申咳了一下,嘴角洒落一些碎末,带着微微的晶亮,一下子吸引了守卫的注意。

这是什么?

壬申又咳了一下,咳出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脏污漆黑的掌心,衬得小碎石越莹莹如玉。

守卫粗暴地把这小碎片抢了过来,顿时,一股充盈的灵气挡也挡不住。

这东西哪来的?守卫两眼放光。

壬申慌乱道:大人,我没有

我问你,这东西哪来的?老实回答!

壬申垂着脑袋,指了指地面:大人,我饿极了,在土堆里找到这个,就

他话没说完,守卫拔出腰刀,在地面上刮了两下,果然,土里掺杂着许多玉碎。守卫有心进入囚室翻找,可又担心自己人单势孤,这些犯人要是暴乱就麻烦了,便道:把这些东西都挖出来!

大人!壬申捂着肚子,装模作样,我肚子好痛!

与他同一间囚室的书生乙午也咳了两声,捂肚子:大人,我也

你们皮痒了?守卫威胁地甩了甩皮鞭。

壬申和乙午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守卫看了看喝得烂醉的同伴,考虑了一会儿,说:你们把东西挖出来,就让你们饱餐一顿,如何?

两人喜出望外:大人所言当真?

废话!守卫回到酒桌旁,端了盘白斩鸡,丢了进去,吃了给我干活!

壬申和乙午抢过白斩鸡,拼命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是,是。

记住,不许让别人知道!

守卫把掉落出来的灵石碎屑小心地捡起来,回到酒桌旁。

壬申和乙午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鸡肉,向隔壁的灵玉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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