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真人手托剑君印信,迎了上来。

他单膝跪地,将剑君印信高高托起。

这枚剑君印信,是从昭明剑君那里取来的。

昭明剑君已经被安排去了映月谷,徐逆没有多说什么。他回来,可不是给昭明剑君撑腰的,再说,失去剑君之位的昭明,必须让出紫剑峰,就算不去映月谷,也要去迁去其他地方。

夏侯真人有句话没说错,映月谷确实适合休养,而且,周围还有严密的禁制。这样一来,既不会落人口实,又好禁锢住昭明剑君的行踪,是最好的迁居之所。

想来,他得知昭明剑君落败,已经想好了后续安排。可惜,他到底没能坐上剑君之位,算是替徐逆忙活了。

请剑君融合印信。夏侯真人俯身恭禀。

徐逆张开手,那枚在他手心凝结的光印,化成一道紫光,飞入剑君印信中。

属于昭明的气息一点点地消失,徐逆的光印融入,重新激其中的禁制,光芒大亮。

沈清宵在旁看着,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枚剑君印信,融入徐逆的气息后,紫气更清正了。

这是天意吗?

沈清宵有些郁闷,可不得不承认,徐逆肯回来当剑君,是紫霄剑派的幸事。

新的剑君印信生成,一道粗大的紫气骤然在主殿出现,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钟声悠悠传来,宣告紫霄剑派迎来了新的时代。

殿内的元婴修士起身叩拜:恭祝剑君登位,紫霄剑派长盛不衰!

殿外的结丹修士跟着叩拜:恭祝剑君登位,紫霄剑派长盛不衰!

广场上的筑基炼气弟子山呼:恭祝剑君登位,紫霄剑派长盛不衰!

元婴与结丹们各怀心思,这些筑基炼气弟子,却是真心诚意。他们喜气洋洋,满面笑容。之前还担心,昭明剑君出事,紫霄剑派要没落了,没想到一转眼,他们不但重新拥有元后剑君,还带回来数名元婴真人。

十一位,现在的紫霄剑派,总共有十一位元婴剑修,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样的荣光,紫霄剑派已经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灵玉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抚掌感叹:好拉风!怎么我们太白宗的接任仪式就那么简陋呢?显化师伯直接把座印信交给我就完了,连个见证人都没有

端木澄的掌门接任倒是有正式的仪式,可比起紫霄剑派这万人参拜的架势,差的不止一点半点。

徐月站在她身后,根本不搭话。

莫沉跟着去了大殿,他是紫霄剑派的正式弟子,这种时刻,当然要在场。

徐月,你说我回去也搞一个座接任大典怎么样?一个人说得寂寞,灵玉拉着徐月问。

徐月面无表情地道:显化真人不会同意的,顾真人也不会。

太白宗的座,作用是牵制及辅助掌门,并不会公开。比如,显化真人是宗门第一修士,这是太白宗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但明面上不会有人称呼他为座。一旦公开,座建立威信,就会危及掌门,说不定还会开始争夺权柄。

座不管事,虽然手中的座印信拥有极大的权限,但只有大事件才会参与。

徐逆循例说了几句,接任大典算是结束了。

其实,比起那些广邀同道的大典,这个只有本宗弟子参与的接任大典简略多了。只是紫霄剑派的剑君在门派拥有无上权威,表现出来的气势太强了。

看到弟子们散去,灵玉带着徐月,大摇大摆地穿过广场,进了主殿。

没有人拦她,甚至于,她进了主殿后,立刻有弟子安置了座椅。

她在旁边一坐,徐月再往后面一站,就算位置有点偏,那气势也没人敢忽略。

夏侯真人正在向徐逆禀报宗门事务,莫沉在旁边查阅,其他人旁听。

袁复和花有溪不在场,应该还在查段飞羽的事。

徐正默立一旁,如果不是灵玉认识他,简直不相信这个人是徐正。

他身上早已没了当初的张扬,只有静默沉肃。这使他看起来像曾经的徐逆,而不是徐正。

灵玉进来后,他甚至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就那样静静地听着莫沉与夏侯真人的问答,就像个最标准的下属。

灵玉心里刺痛了一下,酸酸的,为那回不去的时光。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徐正今日的处境,别人帮不上忙。也许徐逆不做剑君,他不会这么尴尬,但是,夏侯真人做了剑君,他也许要面临更复杂的权力斗争。

在他没有足够的实力成为剑君之前,他在紫霄剑派的处境必然会尴尬。

这一点,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帮他。

不多时,袁复匆匆而来,行礼之后,禀道:剑君,已经找到段师弟了。

徐逆眸光一沉:人呢?

有点麻烦。袁复说,怕是要剑君自己去看看。

夏侯真人的禀报暂时停了,众人看着徐逆,等他话。

徐逆毫不犹豫:莫师弟,你留在这里交接。袁师兄,我们走。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

灵玉二话不说跟了过去。

沈清宵看了看徐正,略一犹豫,也跟了过去。

数道遁光,在一座无人的雪峰落下。

花有溪迎上来:剑君。

跟着徐逆过来的,除了他自己的人,还有沈清宵和另两名元婴。

厚厚的玄冰,将这座雪峰完全覆盖,前方雪层被削开,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上前横七竖八地缠着一根根粗大的索链,将洞口封得严严实实。

徐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人呢?

花有溪指着洞口,低声道:就在里面。

不用他说,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洞口的索链有着强大的禁制,无论袁复还是花有溪,都破解不了。

确切地说,这些索链,连中期修士都切不开。昭明剑君设下这些禁制,按的是元后的标准,可知他心中对段飞羽的恨意有多深。

洞里传来轻微的灵气波动,叮叮当当铁索抖动的声音响起,然后,里面传来嘶哑含糊的声音:谁?

徐逆手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

这是段飞羽?这就是那个跟了他两百年的段师弟?这么嘶哑苍老的声音,怎么可能是段飞羽的?!还有他身上的气息,分明修为被禁锢住了,在这玄冰包围的冰牢之中,只能靠自身微弱的阳火苦挨。

这种日子,他过了两百年!

尽管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早有准备,可徐逆还是没有想到,他会被如此折磨!

还好他活着,还好他回来了,不然的话,段飞羽只能这样熬着,直到油尽灯枯。

段师兄!花有溪喊道,你能听到吗?

冰洞里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铁索声才又响起:你是

我是花有溪。徐师兄回来了!

段飞羽许久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在这冰牢里困久了,已经不记得花有溪是谁了。

徐逆不再忍耐,紫郢剑从他体内飞出,狠狠地砍了下去!

尖利的声音响起,剑气以一种暴戾的姿态砍在缠绕在洞口的索链上。

徐逆满心愤怒,恨不得飞去映月谷,将昭明剑君碎尸万段!

段飞羽为了他才做出这样的牺牲,不然的话,当初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说不定他连自堕溟渊死中求生的机会都不会有!

禁制一个一个地被破坏,终于咔嚓一声,索链全部断裂。

徐逆提着紫郢剑,看着洞口。

花有溪和袁复先后进入冰洞。

过了一会儿,袁复先出来了,花有溪扶着一个人,慢慢从洞口上来。

说是扶,不如说是夹。那个人浑身乌黑,几乎看不出是个人。头纠结成一团,脸上黑乎乎的,不知道粘上了什么,勉强能够分辨出五官。身上衣袍乱糟糟地堆着,冻成一砣,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手脚僵硬,连动都动不了,只能被花有溪夹着。最重要的是,他双目无神,没有焦距,像是瞎了!

灵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俊秀文雅的段飞羽。

她记忆中的段飞羽,一直是温和干净的样子,他从来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凌乱,跟在徐逆身后,很少出声,却总是一丝不苟地将他吩咐的事情处理干净。

徐逆在颤抖,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还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段飞羽!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下胸口翻涌的怒气,轻声开口:段师弟,我回来了。

段飞羽的眼睛果然没有焦距,他呆呆地直视前方,许久,双手开始颤抖,摸索着向前。

徐他的声音嘶哑得听不清,艰涩地挤出一句话,徐师兄吗?

是我。徐逆伸出手,像是根本看不到他手上的脏污,我活下来了,回来救你了。

段飞羽抓住他的手,笨拙地抚摸着,极力地想找到昔日的痕迹。可他的感观已经退化,又能摸得出什么?声音还算是熟悉的,虽然有轻微的变化,但那语调是他熟悉的。

徐师兄段飞羽哽咽着,浑浊的眼泪一颗颗从失明干涸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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