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誉赶紧把人揽到怀里半托半抱着。

“小心!”不远处的景王突然惊呼一声。

安弘澈单手捂着伤口,借着苏誉搀扶的力量猛地转身,一剑朝苏誉身后劈去。

伴着一声尖锐的呼啸,一只手舞足蹈的玄蛭被砍成了两段,更多的心血从皇帝陛下的伤口汩汩流出,从那修长白皙的指缝蔓延到浅金色的衣袖。

“唔……”皇帝陛下紧抿着薄唇,月光下的俊颜血色尽褪。

景王已经跃至他们身前,横叉护住皇上的身后。

凌王快步走过来,一把抱起皇上,“三儿,你在外面看着点,我把皇上抱进去。”说着,快步船舱走去。

这艘船乃是与他们原先坐的那艘一起建造的,格局都差不多,不过这几日用来盛鱼,免不了到处弥漫着海腥味。苏誉头重脚轻地跟着进了卧房,明亮的烛光下,那尖锐的骨刺显得尤为刺目,更可怕的是,尺长的骨刺半截已经变成了红色,就像一根巨大的粉笔,在贪婪地吸着皇帝陛下的血液。

越来越多的玄蛭开始不要命地朝船舱扑,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黑色的箭矢穿透窗户射进来。

国师在床头缓缓坐下,方才的施法让他有些脱力,原本粉色的唇如今也变得有些发白。

苏誉想要上前,却被凌王拉了一把,“等国师看完你再过去,我出去帮忙。”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出去对付玄蛭。

听了凌王的话,苏誉看了看稳如泰山的国师,稍稍放下心来,有国师在,想必皇上不会有事……

“啊——”安弘澈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苏誉目瞪口呆的看着国师将那玉葱一样的五指扣在骨刺上,就那么粗暴的直接拔了出来!

“皇上!”苏誉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抱住皇上那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身体。

国师没有理他,快速在伤口周围轻点了几下,摸了个药瓶出来往伤口上撒了一把药粉。

苏誉心疼得要死,“皇叔,这怎么能直接拔呢!”不该先灌点麻药什么的吗?

“骨刺吸血,再等一会儿他就成一张猫皮了。”国师厌恶地把骨刺扔到一边,甩了甩手,微微蹙眉,虽然没伤到心肺,但伤口很深,几乎穿透了肩胛,这恶心的玩意儿还一直吸血,精血大亏。

苏誉闻言,不由得更加着急了,这年代也没有输血的条件,一尺长的骨刺也不知道吸了多少血!

清冷的眸子扫过床上的皇上,又看了看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抽出来喂皇上的苏誉,国师忽而想起了什么,缓缓道:“或许,你可以补足他的精血精气。”

“啊?”苏誉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国师留下这句虚无缥缈的话就抬脚走了出去。

“把我放下。”安弘澈单手按着伤口,低声道,没有血色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显然是在忍耐着疼痛。

苏誉这会儿还抱着他,闻言慢慢将他放回枕头上,摸了摸他额上的冷汗,“方才国师说我可以补你的精血,要怎么补?”

“咪……”太子殿下从苏誉的衣襟里爬出来,身上的毛毛都被压扁了。

皇帝陛下瞥了一眼蠢儿子,稍稍撇过头去,“没事,朕睡会儿就好了。”露在外面的耳朵,不知为何有些发红,在这失血过多的状况下尤为显眼。

苏誉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在遇到皇帝陛下的事的时候偶尔会很好用,忽而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那道快速长好的伤口,难道是他们之间的血契可以互相分担伤害或是辅助疗伤?看着缓缓闭上双目,忍耐着疼痛的猫大爷,苏誉咬牙,管他对不对,试试再说。

把儿子放到枕头上,苏誉拉开皇上的衣襟,用热布巾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和散落的药粉,俯身吻了上去。

“唔……”安弘澈微微蹙眉,睁开眼看着苏誉,“蠢奴……”

苏誉抬起头,吐了吐舌头,这药粉可真苦!

皇帝陛下看着他,一双美目变得亮晶晶的,“这法子会消耗你自己的精血,你……”

“真有用?”苏誉眼前一亮,有用就行,低头准备再亲两口,忽而被皇上按住后脑,狠狠地吻住了双唇。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他要快些好起来,才能在这海上护住他的蠢奴。

苏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两人相连的地方被吸走,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觉得有些困倦,这该不会是什么吸阳气的邪术吧?

“哪里像邪术了!”正胡思乱想着,识海中突然出现了皇帝陛下气急败坏的声音。

苏誉顿时红了脸,怎么忘了,他俩亲亲的时候是可以听到对方所想的。

“蠢死了。”皇上在他唇瓣上咬了一口,还不忘在识海中数落一句。

海中的玄蛭被那纯净的狴犴血吸引过来,蝗虫一般不要命地往船上扑,国师让好不容易爬上船的汪公公把那截带血的骨刺烧了,玄蛭的扑杀才有所缓解。船上的将士们杀不了这些怪物,但可以将他们拍晕扔给王爷,杀得手软的景王和凌王就搬了个凳子坐在甲板上,等着将士们把玄蛭扔过来,他们再给补上一刀,如此无聊地砍了一晚上。

苏誉吻着吻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天快亮的时候才猛然惊醒,赶紧查看皇上的状况,惊喜地发现那深深的血洞竟然已经收口,俊美的脸也不像昨晚那般苍白,隐隐透着几分淡粉色,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皇帝陛下缓缓睁开眼。

苏誉赶紧把闭上眼,假装自己还在睡,熟料,一双微凉的薄唇又贴了上来,愣怔之前猛然睁开眼,正对上了一双温柔缱绻的美目。

咦?这种目光不该是景王常用的吗?竟然在皇上眼中看到了,这……一定是看错了!

果然,在发下苏誉根本没睡的时候,转瞬即逝的温柔目光顿时被恼羞成怒取代,“醒了还装睡,就是想要朕亲你吗?”

“哪,哪有……”苏誉坐起身来,不打算跟他再探讨这个问题,看看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安弘澈跟着坐起来,准备出去看看情况。

“不如你变成猫我抱你出去吧。”苏誉提议道,伤口虽然收住了,但那么重的伤再神奇的疗伤也不能让它立时好了,乱跑的话说不准还会裂开。

皇帝陛下瞪着他。

苏誉无辜地望回去。

片刻之后,苏誉揣着两只毛球走出了船舱。

金色的大猫把挤在他身边的小毛球推开,自己扒着苏誉的衣襟往外看,还没睡饱的太子殿下并不介意,抱着父皇的大尾巴打了个哈欠,在苏誉温暖的胸膛上蹭蹭脑袋,继续睡了。

甲板上满是腥血与碎肉,两位王爷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兵器,一人拿一把砍刀,面前放着个砧板,麻木地剁着玄蛭。

“这也不是个办法,还有多久到海岛?”景王揉了揉酸疼的胳膊,问缩在一边的鲛人。

海珠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原该是快到了,可……”自打那海怪出现后,眼前的海域就跟她记忆中的不同了,昨晚她还特意潜下水看了看,别说海岛,就连回家的路她都找不到了。

“来来,高鹏,你来剁一会儿!”景王把尽职尽责守在一边的鲁国公世子拉过来,给他还没来得及还给苏娘娘的护腕里充上内劲,顺手把砍刀递给他。

凌王见鲁国公世子一丝不苟地开始剁玄蛭,便也把刀扔到一边,抻了个懒腰,“走走,咱俩进去睡会儿。”

船上到处都是鱼腥味,两人走到舱中便不约而同地变成猫,挤进了国师的房间,那里一定是温暖干净的。

天边升起了启明星,如今是黎明前的黑暗,月光隐退,日光未明。

“那个怪物好像怕月光。”苏誉看了看天边,希望太阳快些出来,既然国师能用月光驱赶怪物,比月光更强烈的阳光定然更好用。

怀里的猫仰起头蹭了蹭他的下巴,想跟他说点什么,忽然,水面一阵剧烈的翻腾。

“吼——”巨大的怪物突然从船边的水面上钻出来,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轰然掀翻了大船。

惊恐的叫喊声响彻天际,苏誉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眼前闪过一片金光。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给不了人丝毫的暖意,苏誉趴在一片漂浮的木板上,遍体生寒。

衣襟里的两个毛球都不见了,周遭的海水里尽是碎木,没有一个活人,东海的船队也不知去了哪里。

“本座不是活人吗?”坐在苏誉身后的国师冷声道。

“皇上呢?太子呢?”苏誉快急疯了,猫大爷身上还有伤,小毛球连话都不会说,这可怎么吧?

“放心,他没事。”国师起身,理了理衣襟,轻划指尖,在海中滴落一滴血,缓缓闭上眼。

“你怎么知道?”苏誉还在不死心地四下张望。

国师睁开眼,不多时,潜在水里的鲛人海珠就冒出了头,找个根细绳拴在鲛人身上,让鲛人拉着他们往前走,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你还活着。”

“什么?”苏誉听得一头雾水,国师没再搭理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方位,指使着鲛人带他们找到了扒在一根浮木上的汪公公和鲁国公世子。

国师这才拉过苏誉的手,抬起一根修长的手指,在他指尖划了一下。

“嘶——”国师的指甲明明修得整齐圆润,却轻易地就划破了他的指头,取了一滴鲜血漂浮在面前。

“你与皇上同生共死,你活得好好的,他当然没死,”国师好心情地解释了一句,弹指,那血珠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冲鲛人抬了抬下巴,“跟上去。”

鲛人姑娘擦了把汗,紧了紧身上的绳子,追着那血珠吭哧吭哧游过去。

同生……共死……

苏誉呆呆地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汪公公好心地帮着解释了几句。

皇族贵子的寿命,比一般人要长一些,皇帝陛下与苏誉签的血契,乃是彼此交换精血,同生共死的特殊血契,所以苏誉的寿命可以跟着延长,但如果皇上英年早逝,他也会跟立时西去。

苏誉抽了抽嘴角,难怪出发前猫大爷霸道的说要是死了得给他陪葬,原来早就把他绑定了,他就算不愿意陪葬也得陪葬。不过,万幸他俩签了这个契约,国师才能用他血寻到失踪的猫大爷。

在海中游了近一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座海岛,远远看去,岛上草木郁郁葱葱,十分安宁的样子。海浪轻柔地拂过金色的沙滩,沙滩之上,蹲坐着四只满脸迷茫的猫。

纯黑色的大猫跳起来,左跑跑右跑跑,冲过来给了黑黄相间的大猫一爪子,“十七叔,我的发条老鼠呢?”

“我怎么知道?”黑黄大猫被打得一趔趄,跳起来就要咬他。

“咪……”金色的小毛球四下看了看,走到父皇身边仰头看他。

金色的大猫瞥了儿子一眼,“不就是找不到母后了,看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正说着,忽而站起身来,朝着海边跑了两步,远远地看到一只鲛人拉着个木板往这边快速地游,赶紧立起来挥了挥爪子,“蠢奴,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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