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大喜之日出了人命,显然是不吉利的,谁都不愿姜月芙的死被闹大。

周攻玉吩咐下人收走了她的尸首,将此事压了下去,当日宴会上的宾客并未察觉,周定衡知道后怕江若若担心,也没有告诉她。

周攻玉第一次在小满面前杀人,一手的血没敢再去碰她。

而她看着有些惊魂未定,也许是在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姜月芙留着始终是个祸患,迟早要除去的。

失去了母亲的庇佑,父亲的疼爱,又久病缠身染上百花泣,往后注定是要苟延残喘的活着。

她嫉恨小满,也厌恶嫁给周定衡的江若若。

她本来是京城第一才女,甚至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最后死在了心上人的大喜之日,死在周攻玉手里。

小满不会同情一个三番五次想害自己的人,何况留下她对江若若也是后患无穷。

不过突然遇到这种事,心里还是有些乱的。

周攻玉处理好伤口,早早送她回府。

平南王府和江府离得不远。

不到半个时辰便能走到,小满不想乘马车。

正好这个时间,街道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倒也自在。

周攻玉陪着她在寒凉如水的夜色中缓步走着。

小满想事情想得出神,没怎么和身旁的周攻玉说话。

忽闻深巷中传来几声犬吠,由远到近,犬吠声越来越大,很快就看到了跑近的野狗。

小满吓得步子都乱了,连忙往周攻玉身侧躲,扯着他的衣袖大气也不敢出。

自从见到徐燕被狗分食的场景,小满就再也见不得有狗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攻玉知道她害怕,伸出手臂将她搂到怀里,安抚地轻拍两下,等野狗的身影跑远了,才低声说:“没事了。”

话说完了,他却迟迟没有将小满放开。

这些时日的相处,周攻玉已经没有再擅作主张,对小满做些无礼的事。

小满待他的态度似乎松软许多,可要离开这个想法,却从未被撼动过。

连他自己也不敢猜,如今在小满心里,他有多少的分量。

兴许不如韩拾在她心中十分之一的分量。

方才周定衡成婚的时候,他心中也在想着与小满的婚事,想着她穿上嫁衣的动人模样。

这样明艳如火的颜色,其实很适合她。

多年前她披着件红色的斗篷,远远看去,就像灰败冬日中的火焰,灼人眼球,叫他移不开目光。

“你今日在想什么?

怎么心不在焉的?”

周攻玉轻声问她。

小满难得没有将他推开,扯着他衣襟的手指紧了紧。

认真回答了他的话:“这几日义母对若若说了很多话,还有兄长送她出阁,可我没什么亲人,会不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送江若若离开的时候,义父眼神欣慰,义母眼中满含泪水,皆是面带不舍,而若若在益州的兄弟姐妹也都来了。

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想到了自己也快和周攻玉成婚这件事。

因为此事是周攻玉主张,他自会将一切准备妥当。

可今日,她名义上的姐妹,姜月芙也死了。

她还是有些失落,有些不甘心的。

周攻玉低眉,犹豫了一下,才试探地去牵小满的手。

她手指微动,却没有避开,任由周攻玉将五指嵌入她手掌,让彼此十指相扣。

他掌心温热,力气有些重,像是生怕她反悔将手抽出一般。

“旁人有的,小满也会有,无论往日如何,攻玉哥哥会是你永远的亲人。”

他嗓音温润,像温水缓缓浇灌在她心上,融化层层碎冰。

二人并肩走着,街上挂着的灯笼光线微弱,在地上拖出了并不明显的两道长影。

夜路漫长寒冷,周攻玉陪着她一路回到江府,最后仍是要分开,再独自回到庄严寂冷的皇宫。

小满站在江府的门口,心脏像是被什么拉着往下沉,让她感觉胸口处沉闷酸疼。

她对周攻玉并没有什么责怪,甚至还有些可怜他。

周攻玉站在江府的后门,面目隐在阴晦下,手指仍固执地勾着她,迟迟不肯松开。

“真的不能留下吗?”

小满已经推开了门,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回来,袖角也轻飘飘的从他掌心溜走,他手心一紧,却还是什么没有抓住她。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惶恐,下意识就喊出了声:“小满!”

小满转过身,疑惑道:“怎么了?”

她只是转了个身,怎么再回头周攻玉就一副仓惶无措的表情。

周攻玉上前,将她的手拉住,语气带着恳求和讨好:“我不走了,好不好?

今晚留在江府陪你。”

小满皱眉,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好,你又不是无处可去,为何要留在江府。

若明日让人知道,连着我兄长都会颜面无光。”

“保证不会。”

周攻玉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拂过耳侧,气息温热又带着些痒意。

小满缩了缩脖子,脸随之一红。

“不行。”

“你依我一次,日后我许你三个愿望。”

周攻玉眉眼清隽如画,在夜色中诱哄小姑娘的样子,就像是山中的精魅。

小满犹豫了一下,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周攻玉知道小满是什么样的人,就算许她三个愿望,也定不会被要求做什么难如登天的事,自然答应的利落。

小满抬眼看他,黑亮的眼在夜里像颗剔透的琉璃珠。

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答应,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且低声说:“那你在软榻上睡。”

让他睡地上都可以。

周攻玉笑起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说道:“那你先回院子,屏退侍女后我从后窗跳入。”

小满觉得怎么听都很奇怪,忍不住说:“你这话听着,像是个登徒子。”

话说完,她又想起周攻玉做过的混账事,改口道:“不对,你本就是个登徒子。”

周攻玉并不反驳,也只轻笑一声应了。

——

因着江若若成婚,府里的下人都忙活了整日,夜里也歇得早,为小满备好洗漱的水后边回去睡了。

小满等了一会儿,待听见身后轻声响动,转身时周攻玉已经整理着衣袍站在她面前了。

也是前几日周攻玉翻墙,她才知道一向温雅沉稳的人也会习武。

周定衡所学,周攻玉无一不会,唯独这性子是千差万别。

小满关好门窗,屋子里暖烘烘的,软榻上也被她铺了一层被子。

白日里跟着韩拾他们闹腾多了,小满也觉得困,早早便合衣躺下。

周攻玉也不打扰她,静静地听她匀缓的呼吸声。

而许久后,小满还在翻身,似乎睡得不稳。

周攻玉没什么困意,也并未合眼,将她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夜里寂静无声,即便是再细微的,都能变得无比清晰。

周攻玉忍不住起身,走到小满的床榻边后,俯身将手掌贴在她额头,额上散落几缕碎发,似乎还生了一层薄汗。

“怎么了?”

他语气担忧,又为她掖了掖被角。

小满正处于半梦半醒,困得不行却又因为疼痛无法入睡。

她像只撒娇示好的猫,用头蹭了蹭周攻玉的掌心。

周攻玉手臂一僵,心头软的一塌糊涂。

“哪里不舒服?”

小满脑子发懵,大抵也是因为眼前的人是周攻玉,他问了,便老老实实的回答。

“肚子疼……”

她极小声的说话,声线带着微颤,又轻又柔,像只小猫似的。

周攻玉听了,便开始回想今日宴席上有没有她不该吃的东西,一时也没想起来,便问:“今日吃了什么?”

小满交代道:“没乱吃……不是凉肚子,就一点点疼。”

她和周攻玉一问一答间,脑子也清醒了大半,开始想自己是为何腹痛。

但她身上大病小病实在不少,若真要细想,能找出许多个理由,索性也懒得纠结了,哼哼唧唧地裹紧被子往里拱。

周攻玉见她强忍着不哼出声,心中有些不忍。

触到她冰凉的脸颊,问道:“身子还是暖不热?”

“嗯……”

他单披了件外裳,发丝松散着垂下,将小满拍了拍,说道:“若睡不着,我为你讲些杂谈。”

小满很喜欢听这些东西,瞬间有了精神劲儿,忙往里侧滚了两圈,将腾出来的位置拍了拍,示意他坐上来。

周攻玉抿唇一笑,拢了拢衣襟,轻声细语地开始说起那些怪力乱神的杂谈。

小满听得认真,等周攻玉咳嗽两声后,才注意到他衣衫单薄,于是将自己的被子分出去一点,还未盖上去立刻又扯回来。

周攻玉低头看着她。

小满从被窝里掏出手臂,指向软榻:“你自己有,男女授受不亲。”

周攻玉笑了一声,起身去将被子抱了过来,靠在榻上继续给讲……起先小满还听得津津有味儿,后面却是疼得厉害,整个人都蜷了起来,也不大听得进去了。

周攻玉跪坐在她面前,心中慌乱,问道:“我去叫大夫?”

小满强忍着疼,“不行,我还要脸。

可以忍一忍。”

这种疼比不来她犯旧疾时如同骨缝被插刀子的疼,就像是有什么在小腹撕扯,也是极难受。

周攻玉犹豫了半晌,将她的被子掀开一条缝,手伸了进去。

小满像是被子里进蛇了一样跳起来,要不是深夜怕惊到人,她能叫出声。

但周攻玉并未有更多动作,只是将温热的手掌置在她小腹稍上的位置,规规矩矩不再乱动。

等他手掌微动,轻柔缓慢地为她揉肚子时,小满攥他的手就往扒,咬牙切齿地说:“你做什么?”

周攻玉心中确实没什么杂念,语气也算坦然。

“有好些吗?”

“……”小满沉默着不应他。

好是好些了,还很舒服,但说出来丢人。

周攻玉并未做过这种事,为她揉肚子的力道像是以前在书房揉芝麻一样,见小满老实下来,也没有在哼哼唧唧了,不禁在心里想,她和小猫的共通之处确实不少。

“我们日后也要成婚,何况如今你不舒服,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旁人也不知道,没事的……”周攻玉低声哄人的本事很有一套,小满见他真的很规矩,也没有再抗拒了。

夜里等她呼吸平稳,真正熟睡后,周攻玉的手臂从她腰腹环过,生怕将她扰醒了,却还是让人虚虚落入怀里。

温香柔软的身子,娇小一团,如今就在他身侧了。

周攻玉从未睡得这般安稳,这般心满意足,哪怕是仅有几个时辰的美好,也足够他仔细回味半生了。

——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周攻玉醒过来,目光落在她娴静柔和的侧脸,又缓缓移到二人交缠的墨发上,终是撑着手臂起身,将被她压住的长发小心扯出来。

小满轻哼了一声,没有醒,往被窝里拱了两下,埋头继续睡。

周攻玉无声轻笑,正待他掀被下榻时,目光触到素绸的单一上,有几点墨团般的深色。

他停住,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墨团的黑,分明是红!

因着天色还暗,看着才像是墨团!

一个念头如响雷劈进脑海,周攻玉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回头看向仍熟睡的小满,忽然有些哑然。

再看那几点深色,脸上是止不住的发热,扶着额头坐在榻边良久未动。

他算是想明白,小满昨夜的腹痛是为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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