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气氛有片刻的僵硬。

乔母很快回过神来, 笑道:“原来可渝从前认识我们微微啊?她现在已经不拉琴了。”

怎么会?

昨天还在一起跟朱教授上课,今天说已经不拉琴了?

林可渝张口欲言,所幸厨房这时候又端上来一道鲫鱼汤, 这道专为客人做的菜摆到跟前,乔母亲切地招呼喝汤, 她只能埋下疑惑,笑开道谢。

席间, 乔微也终于听明白, 林可渝大概是哪位资方的千金, 环海最近等着钱下锅,自然要花些时间跟这些人打好关系,以示亲密。

闲聊几句,席叔叔提了个头, 几人又聊到环海新项目下一步的动迁计划。

这些生意上的事,林可渝跟她一样不感兴趣,抽出空来视线便往她身上瞟。

乔微则一直木然沉默,低头吃饭。

“……会展中心的体量估计不小,不好选址……”

“选在上林路?那边最合适,到时候周边就是规划的写字楼和双子星大厦……”乔母接上补充。

这个提议显然很得席父心意, 微一沉吟便点了头。

上林路?

乔微不防闻言,抬起头, 视线紧盯乔母。

似是不可置信开口提醒, “外公的洋楼就在上林路。”

乔母显然对她的打岔很不满意,面上仍旧一副笑意,但眸光已经沉下来:“家里又不缺你外公一套房子住,哪处不比他那幢破楼好?”

“你知道外公不可能同意动迁的。”

“他也上年纪了,早该换个好些的环境, 多请两个人照顾,颐养天年。”乔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餐巾。

上林路那一片最老旧,许多都是近代留下的老楼,住的人不多,动迁成本也最低。

乔微的外公几年前起患了阿尔茨海默症,时常连自己也不记得是谁,乔母几次想将他送到疗养院,可他唯一不愿离开的,便是那幢住了一辈子的小洋楼。也只有住在那熟悉的街坊环境里,他的状态才能稳定些。

在座还有其他人。

倘若平日,乔微说到这一定便作罢了,她不喜欢当面让人难堪。

可是这一次,她忽然不想停了。

“妈妈,”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餐桌对面的女人,“他也是你父亲。”

“微微,你今天怎么了?”她将餐巾在桌上放好,眉头彻底皱起来,目光已经暗含警告,“身体不舒服?”

乔母颈上的珍珠项链色泽极好,在微晕的灯光下泛着珠光。四十过半的皮肤依旧水润白皙,她一向很舍得花功夫保养,叫人几乎看不出真实年纪。

这是很长时间以来,乔微第一次花时间认真去打量她。

见气氛不对,主座上的男人率先移开话题,插|进来说起乔微下学期该先进环海哪个部门实习的事情。

乔母一听,也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口回道,“我都想好了——”

“我没有打算去环海实习。”乔微这一次利落开口打断她。

“辜负了大家好意,抱歉。”她放下筷子,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我吃饱了,您们慢用。”

乔微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疾步走出餐厅。

她的母亲似乎能将身边所有的一切作为可衡量的筹码,无论是父亲还是女儿,只要利益足够,便能不顾一切压上去。

可是,她万不该觉得,可以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人心是世上最不可捉摸,最难揣测的东西。

而她现在,再不愿受她摆布了。

……

乔微的反应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毕竟那么多年来,大家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仪态端正、聪敏乖巧的大家千金做派。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拂了她母亲的面子。

瞧着那背影头也不回地上了楼,乔母面上像泄了闸,笑意终于一点点在面部绷起的纹路里流失。

“我上去看看。”

她抱歉过后,好歹维持着风度起身,跟着乔微上楼。

匆匆进到卧室阁楼,乔微从柜子最底层抽出个旧箱子。那是她来时带来的东西。大半是父亲手抄的曲谱,还有两本相册,音附的入学通知书……

她在席家待了七年。偌大的衣帽间全是鲜衣华服,许多甚至一次没穿过,梳妆台的夹子里不乏珠宝首饰,然而真正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想要带走的东西寥寥无几。

母亲上来之前,乔微已经拎着箱子准备下楼。

“不想进环海,你想去哪?”乔母关上卧室门,强压怒气,降低音量:“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那就应该停下来想想,我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乔微没有避开,深邃漆黑的眼眸沉静地凝视着她。

“我要回音大了。”

她的声音很轻松,就像是在说“我要去吃午饭了”那样简单。

“乔微!”乔母的怒火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你疯了!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要回去学音乐?”

乔微摇头,“正相反,我觉得自己从前过得浑浑噩噩。现在才清醒过来,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她俯身拎起箱子,径直穿过她。

“你和你那个爹一样!”身后传来乔母的声音怒斥,“我就不应该花这么多精力和心血在你身上!”

乔微顿了顿,没有回头。背对着她一字一句开口。

“你扪心问问自己,你付出的精力和心血真的是花在我身上吗?”

问完,她又笑了笑,自己回答,“你付出的那些,不是给我的,而是给你自己的。你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关心考虑过我的感受。”

“哪怕是一分钟。”

声音很轻很冷,却像是夹杂着冬天的风雪,一字一字刮在心上。

乔微打开卧室门疾步下楼。

乔母追到楼梯口,终于撕下了面具里的一派从容,盯着乔微的背影,几乎要破音地喊出声:“今天你要是走出这道门,就永远别给我再回来!”

乔微顿也没顿,快步往前。

餐厅那边大抵听闻响动,席越最先开门追出来,“微微!”

乔微被从后面拉住手腕,只能顿下脚步。

“你去哪?”

“席越,”乔微唤他一声,抽回手腕,“你回去吧。”

“你要去哪里,至少得跟我说清楚啊?”席越急了,“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从这儿走出去?就只是因为要拆上林路的事吗?”

听闻这一句,乔微终于回头看他。

顿了顿,她放下箱子,抬手将颈上的细银链解下来,递还到他手中。

“麻烦了这么久,多谢你的照顾。”

乔微的视线移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佣人们都站在门口探头往外看,她垂下眼眸。

“以后就不用再管我了。”

这项链是席越在乔微十八岁时候送给她的成年礼物。这么多年,她也只收了这一份。

而现在,她还给他了。

席越很了解她,乔微天性里便带着一股执拗,但凡她下定决心的事,便再没有人能让她做出改变。

他打心底清楚,乔微不喜欢这里,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的声音是这样冷漠决绝,仿佛下一刻就要和席家、和他都斩断牵连。

“微微……”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滞塞起来,难受得要命。

他扶着乔微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尽力放缓声音,“你听我说,你外公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你别这样,好吗?”

“我知道你不想进公司,可你给我一点时间……”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给我一点时间,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想回去拉琴就回去拉琴,没有人可以拦住你——”

乔微却缓缓摇了摇头。   

“你回去吧。”她的目光落在就不远处的席叔叔和林可渝身上,把席越的手一点一点拉下来,轻声道,“谢谢你了,席越。”

这声音很轻,似是宣告,又似是道别。

像是轻飘飘把人赤|裸的心剖成几块,钝刀子一点一点凌迟,叫人几乎无法喘息。

席越握紧了那根细银链,半晌没有回过神。

老谭小跑着追上来,“小姐要去哪?我送——”

“不必送她!”乔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让她自己走,没了钱,我就要看看她的骨气能撑多久!”

从宅子到山下还有好长一段路,乔微又拿着东西,她那样纤细孱弱,都不知道该怎么走到公交车站。

可是雇主既是发了话,又有谁敢多动?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微拎着箱子,瘦削挺拔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大门外。

***

乔微走出好长一段,才猛地想起来,她的小提琴还放在谭叔的后备箱里。

乔母手上那把,就算是做梦也知道,她现在是不可能会还给她了。

好不容易有把拉顺手的琴,可这时又不能折返回去拿,乔微哭笑不得,只得拿出手机,准备给谭叔发短息,让他过两天悄悄再拿回来。

还没打开通讯录,乔微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唤。

“小姐。”

乔微惊喜地转回身,“谭叔!”

果然,中年男人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正是她的琴盒。

乔微把沉甸甸的提琴盒接过来,心下总算感觉到了一阵安定。 

“我帮小姐拿到车站吧。”他俯身接过乔微手里的重箱子。

乔微这次没有推辞,又轻声道了句谢。

男人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虽然不知道夫人你们为什么吵架,可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呢……”

谭叔大抵是担心她锦衣玉食惯了,忽然出来,日子会不好过,想劝她回去认个错,这事情也就揭过了。

乔微没有解释,抵达车站时,又接回了谭叔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认真道了句谢谢。

“哪有什么好谢的。”老谭连摆手,“小姐这些年帮我的也不少了。”

乔微摇头,低头看了看表。

半山的公交车十五分钟一趟,她干脆往长椅上坐下来休息,等车的当儿,忽地见一辆黑色超跑自山上冲下来。

山上本就风大,那车迅猛疾驰而过时带起风刃,更是刺得人一阵颤。

乔微闭眼缩了缩,却见那跑车开出一段,又缓缓倒了回来,最后定在她跟前。

车窗下沉,露出霍崤之张扬的眉眼,带着几分顽劣的痞气。

“去哪儿?上车?”他问完,又懒洋洋挑了挑下巴,“免费司机。”

乔微倒也不犹豫,当下起身,打开车门。

这年轻男子老谭还记得,就是上次事故里,那群纨绔中为首的那一个!看着便不似好人!

急得谭叔忙唤她,“小姐……”

乔微回头,“谭叔,你回去吧。”

黑色跑车很快又疾驰而去。

席越再开车赶到时,就只看到超跑漂亮的弯道甩尾,还有喷人一脸的尾气。

“微微呢?”

他降下车窗,问站台上中年男人。

老谭只能指了指远去的车影,“小姐刚刚上车走了。”

这一次,席越扶着方向盘没再动。

他注视前方蜿蜒的公路,眸色越来越深。  

那车他认识,是霍崤之的车。

*** 

跑车的内部空间小,乔微只能把箱子和琴盒都挨着放在脚侧。

“离家出走呢,这么多东西。”

霍崤之打着方向盘,撇眼瞧了瞧,却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猜着了真相。

乔微没有正面答他,手搭在琴盒上,移开话题,“好好开车。”

“还能让你晕车不成。”霍崤之低声喃道。

到底记起了上次乔微难受的样子,两手认真搭上了方向盘,这才懒洋洋问,“去哪啊?”

去哪?

乔微一时没想好。

也不能总去季圆家麻烦叔叔阿姨,她倒是想在音大附近租间公寓,但公寓也没那么好找,还得先住酒店……可要霍崤之送她到酒店去,乔微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过了这个环岛就放我下来吧。”她想了想,又开口,“上次在医院的事谢谢你了。”

霍崤之撇了撇嘴:“说谢谢都看不到你的诚意。”

“还要请你吃饭才算有诚意?”乔微看他。

“吃饭倒不用了……”霍崤之的目光落到她的琴盒上,嘴角一翘,两个梨涡又浮现在唇畔,“就给我拉个曲子吧。”

他的漆黑的眼睛澄澈纯净,耍起赖来倒像个小孩。

乔微失笑,“我去哪给你拉?”

“去我的乐队!”

“你要听什么?万一我不会呢?”

看乔微没有推脱的样子,他立刻来了兴致,眨眨眼睛,“我想好再告诉你……”

他开始在车流中加速,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轻敲,若有熟悉的人在,从他飞扬的指尖便能瞧出霍少这会儿心情大好。

这次时间尚早,到酒吧的时候,里头还没开始营业。

乔微背着琴盒跟霍崤之进门,里面都是往来忙碌打扫的服务生,台上的乐队正边休息边调音。

“霍少。”

“霍少今天来这么早?”

……

打完招呼,众人才发现霍崤之身后原来是跟了人的。瞧清乔微的模样,台上口哨声便此起彼伏响起来。

乔微这下终于知道霍崤之的口哨跟谁学的了。

悠着点行不行?霍崤之的眸光已经暗含警告。

怎么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个样?

丢脸死了!

他气冲冲把外套扔给迎上来的服务生,吩咐道,“门关上,今晚不营业了。”

乔微一诧,“这酒吧是你的吗?”

“去年买的。”

她唇角一僵,只能扯了下他的衣角,“喂,我拉完曲子就走了,用不着这样吧?”

他却仿佛没听见,环视酒吧一圈,继续吩咐跟前的人,“打扫完就让他们直接回去好了。”

说话间,霍崤之已经撑着舞台边缘,轻松翻到台上去,转过头屈尊降贵地俯身,把手递给她。

却不想乔微皱眉疑道,“有路,为什么非要爬?”

说罢,便绕开他的手,缓缓行至台后,踩着楼梯上台来。

“霍少,都不介绍一下吗?”那贝斯手瞧着他僵硬的表情打趣道。

直等乔微走到自己身侧站定,霍崤之心情才稍好了些,刚要说话,乔微已经自己开口了。

“你们好,我是乔微。上次看了你们乐队的演出,很震撼。”

她开口落落大方,气质神|韵都不似一般人,最重要的是,长得漂亮还嘴甜!

几人眼睛一亮,行礼的行礼,握手的握手。架子鼓、键盘手电吉他……名字报完一圈,已经有人叫上了微微。

这些人年纪最大的也才刚满三十,也不知霍崤之都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些人,同他们在一起时,也不摆二代架子了,朝气都比平日蓬勃许多。

被忽视掉的霍崤之瞧着他们这样容易便熟悉起来,打到一块去,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连乔微刚刚夸他演出震撼那句也抚慰不了他了!

乔微一开始可是讨厌他得很呢!

他拿起手边的橡木架子鼓鼓槌狠敲了几下,把乔微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才罢。

“我要听生日快乐歌!”

乔微回头,不知为什么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委屈,“你过生日?”

“不过。”

霍崤之硬梆梆回她,“但我就想听这个。”

“随你。”乔微放下琴盒,蹲下身开锁扣。

“微微,原来你会拉小提琴啊?”

有人激动地鼓掌,“不然咱们试试来合作一次?咱们乐队就缺个漂亮的提琴手……”

不待他话说完,霍崤之更不高兴了,第二次补充,“Peter Heidrich的《生日快乐变奏曲》,巴赫版莫扎特版贝多芬版瓦格纳版维也纳舞曲版匈牙利查尔达什舞曲探戈版全部都来一遍。”

说罢,他得意往乔微身后冲其他人挑眉,“会吗?”

众人这下都没了声音。

不知道又是哪里叫他不高兴了,在席家瞧他那么嚣张,到这儿又跟个小孩似的捉弄人。

《生日快乐变奏曲》是四重奏,一把提琴拉,始终太单薄。

乔微心里叹气,蹲身给琴弓上松香,调音后才站起来。

“哇……微微,”身后另外那位吉他手瞧清楚她的琴,便是一声惊呼,“这琴不错诶?”

“还行。”

乔微低头,下巴抵在琴身上,弓毛划过琴弦,第一变奏便缓缓在台上流淌起来。

这样贵重的演奏琴,被她随意拿来给霍崤之拉生日歌听。

那提琴手的神情动了动,叹气,果然是有钱人的世界。

舞台上一盏灯光独照,乔微身姿挺拔,睫毛安静地垂着,长发拂到肩膀一侧,小巧的耳垂白皙柔嫩。

她的手腕轻松移动,流畅的音符便倾泻而出,带有复调结构的圣咏的巴赫风格,旋律明亮而庄严。

有时越简单的曲子,其实越能考验演奏者的真功夫。

变奏之间乔微并没有停,但不同风格的切换却被她演绎得十分明显,海顿的诙谐轻快,莫扎特的典雅含蓄,贝多芬极具棱角的小调,抒情梦幻的舒曼情调,宽广浩瀚的勃拉姆斯……

难怪是朱教授的学生。

霍崤之的手轻轻跟着旋律在座位上打起拍子,直等乔微最后的匈牙利变奏结束,才睁开眼睛。

“微微,再来一遍吧。”

微微?

乔微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改的口,哭笑不得,“那么多遍你还没听够吗?”

“没有。”霍崤之认真点头,“没有诚意的道谢我可不接受。”

乔微叹气,只能又重新将提琴搭上锁骨,拉出第一个变奏。

然而这一次,霍崤之拿了自己的吉他来,随性地拨撩几下,很快便合入了她的变奏里,成为第二重奏。

小提琴的古典婉约与吉他的细腻多变的音色与丰富的合声完美融合在一起,演奏效果顿时多层次立体起来,每个音色都充满了幸福感。

乔微却是心里一惊。

因为,这演奏,完全是霍崤之在配合她。

他只听了一次她演绎的版本,甚至没花时间编配。

这是几乎和宋老一脉相承的作曲才华。

她想到这儿,干脆故意加快速度,跳开了一小段往下演奏,再抬眸,带着挑衅意味去看他。

霍崤之挑眉,手上加速,立刻又追上来。

维也纳风格的波尔卡圆舞曲,每一个音符都像男女舞伴原地打圈,竞相追逐。

欢快灵动的节拍跳跃在指尖与琴弦激荡,有趣又愉悦人心。

乔微的唇角终于翘起来,进入了下一段。

这首生日歌最终在欢快热烈的西班牙舞曲风格变奏里结束。

拉久了手有些酸,乔微心上却是愉悦的,她松开琴身,低头活动着手指,一整天的郁气仿佛都在刚才的一瞬间远去了。

“呐,可别说我没给你送生日礼物。”

乔微抬头,霍崤之就坐在对面椅子上,长腿随意摊开,上身前倾,力道搭在吉他上,笑着看她。

与他平日的样子截然不一样,飞扬的眉眼,漾开的梨涡,清新干净得像是六月里的清风。

什么?

乔微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医院发烧那天不是你生日吗?”霍崤之不可置信地皱眉,“这么好的礼物难道你还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晚了~

感谢昨天投喂的大宝贝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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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家可能不爱我了,留言越来越少,小红包都已经留不住你们这些小妖精了吗!

大碗接着嚎啕哭!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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